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秦義所言八成是真的
「王爺……」阮雲歡低嘆,話剛出口,左臂驟然巨痛,忍不住一聲輕哼,緊咬雙唇,壓下幾乎脫口的一聲痛呼。原來是青萍趁她分心,已將手臂替她接上。
一聲低哼,令淳于信瞬間回神,眼見懷中人兒雙唇緊咬,面容蒼白,不由心中疼惜,手臂一緊,將她身子抬起,俯首在她唇上輕吻,低聲道,「傻丫頭,疼就喊出來!」
「我疼,你就不疼嗎?」阮雲歡緩過一口氣,輕輕搖頭,唇角添上一抹淺笑。活動手臂,但覺已活動如常,便慢慢撐起身子,說道,「青萍,瞧瞧王爺身上的傷!」說著替他解去腰間玉帶。
「回府再說罷!」淳于信搖頭,一手將她小手握住,烏眸只是向她定定凝視,仿若瞧著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烏眸如一汪醇酒,令人沉醉。阮雲歡仰首而視,只覺整個人溺進去……溺進去,不願自拔。
「王爺,到了!」車外,傳來路寧有些焦灼的聲音。
阮雲歡悚然一醒,失聲道,「啊喲,你的傷!」
「不礙事!」淳于信微笑,撐身欲起,使力之下,卻覺背後生疼,不由輕吸一口涼氣。
阮雲歡臉色微白,頓足道,「怕是傷了筋骨!」心中暗暗自惱,分明知道他身上的傷不輕,怎麼就會任由他不管不顧?
淳于信苦笑搖頭,咬牙道,「這幫奴才倒下的死手!」自忖無力站起,只好扶著她的手臂起身,另一側白芍忙將他扶住,掀簾出車。
路寧在車外早等的心焦,見他出來,忙伸手相扶,喚道,「王爺……」哪知話剛出口,但見淳于信雙腿一軟,整個人向車下倒栽而下。
路寧大驚,疾呼道,「王爺!」
阮雲歡、白芍二人不防他突然摔倒,都是被帶的一個趔趄,向車下跌來。車門旁掀簾的青萍大吃一驚,疾呼,「小姐!」探手一抓,將阮雲歡手臂一把抓住。
阮雲歡身形一頓,已借她之力站住,而淳于信已連帶白芍摔下車去。路寧搶步上前,一把將淳于信抱住,卻被他身子一衝,連退兩步,卻立足不穩,一屁股坐倒,連帶白芍滾成一團。
「王爺!」阮雲歡大急,疾躍下車,扶住淳于信,喚道,「王爺,你怎麼樣?」
淳于信慢慢撐起身子,苦笑搖頭,說道,「想來是失血太多!」此刻,縱想再強裝無事,但全身綿軟,已經提不起半分氣力。
阮雲歡見他臉色雖然蒼白,但人卻清醒,輕輕鬆了口氣,忙道,「路寧,快!快扶王爺進去!」
路寧應命,哪敢耽擱,身子一俯,說道,「王爺,我來背你!」也不等他應,已一把將他拽到背上,大步向府內奔去。
阮雲歡頓足,說道,「輕一些,仔細顛著!」跟出兩步,又轉身向趙承道,「你速速去請陸太醫,不管他在做什麼,一定儘快將人帶來!」
不是她要小題大做,實在是前次淳于信吐血,為了掩蓋秦義之事,更為了他的身世之謎,竟然不曾多歇息一日。
趙承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微一點頭,便躍身上馬,疾馳而去。
阮雲歡催促青萍前行備葯,自個兒扶著白芍向後宅趕來。
進入內室,但見淳于信已伏在榻上,路寧正滿頭大汗助他脫去外袍,不由微一皺眉,問道,「怎麼了?」
路寧急道,「血已凝固,衣衫盡數粘在身上。」
阮雲歡皺眉,說道,「將衣裳剪了再脫,哪有硬扯的道理?」喚白芍取過剪子,沿著傷口,慢慢將衣衫剪破,這才將袍子除下。
淳于信嘆道,「你歇會兒,由他們服侍罷!」
阮雲歡搖頭,說道,「傷成這個樣子,還操心我做什麼?」見青萍進來,便側身讓開。
正這時,門外墨蘭回道,「王爺,王妃,陸太醫來了!」
阮雲歡點頭,說道,「快請!」
帘子挑起,陸太醫帶著醫僮匆匆而入,倒身給二人見禮。
阮雲歡擺手道,「陸太醫快快免禮,給王爺瞧傷要緊!」
淳于信卻道,「陸太醫,先給王妃瞧瞧手臂!」雖然經青萍醫治,心裡總不踏實。
阮雲歡皺眉,說道,「我手臂不過脫臼,青萍已給接好!」
陸太醫向青萍一望,見她點頭,便含笑道,「青萍早能出師,王爺放心便是!」說著話,在他身邊兒坐下,一見他血肉模糊的後背還粘著幾塊碎布,不禁輕吸一口涼氣,說道,「怎麼傷的如此之重!」在來之前,就聽趙承說過,是王爺受了賢妃娘娘的刑罰,原想著這當娘的打兒子,最多也不過幾處青腫,沒想到竟然下了死手。
阮雲歡雖然初通藥理,不過是一些嘗毒下毒的粗淺功夫,這瞧傷醫傷,卻並不曾學過。瞧他神色,知道傷的不輕,心頭一緊,忙道,「太醫,且瞧瞧是不是傷了筋骨。」
陸太醫點頭,說道,「王妃莫急!」自醫箱中取出工具,喚青萍相助,替他清理傷口。
淳于信側頭,但見阮雲歡白著張臉,一雙水眸緊緊盯著陸太醫的一舉一動,心中一暖,伸手將她手腕握住,柔聲道,「不過皮外傷,不打緊的!」腕上使力,拉她到自己身邊坐下。
阮雲歡皺眉,說道,「若只是今日這八十廷杖也倒罷了,偏偏前幾日又吐血!」
陸太醫一驚,問道,「吐血?」
阮雲歡自知失言,又見這屋子裡並無外人,才道,「前幾日我脾氣不好,與王爺口角幾句,哪知道激的他吐血。」
淳于信見她盡數攬到自己身上,低嘆一聲,說道,「不過是一時氣急罷了,打什麼緊?」
陸太醫搖頭,說道,「王爺落下這頑疾,該好好保重才是!」說著,將手中藥粉交給青萍,自個兒取他手腕請脈。
阮雲歡臉上微微變色,說道,「頑疾?」抬頭向路寧望去。
路寧苦笑,說道,「就是當初皇上指婚……」
「路寧!」淳于信皺眉阻止,抬頭向阮雲歡一望,歉然道,「雲歡……」
也就是說,當初聽到皇帝將自己指給淳于昌,他吐血之後,就落下這頑疾?
