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深處秘密
車子來到了交通巷劉老三的住處,那門上還貼著警方的封條。
歐陽雙傑把封條給揭開,掏出鑰匙把門打開。這鑰匙他是向張平要的。張平他們已經對劉老三家進行了搜查,沒有什麼發現。
「這一屋子的古董應該值不少錢吧!」宋子寬輕聲說道。
歐陽雙傑「嗯」了一聲:「省廳請專家初步估價,這屋裡的東西大概價值四百多萬,劉老三在二十幾年前就已經名噪林城了,他又是光棍兒一個,平日里很低調的一個人,能夠省下這些錢倒也不足為奇。」
「他銀行的現金賬戶呢?」宋子寬問道。
歐陽雙傑說劉老三銀行的現金賬戶大約有七十來萬,宋子寬輕笑:「看來他們干這行的還真是沒少圈錢啊!」
歐陽雙傑卻搖了搖頭:「做這行餓死的人也不少,劉老三之所以有這麼多的錢,一來他入行早,二來他或許真有些本事。」
「不知道那個女人又從他這兒弄走了多少錢?」宋子寬想到了顧春美。
「顧春美對劉老三是有怨氣的,她說劉老三太摳門,估計劉老三還真沒給她太多。劉老三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的條件,更知道像顧春美這樣的女人為什麼要傍上自己。一旦給得太多,他就無法再駕馭這個女人了。女人反而隨時都會棄他而去,他必須保證細水長流,只有這樣才能夠把女人拴住了。」
歐陽雙傑一邊翻著柜子,一邊輕聲回答。大概四十分鐘后,兩人都結束了對房間的搜查。
「有什麼發現嗎?」
歐陽雙傑笑了:「應該是有吧!」他從身後的平柜上拿過一個裝鞋的盒子,裡面是十幾根紅布條,而所有紅布條的中間都有一個小圖案,圖案像一朵蓮花,蓮花被包裹在八卦中。
「這是什麼?」宋子寬很疑惑。
歐陽雙傑取出一根布條綁到了頭上,宋子寬說道:「頭帶?」
歐陽雙傑聳了聳肩膀:「暫時還不清楚,不過我想不外乎就是綁在頭上或者手上、腳上的玩意兒。假如它是一個標識、一個圖騰的話,那麼它意味的就是一個團體的標誌,也有可能是類似於符咒。」
宋子寬望向歐陽雙傑:「你是不是已經有什麼想法了?」
歐陽雙傑確實有些想法,只是他自己都覺得這個想法太大膽,他暫時還不想把自己所想的告訴宋子寬:「先弄清楚這圖案的意義再說吧。」
歐陽雙傑準備把這玩意兒拿去給殷承基看看。殷承基是黔州省的民俗專家,同時對宗教也很有研究。只要搞清楚這圖案的意思,接下來的調查才會有方向。
殷承基拿著布條看了半天,又翻了一些文獻資料,然後取下老花眼鏡:「歐陽,能告訴我你是在哪兒得到這東西的嗎?」
歐陽雙傑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說了一遍:「殷老,你認識這圖案?」
殷承基搖了搖頭,說道:「我查閱了很多資料,沒有找到這個圖案。不過蓮花和八卦在中國傳統文化里是非常常見的圖形。這畫有圖案的紅布條,可能是一個神秘組織成員的身份證明。當然,這種圖案不一定就有什麼深意,說不定他們就是在故弄玄虛。」殷承基拿起布條又看了看,「我個人認為,不必過於糾結這些布條上的圖案。這些圖案很可能是現代人繪製出來的。如果這真的是一個神秘組織的身份證明,那麼圖案的內涵恐怕也只有他們自己清楚了。歐陽,我能幫你的就這麼多了。」殷承基把布條還給歐陽雙傑,歐陽雙傑謝過之後便離開了。
回到辦公室,宋子寬早已經焦急地等在那兒了:「怎麼樣,有什麼收穫?」
歐陽雙傑把見殷承基的觀點大致說了一遍;宋子寬聽了之後皺起眉頭,沉默不語。
歐陽雙傑嘆了口氣:「假如真是這樣,劉老三就不會是一個人,他應該有同夥,他們是一個地下組織,有分工,有合作,打著封建迷信的幌子,團伙作案。所以,必須儘快撬開劉老三的嘴,從他這裡著手,打開一個口子。」
「我陪你一塊去!」宋子寬說道。
看守所的審訊室里,歐陽雙傑和宋子寬的目光都落在劉老三的身上。
「劉老三,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還有什麼沒有交代?」
劉老三搖頭,他說自己知道的都已經交代了,並沒有什麼隱瞞。
歐陽雙傑說道:「恐怕未必吧?」
「我現在是階下囚了,有必要再隱瞞嗎?」
歐陽雙傑拿起手裡的布條走到了劉老三的面前:「你摸摸看,這是什麼?」
劉老三接過去,用手輕輕摸了一下:「不就是一根布條嗎?」
歐陽雙傑說道:「布條?你以為這只是一根普通的布條嗎?這是一根紅色的布條,假如不是因為上面有一個圖案,它確實與普通的布條無異。」
「圖案?」劉老三問道,「什麼圖案?」
「一朵三蕊蓮花,被八卦圖包圍著。」
劉老三像是一驚:「三蕊蓮?八卦包圍著?」
「劉老三,這下你該可以老實交代吧?」宋子寬厲聲說道。
劉老三苦笑道:「你們不會告訴我說這玩意兒是在我家裡發現的吧?」
歐陽雙傑說道:「這東西確實是在你的家裡發現的,一共有十二根,全是一樣的圖案,這東西到底是什麼?」
劉老三嘆了口氣:「如果我說這東西不是我的你們相信嗎?」
宋子寬看了歐陽雙傑一眼,歐陽雙傑也是一臉的狐疑。
「這玩意兒真的不是我的,但我也不知道是誰要嫁禍於我。不過我倒是知道這玩意兒的出處。」劉老三說到這兒,向歐陽雙傑要了一支煙。
「你知道這玩意兒的出處?」
劉老三點了點頭:「之前你們問過我一個傳說,傳說的主角你們應該也知道吧?」
「陳大觀,對嗎?」歐陽雙傑試探著問道。
劉老三說道:「就是陳大觀,三蕊蓮花加八卦便是他的標誌。」
歐陽雙傑一下子零亂了,這紅布條上的標誌竟然是陳大觀的標誌,那個幕後黑手難道真是陳大觀?陳大觀是清代的人,要是真活到現在至少也近兩百歲了!
