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45、臆測賭局,失了開端(十一)
天氣陰沉的就好似要壓下來一般,空氣中更是有著冰寒的濕氣傳來。寒風刺骨,竟是看上去有一場雪要不期而遇……
風玲瓏攏了攏大氅,聽著離墨說著這些天來需要注意和格外小心的事情,她神情淡然,卻記得認真。雖然大家都有了赴死的心,可卻沒有人真的願意去死。不到萬不得已,大家都希望能活著解決最後個人的恩怨情仇。
「我等下就去部署,」離墨冷峻如雕的容顏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一切待定后,我們便主動出擊。」被動不如主動,至少還有一線希望。
風玲瓏微微點頭,絕美的臉上有著的也是淡然。
離墨吩咐明日和弄月留守,更是留下魑魅和魍魎在暗處保護風玲瓏……他不知道楚凌什麼時候動手,或者說,根本不知道楚凌如今的靈力恢復幾層,所以至今還在拖著。
夜麟國和日昭國的戰事如今已經有所改善,歐陽景軒暗中派去的人將楚凌的人打了個措手不及,原本一邊兒倒的局勢,雖然不能說雷厲風行的逆轉,卻也已經挽救了頹敗的局勢。
可至今為止,都沒有人知道,去兩國幫忙的將士都是從什麼地方出現,甚至……是從哪裡出現的。畢竟,西蒼邊關和帝都駐軍根本未動。
對此,出了驚疑之外,感覺到后怕的人卻是陸少雲……他後來閑暇會想,如果當初兩國之戰,這些人的出現,日昭國如今已經成為歷史長河裡的一筆。歐陽景軒開始,就沒有打算吞併日昭國,只是……讓戰事蔓延的同時,他恐怕從頭到尾就在逼或者引誘楚凌出現。
「姑娘,進屋吧,外面冷……」芸兒撇著嘴,「這宮裡有地龍,這裡沒有……你這身子在外面久了,到底不好。」
風玲瓏微微頷首,在芸兒的陪同下,進了屋子。
「你去煮壺茶來。」風玲瓏淡淡開口,隨即去了桌案,親自研墨,左手提了衣袖,右手拿了小狼毫醮了墨,在先前鋪好的宣紙上開始畫了起來。
芸兒應了聲,很快的煮了茶放到桌案一旁的小几上,正想開口,就聽風玲瓏說道:「你去找弄月玩去吧……我不出去。」
芸兒悻悻然的「哦」了聲,知道姑娘性子,也就沒有打擾,只是將屋內的火爐捅得更旺盛了些后,人悄悄的出去,順手光了門。
風玲瓏靜靜的作畫著,腦子裡思緒萬千……其實,她不知道想要畫什麼,就這樣憑著感覺畫著……直到一個時辰后,她落下最後一筆的時候,星眸微動,看著畫上的人輕輕出了神。
只見畫卷上……女子的發不綰不束,隨著清風微微飄動。她身上披著大氅,那已然高高隆起的肚腹格外的惹人注目。而她的前方,一抹身影佇立,明明是荒蕪一片,可那人背負的手卻拿著一方摺扇。
嘴角一抹澀然劃過,風玲瓏將毛筆置於筆擱上,輕輕卷了畫卷放入了一旁的瓷桶中。
這裡一片安靜,那前樓通往後院的迴廊上,明日手中噙著酒杯,看著陰鬱的天色詩興大發的就吟了一首,頓時被弄月嘲笑一通。
芸兒也是笑著捧著肚子,直說一介武夫就不要裝文人了。惹得弄月也笑到不行……兩年多近三年的光景,三個人關係親密無間,這公子和姑娘在沉靜中找尋對方,他們三個卻是大口喝酒大聲去笑的增進感情。今天天氣不好,弄月就去尋了酒來喝,一面兒暖暖身子,一面兒打發時光。
三個人都知道,這樣的快活怕是不多了,不管楚凌勝了還是幾方贏了,最後指不定誰笑到最後。畢竟,一個風玲瓏橫在中間,誰也不能再如過去一半的恣意。
