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49、平靜,只身前來換人
漫天的紅梅花夾雜在紛飛的大雪中,美輪美奐的景緻直讓人忘記了呼吸。
風玲瓏一身狐裘大氅下是大紅色的宮裝,頭戴九尾金鳳釵,薄施粉妝……夾雜在這天地間,不但沒有被瑰麗的場景給比了下去,甚至相得益彰的不知道是天地間的紅梅和雪映照了她那絕世容顏,還是她那風華絕代讓那天地間變的韶華光芒。
「你來啦……」有誰嬌俏的喊了聲,看著前面手持翠玉笛的白衣男子,嘴角的笑盪開了來,瞬間,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失了顏色。
白衣男子面色平靜淡然,只是眉宇間彷彿微微露出幾分讓人看不懂的悲傷和抗拒。這樣的矛盾,她從來沒有見過,只是覺得讓她心不由得一動,有種想要衝過去抱住他的念想。
「你今天不開心?」原本嬌俏的聲音變得淡然中透著蕙質蘭心,「嗯,你是該不開心的,我好像給你惹麻煩了……可是,我也不想的。」
白衣男子輕嘆一聲,一瞬間已然到了風玲瓏身邊兒,將她輕輕的攬入了懷裡,有些無奈的說道:「還好……」他這樣說著,讓她只以為之前鬧騰的事情只是小事。
其實,也就是小事……因為她闖的最大的麻煩根本不是在天界的胡作非為,而是擾亂了他和熾的一湖心水。
風玲瓏被白衣男子擁著,心裡那種莫名的悸動迅速擴撒開來。男子俊逸非凡,一雙如眼睛明明淡漠如斯,她卻不敢去直視。只覺得那視線此刻多看一眼,她就會貪婪他的懷抱……
雪越下越大,紅梅花瓣兒在一陣風后又被吹落了一層。洋洋洒洒的落在兩個人的身上,卻孤獨了兩個人的身影……再也的悲傷莫名其妙的傳來,讓風玲瓏的心裡一緊。
「玲瓏,我該拿你怎麼辦?」擁著她的人的臂力突然變得緊了起來,身影無奈卻透著寵溺和深深的愛戀。
風玲瓏的心一下子就被觸動了起來,鼻息酸澀難當……不過須臾,有什麼灼熱滾燙了臉頰。
緩緩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不甚明亮下的燭火映照的床幔和通天的紗幔之間層層疊疊出來的斑駁印記。風玲瓏輕輕扇動了下長長的睫羽,一雙氤氳了水霧的視線卻清明的很。
很久已經不做夢了……今天的夢境祥和的沒有任何戾氣,卻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直看不清臉的白衣男子,最後竟是變成了那人。
風玲瓏再次閉上了眼睛,心裡思忖著和這人快樂的時光不多,竟是夢境里也希冀著那一直看不清臉面的天君是那人。原來……千帆過盡,她不管前世今生,她想要和這人有幾天的快活。可時間匆匆,偷來的幸福也原來讓人酸澀的承受不住。
突然,有笛聲淺淺傳來……風玲瓏耳力本就極好,此刻心裡雖然悲慟,卻是想著夢中男子持笛的樣子,想起那人曾經在王府砍竹做笛的樣子,竟是不知道此刻是幻聽還是真的聽到。
緩緩睜開眼睛,凝神去聽……卻是真的有斷斷續續的笛聲傳來。怕是有些距離,到讓她聽的不是特別真切。
風玲瓏起了身,梅子在外間聽得動靜急忙進來,「主子?」
「睡不著……」風玲瓏輕嘆一聲,「出去走走。」
梅子知道主子心裡沉悶,過去的結如今解沒有解開已經不重要,而是她和皇上之間……她暗暗嘆息一聲,一直以來的冷漠倒也不曾溢出太多的情緒,只是俯身給風玲瓏穿了羊絨小靴。
梅子伺候著風玲瓏穿了衣,拿過白色狐裘大氅披上,掌了燈一同往外走去……
風玲瓏暫時還是住在鳳鸞宮,離墨並沒有將她接回去。心中不管如何想,總是希冀著她最後有幾分快樂。
歐陽景軒沒有讓她去龍陽宮,自然他每天都待到很晚才會去……不想把持不住的此刻要了她,只怕最後的分開,讓彼此越發的痛苦。
「參見皇後娘娘……」龍陽宮外的守夜侍衛和宮人見風玲瓏前來,紛紛行禮的同時,就有人慾進去先行一步的通報。
風玲瓏微微抬手:「本宮自行進去就好,不要擾了皇上雅興……」話落,示意大家噤聲后,她留了梅子在外面,一個人獨自進了龍陽宮。
跨國門檻,風玲瓏卻再也一步沒有辦法挪動……眼前的一切除了沒有那紛飛的大雪和紅梅飄落,竟是和她方才的夢境如出一轍。
白衣男子手持翠玉笛側立而吹,眉眼間有著淡淡的憂傷溢出……無奈和苦澀交雜其中,竟是透著讓人說不出的悲慟溢出。
風玲瓏的心口有什麼東西想要破出,卻又說不來是什麼?只是,她此刻卻做了方才夢境里沒有做的事情,率先上前,從那人身後擁住了他……
歐陽景軒沒有動,笛聲卻戛然而止!
