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狼子野心
在途中,止戈從王莽口中得知了淳于長和紅陽候的一些舊事,比如說王莽和淳于長一直想坐上的大司馬職位,紅陽候曾經也想坐上去,哥哥們能做事情,弟弟也想做,而當時淳于侯還沒有站穩腳跟,還只能依靠著太后和王家,畢竟自己父親無權無勢,只因娶了一門好親事才得到的榮耀與地位淳于長不想失去,母親逝去后,在王家,自己的父親是靠不住了,以淳于長的角度來說,他自然而然要為自己打算,所以對自己的小舅舅王立也想做這個位置是非常不滿的。
但王立也不是吃素的,除去在這皇朝中央,最不多的就是皇帝的親戚這個原因之外,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盤小九九,更為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個紅陽候不僅淳于長的舅舅,也是皇帝的舅舅,太后的親弟弟,所以在這層關係上,皇帝難免不偏頗王立幾分,而淳于長為了取得王鳳的信任,在他身上下足了功夫,又利用後宮美色才將他這個小舅舅拉下的馬,其中恩怨情仇就不必多說了。
當然,這功夫是指在皇帝面前說紅陽候的壞話,這次淳于長因為失去了自己的職位,疾病亂投醫,甚至想用大量的錢財會賄賂自己的舅舅,不,準確的說是賄賂他的私生子王融。
王融是淳于長的堂弟,王融一直是個不怎麼受自己的父親寵愛的人,這個人貪財好色,活的也窩窩囊囊,還有點愛慕虛榮,他是王立醉酒後與一婢女所生,那婢女瞞天過海,直到有孕七個月時紙包不住火被發現了,王立不得已才將她收為偏房,但生下王融后,那婢女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就死了,都說這王融是克父母命的人,所以王立也不怎麼喜歡他,甚至家譜都不曾有他的名字,這也就是後來說道紅陽侯的兒子大家都不知道王融是何許人了,至於淳于長找到他也是因為平日里二人沒少去勾欄煙花之處遊玩,一來二去就相識了,淳于長是和紅陽候有過節,但和他的廢物兒子倒是相處的十分融洽,淳于長希望王融能和王立求求情幫幫自己,對王融來說,風光一時無限的關內侯低聲下次來求自己,還帶著大量金銀珠寶,這叫他怎能不動心?
所以在王融替淳于長說情的時候,王立賞了他一個耳光子,王融蠢,他可不蠢,他是斷然不會幫著自己昔日的仇人的,更何況自己姐姐因為這件事情已經病了,他可不能再去火上澆油了,王立不想去澆油是因為缺了一把火,而王莽這次恰恰就是來為這件事添一把火的。
止戈不禁暗自感嘆王莽的智商,這個人心思可真重!
她跟著王莽來到了紅陽候的府中,王莽這一行也帶了不少錢財,面對紅陽候,他倒是沒有繞著彎子,反而直接說:「侯爺,侄兒此行是有事求侯爺。」
王立不緊不慢的抬起眼,一副疑惑的樣子:「哦?不知侍郎中大老遠從封底趕過來,是有何急事呀?」
王莽順著王立的手勢坐了下去,半鬱悶道:「說來慚愧,侄兒是為了淳于都尉一事想求侯爺。」
「那小子不是被陛下卸職了嗎?犯下如此大的過錯,陛下處罰的倒是輕了些?」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任你怎麼說,我就是不上當,但王莽是不會介意的,他繼續說道:「侯爺知道淳于都尉年長侄兒一些,按親來說,侄兒應當稱呼淳于都尉一聲表兄,外人看來,侄兒與淳于都尉不和,侯爺,其實不然,侄兒相信淳于都尉的為人,他是斷然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而王將軍病重,並不能向陛下闡明現在的情況,侄兒知道,陛下一直信任侯爺,故此特來請求侯爺向陛下求情……不要讓表兄離了這京師……」。
紅陽候挑著眉,似乎在說著不相信,王莽彎下去身子:「侯爺,侄兒為人,您是清楚的,侄兒不曾矇騙任何人,此次過來,侄兒是念著姨娘昔日之好來求侯爺的……」
「當年若不是淳于長那小子在陛下跟前詆毀本侯,陛下為何會疏離本侯……」。