宋子寬冷笑道:「劉老三,照你的意思說,是陳大觀在背後操控著這一切?」
劉老三笑得很詭異:「兩位警官,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事實說出來了,至於是怎麼一回事那我就不知道了,就連我都覺得這件事情不可思議。我也不知道是誰把這玩意兒放到了我的屋裡。不過你們可以去問問王瞎子,他知道的應該不比我少。」
劉老三又把矛頭指向了王瞎子。
離開了看守所,宋子寬問道:「歐陽,你覺得劉老三說的話可信嗎?」
歐陽雙傑說道:「劉老三的話至少有一點是真實的,這標誌是陳大觀的,可能是幕後黑手把它放在劉老三的屋子裡的。」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歐陽雙傑說道:「他想把水攪渾,他應該已經意識到了我們把劉老三當成了嫌疑目標之一!同時他也是在給我們一個提示,他在告訴我們,我們的判斷是錯誤的。」
「提示?」
歐陽雙傑笑道:「他一直在把握著遊戲的進程,他的個性中還帶了些偏執,當我們的調查偏離了主線的時候他會想把我們拉回來。因為只有這樣他才會覺得這個遊戲更加刺激。表面上看這個人或許是一個老實人。」
「他很善於偽裝?」宋子寬說道。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確切地說他應該有兩面性,一面是正人君子,另一面是魔鬼。他的動機或許並不只為了挑戰我,而是在報復,報復這個社會或者是報復曾經給他莫大傷害的人!」
歐陽雙傑和宋子寬去了「易名堂」。
劉老三不會無的放矢,在歐陽雙傑看來,劉老三與王瞎子的互掐不是個偶然,他們之間應該是有某種誤會,但歐陽雙傑從他們的表現看出兩人對對方都很了解。
王瞎子還是一貫的恭敬態度,彷彿無論歐陽雙傑什麼時候來、來做什麼他都十分歡迎,為了接待歐陽雙傑他甚至連生意都可以不做。在王瞎子的恭敬背後,歐陽雙傑似乎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這陰謀是什麼暫時他還不能夠揭開謎底。
「劉老三的事有信了嗎?」他主動打聽起了劉老三的事情。
歐陽雙傑說道:「還在審問中。」
王瞎子點了點頭:「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夠去看阿誠?」
歐陽雙傑笑了:「這一兩天都可以,其實我覺得你暫時最好別去,當然你這個忙我是一定會幫的!」
王瞎子嘆了口氣:「我知道歐陽警官是怕我也會被牽扯進去。我倒不怕,要牽扯進去就算我不去看他也會被牽扯進去。真要不關我的事,就算我去看了他也影響不到我。只是師徒一場,不去看看他我心裡難過!」
歐陽雙傑又換了話題:「你說如果陳大觀還活著那得多少歲了?」
王瞎子說道:「你不會真相信那個傳說吧?至少我是不相信真有長生不死的人的。如果他真的活著,應該一百七八十歲了吧。」
歐陽雙傑嘆了口氣:「其實我也希望不可能,可是有的事情太奇怪了。」
王瞎子皺起了眉頭:「什麼事啊?」
歐陽雙傑反問道:「陳大觀有個獨特的標誌,你知道嗎?」
王瞎子說道:「古人用某些圖形來作為圖騰的事是有的,用作個人標誌的事聽起來稀罕,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能。」
歐陽雙傑輕聲說道:「三蕊蓮花加八卦是陳大觀的標誌吧?」
「你是怎麼知道的?知道陳大觀的事情的滿打滿算不會超過五個人!」
歐陽雙傑說:「你先告訴我,這五個人都是誰?」
王瞎子想也不想:「我算一個,還有田子仲、劉老三、賈大眼,再加上我徒弟阿誠!」
「你憑什麼那麼肯定?」歐陽雙傑問王瞎子。
王瞎子苦笑道:「劉老三和賈大眼是同門。從他們的師父輩起,就自稱是陳大觀的傳人。知道陳大觀傳說的人不在少數,但敢自稱是陳大觀的傳人,我想他們知道的應該比較多吧。」
「那你和田子仲還有你那徒弟阿誠又是怎麼知道的呢?你們也是陳大觀同支的吧?」歐陽雙傑問道。
王瞎子搖了搖頭:「當年機緣巧合,讓我的祖師爺把陳大觀的那部奇書弄到手了。我祖師爺當時也差點瘋魔。後來他說,那書只會害人,堅決不能讓它流傳於世,所以祖師爺就親自把那本書給毀掉了。不過我師父卻看到了書頁上的標誌,三蕊蓮花和八卦的標誌。」
「這些事情你以前可是一直都沒有提起過的。」
王瞎子苦著臉說道:「這些事情都是些陳年舊事了。再說了,攤上這樣的案子,別人躲都來不及,我又怎麼敢再往上湊呢?」
宋子寬說道:「這麼說來就只有你們五個人知道這個標誌的事情?」
王瞎子點了點頭:「因為陳大觀的這個標誌並沒有廣為流傳,只有他的徒子徒孫認識。我能夠問一下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嗎?不會是劉老三告訴你們的吧?」
歐陽雙傑說道:「如果不是他和賈大眼告訴我的,你覺得會是誰告訴我的呢?」
王瞎子尷尬地咳了兩聲:「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歐陽雙傑說道:「劉老三是不會告訴我們這些的,賈大眼那邊我們也沒有過多的接觸,可是偏偏有人想把這件事情告訴我們,我也很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你說不是你,那麼會不會是田子仲?又或者是阿誠?」
王瞎子輕聲說道:「阿誠?」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我也不確定。因為我們是在劉老三的家裡找到這東西的,要不你也看看,這玩意兒到底有什麼用途?」歐陽雙傑終於從口袋裡掏出了那根布條遞給了王瞎子。
「這個我也不明白,有些像頭帶,又像是拴在手腕上的!」