阮雲歡微微抿唇,手指微收,將他手掌緊握,默然不語。
陸太醫細細診了一回,輕吁一口長氣,說道,「幸好王爺這幾年征戰、練兵,身子反而強健,若不然,當真會出亂子。」
阮雲歡忙問,「太醫,王爺的身子……」
陸太醫點頭,說道,「並無大礙,回頭微臣開幾個方子,調理幾日便無事!」又將他傷處細查一回,說道,「廷杖已傷及筋骨,這兩個月,還是卧床靜養的好!」包紮好傷口,再給阮雲歡請過脈,這才寫就藥方,施禮退了出去。
淳于信見阮雲歡回來,當即命服侍眾人盡數退去,訕訕道,「雲歡,我這些日子並未複發,只道是好了,並不是有意瞞你!」
也就是說,那次之後,他不止一次吐血。
阮雲歡咬唇,輕聲責道,「你知道自個兒有那舊疾,還要生生受這八十廷杖,當自個兒是鐵打的?」
淳于信微微一笑,說道,「若不受這八十廷杖,又如何知道你如此在意我?」
「你……」阮雲歡微惱,伸指在他額角一戳,咬牙道,「一次兩次,都拿自個兒性命開玩笑!」甩手掙脫他的手掌,起身便走。
淳于信心頭一跳,喚道,「雲歡……」身子一欠,「啊喲」一聲喊了出來。
阮雲歡一驚,忙回身道,「怎麼了?別亂動,仔細扯到傷口!」說著扶著他肩膀,細細查看剛剛包紮好的傷口。
哪知淳于信猛的反臂,一把將她撈入懷裡,笑道,「讓你惱我,心疼的還不是你自個兒?」
阮雲歡這才知道上當,無奈道,「你此次哄了我,下次你當真疼起來,誰來信你!」撐身欲起,卻被他緊緊抱住,生怕扯到他的傷口,倒也不敢強掙,由他抱著靜坐片刻,這才問道,「王爺不是明日才回京?怎麼今日會趕到宮裡?」
就算回京,通常也是徑直回兵部,斷斷不會立時進宮。
淳于信搖頭,說道,「是二哥命人傳訊,說你被母……被她喚了去。」
「端王?」阮雲歡揚眉,問道,「端王殿下怎麼知道?」一句話問出,瞬息恍然,點頭道,「是良妃娘娘!」自己進鳳鸞宮時,恰逢鳳良妃等人出來,而鳳鸞宮中的一番布置,旁人瞧不出來,與陳賢妃鬥了數十年的鳳良妃,必然已有所察覺。
淳于信點頭,微微勾唇,將她攬的更緊,說道,「小狐狸,我當真想知道,你究竟是如何做到,讓這許多人暗助於你?」她自順城回帝京不過三年,不但程秋茗、陸輕漾等人與她親厚,柳凡也幾乎對她言聽計從,如今竟然連鳳良妃也暗中助她。
阮雲難微微搖頭,輕聲嘆道,「又焉知她是為了助我?」
鳳良妃出手相助,固然是為了還自己在行宮中授意柳凡相助之情,更多的,怕是為了打擊陳賢妃罷!
淳于信自然也想到此節,只是輕輕點頭,便不再說。想到今日自己一進鳳鸞宮看到的情形,不禁后怕,手臂收緊,低聲道,「雲歡,日後沒有旁的事,還是不要進宮的好!」
阮雲歡淺淺勾唇,輕聲道,「日後我自會留意,只是,我終究還是你的王妃,總要給皇祖母和父皇請安,又豈能不再進宮?」
淳于信微微一默,悶聲道,「如今雖未查實,但是……但是秦義所言……八成是真的!」這些日子,他成日忙碌,瞧在旁人眼裡,是為了城外練兵的事,而事實上,卻在追查當年陟流國棄太子逃入大鄴之事。
所以,他極少自稱「本王」。
阮雲歡輕嘆,微微搖頭,探手輕撫他的俊顏,輕聲道,「縱然是實,但皇祖母對你疼愛有嘉,父皇又對你器重,難不成,你要不認皇祖母和父皇?更何況,你的王位是御旨親封,你為大鄴征戰東海,揚威異域,立下赫赫戰功,這個王爺,你當之無愧!」
淳于信點頭,默然片刻,輕聲道,「立下戰功的,又豈止我一人?若我不是……不是皇子,不過是封侯拜將罷了。」想著皇帝對自己的器重,不由心底一陣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