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師不利
艾慕何回到公寓,剛鎖上門,就傳來了敲門聲。
「吳平生,你要是再不走,從此以後我就當你是陌生人。」艾慕何大口喝水,腦中浮現何遇冷冰冰的笑容,不由小聲嘟囔了一句,「何遇?何其不幸與你相遇!」
吳平生將冰棍掛在門鎖上,低聲下氣地哀求道:「慕何,你開開門,我只說一句話,說完就走。」
艾慕何不開門,悄無聲息地來到門后,小聲說道:「你不用說了,你的心思我明白,不過我們不合適。」
「怎麼就不合適了?」吳平生急得團團轉。
「李商隱有一首詩叫《錦瑟》,錦瑟無端五十弦的下一句是什麼?」艾慕何雙手背在身後,昂首挺胸,緊咬嘴唇。房間里沒開燈,外面的燈光映射進來,依稀可見她臉上有兩道淚痕。
吳平生抓耳撓腮地想了半天,憋得滿臉通紅:「我是一名特警,會搏擊會射擊,不會背詩。」
「晚安。」艾慕何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來到窗前,拿起一個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是一個英姿勃發的男人,上面有簽名——華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門外的吳平生拿出手機,百度出了《錦瑟》全詩,「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謝謝你,吳平生。」艾慕何的聲音冷了下來,「不早了,趕緊回去收拾行李,明天一早還要去非洲執行任務。」
吳平生愣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反正不管怎樣,你去非洲,我陪你一起去。不管你心裡有沒有我,我都會一直喜歡你、愛護你。只要……只要你不喜歡別人就行。啊,你不會是喜歡上那個何醫生了吧?」
等了半晌沒等來艾慕何的回話,吳平生只好轉身離去。上了電梯,他又打開手機,翻看《錦瑟》一詩:「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不對,沒聽說艾慕何以前談過戀愛,怎麼會說此情可待成追憶?算了,不想那麼多了,去非洲執行任務,天天和她在一起,天天保護她、照顧她,她就算是一座冰山,我也能把她融化。
何遇和何見回到家中,已經是晚上十點了。注重養生一向早睡的爸媽卻一反常態都還沒有睡下,坐在客廳中等候兄弟二人。
何遇瞪了何見一眼,小聲說道:「又不是什麼大事,非要打亂爸媽的休息規律,你真不懂事。」
何見見他暗中通知爸媽的事情被何遇識破,嘿嘿一笑,揚了揚手機:「我每天都要和老爸老媽微信交流,別以為爸媽年紀大了就不與時俱進了。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監視之下,也在爸媽的掌握之中。」
何遇也揚了揚手中的手機:「別高興得太早了。」
何見一驚:「你和爸媽有過溝通了?」
何遇不理會何見,大步來到何想和沈離憂面前:「爸、媽,記得高考的時候,爸讓我報考中醫大學,媽讓我學社會學,最後我卻自作主張考上了醫科大學。爸是想讓我子承父業,他一直有不為良相必為良醫的情懷,所以我理解他對我的期望。媽是希望我學一門研究人類社會結構與活動的課程,以後走向社會可以更好地服務社會和國家,所以我也尊重她對我的期望。但我最終還是上了醫科大學並成為了一名醫生,就是為了更好地將爸的情懷和媽的期望完美地結合在一起……」
「我不是說中醫不好,只是中醫沒有西醫嚴謹和系統;也不是不想學社會學,可社會學畢竟只是單一的學科,虛多過實。西醫卻是嚴謹、系統並且務實的學科,既可以治病救人,又可以上升到研究人類社會結構的高度。」何遇一臉自得地看了何見一眼,言外之意是你不要以為惡人先告狀就搶佔了先機,他早有準備,「1971年12月20日,在巴黎成立了一個非贏利團隊——無國界醫生。作為一家獨立的人道醫療救援組織,他們的目的是幫助世界各地需要醫療援助的人。」
「站著說話不腰疼是吧?」沈離憂不滿地瞪了何遇一眼,示意何遇坐下,「行了,別跟柱子一樣戳那裡,天天站著手術還沒有站夠?坐下。」
何想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是,母上大人。」何遇一屁股坐在何想的旁邊,繼續說道,「幾千年來,中國一直是世界上最強大最富裕的國家,早在宋朝就設立了免費救助百姓的醫院安濟坊。時代發展到了今天,中國更強大更繁榮了,走出國門幫助貧窮落後地區的人民,不正是祖輩傳承的仁愛精神的體現?爸,你不是最喜歡說不為良相必為良醫?你兒子肯定當不了良相了,那就當一名兼濟天下的良醫,也不算辜負你的期望了不是?醫生的職責是救死扶傷、治病救人,治的是全球病救的是全球人!」
「咳咳……」何想終於發話了,他拍了拍何遇的肩膀,「兒子,爸不擔心你去索蘇剛救援會有什麼危險,就是怕你一去好幾年,萬一談了一個黑人女朋友回來可怎麼辦?爸不是對黑人有歧視,是覺得你還是得找一個中國女孩才行。」
「撲哧……」沈離憂努力保持了半天的嚴肅被何想一句話打破了,她忍不住笑罵,「亂說什麼呢?一把年紀了,還口無遮攔。你兒子是什麼審美你會不清楚?黑人白人他都不會喜歡,你就別搗亂了。」
何見見勢頭不對,忙說:「老爸老媽,你們真的同意讓何遇去索蘇剛了?特別是你,老媽,在微信上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沈離憂嘆息一聲:「從小到大,何遇最有主意了,他又說得那麼理直氣壯,讓你爸沒法接話,讓我無法反駁。去就去吧,往好的方面想,你們都去了,也好互相有個照應。不過我還得提醒你一句,何見,你也不許找一個黑人女朋友。」
何見哭喪著臉:「老媽,這都哪兒跟哪兒呀。你這立場變得太快,我都跟不上你的思路了。」
「跟不上就對了,你媽還不老。」沈離憂站了起來,打了個哈欠,「老頭,今天讓這倆小子一鬧騰,忘了打八段錦了。算了,先睡吧,明天補上。」
「不行不行,八段錦每天都得打,持之以恆才有效果。」何想一把推開何遇,打開了電視,「起開,別擋著我看電視。」
電視中一個人在示範八段錦:「八段錦第一段:雙手托天理三焦……」
何見一臉無奈地問何遇:「哥,你說他們是我們親爹親娘嗎?」
何遇冷著臉:「早點休息,明天開動員大會,後天就出發了。」
二人上樓,剛到樓梯,沈離憂想起了什麼,忽然問道:「對了,雲醫生去不去索蘇剛?」
「不去,她沒報名。」何遇沒回頭,繼續上樓。
沈離憂愣了愣:「可惜了,多好的機會就這麼錯過了。這孩子不夠果斷,也不想想去了索蘇剛,異國他鄉的,全是外國女孩,她就顯得珍貴了,比在國內拿下何遇容易多了。」
「打你的八段錦吧!」何想氣呼呼地說道,「沒見過你這樣的媽,你到底是何遇的媽還是雲錦書的媽?」
何見笑了笑:「哥,雲醫生不去索蘇剛,你是不是很開心?」
「她去不去是她的事情,關我什麼事?」何遇打了個哈欠,「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要喜歡她就大膽去追,別讓庄能飛搶了先機。就你這拖泥帶水的性格,雲錦書多半會被庄能飛拿下。」
何見站住,沖何遇的背影搖了搖頭,又回身看了一眼正在打八段錦的爸媽:「是不是親爹親娘還沒有結論,不是親哥是肯定的了。」
動員大會如期召開,會議選在醫院面積最大設施最好的頂樓會議室,除了應急救援隊全體成員與會之外,還有衛計委和醫院的領導出席。