「至少我還能吟,你們兩個呢?」明日翻翻眼睛,受不了這兩個人,「怎麼說也是跟著公子和姑娘許久的……」話落,他頗為有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弄月翻翻眼睛,正想要反駁兩句……突然,他猛然站了起身,一臉肅穆。幾乎同時,明日亦是如此。
芸兒被兩個人神叨叨的樣子弄得有些茫然的眨巴了眼睛,「怎麼了?」
「有人試圖闖陣!」弄月聲音微冷的說道。隨即和明日對看一眼,二人微微點頭了下,就聽明日說道,「芸兒,通知姑娘。」
話落,明日和弄月已然閃身從後院出了簫悅樓。
看著面前呈現「人」字站開的黑衣人,明日和弄月已然抽出腰間軟劍,二人微側了身體,給對方一個眼神……他們從千年前就已經開始伺候主君,早已經不需要言語就能明白對方所想。雖然如今投胎轉身不得靈力,可要對付眼前的人,不能說綽綽有餘,卻好在暗處還有魑魅和魍魎。
爭鬥一觸即發,沒有任何言語……風雲面色冷寒,只是手輕輕一揮,身後的人已然一個個提著刀劍沖向了明日和弄月。
明日和弄月不知道這些人是如何衝破主君設下的陣的,可是……對方是已經漸漸恢復了靈力的天君,而如今主君已經不負靈力,無法在陣法上再加結界,這些人進來,倒也不足為奇。
刀劍碰撞,在陰冷的天氣下火星四濺,不過才不到十個回合,眾人在「叮叮咚咚」的刺耳聲響中分開兩側。
明日和弄月身上顯現了血跡,二人胳膊和胸前、背後,都有或大或小的傷口,正在溢著血。他們兩個人快速的對看一眼,誰也沒有想到,對方這次來的人的戰鬥力竟然這麼強。
明日面色微寒,手指微勾的噙在嘴邊兒,一聲響徹雲霄的口哨滑過……不過須臾,面色冰冷,沒有絲毫表情的十數人提劍落在二人身邊。
風雲微微免了臉色,卻也只是瞬間就消失殆盡。只聽他冷冷說道:「歐陽景軒能算到主上,難道……你們認為,主上算不到他會算到?」輕咦的聲音透著一抹冷嘲和不屑。
明日和弄月已然臉色頓變……果然,陣法中有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原來,裡面還藏匿了高手隱沒了氣息,就是在等他們全部出來。
「看來……今天只能是一場惡鬥!」明日冷聲說道。
弄月嘴角微勾,一如往日一般嬉皮笑臉的說道:「好在你我共戰!」
刀劍無眼,歐陽景軒的死士縱然武功卓絕,可卻到底架不住人多。何況,風雲帶來的人,也全然是一等一的高手……
明日和弄月漸漸變得吃力,最主要的是,他們幾乎同時發現,身體里有什麼東西正在漸漸流逝,就好似力氣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樣。
「刷刷」的兩劍過去,二人已然是強弩之末。就在又一名死士倒下的同時,兩柄亮晃晃的劍,已然架在了他們虛軟的脖頸上。
風雲冷哼一聲,微微抬手示意,已然有一隊人抽身而出,躍入了院內……
明日和弄月並沒有反抗或者試圖阻止,這些人……對於魑魅和魍魎來說,命如螻蟻。只是,此刻二人都彷彿遺忘了一點……楚凌不管如何都已經恢復了些許的神識,對付離墨也許還要有片刻猶豫,到底牽扯兩界。可對付魑魅和魍魎……可就不會有任何餘力。
裡面打鬥的聲音機會不過須臾后就停止,明日和弄月本來嘴角噙笑,可卻在盞茶過後,那些進去的人又出來的時候,傻了眼……魑魅和魍魎就和兩具死屍一樣,被四個人拖著。
「院內找不到人,怕是離開了!」有人朝著風雲彙報。
風雲瞬間皺了眉,主上將這明暗保護的四人,甚至暗處歐陽景軒派過來的死士都摸得透徹,如何在最快的速度下將這些人制服……今天來的人,是專門訓練過的。可如果最後還沒有將風玲瓏帶走,豈不是功虧一簣?