「你也看不出它的用途嗎?」歐陽雙傑接過了王瞎子遞還給他的紅布條,輕聲問。
「看不出。不過這標誌確實是陳大觀的,至少和我師父畫給我們看的無二。」王瞎子想了想,「你們問過劉老三了嗎?他應該知道吧?」
「他說他也不知道,而且他不像在說謊。」歐陽雙傑這次回答得很直接。
宋子寬看了王瞎子一眼:「這布條我們找到的時候一共是十二根!」
王瞎子說道:「多少根沒有什麼意義。因為這玩意兒本身除了身份的證明就沒有其他的用途。是不是有人想要告訴你們,這些案子都是陳大觀做的,想把你們的注意力引向一個虛無的角色身上去。」
歐陽雙傑問:「你確定這東西沒有實質性的用途嗎?」
「這就是陳大觀的一張私密的名片罷了。你覺得一張名片能夠有什麼大用處?」王瞎子打了個比方。
歐陽雙傑微微點了下頭:「你說得很有道理。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當回事來好好查查吧。我倒想看看是不是真有什麼長生不死,不管陳大觀多有道行我也要把他給揪出來,只要他真活著!」
離開了「易名堂」,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多鐘了。兩人隨便找了一家麵館要了兩碗面吃了起來。
「我覺得王瞎子的問題很大!」宋子寬說道。
「那你準備怎麼辦?把他拘回去?」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要注意這個人,我看你和他打得很火熱的樣子。」
歐陽雙傑說道:「我也是為了辦案,只有先讓他放下戒備的心理,我們才能從他那兒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這個人的戒備心很強,逢人只說三分話。」
劉老三和王瞎子的話歐陽雙傑都不全信,此刻王小虎的調查也毫無進展。
小會議室里,肖遠山靜靜地聽著案情通報,大家都說完之後他咳了兩聲,看了一眼歐陽雙傑:「歐陽,看來你們的情況很不樂觀啊。」
王小虎他們對其他幾個人的排查基本已經結束,沒有找到任何的疑點,最後王小虎也認為目標應該是歐陽雙傑比較關注的這幾個人,劉老三、賈大眼、王瞎子和田子仲。在聽了歐陽雙傑對劉老三和王瞎子的看法后,肖遠山也認為王瞎子和劉老三的嫌疑最大,他主張別再在其他人的身上浪費時間了,爭取能在這二人的身上找到突破。
肖遠山見歐陽雙傑不說話,他又說道:「下一步你有什麼想法?」
歐陽雙傑想了想說道:「我想問題的關鍵不在劉老三身上,也不在王瞎子身上。」
肖遠山皺起了眉頭:「剛才你說了那麼多,不也是圍繞著這兩個人的嗎?」
「沒錯,我剛才是說了很多關於這二人的事情,也並不否認他們可能會有問題,可是我們調查的關鍵點不應該在他們的身上,我們目前應該著力於一件事情的調查——陳大觀!」
「陳大觀?那個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人?」邢娜驚訝地問道。
許霖也一臉茫然:「你該不會相信那個傳說是真的吧?」
「我當然不會相信那個傳說,我也不相信陳大觀真能長生不死。在我看來,頂多算是個『陰魂不散』吧。從劉老三家搜到的布條,上面是陳大觀的標誌,而這些布條很顯然並不是劉老三弄的。我去見過劉老三,當他聽我提到這布條的時候也很茫然,還帶著驚訝,說明他根本就不知道這玩意兒的存在,不過他知道這上面的圖案意味著什麼,是他主動告訴我們這是陳大觀的私人標誌。這是怎麼一回事?」
謝欣第一個回答:「是有人想借劉老三的口告訴我們,這件事情與陳大觀有關,又或者說有人在借陳大觀的名義作案!」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對,我把它稱為『借屍還魂』!當然,兇手肯定不是陳大觀,但兇手正如王瞎子說的一樣,對陳大觀的事情很熟悉,對那個傳說也是知曉的。」
「熟悉陳大觀事情的人就是那幾個,被抓住的劉老三和阿誠,外面的王瞎子、田子仲和賈大眼。劉老三和阿誠可以不考慮,他們已經被控制住了,不可能再去放布條,那麼剩下的三個人嫌疑就最大了。」
歐陽雙傑反問道:「你就那麼肯定布條是兩人被抓住以後才放到劉老三家裡去的嗎?」
王小虎不能肯定,尷尬地笑了笑。
歐陽雙傑又拋出了一個問題:「還有,王瞎子的話真的可信嗎?知道陳大觀事情的人就真只有他們五個?就算王瞎子沒有說謊,可能還有人知道陳大觀的事情,只是王瞎子並不知道!」
肖遠山瞟了歐陽雙傑一眼:「歐陽,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想得多沒壞處,如果想不到才真的可怕。大家不妨再想想,我們的對手為什麼要『借屍還魂』?」
宋子寬說道:「為了混淆我們的視線,這麼一來我們就會懷疑所有的人。而當我們的懷疑面越大,我們的偵破難度也就越大。」
歐陽雙傑點頭道:「其實這就是我們的對手想要達到的結果。從郭鵬自殺到現在已經六天了,可是新的案子沒有再發生。」
「或許兇手不敢再作案了,他應該已經知道警方正在全力偵辦這個案子,而他很可能已經被我們盯上了,是我們列為目標嫌疑人的其中之一。」王小虎說道。
歐陽雙傑輕嘆了口氣:「要真是這樣就好了,至少我們還能夠爭取到一些時間破案,可是我擔心要不了多久還會有類似的案子發生。」
「為什麼?現在可是風頭上,他怎麼還敢作案?」肖遠山也不太相信歐陽雙傑的判斷。
歐陽雙傑淡淡地說道:「拋出了陳大觀,讓案子披上了一層神秘的外衣。我們雖然鎖定了幾個嫌疑目標,可是根本無法再往前推進。兇手很聰明,這個時候如果他消停了,那麼等於是給我們喘息的機會。他很可能會繼續作案,讓警方疲於應付新的案子,然後再尋找全身而退的辦法。」