先是衛計委的領導講話:「為了真正體現中國政府負責任的國際形象,也是應索蘇剛政府的請求,中國決定成立中國國際應急醫療隊。你們都是最優秀的醫生和護士,是中國國際應急醫療隊的中堅力量。你們代表的不僅僅是中國的醫生和護士形象,也代表著中國醫療的最高水平。作為首批接受世界衛生組織評估並達到世界衛生組織評價標準的國際應急醫療隊,我為你們感到榮耀和驕傲……」
隨後是醫院的副院長李不言講話:「我們是應急醫療隊,鑒於索蘇剛當地的戰亂和動蕩的社會環境,公安部特意委派了一支維和小隊負責保護醫療隊的安全。醫療隊和維和小隊是一個整體,對外統稱為應急救援隊,我是總負責人。醫療隊的隊長是何遇,維和隊的隊長由公安部門任命,他們已經先行到達了索蘇剛。」
「原來何帥只是醫療隊的隊長,不是整個應急救援隊的隊長。」庄能飛坐在何遇身後,捅了捅何遇的後背,「何帥,你的職權小了許多,你管不了維和隊的事情。如果維和隊的隊長是一個刺頭,到時總和你對著干,那不就麻煩了?」
何遇頭朝後揚了揚,也沒回頭:「再胡鬧,到了索蘇剛我就讓你和我一組,專門負責救治感染後期的病人。」
庄能飛一縮脖子:「何帥、何哥,拜託別害我,我聽話還不成嗎?」
開完動員大會,醫院內部又召集所有的醫療隊成員召開了一次內部會議,傳達了醫院領導的重託,並強調了一些注意事項。醫療隊一共20人,由8名醫生和12名護士組成。
李不言又說了一堆話,眼見到了中午時分,他大手一揮:「耽誤大家這麼久,不請大家吃飯我心裡過意不去。不要客氣,今天中午我請客,隨便點。」
眾人歡呼。
李不言又哈哈一笑:「我剛才已經吩咐食堂了,醫療隊每人多加兩個菜,不限量供應。」
眾人一片噓聲。
路愉程撇嘴說道:「我還以為李院長要請我們吃海底撈,原來還是吃食堂。白高興一場,還以為李院長難得大方一次。」
「這麼多年了,李院長什麼時候大方過?」庄能飛起身收拾東西,「別幻想了,趕緊去吃飯。多吃點也好,省得到了索蘇剛,連食堂的飯菜都吃不上。」
眾人正要出門時,李不言的手機響了。接聽之後,他臉色凝重地說道:「你們只有半小時的吃飯時間,半個小時後來會議室開會,有突發情況。」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庄能飛一口氣打了比平常多一倍的飯菜,他坐在何遇對面,見何遇三口兩口吃得差不多了,笑道:「何帥,難得可以多吃食堂一次,你這也太不敬業了,也對不起李院長的良苦用心不是?」
何遇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看了看手錶:「你還是不了解李院長,李院長說有半小時的吃飯時間,其實潛台詞是只有十五分鐘。現在已經過去十四分鐘了,庄能飛,你還有一分鐘吃飯的時間。」
「怎麼可能?」庄能飛才不信,揮手說道,「何帥你別欺負老實人,我……」
話未說完,李不言花白的腦袋從門口探了進來:「醫療隊全體成員立刻來會議室開會!馬上!」
「不是吧?」庄能飛一口菜還沒有送到嘴裡,他沮喪地放下筷子,「李院長你也專門欺負老實人!」
何遇幾人剛到會議室,還沒有來得及坐下,李不言就開門見山地說道:「據最新消息,疫情有進一步失控的跡象,聯合國要求各國政府儘快派出應急救援隊。時間就是生命,原本定於明天起飛的專機現在已經就位了。」
「啊?」庄能飛張大了嘴巴,「院長,我還沒吃飯呢,總得讓我吃飽才能幹活吧?」
李不言看了庄能飛一眼,舉起左手在眾人面前晃了晃手錶:「現在是12點30分,一小時后在醫院的停車場集合。飛機下午3點準時起飛,過時不候。好了,大家可以動身回家收拾行李了,散會。」
「一小時?天啊,殺了我吧。」庄能飛還想再埋怨幾句,回身一看,所有人都跑得不見了人影,他顧不上發牢騷,也趕緊一溜煙地跑了。
機場,一架飛機靜靜地等候著白衣天使的到來。
孔祥雲飛行多年,飛遍了世界各地,不管去哪裡對她來說都已經沒有新鮮感和期待感了。這一次執行專機任務,不知為什麼,她感到既緊張又好奇,心裡還隱隱的有幾分擔憂。
飛機還有半小時就要起飛了,她早已準備就緒。同事許多前碰了碰她的肩膀,小聲問道:「聽說索蘇剛的H病毒特別厲害,能通過空氣傳播,只要兩個人一見面,說上一句話就會被感染,死亡率100%。天啊,我們執行飛行任務,會不會有去無回?」
孔祥雲勉強笑了笑,拿出手機比畫著說:「別亂說,新聞上說了,現在疫情基本上得到了控制,而且也不是說句話就會被傳染。我早就搜索過了,H病毒一共有三種傳播方式:接觸傳播、注射傳播和性接觸傳播。注射傳播和性接觸傳播就不用說了,接觸傳播是說接觸到感染者的血液、分泌物才有可能感染。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證實有直接通過呼吸傳播的例子……」
「好吧,我們只是執行飛行任務,又不去隔離區,接觸不到H病毒患者,更別說注射傳播和性接觸傳播了。」許多前如釋重負地笑了,「我媽給我取名叫許多前,就是希望我能夠賺許多錢。可千萬別還沒有賺到錢就英年早逝了。還好我有你——祥雲,你就是我的吉祥之雲,有你在,壞事變好事,好事變美事。」
「我其實也心裡沒底……」孔祥雲惴惴不安地看了看遠處,一輛汽車正在迅速地逼近飛機,「不過我特別佩服醫療隊的醫生們,他們太勇敢了。我們聽聽就嚇得不行的病毒,他們敢到第一線去救人,這得要有奉獻的精神和獻身的勇氣才行。」
「等下說不定隊伍里有帥氣的男醫生,到時勾到一個,也好解決了你的終身大事。」許多前笑嘻嘻的抱住了孔祥雲的肩膀,「這麼好的一朵祥雲,誰要娶回家是誰的福氣。你真要看上了哪個,千萬別退縮,大膽去追求,要電話要微信,也許一落地就成了。」
孔祥雲推開許多前,整理了一下衣服,站直了身子,臉上的笑容如祥雲一般舒展:「歡迎登機。」
許多前忙雙手交叉放在身前,滿臉笑容:「歡迎登機。」
來人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女孩,簡單地束了一個馬尾,T恤牛仔褲的打扮掩飾不住她青春的氣息和靚麗的身姿。她只帶了很少的行李,行色匆匆,只向孔祥雲出示了一下登機牌就坐在了座位上,埋頭打起了電話,聲音很小,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孔祥雲很是奇怪:「不是說醫療隊是一輛大巴一起過來嗎?她怎麼一個人來了?」
「不知道呀。」許多前一抬頭,見一輛大巴開了過來,忙說:「祥雲,醫療隊來了。來,你的領子歪了,我幫你正正。呀,那人好帥,快看。」
孔祥雲順著許多前的目光望去,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下了大巴,他背對著孔祥雲和許多前,只憑一個背影就給人一種風度翩翩的感覺,再加上那一頭奶奶灰的染髮,瞬間吸引了二人的目光。
不料等他一回頭,孔祥雲和許多前啞然失笑,原來他的頭髮不是染髮,是天然色,他也不是什麼帥哥,而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帥叔。
正是李不言。
李不言之後,眾人依次下車。孔祥雲和許多前開始迎接乘客,讓二人失望的是,醫療隊中女醫生和女護士佔了三分之二,三分之一的男醫生和男護士里帥氣的沒有幾個,僅有的兩個順眼的一個叫何見一個叫庄能飛。要不是庄能飛嬉皮笑臉地主動向她們索要聯繫方式,她們對他倆的好感也許還能持續一路。
等所有人都登機了,二人相視一眼,微露失望之色。孔祥雲問已經做過自我介紹站在艙口清點人數的李不言:「李院長,都到齊了?」
李不言站在弦梯上,朝下面喊了一聲:「何遇,可以了。」
