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笨女人，我想懲罰你！

楚雪菲放出狠話，負氣離去，張瑜緊跟著就追了出去。

一下子，樓船里就少了兩個人。

偌大的船艙里，在寬大的紅木圓桌前，只剩下四個人落座，未免顯得有些冷清了。

樓船里，兩側的窗戶微微敞開著，窗戶上掛著一排水晶珠簾，一顆一顆地被連成一串，漂亮的掛在窗戶上，隨著窗外吹箭來的風輕輕擺動。

窗外，湖水清澈流動，碧波蕩漾，吹進來的風裡裹挾著一抹特有的甜馨與濕潤，浸透了人的心田。

聽著耳邊的風聲，一直到那微涼的風，帶著一抹濕濡的氣息吹拂到臉頰，慕欣怡才從自己的世界里慢慢回過神來，像是經歷了一場可怕的夢魘，臉色仍舊是蒼白的，嘴唇毫無血色，深埋的頭一點點，一寸一寸地向上抬起，動作異常小心緩慢。

她的的思緒還沒完全從剛才刻薄的言語里抽離出來，雙手像是揪著一棵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抓著自己的衣擺，緊繃著單薄的身體坐在椅子上。

而坐在她身邊的男人，這才遲遲地發覺她的異樣，看到她蒼白的面頰和印著牙印的下唇，還有她桌面下，那雙使勁攪著衣擺的手指。

他的小妻子……這是怎麼了？

凌睿天怔怔地望著慕欣怡，看到她煞白的臉頰，看到她原本線條柔和的臉部輪廓此刻已經變得僵硬。

看到她這樣神傷的樣子，他這才幡然醒悟——一定是剛才楚雪菲的咒罵，讓她覺得異常難過。

從楚雪菲說出那句話到現在，已經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她期間一定很痛苦，但卻在全程忍耐著，甚至連吭一聲都沒有，安靜的像是空氣，讓他只顧著對楚雪菲憤怒，忘記了去估計她的感受。

楚雪菲剛才說的那一句話，實在太過分。

他從未對女人用那樣嚴厲的口吻訓斥過，他也不是一個會打女人的人。

可就在剛才，在楚雪菲說出那句話的那一刻，他怒不可遏的吼了出來，如果不是面前有一張圓桌阻礙著他，如果當時楚雪菲就站在他的面前講出了這句話，那他很有可能把楚雪菲從門口丟出去。

那樣不堪入耳的話，連他聽了都接受不了，更何況是身為當事人的慕欣怡？

慕欣怡全程一直閉口不言，就算是在最後，楚雪菲又是一番嘲諷條形，她也是那樣安靜的坐著。

也許不熟悉，不了解她的人，會認為她脾氣好。

但實則，他知道是為什麼。

她的小妻子之所以不抬起頭回擊，是因為她還停留在楚雪菲說的那句咒罵里，以至於後面楚雪菲說了什麼話，她已經聽不進去了。

凌睿天急切地尋上她的視線，卻發現她的眼中沒有焦距，眼神一片茫然。

「欣怡。」他屛著氣息，慢慢抬起手覆到她的肩頭，試圖喚回她的神志，「已經沒事了。」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像是古老悠揚的鐘聲，帶著一抹穩定人心的力量，緩緩傳入了慕欣怡的耳中。

慕欣怡獃滯的眼瞳微微轉了一下，眼中逐漸恢復了焦距，慢慢看清了身邊的人：「凌睿天？」

她看到眼前有一張白凈俊美的臉，那是凌睿天的臉龐。她啟開唇，輕喚著他的名字。

可話一出口，才知道自己的嗓子已經啞了，從嘴裡吐出的聲音像是一把黃沙，沙啞難聽。

「你……」聽到她嘶啞的嗓音，凌睿天當即語塞，胸腔里，那顆跳動的心臟忽然疼了一下，以至於讓他思緒一停，都忘了本來自己要說什麼。

坐在一旁的鄭東盛年紀與凌睿天相反，心思也相對細膩一些，最先反應過來，立馬站起身，提出桌上的茶壺給慕欣怡倒了一杯茶水遞了過去：「估計是突然上火了，嗓子就啞了，趕緊喝點水。回去在吃一點清火的葯就好了。」

「上火？」凌睿天雙眼的視線，一直緊鎖在慕欣怡蒼白的臉頰上，頭也不回地問著坐在他身後的老鄭，「怎麼會這麼快就上火？」

前後不到半個小時，就上火燒的嗓子都啞了。

「很普遍，有的人上火，也就幾分鐘的功夫，嘴裡就會起好幾泡，中醫上講，急火攻心，大概說的就是這種情況了。」老鄭在一旁解釋著，「像你老婆這個情況也很正常，剛才雪菲說的話的確太難聽了，擱誰身上聽了都要上火的。」

