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夫人
蘇歡身子顫了一下,「周嬤嬤讓奴婢給大姑娘綉補新嫁衣,奴婢自當日夜趕工,只是……只是奴婢聽說大姑娘很快要嫁進司馬府……到時趕不及完工,又耽擱了大姑娘的婚事,奴婢只怕逃不了一個死……奴婢只是怕死!」
「胡說!」蘇慕傾氣得自暖塌上跳了下來,指著蘇歡喊道:「我才不要嫁給司馬曜!」
「傾兒!」羅氏微微蹙眉。
「娘……」蘇慕傾滿臉委屈,期期艾艾的坐到羅氏身邊,「聽說那司馬曜是個武夫,脾氣暴躁而且粗鄙不堪,女兒……」
「傾兒!」羅氏這次是真生氣了,「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如何敢去評判一個男子如何?」
「女兒……反正女兒不嫁司馬曜!」
「行了!」羅氏皺緊眉頭,「你先下去吧!」
「娘!」
「下去!」
蘇慕傾氣得跺腳,但又不敢忤逆羅氏,於是嚶嚶哭著出去了。
蘇歡心中冷笑,蘇慕傾自然不想嫁給司馬曜。因為,她心裡已經有人了!
一個慣會花言巧語利用女人的偽君子!
「蘇歡,你空口白牙污大姑娘的清白,本夫人應該要重罰於你!」羅氏看向跪在地上的蘇歡,然後微微嘆息一聲,「不過你已經受過了,此事就到此為止吧!」
「謝大夫人不罰之恩!」蘇歡連連向羅氏磕頭。
「不過,你還是要給大姑娘綉嫁衣,本夫人限你三個月綉好!」
「這……」便是日夜趕工,只怕……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侯府也沒必要留你了,到時如何發賣,發賣到哪兒,你心裡有數就是!」羅氏涼薄道。
蘇歡低下頭,「是,奴婢自當竭盡全力!」
發賣?蘇歡心裡一聲冷笑,親娘賣親女兒,這也是她侯府大夫人能做出來的事?
蘇歡回到那偏僻的小院,進門看到周蓮站在廳子里,她還沒來得及喊她一聲『娘親』,那周蓮一步上前扇了她一巴掌。
「你這個賤蹄子,竟壞老娘的大事!」
蘇歡忙低下頭,嚶嚶哭了起來,「歡兒不知……不知如何惹娘生氣了……歡兒不敢……」
「你不敢?」周蓮推了蘇歡一把,許是盛怒之下力氣有些大,直接把人給推搡在地上了。
蘇歡跌坐在地上,捂著臉小聲哭著。
「你拿那件破嫁衣,難道不是為了揭發我跟大姑娘合謀……」
蘇歡抬頭看向周蓮,一臉懵懂無知的樣子。
「你!」周蓮斂了斂神色,她是太生氣了才找來的,可仔細一想這個蠢貨應該不會猜到她們的計謀。
「我給了你傷葯,你背上的傷為何還沒好?」
「之前有穗兒幫忙抹葯,確實是好了,可來到這偏院,無人幫我,不想又化膿了……」蘇歡怯懦道。
周蓮嘆了口氣,「夫人限你三月之期,到時完不成我與你父親也沒有臉,如此我便讓穗兒來幫你吧!」
說完,周蓮轉身就走了。
周蓮走後沒多久,穗兒被帶了來。屋門關嚴,蘇歡趴在床上,穗兒小心的幫她抹葯。
「歡歡,你……嗚嗚……」看到蘇歡背上已是血肉模糊,穗兒忍不住哭了起來,「你先前為何要我割開傷口……一定疼死了……」
蘇歡強忍著疼痛,回頭沖穗兒笑了一笑,「你看……大夫人沒有罰我……我的小命保住了!」
「好穗兒,別哭了!」
穗兒抹了一把眼淚,「嗯,我不哭,我幫你上藥,咱們很快就能好!」
接下來的三個月,蘇歡一直在偏院綉嫁衣,日夜趕工,又有穗兒幫忙,終於在限期之內完成了。
這一日,蘇歡帶著綉好的嫁衣來到東院,聽說侯爺和老夫人都在裡面,於是她被安排候在穿堂。等了大約半個時辰,遠遠瞧見侯爺出來了,不過並沒有往這邊走,而是拐上一邊的廊子,穿過西側的垂花門去偏院了。
不多一下,周蓮自正房出來,朝著她走了過來。
「真是會觸霉頭!偏偏撿這個時候!」周蓮見到蘇歡先罵了一句。
