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居然是她?
安然和穆清震驚的望著靜嘉帝,藺星染和阮青雲也衝上來,可是又停在了原地,複雜地看著靜嘉帝。
就連靜嘉帝自己,也有些意外。可意外之後,他又是釋然的笑了。
從始至終,從始至終……
靜嘉帝眼前一黑,又慢慢亮了起來,他就像走馬燈一樣,回憶著很多事情。
事實上,這些事情距今也不過幾年,這幾年的光陰就這樣一點點充滿他的腦海,無不透露著今日的結局。
最初是什麼呢?哦,想起來了。
最初,他問她,穆秉文怎麼樣?她說,穆秉文是老狐狸,不可用。反而穆清可用。
於是他放任穆清打壓穆秉文。當然是放任,難道這天下還有什麼是逃得過他的眼睛的?
沒多久,她說,五妹生性頑劣,三妹凶多吉少。
於是他將安歌逐出安家,對失蹤的安歆也少了警惕之心。
假南笙出現,她處處維護,明裡暗裡幫襯。
於是他便背棄了和真南笙的約定,想著如何將安然收為己用。
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說白洵白璞都只不過是她的朋友,穆清才最關鍵。
他便轉而想要掌控穆清,以此來獲得屬於安然的實力。
獵場圍獵,安然被陷害,她連事情經過都沒問,便清楚了一切。從那時開始,他便不再隱瞞,將南笙一事和盤托出。也許根本不是他不再隱瞞,而是不管他如何隱瞞,她都將一切瞭然於胸。
於是他聽從了她的意見,狠狠虐了一把安然,放長線釣大魚,讓安然把張公公挖出來。
張公公將矛頭轉向她,他原本想抄了他們滿門給她洗冤,是她自己要求禁足,要求罰俸,然後要他去寵楚思弦。他不解其意,照著這話去做,卻意外收穫了楚瀚飛。
她是為數不多知道自己生來所具有的能力的人,就在戰事混亂,無將可用之際,她要自己施展能力,在朝堂上聽取安然的腹誹。他照做,得到了幾員大將,和排兵布陣之法。
等安然一眾在邊疆連連告捷的時候,他終於開始覺得不對。他聽從她太久了,她彷彿一個先知,只要跟著她所說的去做,就能得到好的結果。可是他身為帝王卻很清楚,自己一旦習慣了,整個權力就會轉移到安歡那裡。
正巧這時,有人將沛兒送入宮中。沛兒和她是全然相反的,她禮數周全,步步謹慎,沛兒活潑好動,不拘俗禮,她青蓮出水,不沾粉黛,沛兒嫵媚動人,勾魂攝魄。於是他開始瘋狂地寵沛兒,比當初寵她還深。
可是她仍是淡淡的,好像一點兒感覺也沒有,絲毫不為之所動。甚至於他連續幾次提拔沛兒,她也一點兒意見也沒有。後宮對她地位持續低落的反應很大,原先巴結她的人都再不來。原先門庭若市的歡寧殿變得冷冷清清。她卻仍是如此,彷彿世事與她皆無關。他站在她面前,她便行禮,叫一聲陛下。
他疑過,他惱過,他甚至想過再不理她。可他沒能做到,他需要她。他偶爾酒後想過,或許他愛她。
可是他不承認,因為她,他不能承認,不敢承認,也不想承認。
他開始針對安然,原以為她會反對,可沒想到,她會幫著自己謀划。得知安然邪力入侵后,是她執意要激化安然體內的邪力,這與南笙的目的如出一轍,於是他沒有想,便同意了。
他需要一個矛盾來激怒封離,安歡便將安歆拋出來,她並不顧忌這是自己的妹妹,不過現在想想,或許她根本早就算到,安歆不會有事。那時候的他不甘於持續被她引導,於是打起了穆清的注意。
月痕的事,她是後來才知道的,這是她唯一一次在事情發生之後,才得知事情的經過。她生氣了。雖然沒有說,沒有吵,甚至她臉上也沒有表現出來,可是他清楚的很,她生氣了。
到了這一刻,沒有什麼比他的驚恐和慌亂更強烈,與之伴隨著的還有無與倫比的內疚。他後悔了。他不該後悔,可是他確實後悔了。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恐怕是真的愛她,他如此之害怕她離開自己,竟然不知是因為她的能力。
於是他便俯首稱臣了,在她面前,自己饒是大祁國的皇帝,也不過是她的裙下之臣。
趙鐵柱,不,是小十一。小十一的往事最先並不是南笙發現的,而是安歡。早在小十一離家的時候,最先到達的,就是他曾經來過的京城。小十一遇到了一個店家,姓安,叫安堅成。如果他留意過的話,安堅成就是京城最大的掌柜,是京城經濟最粗壯的一支。而他,姓安。
有意思的是,小十一最後怎麼被南笙發現,被南笙利用,他一無所知,可他也不用知道,只知道小十一最先遇到的那個人姓安,他便心如明鏡。到底,什麼也沒能逃過她的眼。
安然被邪力取而代之,他們的計劃正式展開。沛兒的動向他們了如指掌,他再怎麼賭氣,也不會如此寵幸一個不知根的女人。沛兒和白徽的事情讓他大發雷霆,而她卻能從中看到扳倒孫家的機會。
白徽篡位之時,她就在屏風後面,藏匿身形,把控著整個事態。當白洵反應過來后,她及時用靈力束縛了他的手腳,才讓他沒有衝出去破壞劇情的發展。
安然炸大明宮時,是她提前告訴了他花無塵姜堰月的動向,讓他親自去追。若非如此,在大明宮中,對抗爆發性的安然的,就是他自己了。仔細想來,那時候她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沒和自己說。再想想,她若非提前知道安然會在那一刻爆發,又怎麼會遊刃有餘地逃離,順便還救了墨決?