話剛說完,從大巴中衝出一人,他一個箭步飛身上了弦梯,飛快地跳躍數下來到艙口,氣喘吁吁地問道:「怎麼樣,李院長?」
李不言看了眼手錶,搖了搖頭:「搶救一般病人的話,沒問題。搶救H病毒病人,還是慢了幾秒。一分一秒都是病人的生死關,繼續加強練習。」
「是。」何遇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孔祥雲和許多前,遞上了登機牌。
「好帥!」何遇上機之後,孔祥雲雙眼放光,她悄悄一拉許多前,「他叫何遇,何其有幸與你相遇,好浪漫的名字。」
許多前卻索然無味地說道:「帥是帥,可是人太冷了,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一份激情一樣。算了,我可不想碰壁,尤其是碰一座冰山。你要喜歡就去試試,不過千萬要小心,別傷了自己。」
孔祥雲笑了笑:「我也就是說說而已。飛來飛去,咱們見多了帥哥,都是只見一面的旅客。不過……」她咬了咬手指,「就算他是一座冰山,也是我的英雄。我從小就崇拜英雄。」
「崇拜不是愛。」許多前笑著擰了孔祥雲一把,「別犯花痴,其實庄能飛更適合你。你是祥雲,他能飛,多配。」
「去你的。」孔祥雲開心地笑了,心中的擔憂減輕了許多,「忽然覺得,見到他們,H病毒也不那麼可怕了。」
「別放心得太早了,現在還沒有到索蘇剛。」許多前不是有意打擊孔祥雲,而是她對眼前這群充滿朝氣的年輕醫生信心不足,「到了地方,也許他們也會嚇個半死。我敢打賭,他們中有一半人堅持不了兩個月。」
「別看他們年輕,但他們都是精英。」孔祥雲對醫療隊充滿了信心,「他們肯定可以圓滿完成任務。」
在巨大的轟鳴聲中,飛機起飛了。何遇坐在靠窗的位置,正閉目養神,沒留意一人悄悄坐在了他的旁邊。
迷糊中,何遇忽然發現他置身在一處廢墟中,廢墟下有被掩埋的男人、女人和小孩,到處是哭聲和叫喊聲。身邊無數人跑來跑去,都在爭分奪秒地搶救傷員。
「何醫生,脾臟破裂,優先手術。」
一個護士的呼喊驚醒了何遇,他回身一看,身後的簡易手術台上躺著一個痛苦呻吟的病人。他機械地穿上手術服、戴上口罩、拿起手術刀,發出了一系列的指令,然後舉起手術刀正要落下時,突然聽到一聲驚心動魄的驚呼。
「何醫生,小心!」
何遇回身一看,身後一根粗大的木頭朝他當頭砸來。他呆立在原地,想要躲開已然不及。眼見木頭就要落下,千鈞一髮之際,一個人影從側面突然殺出,一把將他推開,自己卻被木頭砸中。
「啊!」何遇嚇得驚叫出聲,一個激靈從夢中驚醒,一隻溫柔的小手落在他的額頭上為他擦汗。
「做噩夢了?」聲音輕柔,似遠還近,然後小手又揪住了他的耳垂,「揪揪耳垂,不掉魂。沒想到堂堂的何大醫生也會做噩夢,還被嚇成這個樣子,太好笑了。」
怎麼聲音這麼熟悉?何遇睜開眼睛一看,差點沒跳起來:「怎麼是你?雲醫生,你不是沒有參加醫療隊嗎?怎麼也在飛機上?我是不是還在做夢?」
「當然不是,我就在你身邊。」雲錦書淺淺一笑,「實話告訴你,其實我一直是無國界醫生成員,這一次沒有報名參加醫療隊是因為家裡有點事情走不開。後來解決了,我就迅速補辦了手續,總算在最後一刻趕上了。」
何遇將頭扭向窗戶,巧妙地躲開了雲錦書的手:「既然你加入了醫療隊,以後一切要聽從指揮,不能由著性子亂來。索蘇剛不比中國,除了有H病毒之外,還有反抗軍、海盜、民間非法武裝團隊,不管是哪一方,隨時都可能要了你的性命。」
「你好像不太高興我加入醫療隊,是不是?」雲錦書察覺到何遇冷淡的態度,「你放心何醫生,我會盡到一個醫生應盡的職責。」
「從工作的角度來說,你能加入,我當然歡迎。從個人的情感來說,你來不來都是你自己的事。」何遇淡淡地看了雲錦書一眼,「雲醫生,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情,你加入醫療隊,是代表國家、代表醫院,不是為了自己,更不是為了別人。」
雲錦書咬了咬嘴唇,知道何遇的言外之意是就算她是為了他才加入的醫療隊,他也不會承她的情,心中大感失落:「我知道,我明白,我不會為你帶來任何困擾,你放心好了。」
何遇的頭扭到一邊,肩膀微微動了幾下。他聽出了雲錦書話中的委屈和不甘,心中有所觸動,想要回頭安慰她幾句,卻又忍住了:「休息吧,要飛十幾個小時,會很累。」
庄能飛和何見坐在何遇和雲錦書的身後,他們的對話雖聽得不是很清楚,卻也聽了個七七八八。庄能飛用力抓了抓了頭,一副悲天憫人的口氣:「一上飛機我就發現了雲醫生,當時都驚呆了。你說雲醫生臨時改變主意要加入醫療隊,沖何帥而來的因素有幾成?」
「一成。」何見懶洋洋地靠在靠背上,閉著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你也別胡猜亂想了,雲錦書是喜歡我哥,但也不是不分輕重的人。她也是一名非常優秀的醫生,有她在,醫療隊才能應付各種複雜多變的情況。」
「那是,女神永遠是女神。」庄能飛碰了碰何見,擠眉弄眼地笑了笑,「既然我們兩個只能有一個被女神選中,那不如未雨綢繆,做點別的準備。孔祥雲不錯,信不信我不出半小時就能要到她的聯繫方式?」
「誰?」何見一愣。
「空姐,就是瓜子臉大眼睛,腿很細很長的那個。」庄能飛嘿嘿一笑,「來了,來了,就是她。快看,漂亮不?」
何見睜開眼睛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又閉上了眼睛:「你什麼時候能改掉見一個喜歡一個的毛病,你就告別單身了。」
「哼,見一個喜歡一個不是毛病,是優點好不好?」庄能飛沖孔祥雲招了招手,「祥雲,你好,麻煩來一杯果汁。」
孔祥雲點頭一笑:「請稍等。」她徑直來到何遇面前,「何醫生,請跟我來一趟。」
庄能飛瞪大了眼睛:「什麼情況?何帥又被空姐盯上了?沒天理了,人帥也不能見一個吸引一個。」
何遇沒有起身:「什麼事情?」
孔祥雲禮貌地笑了笑:「您過來就知道了。」
「就是,什麼事情這麼神秘?」庄能飛站了起來,「我怎麼感覺有一絲陰謀的味道?」
庄能飛一鬧,眾人的目光都投射過來。何遇給了庄能飛一個「自己體會」的不滿眼神,起身跟在孔祥雲身後,來到了商務艙。
李不言和一名三十多歲的女醫生坐在一起,正在低頭商量著什麼。見何遇進來,李不言點頭示意何遇坐下:「何醫生,這位是顧不厭醫生,是從協和醫院抽調過來的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何遇心中打了一個問號,和顧不厭握了握手。顧不厭眼中閃過一絲訝然:「何醫生這麼年輕帥氣,從觀感上看就已經是行業精英了。」
何遇平靜地說道:「顧醫生的意思是說,我不用醫術不用上手術台,只憑顏值就可以治病救人了?」
三十多歲的顧不厭比實際年齡顯得年輕,歲月的風霜還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迹,卻為她平添了成熟女性的知性美和優雅韻味。比起雲錦書的輕柔之美,她的美中多了幹練和洞悉人心的敏銳。
「都說何醫生不苟言笑,沒想到何醫生的冷幽默也這麼有意思。」顧不厭輕輕一攏頭髮,眼神迅速在何遇的臉上來回掃視,「作為隨隊的心理醫生,我負責每個隊員的心理健康問題,對了,也包括維和小隊。何醫生,維和小隊有沒有你認識的人?」
何遇搖了搖頭:「他們和我們不是一個系統,又沒有同機,怎麼會認識?」
「不認識最好不過了。」顧不厭見何遇還站著,示意他坐下,「路途還很長,何醫生不妨坐下,我們好好聊聊作為一個醫生,在面臨從未見過的傳染病並且身處戰地環境,會不會因為恐懼和不安導致情緒失控、失衡,進而引發焦慮、壓抑甚至自殺的想法。」