蘇歡佯裝怯懦的樣子,脊背彎了下去,頭也低了低。
「娘,我……」
「行了,三句話憋不出一句好聽的!我可提醒你,老夫人在裡面,她要看你繡的嫁衣,你只要記得待會兒別多話就是!」
「是,我聽娘的!」蘇歡小聲道。
蘇歡跟著周蓮進了正房花廳,周蓮先進去稟報,而後才招手讓她進去。進去裡面,蘇歡先抬了一下頭,見老夫人和大夫人分坐暖塌兩邊,而大姑娘蘇慕傾則坐在雕花小凳上,位於大夫人下首的位子。屋裡沒有其他奴僕,想來是被大夫人給打發出去了。
蘇歡慌忙跪下,先把手中托盤放到一邊,然後朝老夫人和大夫人各磕了一個頭。
老夫人先斜眼瞄了瞄蘇慕傾,而後長嘆一聲,沖蘇歡沉聲道:「你且拿來新繡的嫁衣讓我看一眼。」
蘇歡忙端起托盤,舉於頭頂,向著老夫人跪走幾步。
老夫人身邊一穿著較為體面的婆子自托盤裡拿過那件嫁衣打開,先讓老夫人看了一眼大體,然後捧著領口處繡的雙蝶和荷花的圖樣讓老夫人細看。
老夫人眸子動了一動,側頭瞄了蘇歡一眼,然後抬手細細撫摸著那對蝴蝶。色彩斑斕卻不顯雜亂,而且綉工細緻融於自然,手下觸感絲滑瑩潤有澤,彷彿這對蝴蝶躍然於這荷花之上,振翅要高飛一般。
「這是你親手繡的?」老夫人看向蘇歡問。
「是……」蘇歡聲音發顫。
「你們娘倆也看看吧!」老夫人揮了一下手,她身邊那婆子趕忙把嫁衣托起拿給另一邊的大夫人和大姑娘看。
大夫人羅氏看了幾眼,又見老夫人喜怒不明,所以不敢冒然置評。蘇慕傾七竅玲瓏心,知這件事出醜的是自己,所以看了兩眼,便低下了頭。
老夫人嘆了口氣,「你叫什麼名字?」
「蘇歡……」蘇歡小聲道。
「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蘇歡身子顫了一下,而後才慢慢抬起頭,一張小臉滿是慌措,怯生生的,兩眼如泡在水中一般,梨花帶雨一點嬌。
「倒是個俏丫頭!」老夫人笑了一笑,「聽你娘說,你一直在外院做粗使丫鬟,如何學得這一手綉工?」
「奴婢……奴婢跟一個漿洗的老婆婆學了兩年,後來她去了,我就自己琢磨……」蘇歡垂下頭道。
「原來是這樣……」老夫人細細琢磨了一會兒,然後抬頭看向周蓮,「周嬤嬤,到底是你親生的,如何不能提攜一下,非要在外院干那些粗重的活計?」
「這孩子愚笨的很,奴婢怕伺候不好各位主子!」周蓮歉笑道。
「我可不覺得這丫頭愚笨!」
「是,不過這丫頭……」
「以後就到我屋裡伺候吧!」
「這可萬萬不行!」周蓮有些慌。
老夫人何等精明之人,而且她與蘇歡有血脈之親,萬一察覺出多年前那事來……
「怎麼,你還不願意?」老夫人斜睨了周蓮一眼。
「不不,只是……」
「祖母!」蘇慕傾同樣慌張,她這一聲喊得差點破音,見老夫人看向她,忙起身先行了一個禮,「祖母,傾兒失禮了,只是……只是孫女想讓蘇歡去我那屋……孫女綉工不好,想跟蘇歡學學!」
「你是說夏嬤嬤教不好你?」老夫人冷哼一聲。
這夏嬤嬤就是老夫人身邊這位穿著較體面的嬤嬤,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陪伴在老夫人身邊幾十年,自是要比一般奴僕體面一些。別說蘇慕傾這些姑娘們,連大夫人和侯爺都要給她幾分薄面的!
先前,一直是夏嬤嬤教姑娘們綉工的!
夏嬤嬤聽了這話,一下子跪在了大夫人跟前:「夫人,老奴愚笨,教不好大姑娘,才惹下今日的禍端,老奴請大夫人責罰!」
「夏嬤嬤,您快快起!」大夫人嚇得趕忙起身去扶夏嬤嬤,待扶起夏嬤嬤,又轉身訓斥蘇慕傾道:「你自己學不好,沒有用心,就別亂怪別人!」
「娘親,傾兒真的想和蘇歡作伴……」蘇慕傾依舊不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