「侯爺,侄兒所言甚微,但侄兒也是為侯爺考慮,京城內誰人不知,侯爺與淳于都尉不合,陛下當然也知道,但侯爺細思之後再考慮一下,陛下只是免了淳于都尉的官職,並未真的想處罰他,陛下要的……不過是一個讓淳于都尉下的台階,而淳于都尉遲遲沒有離開京師回到自己的封地,陛下也沒有再進一步催促,可知陛下是不想讓淳于都尉走的……如此,侯爺何不成人之美?既如了陛下的願,又送了淳于都尉一個順水人情,豈不是兩全之美?更何況陛下知道侯爺不計前仇,定會讚賞侯爺胸襟寬廣!」。
紅陽候挑起眉頭,他放下端著茶杯,老謀深算的眼睛轉了好幾圈,悠然笑道:「侍郎中這樣猜測陛下的心思……是不是……有些不妥呀?」。
王莽抬頭也是一笑:「侯爺,侄兒是真心誠意想給侯爺說幾句真心話,倘若侯爺這樣看侄兒,那可真的傷侄兒的心了,眼下最得陛下恩寵的是誰?趙皇后,趙昭儀?還有呢?淳于都尉,侯爺,你我二人都知道,趙皇后之所以能成為皇后,是因為背後有淳于都尉在後面撐腰,現在淳于都尉因為皇太后的壓力被卸職了,可皇後娘娘仍然是陛下最寵愛的人,假以時日,等太後娘娘消了氣,淳于都尉回到陛下身邊也亦非難事……」。
「既然如此,侍郎中何必急於這一刻」。
「哎,侯爺,侄兒來到此處,為的可不是這件事,侯爺這麼坦誠,侄兒就實話實說了,淳于都尉是去是留,侄兒不在意,侄兒在意的是叔父病重,大司馬一職空缺,陛下的煩心事誰來解決呢?侯爺是陛下的舅舅,又年長吾等……呵呵,侯爺,很多事情就不必侄兒說的這麼透徹了,表兄不喜歡巨君非一兩日,倘若讓他自己重回陛下身邊,侯爺就失去了這一個好機會了,侄兒的日子也難過了些,侯爺您是大智之人,您輔政,和淳于都尉輔助,對吾和整個大漢,都是不一樣的,叔父,您也不忍心,自家侄兒被外人欺負了去……」
王立笑了,笑自己的這個侄兒打的一手好算盤:「侍郎中是要放虎出籠吶,院子只有這麼大,本侯尚且年老,如何走的開?」
「侯爺不必擔憂,虎是只病虎,傷不了人。」王莽端起那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他慢悠悠放下杯身,止戈站在他身後退了幾步,王莽是要起身走了,王立依舊坐著,不動聲色,表情也看不出來有什麼變化,隨後王莽雙手拱禮:「侯爺,此時也不早了,侄兒就先退下了,將軍還在等著侄兒回去照顧。」
「即便,本侯就不留你了。」止戈還是懵懵的,這就完了?不多策他一下了?這也太容易放棄了吧!只見王莽走了幾步,回過頭,還是笑著,但眼神已經變了,裡面肅殺一片,他看著自己的叔父,輕輕說道:「英弟(王融字英)和淳于表兄交情不淺,收人錢財,要為人辦事,病虎,也是虎啊!」
王立起身,怒目而視:「豎子可惡!」。
止戈沒明白王莽為什麼要這麼做,明明是希望王立去救淳于長而被皇帝懷疑將他也拉下水,現在卻轉了方向,讓王立狗急跳牆,懷疑王融,等到止戈回過神來,知道王莽是聲東擊西一石二鳥的時候,王融已經死了,據說是失足掉入池塘淹死的……
王融無緣無故死了,皇帝作為表兄也要表示一下,這一表示就知道不對了,王融素來和淳于長交好,淳于長一出事,王融就死了,事有蹊蹺,看來王融也脫不了干係,王融脫不了干係,那麼自己的這個舅舅也就有問題……皇帝的確縱情聲色,荒淫無道,可這並不代表他傻,皇家最忌憚的就是地下拉幫結派凝聚成一股勢力……而王立偏偏踩到了這個敏感點上……
所以當皇帝把王立叫去問話的時候,淳于長的死期就已經到了……
在皇帝眼裡,是沒有人會替昔日的仇家說情求通融的,而王立害怕淳于長被罰抖出來王融的一些事而牽連到自己,居然違心替淳于長說話了,這一舉動是不合常理的,王立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皇帝察覺到不對后,立馬下令有關部門進行調查,樹倒猢猻散,很快和淳于長交好的落井下石,有從仇的搜刮罪證,不到一天,淳于長就坐實了他的所有罪證,包括戲侮長定宮,謀立左皇后,這是『謀逆』之罪。
皇帝生氣了,因為淳于長這個混賬不僅玩弄自己,還讓自己和太後有了芥蒂,簡直罪該萬死,他下令,即刻將淳于長誅殺於獄中。
趙飛燕是不會管淳于長,這樣的人死就死了唄,她只要抓住皇帝的心就可以了,淳于長可謂是失敗的徹底,他倒台之後,很多人紛紛倒戈到了王莽這邊,正所謂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淳于長此時最受感悟了。