的確，就以剛才楚雪菲口不擇言，但換做別人，當場就會和楚雪菲吵起來，把心裡的火氣撒出去，也就不至於嗓子啞了。

可是，慕欣怡卻是把那些難聽話，從頭到尾聽了一遍，還忍耐著，一聲不吭。

心裡的怒火憋在身體里，當然會把身體憋壞了。

慕欣怡很清楚自己為什麼上火，接過茶水，端起來小口小口喝了下去。

凌睿天看著她慢條斯理的喝茶，也不提剛才的事情，一雙英挺的劍眉深深地蹙起，看著她，半是心疼的責備起來：「心裡難受也不說，就這樣憋著？說你傻，還是說你呆？」

慕欣怡聽到他的責備，咽下口中的茶水，用沾著水漬，泛著一抹濕濡透亮的唇彎起一個大大地弧度，「嘻嘻，我怕我一開口，只會讓場面更混亂，大家吵得更凶。」

即便喝了茶水，她說話的嗓音仍舊是有點嘶啞的。

凌睿天的眉頭皺的更深：「難道你一直保持沉默，楚雪菲就沒找你的麻煩嗎？明明心裡難受的要死，卻一聲不吭，看你剛才把自己壓抑成什麼樣子了？」

「嘻嘻。」慕欣怡這會兒卻跟沒事人一樣，唇畔的弧度愈發燦爛。

「你喜歡息事寧人，喜歡忍耐和寬容，這是好事，可是你要知道，面對某些氣焰囂張的人，你的沉默一定會被當作是軟弱。別人敬我一尺，我敬別人一丈，如果有人用那樣難聽的話羞辱你，你就要毫不客氣的還回去，而且要加倍奉還。懂嗎？」望著她嘴角扯起的弧度，凌睿天只覺得刺目，因為他看到了在這燦爛笑容下的一律哀傷。

那一抹哀傷在她的嘴角細微隱藏著，只有那麼淺薄的一絲而已，如果不仔細去看根本發現不了。

可即便，只是這淺薄的意思哀傷，卻也讓他敏銳的捕捉到了。

為什麼，在他的面前，他的小妻子還要隱藏哀傷，把自己裝作的那麼堅強呢？

「退一步，海闊天空嘛。」慕欣怡嬉笑地說著，然後低下頭，避開凌睿天深邃的視線，她已經喝完了茶杯里的水，雙手捧著白瓷青花茶杯，小心翼翼地在手裡把玩著。

樓船里可算沒有了那個可怕的楚雪菲，庄逸陽看氣氛已經略有緩和，立即轉移話題，聲音爽朗地開口道：「大家都坐在這裡有一會兒了吧，這都過了中午12點了，趕緊點菜吧。等下張瑜肯定自己會回來的，我們不用等他了。」

「對對對，張瑜是自己人，經常在一起聚會，不差這一口，我們先吃就行了。」老鄭跟著說道，同時站起身，朝樓船外，站在甲板上的女服務員喊道：「服務員，點菜。」

站在甲板上的服務員立即捲起竹簾走入船艙內，將點菜器放在了老鄭手上。

這邊，老鄭開始和庄逸陽活躍氣氛，你一言我一語的點菜鬥嘴中。

而慕欣怡則安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臉笑意地望著庄逸陽和老鄭，對身邊的凌睿天輕聲道：「你很幸福啊，有這樣關係好的朋友。從小一起玩到大，彼此之間都很了解，也都能做到心有靈犀。就像你剛才把我介紹了以後，他們雖然也有錯愕，但很快就接受了我的身份。說明，他們真的理解你的決定。」

「嗯，我做的決定，從來不會是頭腦發熱才去做的。」凌睿天用清冷聲音緩慢而平靜地講述著，「就像是我決定跟你結婚，那是我經過我深思熟慮后才做的決定，不是三分鐘的熱度。我知道你心裡一直在想，究竟我喜歡你哪一點，看上你哪一天才和你在一起。具體的理由，現在還不能直接告訴你。但是可以提示你一點，我喜歡的是你那顆纖塵不染的心，像你這樣堅定而善良的女孩子，現在已經很少見了。你最能打動我的，是你身上那種澄凈清澈的氣質，就好像是一泓清池，可以洗凈我身上所有的戾氣。」

在她身邊，即便沒有親密的肌膚之親，沒有動人纏綿的浪漫情話，即便只是幾句簡單的交流，甚至沒有交流，他也甘之如飴，覺得分外輕鬆和自在。

只是，他的小妻子似乎太喜歡在自己面前逞強……

「是嗎？」慕欣怡有些不確定，她下意識低頭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後自言自語地低喃起來，「我善良嗎？說的我好像是小白兔一樣。我覺得我搗蛋的時候也挺壞的啊，小時候沒少偷別人家院子里的核桃。」

「……」凌睿天沒有說話，望著自娛自樂的小妻子，墨玉般的眼眸在船燈的映照下閃爍了一下。然後，他忽然從椅子上站起身，拉起慕欣怡的一隻手，對正在點菜的兩個兄弟說道，「你們倆先點著菜，我帶著欣怡去外面轉轉，她還沒看夠這裡的風景。等下上菜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就帶著欣怡回來了。」

隨著話音落下，凌睿天已經拉起一臉茫然的慕欣怡，推著她瘦弱的小身板從船艙裡面走了出去……

樓船外。

凌睿天拉著慕欣怡的手，一直走到湖岸邊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在垂柳投下的斑駁樹影下，他停住了腳步，身形健碩高大的他佇立在慕欣怡面前，像是一座偉岸的大山，可以替她阻擋所有的風雨。

慕欣怡此刻還不明白凌睿天要幹什麼，看他這樣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她疑惑地問道：「你帶我出來幹什麼呀？就這樣把你朋友都扔在樓船里，不太好吧。」

「幹什麼？」凌睿天凝視著她清秀的小臉，口中不悅地重複了一遍她的疑問，手掌突然鬆開了她的手，轉而將寬大的手掌扣在了她的肩頭，狠狠地鉗制住她的身板，口吻霸道地對她說，「笨女人，我想懲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