歐陽雙傑很詫異,他竟然接到田子仲的電話,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不過田子仲說了,讓他一個人去,這件事情只想告訴歐陽雙傑一個人。
歐陽雙傑掛了電話並沒有耽擱,開著車直接去了田子仲那兒,到了那個小商店門口,小鈺看到歐陽雙傑從車上下來,她從櫃檯里繞了出來:「歐陽警官,田先生在等著你呢。」說罷她就領著歐陽雙傑去田子仲的住處。
田子仲的小屋裡充滿了茶香,他正在擺弄著茶具。
歐陽雙傑進屋的時候他沒有站起來,只是沖歐陽雙傑點了點頭:「坐吧。」
田子仲很熟練地沏茶,遞給歐陽雙傑一杯:「來,喝一杯吧。」
歐陽雙傑也不客氣,接過來喝了一口。
「我師侄來找過我。」他說的師侄自然是王瞎子。
「我師侄說你們去找過他,說是你們發現了陳大觀的標誌?能給我看看嗎?」田子仲問道。
歐陽雙傑從口袋裡掏出那根布條遞給了田子仲,他也希望田子仲能夠給他些線索。
田子仲看得很認真,大約半分鐘后他才把紅布條還給了歐陽雙傑:「確實像是陳大觀的標誌,一定是有人惡作劇。」
「我倒覺得不像惡作劇,而是有人想要『借屍還魂』,借陳大觀的名義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歐陽雙傑說得很直接。
田子仲嘆了口氣:「師侄應該把事情都告訴你們了吧。當今世上,知道那個傳說的人不少,可是對陳大觀的事情如此熟悉的人卻不多。所以師侄告訴我,我們很可能都是警方懷疑的對象,是嗎?」
田子仲並不遮掩,問得很直接。
這就是田子仲與王瞎子的區別。和王瞎子打交道,總是雲里霧裡,繞山繞水;而與田子仲說話,更多是開門見山的。
歐陽雙傑淡淡地說道:「至於是誰,我想我們一定能夠查出來的,只是個時間問題,你說對嗎?」
「我相信警方的能力,這個時間問題是個大問題。警方多長時間能夠破案,三天,還是五天,又或者是十天,半個月?我們大家心裡都清楚,時間拖得越長,就會有更多的受害者,誰也不忍心看著再有人為這件事情枉送性命啊!」
「那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我和師侄也說了,既然我們都是嫌疑人,那麼我們從現在起就主動要求讓你們帶回局裡去,不僅僅是我和師侄,最好連同那個賈大眼一起,然後你們警方就可以沒有後顧之憂了。」
「這也代表賈大眼的意思?」歐陽雙傑皺眉問道。
田子仲說道:「賈大眼那兒我還沒有和他溝通過,不過只要把意思向他說明,我想他也會同意的,畢竟這也是我們洗脫嫌疑最有效的途徑。」
歐陽雙傑笑了:「你有信心能夠說服賈大眼?」
田子仲回答道:「我願意一試。」
按理說田子仲的建議對於警方來說無疑是一件好事,把所有的嫌疑人都控制住了,那麼警方就可以從容地偵辦此案了。而對田子仲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正如他自己說的,是他們洗清嫌疑最好的辦法。可是歐陽雙傑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自己看不明白的,他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答應田子仲的要求。
「歐陽警官,不知道我的這個建議是否妥當?」田子仲輕聲說道。
歐陽雙傑想了半天,回答道:「這樣吧,這件事情請容我再考慮一下,畢竟這麼做有些不符合程序。」
「好,那我就等著你的消息,這件事情你們最好趁早做決定,我們也不希望再有人因為這件案子白白犧牲。」他這句話切中了歐陽雙傑的要害。
「好的,我會儘快給你們答覆。」
田子仲說道:「嗯,賈大眼那邊我一會兒就去找他,我相信能夠說服他的!」
歐陽雙傑也沒有阻止,告辭離開了。
上了車,歐陽雙傑深吸了一口氣,田子仲的這個建議其實是王小虎他們早就希望的,之前在案情分析會上王小虎就提出,如果能夠把外面的這三個嫌疑人都扣起來,那麼這個案子就要好辦得多了。現在人家主動提出了,歐陽雙傑反倒覺得是站在一個陷阱的面前,不敢貿然踏出一步。
歐陽雙傑回到局裡和肖遠山、王小虎商量后,他們都同意這個建議。雖然他的心裡隱隱覺得這裡面一定有問題,可是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田子仲好像早就猜到歐陽雙傑會同意自己的建議,他說賈大眼那邊已經溝通過了,賈大眼也舉雙手贊成這個提議。
歐陽雙傑說道:「好吧,謝謝你們了。我已經把這件事情向局長彙報了,局長的意思是請你們暫住在市局招待所里,我們會派專人陪同你們。在此期間,你們不能與外界有任何的接觸,你們不能帶任何通信工具。」
「既然是我們主動提出的,一定會遵守你們提出的一切規矩。」
掛了電話,歐陽雙傑靠到了椅背上,閉上眼睛,雙手揉了揉太陽穴。事已至此,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雖然他現在還不能看透田子仲的這個建議背後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可是他堅信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手機響了,是王瞎子打來的:「歐陽警官,那件事情……」
歐陽雙傑知道王瞎子說的是什麼事,他答應帶王瞎子去看阿誠的。
「你在哪兒?我現在去接你。」歐陽雙傑說道。
王瞎子告訴歐陽雙傑,自己就在「易名堂」。
歐陽雙傑開著車就去了「易名堂」,接上了王瞎子。
「田子仲找了我。」歐陽雙傑開了個頭。
王瞎子笑道:「我知道這件事情,是我先找他。我們商量了很久,覺得這個辦法對我們來說不是壞事,自願接受警方監督,也能讓我們早日洗脫嫌疑。」
