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被迫救場

「真希望這個夜晚能過的快點啊。」

說這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鬍子拉碴，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身上有一股頹廢氣質。

他叫楊修，是負責晚會錄製的錄像師。從事晚會錄像這一行已經超過二十個年頭了。

各種公司年會，學校晚會他自己也數不清看了多少次。一種東西看的太多就無感了，接著是厭煩，最後麻木。

事實上，他年輕時的夢想是成為一名電影導演，本身也是從某重點學校導演系畢業。

剛畢業時的楊修意氣風發，雄心壯志，毫不懷疑自己能成為大華的著名導演。

年輕的心啊，比天高海闊。

然，正如絕大部分追夢者一樣，現實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

畢業后，楊修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先導出一部成功的小成本網劇，借而打開名氣。

然後頂著天才的光環步步高升，最後名滿天下。

在人們的眼中，網劇就是粗糙，惡俗，不入流的影視作品。

當然了，精品也不是沒有，但實在是太少了，每年淹死的網劇成百上千，瞎了無數雙眼，有時候好幾年才會出現一部成功的網劇。

第一部，楊修撲街了。

但他沒有氣餒，找家裡人要了一筆錢捲土重來。

第二部，還是撲街了。

他依舊不放棄，覺得這只是暫時的氣運不順，瞞著家人和親戚借了錢再戰。

第三部，繼續撲街了。

他仍不死心，頭鐵的很，認為這是通向成功的必經過程，四處找朋友借錢拍劇。

第四部，持續撲街了……

第五部，慣性撲街了……

第六部，撲成狗了……

事實證明，再鐵的頭還是頭，是頭就會撞破，撞痛，撞出血。

一次次的失敗，就像是一把把尖銳的刀子插進心臟，磨滅了他的激情，澆滅了心頭的火焰。

那幾年，楊修灰頭土臉，傷痕纍纍，心力交瘁。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條奮力向龍門躍去的魚兒，一次次用盡全力的跳出水面，每一次都覺得能一躍化龍，可總是差那麼一點。

二十多年前的一個深夜，大雨傾盆，有個男人茫然的看著這座城市，濕了身，又傷了心。

他累了，動搖了，認命了，決定放棄了。

年輕時候的楊修很喜歡一句話：努力的人運氣不會太差。

後來，現實對他說了另一句話：對不起，努力並不代表成功。

從那以後，楊修再也不提夢想兩個字，成為了一名錄像師，花了很長的時間還清了債務，然後成家立業，成為生活的奴隸。

就和無數普通人一樣，默默無聞。

……

晚上六點整。

學生們陸陸續續走進大會堂，按照班級和學號對位入座。

近萬的學生落位，或是四處張望，或是閉目養神，或是交頭接耳小聲交流。

隨後，一眾校領導和教育局領導笑談入場，坐上了最前排的主位。

明亮的燈光照亮舞台，大簾拉開，後方大幕上緩緩浮現出一排字。

杭城藝術學院中秋晚會。

偌大的會堂瞬間安靜了下來，緊接著，身穿晚禮服的女主持人走上台，對著下方微微躬身。

「尊敬的各位領導，老師，同學們，大家晚上好。」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清亮的朗誦聲響起，男主持緩緩的從舞台後走了出來。

「又是一年中秋，月是期盼，月是掛牽。今夜，月圓如盤，看不見殘缺的遺憾……」

會堂最後方，楊修扶著超清全方位錄像機，打了個重重的哈欠。

這種類似的開場白，他都快聽吐了。

同樣在打哈欠的還有在後台的李子然。

他很失望，本以為這個世界的晚會開場會和地球上的不太一樣，可結果卻是差不了多少，一樣的俗套，一樣的無聊。

李子然背著一把吉他，正是昨天他在網上買的民謠吉他，今天中午剛到學校，還不等他試試音就被蘿莉社長叫進了會堂幹活。

「下面，請欣賞街舞社帶來的表演。」

舞檯燈光變幻，九個穿著五顏六色舞蹈服的學生小跑上台。

活潑的音樂響起，九人扭動身體，開始了……

看了兩分鐘，李子然便失去了興緻，默默的退到了角落，解下身後的吉他輕輕擦拭。

一個圓潤的音色響起，像流水聲，細膩柔美。

李子然又彈了幾個音，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隨後，他帶上耳機，點開網表上的作曲軟體，光幕顯化，一個個音符像小精靈般跳動。