風玲瓏臉頰貼著他的後背,輕抿了唇瓣的同時,氣惱的說道:「你是故意引我前來的。」
「嗯……」歐陽景軒輕應了聲,「算是,也不算!」
風玲瓏沒有說話,等待著歐陽景軒解釋。
「想著一直以來,如此這般的等待著日復一日,有時候也會氣惱你就算是靈魄也不願回來和我見一見……」歐陽景軒緩緩垂了手,「後來,知道你不曾歿殤的時候,害怕卻多於開心。這樣的心境下,總認為我們最後不會再有可能。後來,知曉你對前塵舊事都忘記的差不多的時候,更是失落到絕望……卻又為此開心。那樣的痛,只有我一人便夠了……」
感受到擁著自己的人的身體微微顫抖,歐陽景軒不想說,卻怕沒有機會說了,「本來已經不噙奢望了,可偏偏你記了起來……先前你從各個方面已然知道了過去的事情,記起來了,你卻從來不問。我知道,你心裡也苦……生怕我因為你的愧疚悲傷而越發悲傷。可風玲瓏,你知不知道……我們太短太短,短到我也想有逆天的能力,能將你圈禁起來……也希望能夠和楚凌對歐陽聰一樣,不管不顧。」
風玲瓏閉了眼睛……雖然明明知道這人背對著她,看不到她眼底溢出的悲傷。
「其實,你我都明白,楚凌不一定會對沅兒出手。可偏偏,明天之行,我不願也好,你無奈也罷……甚至,離墨亦是獨自在夜中啃噬自己的傷口。可我們誰也沒有辦法,不是嗎?」
「是……我們沒有辦法去打破既定的結局。」風玲瓏緩緩睜開了眼睛,「人生的無奈太多,我們……卻也許不是最無奈的。」
歐陽景軒菲薄的唇角噙著一抹冷嗤,「風玲瓏,你為何欠下這許多情債?」以至於我如今想要任性的瘋狂,卻不得不考慮你的同時,想到離墨的忍讓。也許,我們從來就不該開始,這樣……你至少不會如現在這般為難憂傷。而我要親手將你送去給另外一個男人……不是為了沅兒,而是為了你心中的那份沒有辦法。
夜色靜如水。難得今夜無風,雖然空氣中飄動著幾分寒意,卻並不刺骨。
翠玉笛微微流轉是淡淡的光芒,可此刻陷入無力的二人誰也沒有注意……只見那抹光滑順著翠玉笛微微縈繞了一圈兒又一圈兒,最後,隱隱的將二人纏繞起來的同時,分別岔開兩尾,注入了二人二人心扉。
後來,有守在龍陽宮四處的暗衛想起今日之事,各個嘖嘖稱奇,說從未曾見過一方笛子能夠有這樣的光華……就好似皇上的心,皇后的靈,想要將二人纏繞。
兩人的寂寞和一個人的寂寞有何不同?大概也只有離墨自己清楚……
無月的夜,他在木棉花樹下自斟自飲。對面放著另一隻酒杯,也滿了酒,卻始終沒有人喝……其實,他沒有這麼大方,大方的讓歐陽景軒和風玲瓏獨處三日。可如今,他卻再也看不得她深藏眼底的悲傷……原來,人要是傷心了,尤其是為了另一個人,可以退到如此地步,將自尊踐踏,不過也是想要成全罷了。
明日和弄月的傷不輕,不過好在當日芸兒的酒並沒有喝,他們也不過都是皮外傷。離墨雖然不是國手,簫悅樓里卻又藥王留下的最好的金瘡葯。何況,歐陽晨楓也親自來診斷過,大內的好葯更是送來不少……