何遇不動聲色地笑了:「顧醫生是看不起我的職業素養還是心理素質?你以為你是心理醫生就比外科醫生有更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心理醫生是趙括,外科醫生是白起。」
顧不厭輕輕地笑了起來,笑容中有一絲居高臨下的味道:「何醫生不但長得帥,醫術高明,有好口才,居然還懂歷史,了不起。心理醫生不是只會紙上談兵的趙括,外科醫生雖然身經百戰,也不一定就是臨危不懼的白起。我去過不少疫區,也為不下幾十個外科醫生做過心理輔導。何醫生恐怕想象不到,在和平年代的非洲會遭遇怎樣的危機。」
何遇算是明白了,顧不厭不厭其煩地向他灌輸危機理論和心理素質問題,是為了顯示她身為心理醫生的重要性,好讓他對她有敬畏之心,並且言聽計從。他不動聲色地看了李不言一眼,李不言回了他一個無奈加心領神會的眼神。他就知道李不言也拿固執且自視甚高的顧不厭沒有辦法。
好吧。何遇坐了下來,反正路途漫長,聊聊也無妨,看看顧不厭能有多少花樣。他回身沖孔祥雲點了點頭:「麻煩來一杯礦泉水。」
顧不厭審視的目光在何遇的臉上停留片刻:「何醫生不相信我的專業水平,還是不認可我的為人?」
何遇很不喜歡顧不厭既挑剔又自以為是的目光,他接過孔祥雲遞來的礦泉水,點頭表示了感謝:「不好意思,顧醫生。我和你初次見面,連認識都談不上,既不知道你專業水平的高低,也不清楚你為人的好壞,你的問題我無法回答。」
顧不厭攏了攏了頭髮,沒有正面理會何遇,而是問了孔祥雲一句話:「祥雲小姐,從你外行的角度來看,我和何醫生誰的專業水平更高?」
不等孔祥雲回答,何遇站了起來:「顧醫生,沒有什麼正事的話,我就不奉陪了。」
李不言發話了:「何遇,坐下!顧醫生話還沒有說完,不許走!」
李不言朝何遇使了一個眼色,眼神中有所暗示。雖然何遇沒看明白是什麼,卻大概能猜到:顧不厭必定身份特殊,就連李不言也不得不壓下心裡的不滿無奈應對。
孔祥雲莞爾一笑:「顧醫生考住我了,既然您說了我是外行,我就只能告訴您我的第一直觀印象,不一定準確,您別生氣。」
顧不厭自信滿滿地一笑:「你放心,我是心理醫生,我的工作就是疏導別人的心理,如果隨隨便便一句話就會讓我生氣,怎麼能當好心理醫生?」
孔祥雲一臉懵懂,萌萌的樣子很可愛:「我想,心理醫生的工作是疏導別人的心理,讓別人心情舒暢。可是我怎麼感覺顧醫生好像是在故意刁難何醫生,而且還讓李院長很為難?」
顧不厭的臉色頓時由晴轉陰,她勉強一笑:「現在空姐的文化素質也提升了不少,不過整體水平卻在下降,不管是長相還是身材,都和以前不能相比了。」
「空姐的長相和身材提升還是下降,還得由多數人來評判。」何遇愈發地討厭顧不厭了,直截了當地說道,「就如一個美女,別人都喜歡,你喜歡不喜歡並不重要。因為你不是她的目標,或者說,你給不了她幸福,所以你的標準對她來說,不具有價值。就如我,我心理很健康,心理素質很強大,心理醫生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用。」
顧不厭忽然笑了起來:「想必何醫生不知道,戰後心理綜合征屬於『創傷后應激障礙』的一種,又叫創傷后壓力症、創傷后壓力綜合征、創傷后精神緊張性障礙、重大打擊後遺症,指人在遭遇或對抗重大壓力后,其心理狀態產生失調后的遺症……」
「雖然我不是心理學專業出身,但專業術語我也背過。」
「我要說的是,有戰後心理綜合征,也有戰前心理綜合征。」顧不厭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你現在的狀態就是戰前心理綜合征的表現。」
何遇難得地哈哈大笑:「我本來睡得好好的,是顧醫生非要讓我過來聽課。聽來聽去,只聽到顧醫生炫耀了一下專業知識,然後說我有戰前心理綜合征。顧醫生,應該是您睡不著心理緊張,才想找我聊聊好讓您不安的心安定下來吧?不管您去過多少疫區,見過多少心理病人,我都要告訴您,我現在心情輕鬆但身體疲憊,只想好好休息休息……再見!」
何遇沖李不言和孔祥雲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望著何遇的背影,顧不厭的臉色很不好看,不過她還是壓下了心中的不滿:「李院長,何醫生的問題很嚴重,自我、固執、自以為是。他越是故作輕鬆,越是說明他心理正在承受著極大的壓力。這也說明了一點,他對這一次去索蘇剛救援,還是準備得不夠充分。」
「何止是他,恐怕連我都還沒有做好完全的心理準備來迎接即將到來的戰爭。」李不言翻看著手中的資料,臉色越來越嚴肅,「早些讓何遇他們知道疫情的嚴重性,怕打擊他們的自信。但晚些讓他們知道,也許又會讓他們一下飛機就面臨著他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生死考驗。在中國待久了,以為世界到處都是歌舞昇平……」
何遇回到座位上,和雲錦書、何見、庄能飛幾人說了顧不厭的事情。何見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雲錦書卻對顧不厭產生了深深的敵意,還想主動去會會顧不厭,看看她到底有多少本事,被庄能飛勸住了。
庄能飛的理由很簡單:「不要急,雲醫生。我有一百個理由相信,現在你不用去找顧醫生的麻煩,顧醫生早晚會來找你的麻煩。與其主動出擊,不如以逸待勞。」
「說得也是,能飛難得說對一次。」何見本來閉上了眼睛準備睡覺,聽到庄能飛這番話又大感興趣地睜大了眼睛,「哥,有件事情我想不明白,你說上面派一個心理醫生跟隊,是真的為了疏導我們的心理問題,還是在為感染H病毒的病人著想?」
「感染了H病毒的病人身體上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恐怕最大的心理問題就是對死亡的恐懼。」何遇想起顧不厭的態度,不以為然地說道,「顧醫生再優秀,再了不起,也很難安慰一個面對死亡來臨時滿懷巨大恐慌的人,心理學解決不了面對死亡的恐懼。」
「不對不對,你們說得都不對。」雲錦書拿出一堆資料,一邊翻看一邊說,「據研究發現,感染了H病毒的患者在開始吐血的階段其實已經是後期了,而此時患者的腦部已經完全被病毒侵佔並且液化,也就是說,他大腦的所有細胞都被病毒吞噬了。從醫學上講,他其實已經死了,所有的意識、記憶和作為一個人的感知全部消失,可以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
「行屍走肉?」何見嚇了一跳,「等於是說,患者作為一個人的人格已經死了,那麼他的行動和生命體征,只是腦幹的最基礎行為?」
「對,也可以說是下意識的機械動作。」雲錦書不滿地白了何見一眼,「要去疫區了,你們怎麼也不好好看看資料。也難怪顧不厭會擔心我們有心理問題,有些人還真是對H病毒的危害性和發病機制、原理等一點都不清楚。」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何見輕鬆地笑道,「中醫傳承了幾千年,也在順應時代的發展不斷地改進和創新。注重實證的西醫,更是看重所見即所得的結果。資料我都看過了,在整個國際醫學界對H病毒還沒有完全研究清楚之前,所有的結論只能提供參考。」
何遇擺了擺手:「好了,不用爭論了,大家好好休息。他們有他們的結論,等親眼見到了H病毒的威力,研究了H病毒的致命機制以及特徵后,再得出我們自己的結論。現在說什麼都是紙上談兵。」
雲錦書不滿地小聲嘀咕,「既然是同行得出的結論,就要尊重並且信任,而不是全盤否定。何醫生的態度太不專業了,醫生怎麼能意氣用事?」