歐陽雙傑微微點了點頭:「很感謝你們能夠支持我們的工作。」
「我早說過,我們會全力配合的。我們也希望能早日抓住那個喪心病狂的傢伙,希望不再有人因此而喪生!」
車子到了看守所,歐陽雙傑領著王瞎子去看阿誠。整個過程歐陽雙傑都守在一旁,王瞎子無外乎是讓阿誠老實交代自己的問題,爭取從寬處理。他還讓阿誠別記掛家裡人,他會照顧好阿誠的父母兄妹的,生活上阿誠不用為他們擔心。
看來王瞎子對阿誠還真是不錯,阿誠也很感動。
大約二十分鐘后,王瞎子和歐陽雙傑離開了看守所。王瞎子把帶給阿誠的東西留下了,等看守檢查以後就會轉交給阿誠。回去的路上王瞎子對歐陽雙傑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王瞎子、田子仲和賈大眼三人暫住林城市局招待所的事情是王小虎一手安排的,負責看他們的人是王沖和另外兩個警察,王沖他們也住進了招待所。
王小虎和邢娜、謝欣來到了歐陽雙傑的辦公室。
「歐陽,都辦妥了!」王小虎說道。
歐陽雙傑只是點了下頭,沒有說話。
邢娜說道:「現在人都住進來了,我們下一步該做些什麼啊?」
歐陽雙傑招呼他們坐下,然後遞給王小虎一支煙:「小虎,你說說看,接下來怎麼辦?」
王小虎聳了聳肩膀:「我不知道。你說陳大觀是個切入點,可是陳大觀在哪兒啊?除了那紅布條兒,什麼線索都沒有留下。」
邢娜說道:「那我們該怎麼查呢?」
歐陽雙傑說道:「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知道陳大觀的事情的人難道真的就只有這五個人嗎?我還是那個看法,或許王瞎子他們說了謊,又或者另有知情人是他們不知道的。」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說明這五個人是沒有問題的。」王小虎接話道。
歐陽雙傑想了想:「有這種可能性,不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假如真有這麼一個人的話,反倒讓我覺得田子仲他們的這個做法有些欲蓋彌彰了。」
謝欣很快就跟上了歐陽雙傑的思路:「你是說他們可能在演戲,目的就是為了掩護這第六個人?」
歐陽雙傑說道:「但我覺得更像是在為自己洗脫罪名!」
謝欣再一次接過了話茬兒:「也就是說很可能還會有案子發生?」
歐陽雙傑微微點了點頭:「這就是我一直在擔心的。假如再有類似的案子發生,至少會給我們一個錯覺,這幾個人是冤枉的,他們並不是兇手,兇手另有其人。可是如果這個人在五個人中,最有可能是同謀的就是王瞎子和田子仲,畢竟這個建議是他們二人提出的。」
王小虎說道:「既然是這樣,我們也只能以不變應萬變了。」
歐陽雙傑對王小虎說道:「小虎,既然現在他們都在我們的掌握中,你有時間就經常去和他們聊聊吧,或許能有什麼收穫。」
王小虎和謝欣從歐陽雙傑那兒出來就去了招待所。他們先去看了賈大眼。
王小虎的探望是禮節性的,現在人家是客,自己是主,這樣的探望倒也說得過去。
「賈先生,這些天就委屈了!」王小虎笑著說道。
賈大眼也笑了笑:「委屈倒是談不上,我只希望你們警方能夠早一些把這個案子破了,為我正名。這些天也不知道要耽擱多少的生意呢!」
王小虎說道:「當初田先生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我還在想賈先生是不是也同意,不曾想你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賈大眼咳了兩聲:「不過王隊長,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賈先生有話不妨直說。」
「如果這些天里再有案子發生,是不是就可以證明我們都是清白的了?」賈大眼的問題讓王小虎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謝欣接過來說道:「嗯,是的。」王小虎看了謝欣一眼,謝欣卻像沒看到他的眼神一般,臉上帶著笑意。
這個問題根本是不可迴避的,謝欣是個聰明人。而且這個問題不只是賈大眼會問,王瞎子和田子仲都可能會問。如果不這樣回答,人家就會說既然是這樣,他們待在這兒還有什麼意義?所以謝欣才會這麼回答。
賈大眼聽了謝欣的話就像吃了一枚定心丸,點頭說道:「這就好!」
謝欣卻又說道:「賈先生這話的意思好像是算定還會有類似的案子發生?」
賈大眼面色尷尬地說道:「我也不希望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從賈大眼的房間里出來,王小虎有些埋怨謝欣:「你那麼爽快地回答他,萬一真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不是只得把他們給放了嗎?」
謝欣白了他一眼:「你要弄清楚一點,現在不是我們拘人家,是人家主動住到招待所來配合警方的調查。人家真要走,隨時都可以走,你攔得住嗎?」
謝欣這麼一說,王小虎還真是啞口無言了。
來到了王瞎子的房間,王瞎子相比起來更要熱情些。他招呼王小虎和謝欣坐,還張羅著準備給二人沏茶,彷彿他才是真正的主人。
王小虎攔住了他:「別忙活了,我就是來看看你們有什麼需要的。王先生,有要求儘管提,只要我們能夠辦到的一定滿足。」
王瞎子搖了搖頭:「這兒的條件很不錯,食宿都很好,沒有什麼要求。」
謝欣說道:「這段時間恐怕會耽誤你很多生意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人總不能只為錢而活吧?我現在已經很滿足了,相比很多人來說我至少衣食無憂吧?而且還有一定的生活質量。人奔波勞碌一輩子不就是為了能夠過得好一些嗎?」王瞎子嘆了口氣,「其實我又何嘗不想和別人一樣,討個老婆,生個孩子,一家人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可偏偏就是那麼難!」