二人此刻也是睡不著,明日是三日之期,這一晚,註定是個不眠夜。何況,此刻主君的樣子,他們兩個心裡不好受……
「我到覺得主君還是放手算了。」弄月哼唧著,「如今姑娘說白了就是個凡人,就算有些許過去的記憶和模糊的感覺,可到底不是曾經的姑娘……哪裡會記得起對主君的刻骨銘心?與其這樣辛苦,不如主君做了結界,讓姑娘魂魄重新在並蒂蓮上重生呢。」
明日沒有開口,只是澀然的笑了下……重生的她,又怎麼會是主君心裡的她?大家做了這麼多,就只是因為心裡的人,始終就那一人……被佔了,縱然有著靈魂,卻也不是她。
畢竟,和如今的風玲瓏不同,再次重生並蒂蓮,開出什麼要的靈魂……全憑了天意!
翌日。
連續陰沉的天氣竟是破曉的時候露出繼續照樣的霞光,慵懶了所有人視線的同時,也讓空氣中瀰漫了淡淡的暖和氣息。
風玲瓏一襲錦瀾緞面兒小襖,外罩狐裘大氅……三千青絲也只是簡單的綰了一個流雲髻,斜插了一隻白玉製成的梅花簪。容顏不施粉妝,就算如此,也是已經是風華絕代。有些人,經歷了歲月也許改變的是容貌,可有些人,沉澱的是從骨子裡透出的氣息,驚擾了浮華,擾亂了一湖春水,瀲灧絕代。
「就到這裡吧……」風玲瓏輕輕開口,坐在馬上卻不曾回頭去看身後那一墨一白的兩道身影,「送遠了,反而是傷,何必?」
歐陽景軒和離墨面色平靜的讓人看不出此刻心裡想的什麼,彷彿誰都是心潮暗涌,卻又誰都平靜的接受著此刻……
默默的看著風玲瓏縱馬而去,歐陽景軒想起當年……那還是先皇還在,她初初入府不久的一次三國狩獵上。這人百步穿楊,縱馬騎射……風姿酌華,擾的多少人的視線都跟著去了?
那個時候,他心裡也曾想過,這樣的女子……縱然一輩子留不住,可如今是他的,也是好的。原來,當初便已經既定了自己的結局,想來也是活該。
歐陽景軒有些自嘲的暗暗笑了下,看著那一人一騎越發遠了的時候,方才緩緩開口:「之前的約定依舊算數……若是你我有一人,那便將對方想要對她的好一併用了。若是我們都死了……看來也只能希冀楚凌做得更加狠絕點兒,將你我都從她的記憶中抹去。」他說著,眼底卻是有幾分釋然,「想來,他的能力應該是輕而易舉的。」
「若是我們都活著呢……」離墨輕輕開口,從頭到尾,視線也沒有離開過風玲瓏。
歐陽景軒笑了,「想來,你我都不願意放手。不過,最後選擇權在她手裡,我們倒是卑鄙的事情做來也是平凡的很……」
離墨也笑了,偏頭的同時對上歐陽景軒也看過來的視線,二人又是相視一笑,就聽他緩緩說道:「想來也是一副讓彼此為難的光景……可真到那時,誰放棄都是錯。」微微一頓,他似乎想到什麼,「嗯,為了公平……我不已魔君身份,只是離墨。當然了……」他收回視線,嘴角透著的笑讓人覺得複雜,「到那天,我還活著的話……」
暗凕火珠對於他來說,有利自然有弊!若是他日僥倖,有限的歲月里……玲兒,我也只能一爭!