何遇自然聽清了雲錦書的話,卻假裝沒有聽見,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從領隊何遇的狀態來看,醫療隊對H病毒危害的嚴重性認知嚴重不足,在這一點上不如維和隊。維和隊領隊雖然是一個女警官,卻比何醫生認真多了。」顧不厭在一張紙上不停地寫著什麼,不時地抬頭看李不言一眼,「李院長,我建議一下飛機就先召開一次會議,由我來為他們先做心理疏導工作,讓他們意識到他們將要面臨的生死挑戰。」
「這好像不太妥當……」李不言推了推眼鏡,表情看上去和善可親,「都是年輕人,又都是第一次參加援外,H病毒又是世界性難題,他們對其危害性認知不足也實屬正常。在我看來,憑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衝到一線,可能會比做事瞻前顧後唯恐有一絲閃失的效果更好。」
顧不厭有幾分生氣地說道:「李院長,您這是不負責任的表現,會害了他們。」
「熱血和激情有時候比畏首畏尾更能創造奇迹。」李不言狡黠地一笑,「我一向是一個相信奇迹的人。」
「真想不到,您一個曾面對人生中許多醫學上解決不了的不治之症的醫學專家,還相信沒有科學理論的奇迹。」顧不厭不無嘲諷地說道。
「顧醫生真的相信自己能治癒一個心理疾病患者?」李不言的表情像是飛機窗外凝重的夜色,「我當了幾十年醫生,見過的患者不下幾萬人,得出了一個讓所有醫生沮喪的結論,想不想聽聽?」
孔祥雲和許多前圍在李不言身邊連連點頭,孔祥雲一臉期待:「想聽,想聽,李院長快說。」
「我見過的病人中,三分之一是誤診,三分之一是自愈,只有三分之一才是醫生治好的。所以,奇迹隨時隨地都在發生。」李不言摘下眼鏡,哈了口氣,擦了擦鏡片,「有時擦亮眼鏡可以看清世界,但很難看清自己。人單眼的水平視角最大可達156°,雙眼的水平視角最大可達188°,兩眼重合視域為124°,只有這124°視角內的物體才有立體感,所以,360°的世界,人眼只能看到一半,同樣,人的知識也是一樣。顧醫生,我們用有限的視角和知識,想要徹底地了解別人,怎麼可能?」
顧不厭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許多前拉了拉孔祥雲的胳膊:「姜還是老的辣,李院長真厲害,幾句話就讓顧醫生找不到東西南北了。」
顧不厭側身看了孔祥雲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光彩:「祥雲小姐,知道你為什麼現在還單身嗎?不在於你的長相,也不在於你的職業,而是你的心理有問題。」
孔祥雲驚恐地拍了拍胸口:「顧醫生,我膽子小,您可千萬別嚇唬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我有心理問題。」
「每個人都有心理問題,或多或少而已,只是大部分人不知道或者不願意承認罷了。」顧不厭示意孔祥雲坐下,「來,反正也沒什麼事情,我們好好聊聊。」
孔祥雲看了許多前一眼,許多前擺了擺手:「你去好了,有事我去忙。反正是包機,人不多。」
孔祥雲坐了下來,顧不厭拿出一張紙遞了過去:「寫下你最喜歡的一個字。」
孔祥雲不假思索地寫下了一個「雲」字。
「雲的形狀變化多端,飄在天空,所以,你找不到合適的男友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顧不厭又看了幾眼孔祥雲的字跡,「你的字用力不大,圓潤有餘,力度不足,說明你做事喜歡淺嘗輒止,並不願意多付出努力。可能是因為性子淡,也可能是因為懶散,反正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不敢大膽去表白,也不會採取行動去追求,只想被動地等待,結果往往就是錯過。」
許多前聽得入了神,也湊了過來:「顧醫生,您也幫我看看好不好?」
「女孩子一定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目標要清晰。」顧不厭微笑著點頭,示意許多前也坐下,「高富帥的男人很多人都喜歡,既是高富帥又專一的男人,更是男人中的極品。但極品男人可遇而不可求,就算遇上了追求了,也未必追得上。道理很簡單,極品男人和極品女人一樣,都是稀缺資源。稀缺資源必然會有許多人哄搶,如果你自身不夠優秀,不是白富美,或是只白只美不富怎麼辦?也有辦法……」
何遇不知道睡了多久,一覺醒來感覺神清氣爽,睜眼一看,身邊的雲錦書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他起身伸了個懶腰,嚇了一跳,周圍東倒西歪睡覺的全是男人,女人一個也沒有。
出什麼事情了?何遇忙搖醒睡得香甜還流口水的庄能飛:「別睡了,出事了,人都沒了。」
庄能飛睜開惺忪的眼睛,揉了半天才看清是怎麼一回事:「啊,天啊,遇到色狼外星人了?」
「哎呀,真吵。」何見也醒了,起身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你們真行,睡得真死,沒事,她們都去聽顧醫生講課了,不用管她們。」
「講什麼課?」何遇一愣,顧醫生的課還能這麼吸引人?
「女性最喜歡的愛情心理學八卦課堂。」何見哈哈一笑,「怎樣找到最佳男友?優秀的男人最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女人怎樣征服男人?無非是這些兩性關係的話題,說來說去不離三個字——我愛你或者你愛我。」
話剛說完,雲錦書就一臉歡喜的從商務艙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同樣一臉喜色的路愉程。
「什麼事情這麼高興?」庄能飛嘻嘻一笑,「是不是決定以後喜歡我了?」
雲錦書回了庄能飛一個閃一邊兒去的眼神,然後笑盈盈地來到何遇身邊,雙手一按何遇的肩膀:「坐下,我要和你討論幾個問題。」
何遇被她怪怪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慌:「有問題等到了索蘇剛再討論也一樣,現在我要休息了。」
「你都睡了半天了,不許再睡了。」雲錦書用力一拉何遇的胳膊,「就幾個小問題,不要怕。一不會涉及隱私,二不用動腦子,你只需要說是還是不是就行了。第一個問題來了,你是不是喜歡主動的女生?」
何遇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摸了摸雲錦書的額頭:「你不會是被顧不厭洗腦了吧?」
「顧醫生是個好醫生,你別抹黑她。」雲錦書之前對顧不厭的敵意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認可和贊同,「顧醫生的專業知識非常厲害,我們都特別喜歡她。」
「就是,就是,顧醫生可好了。」路愉程急忙附和雲錦書,又仰起臉問何見,「何見,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喜歡藍色還是綠色?」
何遇怕她們沒完沒了,站了起來:「告訴你們一個既簡單又深刻的道理,別想太多,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就行——讓你笑的人,是喜歡你的人;讓你哭的人,是你喜歡的人。好了,是選擇喜歡你的還是你喜歡的,自己決定。」
何遇話一說完,眾人都不再說話,陷入了沉思之中。