謝欣說道:「我聽說你曾經說過五弊三缺,會不會是這個的影響?」
「歐陽告訴你的吧?我自己並不信什麼五弊三缺的,只是大家都在說,我也跟著說,不過話說回來,也奇了怪了,別人給我介紹過幾個對象,就是沒成,或許我長得差吧。」
王小虎笑道:「人家劉老三都有相好的,你可別妄自菲薄。」
王瞎子冷哼一聲:「劉老三?他那相好的還不是為了他的錢嗎?就他那樣子,真有人看上他就怪了,那還真是瞎子!想想我和劉老三唯一不同的是我看得見,而他是個瞎子。可是他的心並不瞎,比任何人都敞亮。」
王小虎說道:「如果他真如你說的那樣,就不會夥同阿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要掙錢並不難,犯得著嗎?」
王瞎子的嘴動了動,卻沒有說什麼,倒是謝欣,聽了王小虎這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對不起,我去打個電話!」謝欣離開了房間,她給歐陽雙傑打電話。
謝欣彷彿有些激動,和歐陽雙傑通話的時候那語氣也變了許多:「歐陽,有件事情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
歐陽雙傑有些不解:「什麼事啊?」
「劉老三夥同阿誠作案的動機是什麼?我覺得不單純是為了錢那麼簡單。」
歐陽雙傑沒有說話,他沒想到謝欣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謝欣以為歐陽雙傑沒聽明白:「我是說,劉老三要掙幾十萬並不是什麼難事,甚至也就是一兩年的工夫,為什麼他要鋌而走險呢?謀殺、販賣偽鈔模版,最後所得還有阿誠和他平分,值得嗎?」
「確實不值得,可是他認罪了。我也一直疑惑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阿誠這麼做說得過去,畢竟阿誠是個年輕人,他缺錢,幾十萬對於他來說是一筆不菲的巨款,但對劉老三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的。雖然在這一點上我們覺得可疑,但劉老三並不願意給我們一個答案,他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的。」
謝欣說道:「我倒是認為這其中應該有什麼隱情,或許這隱情關乎我們破案。我想我們不應該把它給忽略了。」
歐陽雙傑應了一聲:「我再和劉老三接觸一下,還有阿誠,試試能不能從他們的口中套出點什麼來。」
與王瞎子隨便地聊了一會兒兩人就離開了他的房間。
「你又來了。看來你已經在他們的身上找到答案了,對吧?」劉老三聽到歐陽雙傑進入審訊室,輕聲問道。
「你知道是我?」歐陽雙傑笑問。
劉老三淡淡地說:「我是眼瞎,心又沒瞎,我很熟悉你的腳步聲,而且我估計你還會來找我的。說吧,是不是發現了陳大觀的蹤跡?」
歐陽雙傑皺起了眉頭,在椅子上坐下,點上支煙:「你好像很希望我相信陳大觀的存在?」
劉老三說道:「不是我希望,他的標誌出現了,自然很有可能他跟著就出現了。」
「這麼說你相信陳大觀真能夠永生不滅?」歐陽雙傑又問道。
劉老三搖了搖頭:「我並不相信人能夠永生不滅,那個所謂的傳說我也和你說過,只是一個傳說而已,而且它充滿了邪惡,透著血腥。」
「那你是什麼意思?」
劉老三冷笑一聲:「陳大觀不可能永生不滅,可是並不意味著不會有人假借他的名義來為非作歹。」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把它稱為『借屍還魂』!」
「借屍還魂?嗯,這個比喻更為適當,也虧你想得出來。我就知道這種小伎倆根本瞞不過你。是不是查到什麼線索了?」劉老三問道。
歐陽雙傑不說話,劉老三又說道:「不願意說就不說吧,其實我只是好奇,不過你也不用對我掖著防著,我已經是個階下囚了,你就算是告訴我也影響不到你們的辦案。」
歐陽雙傑說道:「你想多了,到現在我都沒有查出一點蛛絲馬跡!」
劉老三笑了,這回他的笑聲有些大,帶著嘲諷:「看來這回你的對手就是這樣的人,你應該感覺自己很無力吧?我真替你感到悲哀,其實你的聰明與否,是不是真的很能幹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抓不住他。他如果繼續作案的話不知道還會死多少人。」
歐陽雙傑的情緒似乎受了劉老三這番話的影響,有些亂。但他很快就把心神緩過來了,他盯住了劉老三那張令人厭惡的臉。他突然有一種感覺,這個劉老三試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乃至思維。
「這個『借屍還魂』的人應該是很熟悉陳大觀的事情,當然也包括了那個傳說。」歐陽雙傑說道。
劉老三點了下頭:「對,但知道陳大觀的事的人並不多,我想王瞎子應該已經告訴你了吧?只要把他們控制起來,一個一個地查,我相信一定會有結果。」
歐陽雙傑笑道:「哦?你真是這樣想的嗎?」
「把嫌疑目標都控制起來,就不會再有類似的案子發生了,你們也爭取到了時間一個一個地甄別,從中揪出兇手。」
「正如你所說的那樣,現在王瞎子、田子仲和賈大眼都已經被警方控制起來了。」
歐陽雙傑把這消息告訴了劉老三,劉老三先是一愣,接著笑道:「歐陽警官好手段啊!」
歐陽雙傑冷冷地說道:「我想你誤會了,我並沒有使什麼手段,這都是他們自己要求的。」
