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墳山
經過一天的行程,我們一行四人到了吉林的村子。我們這隊組合看起來有點怪,我和李瞎子就不說了,還有能持這麼個和尚,白蓮娘子的老太太。
村子左右臨山,不遠處靠著大湖,一望無際的苞米地。說窮不窮,說富不富,很普通的東北農村景象。到了村口,看到幾個敞懷穿襯衫的年輕人,一個個橫眉瞪眼地看著我們,叼著煙不像好人。
窮山惡水出刁民,越是遠離城市的偏遠農村,越是出惡徒。
我們四人目不斜視從幾個人身邊走過去。自然村的分佈比較零落,村裡有一片片的水塘,按說這樣的地理條件,應該很富裕才對,可此地看起來死氣沉沉,水塘周圍沒有看護的跡象,像是野生塘子。
李不狗來過這裡,他詳細描述了具體的位置,我們找了一圈,有點發矇。村子看著不大,可地理環境異常複雜,主要是太散落,幾乎家家都不挨著。沒辦法,我們四人只能分頭去找。
李不狗說過,吳彪子家的門口貼著老式對聯,他記得右邊對聯少了半拉,是個很明顯的標誌。
我們四人按照四個方向找出去,我正走在著,旁邊有人打口哨。看過去,有兩個年輕人正靠著摩托抽煙。打口哨的是個穿著花襯衫的人,小頭髮錚亮,一看就是小流氓。
我沒搭理他,繼續往前走。小流氓喊道:「說你呢,聽沒聽見?媽的,是個聾子。」
兩人跨上摩托車,騎著來到我面前,橫著攔下:「小子,說你呢,你哪的?到我們湯溝子幹什麼?」
「找人,尋親戚。」我說。
「找誰?」花襯衫的小流氓問。
我說,找一個叫吳彪子的人。
兩個小流氓對視一眼,我馬上看出來,他們應該是知情者。
「你找他幹什麼?」兩個人分著煙抽。
「找親戚。」我說。
「我曹,」小流氓罵:「從來沒聽說過老吳頭有什麼親戚。你等著,我們叫張哥過來,看看他認不認識你。」
我問張哥是誰。
小流氓罵:「曹,張哥是誰都不知道,還說找吳彪子。張哥是吳彪子的徒弟!你等著的。我看你尖嘴猴腮就不像好人,等張哥到了再說。」
他讓另一個人看著我,然後去打電話了。
我索性不走,冷眼看他們表演。等了能有十幾分鐘,在苞米地中間的水泥路上,騎過來一輛頗為拉風的大摩托,上面載著兩個人,前面騎車的是個帥小伙,穿著打扮那個氣質,和村裡的小流氓完全兩股勁,有點像在國外留學很久的新青年。他後面載著一個女孩兒,緊緊摟著他的腰,黑色的長發都飛起來了。
摩托車到了我們近前,一個漂亮的甩尾,「吱呀」一聲停下來,帥小伙頗有紳士風度地扶著那女孩從上面下來,女孩拍著手說:「歐巴,你好帥啊。」
小夥子呵呵笑笑,拉著女孩的手走過來。兩個小流氓都看傻了,花襯衫遞根煙過去:「張哥,又換女朋友了?」
小夥子作勢踢了他一腳:「滾蛋。」
兩個小流氓還挺有眼力見,管那女孩叫嫂子。女孩笑得花枝亂顫。
這位叫張哥的走到我面前,十分有禮貌地伸手:「我叫張沖,你好。」
我很警覺,但伸手不打笑臉人,還是伸出手和他握握:「你好,我叫馮子旺。」
張沖說:「我是吳炳財的徒弟,聽說你找我老吳?」
「對。我是他外甥。我聽我媽說,他住在這個村子,好多年沒有音信了,讓我來看看。」我瞎話張嘴就來,這是剛才已經想好的。
張沖嘆了口氣:「兄弟,你來晚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問怎麼了。
張沖拍拍自己的摩托:「來,上來,我帶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他指著一個小流氓:「你帶著你嫂子,咱們一起去。」
花襯衫樂的鼻涕泡都出來了,看著那女孩眼神都拔不出來,說了聲「好嘞」,跨上小摩托,女孩大大方方坐在他後面。
另一個小流氓苦著臉說:「你們都走了我怎麼辦?」
花襯衫道:「鑽苞米地去,別跟著我們,我們是要去干大事。」
張沖開著摩托載著我一路狂飆,順著路出了村子,而且越來越遠。我有點心驚,這小子不會是把我拉到荒郊野外然後洗劫了吧。要真這麼做,就算是瞎了他的狗眼,我收拾這幾個小流氓還是綽綽有餘的。