飛機徐徐降落在索蘇剛機場,一下飛機,一股夾雜著泥土氣息的熱浪撲面而來。何遇眯起眼睛,望向一望無際的草原。非洲以其特有的熱情、亘古的空曠和不變的荒涼迎接來自東方的客人。
辦完入境手續,已經有一輛大巴車在等候眾人。大巴車破舊不堪,斑駁的車漆和缺玻璃的車窗不是何遇等人關注的重點,車身上累累的彈孔才是讓人最吃驚的地方。
孔祥雲和許多前送醫療隊上大巴,孔祥雲向何遇遞上了一張名片:「有任何緊急情況,都請第一時間聯繫我。飛機會在索蘇剛停留一天,後天起飛。」
「為什麼要再停留一天?」何遇收起名片。
「萬一應急救援隊有隊員想要回國,後天就可以搭乘航班回國。」孔祥雲微微一笑,「一天的反悔期。」
「醫療隊沒人會反悔,維和隊就不好說了。」何遇對自己的隊伍自信滿滿,「維和隊也是你們航班執行的任務?有幾個人反悔了?」
「一個……」孔祥雲掩嘴一笑,「也沒有。」
「除了緊急情況之外就不能聯繫孔妹妹了?」庄能飛湊了過來,搶過名片掃了一眼又還給了何遇,「我記下電話號碼了,孔妹妹,有沒有綁定微信?等下加你微信。」
孔祥雲落落大方地笑道:「手機號和微信同步,歡迎加我微信。」
庄能飛又沖許多前伸出了右手:「許美女可否賞臉也送我一張名片?」
許多前直接拿出了手機:「掃我微信多省事,要什麼名片?」她打開微信,調出了二維碼,「來,加上。」
「來,兄弟們,都來加微信了。」庄能飛有好事不忘同事,招呼一聲,結果呼啦一下男士們全部圍了過來,紛紛要掃許多前和孔祥雲的微信。
孔祥雲也不好意思拒絕,只好拿出手機。
何遇站在一邊冷冷地看著。
「何醫生怎麼不去掃美女的微信?」顧不厭走了過來,淡淡一笑,「根據心理學研究顯示,大多數男性對空姐有過不同程度的性幻想。」
何遇冷冷地說道:「顧醫生有沒有研究過,大多數男性的性幻想對象也包括女醫生?」
顧不厭臉微微一紅:「不但有空姐、女醫生,還有女警官……不知道何醫生的性幻想對象是空姐還是女警官?」
「我喜歡一個人就會直接告訴她,不會去幻想。」何遇抬手看了看手錶,沖眾人喊道,「差不多就行了,上車。」
話剛說完,遠處幾輛軍用吉普便風馳電掣駛來。看那來勢洶洶的樣子,似乎是叛軍勢力。
庄能飛和路愉程大驚失色,路愉程慌亂之中抱住了何見的右胳膊,庄能飛就一把抱住了何遇的左胳膊:「一下飛機就被綁架,然後被綁匪撕票,蒼天呀大地啊,我不會出師未捷身先死吧?」
何遇來之前就知道索蘇剛不但治安混亂,而且還有地方叛亂勢力。政府軍一直在和叛軍作戰,卻始終沒能打敗叛軍。叛軍由以前的正面和政府軍作戰轉成了游擊戰,就和神出鬼沒的海盜一樣。叛軍會突然出現在某個城市的中心,發動進攻,等政府軍反應過來之後,又迅速撤退,消失得無影無蹤。
叛軍化整為零的游擊作戰方針讓政府軍大為頭疼,卻又無可奈何。索蘇剛作為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之一,人均GDP只有幾百美元,又因連年內戰的消耗,國家財政始終遊離在崩潰的邊緣,無力增加軍費開支。因此,內戰持續了幾十年,政府軍始終消滅不了叛軍。
反倒是叛軍在外部勢力的資助下,逐漸發展壯大起來。好在叛軍不得民心,只能四處躲藏,在和政府軍的對抗中也占不了上風。當外部勢力的資金不夠時,叛軍就和海盜一樣綁架人質索要贖金,以此來維持開支。因此索蘇剛內陸地區叛軍綁架案不斷發生,而沿海一帶又海盜盛行。
索蘇剛雖是沿海國家,但在內陸也有廣袤的土地,有一望無際的草原,有到處是砂石峭壁的荒山。叛軍不管是藏身在草原之中還是荒山之內,都很難被發現行蹤。政府軍沒有足夠先進的空中打擊力量,甚至交通工具都不如叛軍的先進,所以每年都會發生大量的綁架人質事件,政府軍對此也無能為力。
何遇清楚地記得,去年新聞中還報道過:一個聯合國救援組織成員一下飛機就被叛軍綁架了,經過艱苦的談判之後,聯合國支付了上千萬美元才將人質贖回。人質被叛軍足足關押了三個月,因錯過了救援的最佳時機,有不少成員的身心受到了極大的摧殘,從此再也不敢踏進索蘇剛一步。
一瞬間何遇想到了許多,發現一向鎮靜的自己在面對真正的危險時也會感到驚慌。還好,驚慌之外,還沒有失措,他當即大喊:「大家不要慌,更不要亂,圍成一團,男人在外,女人在內,快!」
眾人推來推去,半天都沒有圍成一團,此時四輛軍用吉普車卻已經趕到了。四輛車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停穩,呈包圍之勢將何遇等人圈在中間。
何遇大著膽子向前一步:「你們是什麼人?我們是來自中國的救援醫療隊,出於人道主義精神來索蘇剛幫助感染了H病毒的患者。根據《日內瓦公約》以及國際紅十字與紅新月運動章程所賦予的使命和權力……」
「何醫生,如果你遇到的是叛軍,剛才的一番話還沒有說完,你就被叛軍一槍托打掉門牙了。」一人從最近的一輛吉普車上跳了下來,她一身迷彩軍服,英姿颯爽,大步來到何遇面前,「記住,以後遇到叛軍,你能做的只有兩件事情:想保命的話,無條件投降;有本事的話,立刻反抗。」
何遇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什麼又是你?」
「為什麼不是我?」艾慕何回應了何遇一個少見多怪的眼神,先是敬了一禮,然後伸出右手,「維和小隊領隊艾慕何以及維和小隊全體成員歡迎醫療隊來到索蘇剛。從現在起直到回國,醫療隊所有的安全工作都由維和小隊負責,何醫生有任何安全保障上的要求,請儘管開口。只要不違反規定,我一定儘力滿足。當然了,前提是醫療隊所有的安全工作,都要無條件服從維和小隊的安排。」
何遇把一顆心放到了肚子里,雖然是自己人,卻是冤家艾慕何。他認同艾慕何的身手,卻懷疑艾慕何負責安保工作的專業知識是不是夠用。何遇用手一指大巴的彈孔問道:「正好有一個問題要請教艾警官,大巴上的彈孔都是什麼槍造成的?」
又有一人跳下車來到艾慕何身邊,他眼神充滿敵意地望向了何遇。何遇一眼就認出此人正是上次和他有過矛盾的吳平生,他並不在意吳平生的態度,來到大巴車前,手指指向了其中一個彈孔。
艾慕何很清楚何遇的用意,她的目光在何遇手指所在的彈孔上停留了片刻:「5.56毫米口徑的突擊步槍,從彈孔的角度判斷,是正面近距離射擊,多半是美國的M16步槍。」
何遇不置可否,手指又指在了另一個彈孔上面:「這個呢?」
「標準的7.62毫米口徑的步槍,應該是俄羅斯的AK47步槍。」艾慕何不假思索地答道。
「這個呢?」何遇又指了下一個彈孔。
「9毫米口徑的手槍。」艾慕何依然是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她微微皺眉,「難道是伯萊塔92F手槍?不應該,世界十大名槍之一的伯萊塔可是價值不菲,叛軍怎麼買得起?除非是叛軍的首領……」
想到了什麼,她推開何遇的手,順著彈孔朝裡面看了一眼:「何醫生,你有沒有發現,彈孔都集中在車廂中間,而且都是近距離開槍,肯定是想幹掉一個明確的目標。」
何遇不得不佩服艾慕何的專業和敏銳:「艾警官的理論基礎不錯,至少在理論層面上讓人很是信服。」
「你的意思是在實戰的時候,艾警官就保護不了你了?」吳平生對何遇的話很是不滿,更何況他本來就看何遇不順眼,「何醫生,如果你不相信艾警官,那麼在出事的時候,你記得第一時間躲到我的身後,我替你擋子彈。」
「謝了。」何遇聽出了吳平生話中的嘲諷和輕視,也不生氣,「萬一你中彈受傷了,我會第一時間搶救你,盡全力保住你的生命。」
「原來維和小隊的負責人是艾警官,好巧,又見面了,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雲錦書來到艾慕何身前,淡笑著伸出了右手,「以後還要請艾警官多多關照。」