聽歐陽雙傑這麼說,劉老三說道:「我明白了,出了這樣的案子,他們一個個都想要擺脫嫌疑,所以主動要求被警方控制。這無疑是一著好棋,以退為進。假如外面再發生類似的案子,那麼他們幾人就都沒有了嫌疑。」
「你說得沒錯,他們確實是這麼說的。」
「他們是清白的,因為一定還會有案子發生。他們胸有成竹地把自己交給警方,不就是在標榜他們是清白的嗎?就算是真為了證明他們的清白,也會出現新的案子。」
歐陽雙傑分析過劉老三這個人,這是一個把正義感掛在嘴邊,希望能夠得到別人認可的傢伙。他是個瞎子,按說一個瞎子是不會喜歡收藏古董的,可是劉老三在古董上花了不少的錢。歐陽雙傑看得出來,劉老三對於古董真正懂得也不多,更多是在附庸風雅。還有劉老三對生活的品質要求也不高,但自己去他家的時候他卻能夠好煙、好茶地招待,說明劉老三是一個好面子的人。這樣的人就愛顯擺自己,明明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可更多的時候他們都不一定能夠管得住自己的一張嘴。
「老劉,我一直存著一個疑問,很想從你這兒得到答案。」
劉老三說道:「你想知道什麼?」
「還是那句話,值不值得?」歐陽雙傑輕聲問道,「我知道你心裡藏著秘密,就如我問的這個問題,我想答案應該不像你曾經和我說過的那麼簡單。」
劉老三苦笑道:「這個問題我不是已經回答過你了嗎?我確實是為了錢,沒有別的原因。」
歐陽雙傑淡淡地說道:「模版一共賣了四十萬,因為阿誠的風險比你的大,他還要多分一些,這些在你們的口供里都說了的。你拿了十二萬,阿誠拿了二十八萬,對吧?」
劉老三微微點了點頭,歐陽雙傑說道:「我們查過,就今年來說,二月份你給祁北製藥的董總看風水,他一次就付給了你十萬的報酬,這錢可是賺得穩穩噹噹的。同樣是二月份,永南縣的商家老爺子過世,你給做了道場,那次收入也不止十萬吧?就這兩筆,二月份你就賺了二十萬,還不算你平日的零敲碎打。老劉,為了區區十二萬,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覺得值得?」
劉老三的臉色有些變化。歐陽雙傑繼續說道:「老劉,這件事情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劉老三搖了搖頭:「我是為了錢才這麼做的。」
「你有錢,你的錢已經足夠你用了!」歐陽雙傑說道。
劉老三冷冷地說道:「我是有錢,可是我的錢都在那些古董上。你覺得誰會嫌自己的錢多呢?」歐陽雙傑知道劉老三肯定還有事情瞞著自己。
劉老三被帶下去了。歐陽雙傑沒有離開審訊室,他對看守說:「小羅,麻煩你把阿誠帶來,我想再好好問問。」
阿誠被帶了上來,他看了歐陽雙傑一眼,臉上帶著不悅:「該說的我都說了,我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我並不是想問你的事情,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劉老三!」阿誠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劉老三?」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
「我和他其實並不熟。」阿誠的意思很明白,他也不想說劉老三的事情。
歐陽雙傑嘆了口氣:「阿誠,殺人的罪名很大的,你應該知道吧?」
阿誠冷笑一聲:「殺人償命,我當然知道。我的認罪態度很端正,這一點張警官他們都看在眼裡。殺人、倒賣偽鈔模版,這些我都認。我相信憑我的態度,法官一定會從輕發落的。」
歐陽雙傑說道:「我指的不是這個,是林城近來發生的這一系列殺人案。」
「該我認的我認,不該我認的打死我也不會認的!」
歐陽雙傑說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就開誠布公地和你說吧。你覺得劉老三會是一個為了十幾萬就與你合謀殺人害命的人嗎?另外,為了二十八萬,你賠上這條命,值得嗎?」
阿誠沒有說話,歐陽雙傑看得出來他的內心充滿了糾結。
「阿誠,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阿誠的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歐陽雙傑又說:「阿誠,林城最近的幾起案子你應該知道,死了好幾個人,甚至還有幾歲大的孩子!你就忍心這樣的慘案再發生嗎?還是你真的已經麻木不仁了?」
阿誠緊緊地咬著嘴唇。終於,他嘆了口氣:「我真不知道,不過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謀殺劉兵的主謀並不是我,是劉老三,是他找我。殺人的是我,因為我需要這筆錢。不過我答應劉老三,認下主謀的罪行。」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歐陽雙傑問道。
阿誠說他真的不知道了。
「你的師父王瞎子和劉老三之間的關係怎麼樣?」歐陽雙傑問道。
阿誠說王瞎子與劉老三之間的關係並不好,私下裡他也沒見過他們有什麼聯繫。
在阿誠這兒再沒有問到什麼,不過歐陽雙傑還是有收穫的。阿誠應該沒有說謊,殺劉兵的事情,阿誠不是主謀,主謀是劉老三,這就能夠說明問題了。阿誠那段時間很缺錢,劉老三就替他出了這個主意;劉老三讓阿誠拿了大頭,自己拿了小頭。
歐陽雙傑終於想明白了,劉老三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那十二萬,而是為了殺人,殺劉兵!劉老三為什麼要殺劉兵呢?