「屋內必然有暗道……」風雲冷冷說道。
那人抬頭,「已經找了!」
明日聽后,嘴角一抹淡笑。今天公子臨行就已經交代,出現任何情況,均一人帶走姑娘……想來,芸兒已經帶著姑娘走了。
思忖至此,內腹里翻騰的氣息再也忍不住,他只覺得腿腳一軟,半跪在地的同時,一口鮮血「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幾乎不過須臾,弄月亦是。二人在血吐出后,面色漸漸變得暗沉……只是瞬間,毒氣便開始擴散起來。
「劍上有毒……」弄月只是本能的以為,傷口被劍上萃的毒染了。
風雲聽了后,只是冷哼一聲。眼前的兩個人,經過剛剛的打鬥,已然毒氣攻心。微微示意了下,原本凝神拿劍架著二人的黑衣人推開,就聽他緩緩說道:「死……也讓你們死個明白。我們的人劍上沒有毒,」他嘴角微勾,「只是……」
只是什麼,風雲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已經看到了明日猛然間瞪大的眼睛,瞳孔里充滿了不可置信和驚恐駭然。
「走。」風雲冷漠的說道,只是,在臨走前,他還很好心的說了一句,「其實……只是之前主上還沒有心帶走風玲瓏,否則,你們根本攔不住!」就如此刻一般,前後戰鬥不過半個時辰已經塵埃落定。
風雲帶著人走了,他只是帶走了魑魅和魍魎,卻沒有管明日和弄月。二人中的是劇毒,這樣的毒因為效力太快,芸兒也只是之前才下到酒里的。
和這些人相處了這些年,她雖然一直摸不準離墨的心思,可是,風玲瓏偶爾的習慣和弄月、明日她還是頗為了解的。
送風玲瓏回屋,她喜歡在冬季的時候煮茶,自然,撐著那個空擋,她可以去酒窖里下毒。而送了茶水過去,風玲瓏喜靜,她不作陪的情況下,天氣寒冷,明日性子淡然穩重還好。可弄月卻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人,必然會提議喝兩盅暖暖身子……而他,也果然沒有讓她失望。
拿酒的人自然不是他,弄月必然會主動請纓。不管他們有沒有懷疑過她,可此刻,弄月自己拿的久,誰又會有防備?
其實,她下的毒是很烈的毒。如果離墨在,怕是一口,甚至氣息都瞞騙不過他……那人的底子到底有多深她不知道。主上將所有一切都算計了進去,他好似知道這些人會什麼時候大致做什麼事情一樣。就是這樣一個契機,其實,是經常有的契機,只是,主上選擇在今日動了手。
風玲瓏看著前面吹笛的男人,他肌膚勝雪,手持著那鮮紅的血玉笛,看上去妖冶中透著清幽……就如夢境深處一般。只是,她彷彿模糊了什麼,又好似記起了什麼。只是,總覺得這人拿著這血玉笛的時候,不該是這樣的神情。
「玲兒,好久不見!」楚凌放下笛子,聲音適時悠悠傳來,透著幾分讓人聽不懂的思緒。好似有開心,有激動,甚至還有幾分微微的悲傷。
這樣的稱呼……曾經那人也無意中如此喚過她。
風玲瓏暗暗顰蹙了秀眉,淡漠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漣漪的說道:「好手段……」她微勾了唇角,輕睨了眼一旁的芸兒,見她神色間有著少許愧疚,心裡到底暗忖了三年來的朝夕相處,落了點兒感情。
楚凌溫潤的臉上勾著淡淡的笑意,他緩緩說道:「不是好手段。而是有些事情是天意……」他也輕睨了眼芸兒,隨後解釋,「她會出現在你身邊,不是我所想。甚至……從開始她不是我的人。」他背負了手,緩步上前的同時繼續說道,「離墨用了方法來尋你,自然,我也在那危急時刻做了些事情。她不過是我凌霄寶殿前的侍婢罷了……自然,我靈力恢復了,她的神識也就漸漸回歸。」
簡單的解釋,風玲瓏卻已經瞭然……雖然至今為止,她對前世今生的事情還並不曾貫通的透徹。
風玲瓏隨著楚凌的靠近開始往後退著,他們的計劃不是如此的……也不該是此刻她入虎穴。
楚凌停了腳步,看著風玲瓏退後的樣子微微蹙了劍眉,臉上一抹哀然滑過,「你怕我?!」他輕咦,卻帶著悲傷。當年一戰,不管她心裡是愛離墨多還是他,可是……她不願意看到他們任何一人受傷。而如今,她怕他!
風玲瓏已然有了前世微末的記憶,這個他當時就已經感知到……也正是如此,他必須要將她帶回到身邊,雖然此刻並不是最佳時機。可他已經容不得半點兒失敗,他不能允許在她靈格恢復的時候,眼中看到的人不是他。
「楚凌,」風玲瓏喚了聲,突然停住,微微垂眸了下后說道,「也許,應該喚你為天君。」她星眸看著他,「先不論千年前的事情我記不得太多……縱然記得又如何?時過境遷,什麼……都不同了。」她清幽的說道,試圖拖延時間。
可是,她的心思又怎麼能瞞騙得過楚凌?