艾慕何並不和雲錦書握手,轉身上車:「不好意思,雲醫生,手不幹凈,就不握手了。請上車,機場離駐地還有幾十公里,要路過一片無人區。無人區經常有叛軍出沒,所以我們才來接應你們。」
雲錦書輕輕哼了一聲:「艾警官的職業病比醫生還嚴重,在她眼裡,壞人永遠比好人多。好在我的職業病沒那麼嚴重,所以在我看來,艾警官的身體很健康。」
「身體健康,未必心理就健康。現在是心理病人比身體病人多。」顧不厭凝視著艾慕何上車的背影,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何遇一眼,「一個救援隊兩個領隊,兩座冰山,一對固執自我的男女……也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唉,作為心理醫生,我壓力很大。」
庄能飛不滿地嘀咕了一句:「你能有什麼壓力?不過是杞人憂天。何帥才是真正的壓力山大,前有艾慕何,後有雲錦書。對了,他還有一個前女友在索蘇剛感染了H病毒。我要是他,不崩潰才怪。」
「上車,別胡思亂想了。」何見推了一把庄能飛,「一諾姐和我哥分手好幾年了,早就斷了聯繫。他來索蘇剛不僅僅是為了一諾姐,更是使命擔當。你以為都像你一樣,不管什麼事情都可以聯想到泡妞。」
「什麼泡妞,是愛情好不好?俗!」庄能飛跟在雲錦書身後上了車,看到車前有一個空位就一屁股坐了下去,「雲醫生,來,坐我旁邊。」
雲錦書白了庄能飛一眼,沒有說話,徑直朝後面走去。走到中間的位置,見艾慕何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旁邊留出了一個空位,便想要坐下:「艾警官,我可以坐下嗎?」
艾慕何正低頭在座位上尋找什麼,抬頭一看:「對不起,有人了。」
雲錦書只好悻悻地坐在了後面的座位上,一抬頭,吳平生走了過來。吳平生也想坐在艾慕何身邊,卻同樣被艾慕何拒絕了。吳平生也是一臉尷尬地向後走,坐在了雲錦書的身後。
何遇也上車了,雲錦書忙招呼何遇:「何醫生,坐這裡。」
何遇路經艾慕何的座位時,遲疑了一下,然後坐在了艾慕何的旁邊。雲錦書臉色一變:「何醫生,何醫生……」
何遇並不理她,艾慕何轉身看了何遇一眼,小聲說了一句什麼,何遇點了點頭,也低頭在座位上尋找起來。
「我可以坐這裡嗎?」吳平生起身來到雲錦書旁邊,目光緊盯著何遇和艾慕何,「離得近些,可以聽到他們說話。」
平心而論,雲錦書對吳平生沒什麼好感,不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點了點頭:「坐吧。」
「艾警官,我們的職責是保護何醫生等人的安全,但保護安全不一定非要坐在一起。」吳平生雖然坐在艾慕何和何遇的身後,卻聽不到二人在小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二人低頭在尋找什麼,不由得著急道。
「別吵,有情況。」艾慕何壓低了聲音,認真地說道,「這輛車估計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吳平生一臉不解,左右看了看,大巴車已經啟動,前面兩輛軍用吉普開道,後面也有兩輛,「有我們的人保駕護航,能有什麼問題?」
「少說話。」艾慕何回身瞪了吳平生一眼,「虧你還是維和小隊的副領隊,一點警惕性都沒有,還不如一個業餘的醫生。」
何遇不高興了:「我是專業的醫生好不好?射擊和拳擊才是我的業餘愛好。我的業餘愛好都能超過你們的專業,到底是我太聰明了,還是你們太笨了?」
「何醫生,是不是想比試一下?」吳平生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
「坐下!」艾慕何十分不滿地說道,「能不能別添亂,沒看我和何醫生正在忙嗎?」
「找到了,找到了。」何遇的手在艾慕何的座位下面摸索,觸摸到了一粒圓圓的有金屬質感的東西,他半個身子壓在艾慕何的腿上,胳膊用力伸長,「子彈卡在了座位下面,要不是剛才我根據彈道分析子彈的著彈點,還真找不到。」
「怎麼都是你的功勞了?」艾慕何的目光落在了前面座位的靠背上,眼睛一亮,「別以為就你有發現,我也有。」她身子前探,壓在了何遇的後背上,手伸到了前面座位的中間。
「哎呀,辣眼睛。」庄能飛正在放行李,看到何遇壓在艾慕何腿上而艾慕何壓在何遇背上,故作驚訝地閉上了眼睛,心中卻是竊喜無比,「這進展也太快了,兩座冰山一相遇就融化了。」
「何遇!」吳平生大怒,站起來想抓住何遇,奈何何遇在艾慕何身下,他無處下手,只好怒道,「你就是個流氓醫生,趕緊起來,信不信我三拳打死你?」
「吳平生,你夠了,坐回去。」艾慕何手中多了一枚子彈,她一拍何遇的後背,「我先找到的,我贏了。這是7.62毫米的子彈,彈頭沒什麼損傷,應該是直接穿透了車體卡在了座位中間……你呢,找到了什麼?」
何遇的手中多了一枚已經變形的9毫米的子彈,顯然受到了猛烈的撞擊,更讓人心悸的是,子彈上還有血跡。
「何醫生,你和艾警官到底在幹什麼?」和吳平生的氣勢洶洶不同,雲錦書雖然也很氣憤二人親熱的互動,卻知道按照何遇的脾氣不能硬來,就委婉地問道,「是這輛車有什麼問題嗎?」
「是有問題。」雲錦書的策略果然奏效了,或者說,何遇正好有強烈的表達欲,「上車前我和艾警官查看了車身上的彈孔,一共有三種不同口徑的槍對大巴局部有過一次精準的集中式攻擊。我和艾警官所坐的座位就是被集中攻擊的地方,說明當時座位上坐著重要的人物……」
艾慕何接話說道:「原定派來接你們的車和之前接我們的車本來是同一輛,但奇怪的是現在不但換了一輛車,還換了司機,我就覺得哪裡不對,才和吳平生一起上了大巴車,而不是坐在吉普車上。」
吳平生低下了頭,一臉羞愧:「對不起,艾警官。我上大巴車不是因為警惕性高,而是想寸步不離地跟著你。」
「別打岔。」何遇對吳平生身為一個大男人的醋意感到既好笑又鄙視,男人得有男人樣,要分得清輕重緩急。
吳平生瞪了瞪眼睛,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庄能飛悄悄對何見說道:「何帥的情敵從兩個變成三個了。我越來越佩服他了,有女生喜歡他不算什麼,怪就怪在喜歡他的女生,他全不喜歡。不喜歡也就算了,還自帶情敵,你說他冤不冤?一個沒有女朋友的人卻有了三個情敵,他會不會做夢都哭出聲來?」
吳平生回身一拍庄能飛的肩膀,迅速在車廂中掃了幾眼,小聲說道:「不要說話,先坐下,有問題。」
何見立刻老老實實地坐下,路愉程也是二話不說就坐回了座位,還低下了頭。庄能飛卻在東張西望,不肯安生:「什麼問題?吳警官,你不要大驚小怪好不好,不就是幾顆子彈嘛,跟誰沒見過子彈似的。告訴你,初一我早戀的時候,就給我的情敵寄過一封畫了一把槍和一顆子彈的信……」
顧不厭從庄能飛身後走過來,一把將庄能飛拉到自己身後,她來到吳平生面前,輕輕咳嗽了一聲,擺出一副嚴肅的面孔:「吳警官,我有必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吳平生,你連這樣的局面都控制不住,我會考慮下次讓你負責後勤。」艾慕何生氣了,右手一按耳中的特製耳機,小聲吩咐,「葉十三、孫現偉,注意觀察周圍環境,小心伏擊。」
說完,她才沖顧不厭說道:「顧醫生,請坐回座位。安全問題由我負責,現在是我說了算。」
顧不厭很是不滿艾慕何咄咄逼人的態度,用手一指何遇:「他也是醫生,不是警察。」