歐陽雙傑沒有馬上再審劉老三,劉老三老奸巨猾,單憑著阿誠的一面之詞是無法讓劉老三承認殺人的事實的,所以他得另想辦法。
必須先弄清楚劉老三殺劉兵的動機,才能夠揭開這其中的秘密!劉老三謀殺劉兵,與林城發生的這些案子到底有沒有關係呢?歐陽雙傑不能肯定。不管怎麼樣,這也是一條線索。
邢娜和許霖面面相覷,他們都很疑惑不解,歐陽雙傑突然把他們叫來竟然是讓他們繼續追查劉兵的真正死因。
邢娜問道:「歐陽,劉兵的死不是早就已經事實清楚了嗎?」
「我想知道的是劉老三的真正動機是什麼。阿誠說了,雖然下手殺人的是他,可這個案子真正的主謀是劉老三,劉老三謀劃了這起殺人案。劉老三是個極聰明的人,為了十二萬犯下殺人的重罪,顯然不值得。那麼他殺劉兵肯定就不是為了那個偽鈔模版,不是為了錢。那是為了什麼呢?」
邢娜點頭說道:「明白了,我和許霖這就動身去會山!」
「暫時還不用去會山。我覺得你們應該先從劉老三與劉兵相處的那段時間入手。我想劉老三與劉兵之間的矛盾可能就是在劉兵與劉老三同住交通巷的那些日子裡產生的。當然,如果有必要,你們也可以跑一趟會山。」
邢娜和許霖離開了。
歐陽雙傑看了看錶,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鐘了。歐陽雙傑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出了辦公室,下樓上了車,今晚要去他的老師羅洋家吃晚飯。
五點半他就到了羅洋家。才進屋他就看到了殷承基。
「歐陽,快坐!」羅洋微笑著招呼歐陽雙傑,殷承基也對他笑了笑。
歐陽雙傑把手裡拿的水果和酒放到了桌子上:「老師,您生日那天我沒能來,實在對不住。」
羅洋擺了擺手:「看你說的,我知道最近你碰上了大案子,小倩給我說了。」
「剛才我還在和你老師聊你的那個案子呢!知道那個圖案代表什麼了嗎?」
歐陽雙傑也不隱瞞,大概地向兩個老師說了一遍目前他們的偵查所獲得的一些信息。雖然這麼做是有些不合紀律,但作為學生,他也有向老師請教的意思。
聽了歐陽雙傑的述說,殷承基和羅洋都沒有說話,他們需要時間來慢慢消化。
半天,羅洋才輕嘆了一聲:「歐陽啊,這次你恐怕是遇到了一個強大的對手了!從他的手段看來,這是一個具有嚴重反社會人格的人,並且他的智商很高,防禦意識也很強,他的溝通能力很厲害,能夠通過思想支配他人的行為。更重要的是,他的知識結構很複雜,運用也得心應手!就我看來,這是一起報復性的連環殺人案,而他的報復性並不是針對某一個人,而是針對整個社會!」
殷承基說道:「這麼看來這又是一起心理犯罪?」
羅洋望向歐陽雙傑:「歐陽,你覺得呢?」
歐陽雙傑說道:「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恐怕是的,至少心理問題是促使他犯罪的誘因,我在給這個人做心理畫像的時候就提到了這一點,這個人的成長經歷很坎坷,受過很多苦,而他受的苦是來自於方方面面的。當然,這只是他自己的感受,因為人的心理往往就是這樣,當一件接一件的壞事都降臨在他的身上時,他就會產生一種錯覺,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他!」
羅洋說道:「當一個人把自己的不幸與苦難無限放大的時候,那麼他除了絕望就再沒有什麼想法了,絕望到最後就會導致他對整個社會的不滿,這種人只有兩個結果,一個是自殺或者徹底瘋掉,另一個是用極端的方式對這個社會進行殘酷的報復!」
「而他採取的是第二種方式,報復社會!偏偏他又具備了很多常人沒有的優勢,例如他的知識結構豐富,他的高智商,縝密的心思,以及他對人極強的心理操控能力。」歐陽雙傑說到這兒,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殷承基說道:「其實你鎖定的目標我認為沒有問題,這個兇手應該就是你關注的那個特殊群體,那群神棍!」在歐陽雙傑的面前,殷承基很不留情面地用了「神棍」這樣的字眼。
「其實我們的心裡都很清楚,他們只是利用了一些心理學知識,結合對人的心理揣摩,有的甚至還對客戶的背景進行了深入調查和了解,掌握了客戶的大量信息,這樣一來,他們就顯得更加神乎其技,說穿了,就是騙人的把戲罷了!正是因為他們神乎其技,就把很多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特別一些在現實社會中絕望的人找上他們,更是把他們奉若神明。這樣一來,他們就說什麼是什麼,說什麼那些人就信什麼,從而導致了這樣的局面。」
羅洋開口了:「老殷說得沒錯,你鎖定的目標是沒有問題的。想要操控人去做一些平時這些人根本不可能去想的事情,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只有兩類,一類是我們這樣的心理專家,可這對於我們來說還是有難度的,我們要誘使人做出這種事情,只能夠利用藥物或者催眠來控制人的思想;另一類就是老殷口中的那些神棍,其實我不願意用這個詞,我覺得他們中的一些人還是憑著本事吃飯的。在我看來,他們更容易控制人心,很多人找上他們是因為在現實社會中已經無計可施,陷入絕望……」不過羅洋接著話鋒一轉,「只是這個群體的人員眾多。雖然你目標群體是選對了,可是具體到目標嫌疑人是不是對的就不得而知了。」
歐陽雙傑苦笑道:「可是時間不等人哪,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再有類似的案子發生。」
「如果有新的案子發生那就說明你的目標鎖定有誤。」
「唉,這也正是我最迷惑的事情。」歐陽雙傑這麼一說,殷承基和羅洋都皺起了眉頭。
羅洋說道:「你不會是覺得這個案子不是個體作案吧?」
歐陽雙傑望著羅洋,輕輕點了點頭。
羅洋說道:「反社會人格出現在個體身上很正常,而出現在同一個特殊群體身上的可能性真心不大,你到底擔心什麼呢?歐陽,我認為你不應該存在這樣的擔心的。」
歐陽雙傑說道:「我還是覺得應該是至少兩人以上的團伙犯罪。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裡一直都很不踏實,甚至在他們幾個被控制起來之前我就有這樣的強烈預感!很可能會再有案子發生,而新的案子更大的可能是為了給他們其中的某個人洗脫嫌疑。」
殷承基咳了兩聲:「我覺得歐陽說得很有道理,反社會人格傾向是可以相互感染的。人與人之間情緒與思想的互為感染是存在的,就如你是個老師,你可以把自己的思想與情緒潛移默化地傳播給你的學生一樣。」
殷承基說得沒錯,人與人之間其實一直都是這樣,兩個接觸得多的人就很容易受到對方的思想與情緒的左右。這麼看來歐陽雙傑的感覺也是沒有錯的,這種可能性真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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