過了一道山坡,張沖的摩托停下來,居然出現一座墳山,密密麻麻都是荒丘野墳,大白天的陽光照不到,陰涼無比。那女孩害怕了,過來拉著他的胳膊:「你們村怎麼還有墳啊?」
張沖對我這個外人如此客氣,可對自己的女朋友卻張嘴就撅:「這不廢話嗎,哪個農村沒有墳。我告訴你,你要嫌棄俺們村,趁早別跟我處。」
「人家說錯了還不行嗎,知道了。」女孩眼淚汪汪,緊緊貼著他。
花襯衫羨慕的都快流哈喇子:「我就佩服俺張哥,真是不慣女的毛病。」
張沖哼了一聲,當著女朋友的面說:「咱們村有句老話說得好,打出來的媳婦揉出來的面。」說著,對女朋友的屁股拍了一下。這女孩小鳥依人,不敢反抗。
張沖帶著我們幾個順著墳山的一條小路上去,到了半山腰,他指著一處墳說:「我師父就葬在這。」
我看到是一座老碑,黑色的,上面紋刻著銘文,寫著「吳炳財千古。」後面跟著生卒年。
我看了一眼,驚訝地說:「你師父死在2008年?」
「啊,十年了。」張沖點燃一根煙:「真快。」
我腦子一團亂麻,這怎麼可能。李不狗去年到的這裡,和清香過夜的時候,看到一個怪老頭,根據他的描述,白蓮娘子能確定,那就是吳彪子。
也就是說,吳彪子在去年的時候還活著,怎麼現在又死了十年呢?這會不會是……我想到一種可能,是假墳?
張沖看我不說話,便道:「這樣吧,一會兒我帶你回村,買點燒紙什麼的,給老吳燒了,然後你就走吧。回去告訴家裡一聲,就說他已經過世了,不用惦記了。」
我想提清香的名字,猶豫一下還是沒說出口,怕打草驚蛇。清香和張沖是什麼關係,名義上都是吳彪子的徒弟。清香是江湖人,我如果問詢的話,很可能被張沖所警覺。
我想了想,沒有太好的主意,只好說:「那辛苦張哥了。」
「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老吳做過我師父,那就跟我爹沒什麼兩樣,你也是我兄弟。走吧。」他帶著我從山上下來。
我吱吱嗚嗚說:「這個消息太突然了,我要給家裡人打個電話。」
張沖無所謂,做了個手勢,讓我隨意。
我走到避風地方,趕緊給李瞎子打了電話,把情況說明了。李瞎子問我那墳山的位置,他去找白蓮娘子和能持,然後一起過去看看。
我簡單把位置告訴他,出了村口往東,大概三里地。等掛了電話,我告訴張沖,我不是自己來的,一行還有其他人,他們都想過來看看。
花襯衫有點不耐煩:「你怎麼那麼多事。張哥,要不咱們先回村吧,反正你師父的墓地他也知道在哪。」
張衝倒是很和善:「我送佛送到西,等他們來。」
張沖看樣子威信很高,他不走,那小流氓也不好意思走。我們四個站在避風處嘮嗑,張沖一邊抽著煙一邊打聽我家裡事,問我吳彪子一些事。我心裡明鏡一樣,他這是在盤我的道,我也跟他打馬虎眼,真真假假打著太極拳。
正聊著,就看到順馬路開來一輛拉貨的小車,後車斗里坐著李瞎子、白蓮娘子和能持。
車子停下來,他們三個從車上跳下來,李瞎子掏出二十塊錢給司機,讓他先別走。
張沖和小流氓看到這幾個人,都有點想不到,張沖指著能持問我:「這和尚也是你的親戚?」
我趕忙說:「這是在長春認識的一位出家人,跟著我一起來玩的。」
白蓮娘子過來說:「大侄子,你舅的墓在哪呢?」
張沖說:「阿姨你好啊,你是?」
來的時候估計白蓮娘子他們已經合計好了,白蓮娘子指著我說:「我是他嬸。」
張沖點點頭「哦」了一聲,馬上反應過來:「不對啊。老吳是你舅?」
我點點頭。
張沖指著白蓮娘子:「她是你嬸?是你叔的老婆?」
我只好硬著頭皮點頭。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過來祭奠的也應該是你舅媽啊。怎麼會是嬸子來的,這不是八竿子打不著嗎。」張沖疑惑地看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