「沒用的……玲兒,離墨根本趕不過來!」楚凌淺笑的打破了風玲瓏心裡的想法,「而歐陽景軒……一介凡人,你認為他在我面前,能有什麼作為?」
「哦,是嗎?」
突然有聲音傳來,卻不是風玲瓏。那聲音平靜低沉,透著一股陰鷙的冷然。
楚凌和芸兒頓時變了臉色,風玲瓏卻微勾了唇角……只見林子深處,一抹墨色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你一個人算,又怎麼比的過我們兩人?」離墨冷漠的聲音緩緩溢出,不過瞬間,人已經到了眾人的面前。
楚凌之前的神色稍縱即逝,就在離墨瞬移到面前的時候,他彷彿也已經瞭然,「你魔化了暗凕火珠?!」是疑問,卻是肯定。
方圓數里,都是他的人。有任何一個不屬於他人的氣息存在,他都會知道……縱然是不曾失去靈力的魔君離墨。可是,他魔化了暗凕火珠,那本是天界之物,自然……他的氣息也便會和他接近。
離墨沒有回答,只是手掌微動,就在風玲瓏一聲「不要」中,芸兒的身體猶如離弦的間,呈現了弧度的飛出,狠狠的撞到了一棵樹榦上。
「砰」的一聲巨響,芸兒回彈的重重落到地上,一口鮮血噴出,人已經出氣兒多,進氣少的奄奄一息。
風玲瓏看著那全然沒有生還可能的人,心裡突生了悲傷……如果千年前的戰場如今還需要再來一次,她寧願不曾被凝聚靈魄,寧願煙消雲散。
「恭喜魔君,靈力衝破枷鎖……」楚凌說的不痛不癢,彷彿對於離墨靈力在暗凕火珠下衝破一點兒都不介意,「只是不知道……最後,在沒有天界三物的協助下,能遊離天地間多久。」他嘴角的笑漸漸加深,那清雅俊逸的臉上,溢出一抹嘲諷。
暗凕火珠雖然是天界之物,可對魔君來說,卻也是大有益處。只是,到底二界並不能相容,如果沒有天界關押的三種至惡的神物來幻化他體內的靈丹,不需要多久,他都根本無需出手……
自然,這也是離墨一直以來,明明暗凕火珠在手,卻始終不曾魔化合體的緣故!
他如果死了倒也不怕玲兒孤身一人……可是,楚凌還在,天君也即將歸來,最後誰是他的對手?又有誰能護得玲兒周全?
本來,若是千年前,他倒也不怕天君不護玲兒……可如今,他全是戾氣,顯然是在輪迴道中突生了變故。
「這個……就不勞天君操心了。」離墨冷嗤一聲,從頭到尾,縱然心思翻轉,卻面色平靜冷漠,「試問,一個不能管轄天界的天君,又如何能阻止得了我去取那三物?」他亦是冷嗤一聲,「還是天君認為,除了你之外……如今代管天界的諸人能攔的了我?」
楚凌依舊在笑,收回在離墨身上的視線看向風玲瓏,沒有回答離墨的話,卻是問她:「玲兒,你可願回到我身邊?」他此刻在想,如果她願意,由心的願意……也許,這場本該在千年前就解決的戰役,可再次沉寂千萬年。
可惜,她淡漠的神情不復當年靈動,卻又讓他此刻看的真切……
「希望你不會來找我!」楚凌輕嘆一聲,「那樣……我怕我會不知道要如何待你。」話落,他嘴角的笑意突然變得詭異而邪魅。
適時,離墨臉色竟是頓變,「楚凌是幻化之身!」
風玲瓏聽聞,先是看了眼離墨,隨後看向楚凌……卻原本應該在面前的人,正在漸漸的消失……
離墨面色沉凝,聲音也是凝重的說道:「歐陽景軒那邊兒出事了!」
風玲瓏「唰」的一下看向離墨,臉色煞白的瞪大了眼睛……只是瞬間,她顧不得去想什麼,轉身就施展了輕功欲往皇宮而去。
離墨瞬移涌過她的腰身,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二人已然消失不見……原本還劍拔弩張的地方,只剩下蕭索的風在吹,和芸兒那已然漸漸失去了氣息的破敗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