淳于長是要被抄家的,他那些收受的錢財也是要充公的,王莽還算講誠信,琉璃盞是從淳于長的屍體上拿出來的,其中緣由止戈就不去深究了,止戈握著琉璃盞的時候還隱隱有些發憷,由於止戈和琉璃盞很久沒見了,琉璃盞的顏色已經退變了許多,可止戈也不好現在就餵食,只能和王莽尬笑:「姑娘以後作何打算?」
止戈又開始訕笑:「唔,我之前不是說這東西是我父親的一個朋友所託嗎,我自然是要完成我父親的夙願!」
大概是止戈拿到琉璃盞后的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太過於欣喜,王莽對她這個說辭不太確信,他看著她,伸手拿過琉璃盞舉了起來:「這物件倒是個好物件。」
止戈,心裡一個咯噔,完犢子!王莽果然反悔了,止戈吸了一口氣,然後垂下眉頭:「當然了,否則我爹也不會死了……」
「在下失言了!」王莽看著止戈低垂的頭說道。
「沒事,逝者已矣嘛!對了,我此行路途遙遠,不知大人可否尋人護送我一下,大人知道,我不會武功,又是女子,身上拿著這個寶物,也確實不方便?」
王莽將那琉璃盞放在桌上:「自然,姑娘有何需要儘管說便是。」
王莽是個不好打發的人,早在他拿到琉璃盞的時候,就找術士研究了琉璃盞,可當時止戈不在,琉璃盞又沒有吸血,黯淡無光,並無特別情況,那術士無奈說道:「此為普通夜光杯。」王莽這才將杯子還給止戈,可他生性多疑,認為其中定有玄機,便去試探止戈。
在看到止戈滿臉欣喜的時候,王莽看出了端倪,要不是琉璃盞趕緊提醒止戈,叫她小心王莽,王莽是不會放過止戈的,止戈倒也還算靈泛,你既然怕我走,我就偏偏告訴你,叫你送我走。
王莽打消了念頭,不過還是叫人看住止戈,淳于長死了,他的職位空缺了,可他的事情得要有人干,這時候,王家的各位叔叔們就出來說話了,王莽且忙著,反倒是止戈,不管是王莽派人看她也好,要送她走也好,她都不急,她要做的就是等時間,等庚戌時一到,止戈便可以走了。
反正她把門一關,那看守她的人也不會進來,琉璃盞一股悲悵湧上心頭,熬了這麼久,終於看到止戈了,終於有人可以和他說說話了。
「王莽要殺淳于酺,據說淳于長一家老小都被趕出了京師,有些妾室和兒子甚至被流放在百里之外,不得回京,這傢伙手腕倒是頗毒辣,一心要趕盡殺絕啊!」。
「那個淳于長也不是什麼好人,相比較,王莽這人還不錯的。」
琉璃盞微微嘆了一口氣:「確實,能不謀反以異姓坐上皇帝的人,很不簡單……」。
「什麼!」止戈驚呼?「怎麼又跟皇帝扯上關係?」。
「天子一舉一動,影響整個國家,甚至無數人的命,面對這樣的情況,咱們遇見皇帝的幾率總歸是要大些的,不過你這麼這麼好奇?王莽篡位這種歷史性的事情難道你不知道嗎?」
知道個鬼!止戈翻了一個白眼:「他有趙飛燕紅嗎?風頭全被趙氏姐妹搶了,那裡還記得這麼個小人物!」
小……人物?影響了整個漢室的小人物?琉璃盞學著止戈翻了一個白眼:「好了,好了,到時間了,咱們趕緊走。」
「哎,你說下次我們不會又分開了吧?」。止戈可算是問到了關鍵點上,琉璃盞寬慰她說道:「我這幾日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估計還是這世的本我影響了我的位置,這次,你就別擺陣,手上的切口壓住我,用血作陣,應該就沒問題!」
「喂,你別到時候把我血吸光了,趁機弄死我!」。
「我說你這厚黑學能不能不要隨意發揮,戒備心也忒重了吧你!走不走!」。琉璃盞沒好氣的說道。
止戈聳聳肩,又開始了,每次她一這麼說,琉璃盞就和她急,說的她才是那個大壞人似得,自己有什麼目的心裡沒有數嗎?時間一到,止戈立即劃破手心,用手封住琉璃盞的盞口,念動咒語,屋內一束光閃過,奉命看著止戈的隨從叫到不好,破門而入,人已經不在了……
王莽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沅閣:「你跟吾時日多久?」。
「大人,五年。」沅閣跪下地上,知道自己已經大難臨頭。
王莽摸著衣袖花邊,仍舊面無表情,只是眼神中透露出距離感來,要知道,沅閣是他從乞丐區撿回來,悉心栽培,作自己的心腹的,他用著讓人難以捉摸的語氣說道:「人,不見了,你作何解釋?」。
「沅閣錯了,情願受罰!」
「你跟吾這麼久,一點長進都沒有,下去吧!」王莽拿著那張圖紙,輕輕的搖了搖頭,他看著手中的琉璃盞的畫像,你們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