敲打著虛擬鍵盤，耳機里傳來一段優美的旋律。

保存下這段旋律，李子然又點開了編曲軟體。

在這裡解釋一下，作曲和編曲兩者之間的區別。

所謂作曲是指創作音樂的行為，或音樂的創作過程。運用基本樂理、和聲學、復調、配器法、曲式結構的技術理論體系來表達創作者的音樂思想。

編曲則是，根據已知的主旋律，和創作者希望表現出來的作品風格，專門為這首歌曲或者是音樂作品編寫出伴奏的過程。

簡單來說，作曲就是一首歌的主旋律，調調。編曲則是伴奏。

一首歌，基本都是先出曲再出詞，最後編曲人根據曲和詞的表達來進行編曲。

主旋律是根基，歌詞是靈魂，伴奏是外衣。

晚會有條有序的進行，而李月則隔離了外界，在編曲的海洋里一個人狂歡。

半個小時后，一首完整的曲子完成，存進了剛創建的曲庫。

這是前世李子然非常喜歡的一首歌原曲，所以，無論在哪個世界，他都希望這首歌能一直陪伴自己。

「兄弟，你看我這身裝扮怎麼樣？」

謝世成戴著禮帽、粘上兩撇小鬍子、窄衣闊褲，腳上穿著一雙超大碼的鞋子。

這是這個世界上個世紀一位叫卓別翎的經典名人打扮。

「馬上就到你了，狀態還行？」李子然關了虛擬屏幕。

「緊張死了，這不來找找樂子緩解一下。」

「一個大一就敢在廣播室公然對大三學姐唱情歌的臭不要臉說上台會緊張，你覺得我會信不？」

「好漢不提當年勇。」謝世成故作老成的擺了擺手，露出壞笑道：「我剛剛認識了街舞社的兩個小學妹，膚白貌美，青春靚麗，要不要給你她們的通訊？」

「切，你當我是什麼人！」李子然一副我是正經人的模樣，很快又低聲道：「有照片不？發育的怎樣？三圍多少？要不這個周末直接約出去看看電影，聊聊人生好了。」

謝世成呆若木雞，露出見鬼了的表情。

「怎麼不說話？吃獨食可是會遭雷劈的。」

「你變了……」

「變更帥了？」

「不，你變壞了……」

很快，台上主持人說道：「下面，是表演系大三學生謝世成帶來的啞劇表演……」

「到我了，我上台了。」

謝世成風騷的整了整禮服，從容走上舞台。

他在台上做出各種誇張的滑稽動作，瞬間點燃了大會堂。

這是一出帶有諷刺意味的後現代舞台劇，幽默不失內涵，是卓別翎留給後世的經典作品之一。

不得不說，謝世成在表演上很有天賦，無論是神情還是動作都很有卓大神的韻味，引得前排一眾老師連連點頭。

不知不覺間，晚會已經到了後半部分。

「下一個節目，請欣賞音樂系大四學生李小露帶來的流行歌曲，如夢如幻。」

主持人下台，然而，表演者卻遲遲不見上場。

一分鐘，兩分鐘……頓時，現場的氣氛開始不對了。

「什麼情況？人呢？」

「是啊，怎麼這麼久沒人上台，不會是怯場了吧。」

「該不會是什麼驚喜環節吧？」

足足過了兩分鐘，大舞台上依舊沒人出現，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這可能是出意外事故了。

兩個主持人見狀趕緊上台。

「好的表演準備時間難勉會久一點，在這裡我想起了一個網路笑話……」

好在兩人的專業水平夠硬，並沒有因為突髮狀況而手足無措，妙語連珠，讓現場的氣氛顯得不那麼尷尬。

又過了幾分鐘，依舊沒人上台，這下主持人不免有些慌了，額頭上浮現細微的冷汗。

前排位置，一眾領導也微微皺眉，校長和老師們臉色顯得有些難看。

錄像的楊修這時候來精神了，相比晚會上那些老掉牙的節目，反而出事故會讓他覺得更有意思。

後台，蘿莉社長和學生會主席火急火燎的沖了進來。

「搞什麼？演唱學生呢？」

一位社員焦急的跑了過來：「李小露同學突然鬧肚子了，暫時上不了台。」

「該死的，居然在這種關頭掉鏈子，下一個節目是什麼？讓他們先頂上去。」蘿莉社長急道。

「下個節目是小品，問題是演員也鬧肚子了！同樣上不了台。」

「調查清楚了，是之前送來的飲料有問題，都過期兩個星期了。」

「會長，後台等待演出的學生們集體鬧肚子了，下面的節目都表演不了了。」一位女同學急忙跑進來。

「靠，是誰買的飲料，買之前都不看日期的嗎！」學生會會長咆哮。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主持人快撐不住了，再沒人上台就要變成演出事故了。」

「現在已經是事故了！」蘿莉社長怒道，目光掃過後台，最後停在了坐在角落裡一副置身事外的李子然身上。

「你，上去唱！」她指著李月道。

「啥？」李子然當場就懵了。

「社長，李小露這名字一聽就是女生的名字，你讓一個男的上去……」

「現在哪管的了這麼多，整個後台就他一個是音樂系的學生，他不頂你頂？」

蘿莉社長拽起李子然就往舞台上推。

「社長，等等。」他掙扎道。

「媽蛋，救場如救火，少給我說廢話！」蘿莉將麥克塞進他手裡，然後對著李子然的屁股就是一腳。

就這樣，他踉蹌的上了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