「駕——」離墨雙腿猛然夾了馬腹,馬兒吃了痛,頓時揚了前提嘶鳴一聲后,縱蹄狂奔,不一會兒,帶著離墨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歐陽景軒的視線里。
最後一搏,他們都有默契的沒有將這一切告訴風玲瓏……既定的結局,哪怕與天斗,放棄,從來不是他們應該有的人生。
風玲瓏感到溶洞的時候,風雲早已經領著人在等候……只是,出乎意料的,他們都沒有想到風玲瓏如此平靜的隻身過來換人,甚至,沒有一個來接歐陽沅的。
風玲瓏下了馬,在風雲的帶領下去找了楚凌……雖然知道楚凌未必會做出傷害歐陽沅的事情,可當看到眼前一幕的時候,她還是微微驚訝了下。
只見歐陽沅手中拿著木劍,正在比劃著什麼……楚凌悠閑的煮茶品著,時不時冷眼嫌棄的看兩下他的同時,還給他糾正一下錯誤。自然,末尾總是要加上一句,「歐陽景軒的兒子也不過如此……」
歐陽沅也不氣惱,當然一定原因是他情緒本就不多……可難得在敵方的時候,他不急不躁,甚至心思沉穩的覺得反正多學點兒總是沒錯。楚凌將他的武功要教授給他,他不學那是自己傻。
「嗯,這劍不錯……」楚凌突然眼睛一亮的讚賞了起來,也不知道是沒有發現風玲瓏已經到了,還是不想擾了歐陽沅將這一系列揮舞完。
「母后!」歐陽沅突然喚了聲,突然收起了劍勢就想要奔去風玲瓏身邊,可突然有什麼打到了他的膝蓋,一個踉蹌,他險些栽倒,好在昨日和楚凌學了一套輕功,穩住了身形。
「沒有練完就必須做到心無旁騖!」楚凌說著起了身朝著風玲瓏走去,看著她心疼的樣子,心下有著幾分陌生卻又熟悉的東西滑過的同時說道,「歐陽景軒就這樣放你過來?」
風玲瓏並沒有回答楚凌,只是朝著歐艷艷微微點頭了下,歐陽沅得到巨大的鼓勵,心中更是泛起一抹弱小的欣喜的點了點頭,起來繼續練劍。
「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嗎?」風玲瓏淡然開口,走向楚凌的同時,看著桌面兒上的那壺茶。
茶香四溢,卻透出幾分她不該熟悉,又不得不熟悉的氣息……那是溶洞里的些許物質。來之前,離墨將當初用小鬼養她將逝靈魂的事情說來,這氣息是那溶洞里的物質,偶爾離墨也會為了鎮壓她身體里的寒氣用到。
楚凌是千年前的那人,雖然記不大清她們之間的糾葛,可有些東西既然蘇醒了,也自然沒有必要真的去迴避。
坐下,楚凌已然拿了杯盞給她斟茶……
「你不打算讓歐陽沅回去?」楚凌淺笑的問道。
「能和你學到東西,也是不錯。」風玲瓏淡淡回答,「何況,與其回去后他還要分神照顧,不如留在我身邊……到底是我的孩子,你也不會殘忍了去。」
楚凌覺得很有道理的點點頭,「但你好像忘記一點,我雖然漸漸恢復神識,可這軀體還是楚凌的……楚凌該有的冷絕,倒也不會少了去。」
「那就要看你對我的執念有多深了!」風玲瓏淡然的說完,持了杯盞喝著熱茶。不知道楚凌在裡面還加了什麼,本來頗寒的身子,竟是在茶香入口后,暖和了起來。
「小鬼熟寒,我花了些力氣在溶洞里提取了剋制之物……」彷彿看出風玲瓏的疑惑,楚凌淡淡開口。
「這就是你來溶洞的原因?」風玲瓏話落,一雙翦水的星眸淡淡落在楚凌身上,嘴角噙了笑,「你這般……到不像你了。不像千年前的你,也不像如今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