說到底,他從頭至尾就是一個空殼。早年他只會賣命,在沙場上拼出一條生路。母親在後宮蟄伏,找準時機,讓他回來發動兵變,一舉奪帝。後來他也不過是善用自己的能力,窺探大臣們的思考,然後綜合綜合,選出最好的一條。
他這個皇帝,不過如此。
所以他被太后把控得連他自己也厭煩,他殺了太后。
可是他現如今也被安歡把控著,甚至比太后把控得還要嚴。
他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連掙脫都不想了。
她從一開始,就是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盡在掌握。
所以到了現在,這個結局,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靜嘉帝費力地側著腦袋去看安歡,安歡冷漠的臉對上他,毫不留情地將他體內的劍拔出。
「想不到我還會用劍吧?」安歡的聲音冷冷清清,「是我爹教我的。」
「你猜猜,我爹,指的是安承德,還是七皇子?」安歡突然笑了,笑得很好看,眼底卻冰冷異常。
「我對政事的見解,運籌帷幄的樣子很好看吧?」
「那都是我爹教的。」
「全是他教的。」
「而你,也是劊子手之一。」
「你以為,我會忘嗎?」
……
靜嘉帝駕崩,白洵順理成章即位。年後,白璞被封為宣王,白徽被追封瑞王,白曄被封為聖哲王。安歡被追封太后,過了不久,安歡因為先帝仙逝,悲痛欲絕,也薨逝了。
安然站在城門口,春末了,饒是這北城,也漸漸暖了起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真是一樁樁一件件,都讓她覺得像是一場夢。
安歆在靜嘉帝死後不久就醒了,安然這時候才知道,安歆不是不能醒,而是被藺星染壓著才沒醒。不用問,這肯定是安歡的動作,她那麼小心謹慎,肯定知道靜嘉帝不會對安歆不忌憚。
封離為了安歆,自願脫離瞭望舒台,安然將他的邪力廢了,他現在只有六重靈力。安歆和封離去見了姜堰月,姜堰月沒有見他們,只是讓下人傳話說,婚禮還是在瓊琚山莊舉辦吧,她親自給算日子。
於是他們兩個便動身前往了瓊琚山莊,安然送了他們,他們一如既往,沒一個給她好臉色。可是臨別的時候,安歆分明紅了眼眶。
「其實我還是把你當妹妹的。」安歆小聲嘟噥了一句,卻不敢看安然的臉,「以前做得錯事,對不起了。」
安然笑著點頭,看著安歆一溜小跑跑回封離身邊,兩個人回頭最後看了她一眼,都笑得很開心。
過了不久,燕綏之的信傳了過來,說是沒錢了,問她要點錢。她二話不說,聯繫了燕綏之當地的安家商鋪,給了他一個信物,讓他在所有的鴻通櫃坊都能取錢。忘了說,鴻通櫃坊就是宏通櫃坊的新名字。
後來她才知道,燕綏之當時在路上遇到了劫匪,以燕綏之的能力,已經不足以對抗那些人。他原本打算給錢了事,可是那些人卻盯上了他背後的月痕,有識貨的認出月痕是傀儡,便想要索取。
燕綏之便和他們打了起來,多慘烈就不用說了,總之最後是爬到醫館寫的信。
可饒是如此,在此之後,鴻通櫃坊也沒有傳來他取錢的消息。
現在,安然站在城門口,笑著看面前這個身著紅衣,頭戴斗笠的人。
「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麼喜歡穿紅衣了。」安歡說道,「確實好看。」
「是大姐好看。」安然笑著。
安歡也笑,笑著又看了看城門,上面長安城三個字,蒼勁有力。她不無感慨道:「長安城是個好地方。」
「是。」安然也看著城門,「可是你還是要走。」
安歡聳聳肩:「再好的地方,不適合我,我也待不下去了。」
「大姐準備去哪?」安然問。
安歡又笑了,她一拱手:「天大地大,四海為家。」
「江湖路遠,珍重。」
「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