第八章 不速之客

第八章 不速之客

鄧綏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權勢之心,世人皆有。陰侍郎既能送來喜銀,母親便休要多想。眼下陰府既已得償所望,便是皆大歡喜之事。」

眼見母親依然憂心於面,鄧綏湊到陰氏的耳邊,輕聲道:「我適才聽到院外有嘈雜之聲,發生了何事?」

陰氏眉頭輕皺,苦笑道:「一年輕人恐是邊界過來,不知我府上之事。一早前來求見你父親,正巧碰見陰侍郎,那陰大人一時氣急,便斥責了幾句。」

鄧綏疑惑地道:「父親離世之事,邊亂之地都有所信報。這來人到底是何人,如此冒失而為?」

陰氏伸手攏了攏鄧綏的衣服,心疼地道:「眼下,你還是管好自己的身子要緊。」扭頭朝著屋中看了看,奇怪地道:「那秋兒呢?」

鄧綏連忙道:「我讓秋兒到書房中取些書過來,女兒在此陰冷難忍,若是看看書,倒也能過去的。」

看著鄧綏蒼白的面色稍有緩和,陰氏柔聲道:「那大忌之日已過,只等秋兒回來,你便前往側廂之中。你既要守矩而行,便也要依規而為。日後的一切,母親自會替你安排好。休要再任性固執便好。」

鄧綏垂首躬身,順從地道:「一切聽從母親安排便是。」

不等陰氏轉身,那柴房門怦然推開,只把陰氏嚇了一跳。

只見秋兒手捧著暗黃的書卷,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

「你看看,身為你貼身丫鬟,行事竟如此冒失。成何體統?」陰氏眉頭一皺,朝著秋兒道:「讓你照顧小姐,便是如此照顧么?」

秋兒兩腿一軟,跪地道:「奴婢該死,適才奴婢不知夫人在此,讓夫人受驚了,還望夫人恕罪。」

陰氏目光一沉,怒道:「若非小姐固執任性要留下你,我早就將你送往冷府去了。如此不識體,終會壞了大事。」

說著,扭頭朝著鄧綏道:「立刻收拾,前往側廂。」

秋兒緊張地憋住呼吸,只等陰氏走出房門,驚恐地抬頭看著鄧綏,顫聲道:「小姐,奴婢該死,奴婢不該如此冒失,讓小姐受了夫人責罵。」

「你平日都不會如此冒失,到底發生何事?」鄧綏奇怪地看著秋兒,這秋兒自小便隨她一起長大,對府上規矩禮儀素來小心謹慎,斷然不會如此莽撞失禮。

秋兒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朝著門口看了看,起身將門關起,低聲道:「奴婢適才從書房過來之時,看見院門外竟跪著一個人。」

「啊?」鄧綏吃驚地伸手捂嘴,那邊界早有傳信。鄧訓曾鎮守的羌亂之地,受過鄧訓恩惠之人無不悲痛欲絕。可是,眾人皆知勿擾亡靈之理,出殯之日也無人擾道。這來人為了會在門外長跪?

「你可看清楚,那人是何模樣?」鄧綏的腳上,穿著稻稈編製的草鞋,那草繩在腳上磨出層層血泡,剛一邁步,便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秋兒低頭沉思,道:「奴婢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好像是個年輕人。不像是官府人家,好像便是陰侍郎怒斥之人罷。」

鄧綏想了想,脫下草鞋,正欲出門。秋兒連忙伸手拉住鄧綏的手,急道:「小姐,那山野村夫,恐是無理之人。小姐如此冒失前去,恐有不妥。」

鄧綏咬著嘴唇,沉思,道:「如此,你便前去通知夫人。這大雪之天,若是讓人凍壞了身子,恐就不好了。」

秋兒想了想,點頭道:「小姐,你休要著急,奴婢這就前去。」

看著秋兒急急地跑了出去,鄧綏朝著裂窗之中看去。

只見秋兒進去不久,便有下人出來,將那院外之人傳了進去。

鄧綏動了動麻木的雙腳,想了想,赤腳出了柴房,朝著側廂房走去。

那側廂房與陰氏卧居相接,平日堆放些雜物或下人有親戚前來留宿之地。進了側廂房,從後窗便能看見陰氏客廳之地。

透過那半開的側窗,正好能看到陰氏坐在太師椅上的背影。在客房的正廳之中,一個纖瘦的身影,就像一頭矯健的雄鷹一般站立。

鄧綏望去的時候,那年輕人正好抬起頭,那一雙漂亮得如同乾淨夜色中柔星一般深邃的眼睛,忽地輕輕地眯了一下,似乎帶著一種高貴而儒雅的溫柔。讓她那原本疑惑而焦慮的心,整個放鬆下來。

鄧綏的心中忽地一顫,腦海之中忽地感覺眩暈而迷茫。所有的一切,似乎在一剎那之間變得詭異一般的安靜。安靜到她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快。

那如同夢幻一般的男子,天然微卷的長發上,飄落的雪花開始慢慢的融化,變成晶瑩剔透的水珠。將他那烏黑亮麗的曲發浸透得更加的烏黑光亮。

他的衣著十分的整潔乾淨,雖然那衣料明細粗燥而陳舊,在漿洗和歲月之下,原染的顏色早已經褪去,那陳舊的白色顯得十分的耀眼醒目。可是那粗布舊衣依然遮蓋不住他一身的氣勢與光華。

世有善惡,人有忠奸,不管是善惡還是忠奸,皆可偽裝。可是,一個人的眼神斷無法偽裝成誠。

那男子的一雙眼睛,就像是裝滿水一般的,多情而夢幻,鄧綏在突然之間,整個大腦變得蒼白而眩暈。也許,只有世間最忠善之人,才會有著這樣一雙乾淨明亮的眼睛。如同清澈無污之水,能直透心間。

「年輕人,你到底所為何事?」陰氏的聲音,帶著幾分無奈而苦澀。

「夫人,小人從邊界之地連趕半月之久,才能趕到府上。」他的聲音,沉穩而自信。雖然臉上和雙眼睛之中帶著幾分謙卑的恭敬,可是語氣之中卻無半分膽怯懦弱之態。

「先前,陰侍郎不是已經與你說過了么?」陰氏命人上茶,丫鬟端了個茶盤放到他的面前。鄧府世代為忠廉之府,鄧訓愛民如子之行,於鄧府之人早已經深入骨髓。所以,縱是草民莽身前來,鄧府也是以禮相待。

「小人前來,原本是為了求見鄧校尉。至府上之後,才驚聞校尉仙逝之事。」他站起來,朝著陰氏躬身跪地,道:「在下冒失,還望夫人見諒。校尉之逝,夫人節哀。」

「你到底是何府人氏?我府上老爺已經不在,你又為何在我府前長跪不起?你到底欲為何所?」陰氏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瘟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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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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