「他是一個比較專業的臨時警察。」艾慕何舉起手中的子彈,「是在何醫生的提醒下我才察覺到了不對,又是在他的幫助下才找到了子彈。你們誰要是有和他一樣的本事,我也會讓你們和我並肩作戰。」
「不就是認識幾顆子彈嗎?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顧不厭小聲說了一句,還是老老實實地坐回了座位。
吳平生和庄能飛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同時湊上前來。庄能飛搶先說道:「何帥,索蘇剛幾乎每天都有鬥爭,車上有子彈不是很正常嗎?哪裡有問題了?」
「車上有子彈是正常,但接醫療隊的車上有子彈,就不那麼正常了。」何遇冷靜地分析了一下問題所在,「第一,就算大巴之前遭遇過射擊,索蘇剛條件有限,只有幾輛大巴,接醫療隊之前將大巴車打掃清洗一遍也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並沒有。大巴車不但外面沾滿污泥,車內也是髒得可以。」
庄能飛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正踩在速食麵包裝袋和香蕉皮上,不由皺眉閃開。
「第二,車身上密集的彈孔都是很新的彈孔,索蘇剛多雨,彈孔附近還沒有生鏽,說明槍擊事件過去還不到二十四小時。你們一定有過這樣的經驗,一把菜刀磨亮之後放到外面,如果天氣潮濕,一天下來就會生鏽。一輛剛剛遭受過槍擊的大巴用來接遠道而來的客人,怎麼想怎麼覺得詭異,對不對?更詭異的是……」
「更詭異的是如此密集地沖一個地方射擊,車上的人不死也會重傷。」艾慕何接過何遇的話,繼續說道,「車上這麼臟,說明沒有被清洗過,既然沒有被清洗過,座位上的人身受重傷必然要流血。可是我和何醫生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血跡,卻找到了兩顆子彈。一顆子彈貫穿了車身,沒有傷到人,一顆子彈在貫穿了車身之後還傷了人——就是何醫生手中的子彈。」
何遇舉起了手中的子彈:「這是9毫米的手槍子彈,有效射程50米,你們看,子彈有輕微變形,說明撞擊在了硬物上。子彈上有血漬,說明子彈擊中了人體。不過不是射入了人體,因為子彈射入人體之後,由於動能過大,受到人體組織的阻擋會翻滾變形,子彈會變成扁平的形狀。所以,被擊中的人只是被子彈擦傷了,而且傷得不重……」
「這又說明了什麼問題?」李不言本來坐在最後面,被何遇和艾慕何的分析吸引,也走了過來,「也許只是因為這輛車昨天遭受了槍擊,今天來不及清理就派來接我們了。在索蘇剛這種什麼事情都會發生的地方,這件事情不值得大驚小怪。」
「李院長,您遺漏了一個重要的細節……」何遇一指艾慕何,「還是交給艾警官來解釋更有說服力。」
就在剛才,何遇和艾慕何已經就此事小聲討論過了。
艾慕何點了點頭,指了指車窗上的泥點和車內的垃圾:「從機場到駐地都是公路,沒有泥路,這輛車上布滿了泥點,明顯是從鄉間泥路上走過的。從泥點的乾涸程度判斷,從沾染泥點到現在只經過了幾小時。由此可見,這輛大巴不是從駐地開來機場的,而是從其他地方。綜合以上分析,這輛車沒有問題,就是我的腦子有問題了。」
「生性多疑的人往往會有焦慮、胡思亂想的狀態。艾警官,雖然你分析得頭頭是道,但也不排除是你想得太多,給自己帶來了困擾,從而影響了你的判斷。」顧不厭覺得她找到了合適的切入點,想高談闊論地教育艾慕何一番。
話剛說完,庄能飛忽然發現了異常:「不對,車怎麼減速了?咦,又加速了。」
車子先是一頓,然後猛然提速,站在中間的庄能飛反應不及,身子朝後一仰,正好撞在了顧不厭身上。
「怎麼回事呀你?討厭。」顧不厭用力推開庄能飛,不想剛剛提速的大巴又來了一個急剎車,她收勢不住,一頭撲在了庄能飛的後背上,情急之下還牢牢抱住了庄能飛。
庄能飛雙手抓住了座椅才沒有摔倒。他突然被顧不厭抱住,溫香軟玉撲滿背,不由嘻嘻一笑:「幸福來得太突然。顧醫生,雖然你比我大了幾歲,不過既然你這麼主動,我不有所表示就是對你女性魅力的不尊重……」
顧不厭又氣又惱,想要推開庄能飛,只是汽車急剎車之下,她身子前傾,站都無法站直,只好恨恨地說道:「庄能飛,你有嚴重的妄想症。」
庄能飛還想再調侃幾句,不等他張嘴,汽車猛然停住,剎車速度過快,他再也堅持不住,一頭摔倒。他一摔倒,緊抱著他的顧不厭也重重地壓在了他的身上。
車內的人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呼。
「出什麼事了?」
「怎麼停車了?」
「啊,司機怎麼跑了?」
「不好,司機要逃!」何遇迅速站了起來,一個箭步衝下了車,艾慕何緊隨其後。
只是二人動作雖快,卻還是比司機慢了幾步。司機下車后拚命狂奔,跑向了路邊的荒野,瞬間跑到了百米之外。
大巴前面的吉普車上下來一人,把一把狙擊步槍交給了艾慕何。何遇眼睛一亮,欣喜地說道:「88式狙擊步槍,好槍。」
艾慕何接槍在手,瞄準了正在奔跑的司機:「參數背得倒是流利,打不中還是沒用,只會紙上談兵的人我見多了。」
「有本事你打中再說。」何遇眯著眼睛看了司機一眼,目測距離,「200米了,再不開槍就不能保證命中率了。」
「不要開槍,不要開槍。」李不言從車上下來,連連擺手,「你們是維和小隊,只能自衛,不能攻擊。」
「是,李院長。」艾慕何收起槍,「我只是嚇唬嚇唬司機。行了,上車,趕緊離開這裡,不安全。」
停車的地方是一處荒涼的沙漠,道路兩邊是砂石和灌木,一眼望去,可以藏人的地方數不勝數。
「我覺得你應該殺了他。」何遇望著司機越來越遠的身影,不無擔憂地說道,「司機棄車而逃,肯定是通風報信去了。現在我們只有兩個選擇,要麼一槍殺了他,要麼趕緊離開。」
「趕緊離開,趕緊離開!」李不言沒想到還沒有到駐地就出現了意外,他對索蘇剛之行充滿了擔憂,作為領隊,他必須盡全力保證每一個隊員的人身安全,「別愣著了,都上車。」
何遇不無遺憾地又看了司機一眼,司機的身影已經在800米開外了,超過了88式狙擊槍的精確命中射程,只好搖了搖頭,轉身上車。
艾慕何又交待了前後車一些注意事項,最後才上了車。上車時,她手中還拿著88式狙擊步槍。
眾人看到艾慕何手中的步槍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不少人開始感到害怕,有一個女護士的聲音里都帶上了哭腔:「我想家了,我想媽媽了,我想回家找媽媽……」
說實話,顧不厭雖然心裡也有幾分害怕,但此時正是她大顯身手的時候,她來到女護士面前,耐心地安撫她,很快使女護士的心情平復了下來。
大巴換了一個司機——吳平生。本來何遇想讓庄能飛上陣,吳平生卻自告奮勇,說什麼也要親自開車,還說他車技一流,最後只好由他。大巴重新發動后,先由李不言說了一番話,安慰大家,讓大家不要擔心,在索蘇剛司機半路上扔下一車人逃跑的事情時有發生,不算什麼大事。然後又由顧不厭說了一些心理學上的專業術語,總之就是讓大家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也不要胡思亂想。讓大家相信國家既然派醫療隊前來索蘇剛,肯定會做好各項工作;也要相信維和小隊有足夠保護醫療隊的能力,不會讓任何人受到傷害。
顧不厭的話起了作用,眾人的心情平復下來。大巴前行了半小時,風平浪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艾慕何還是坐在何遇的裡面靠窗的位置,她把狙擊槍放在右側,何遇幾次想看都被她拒絕了。何遇很是不滿地小聲說她小氣,她也不理,一直看著窗外。
「你沒有覺得哪裡有些不對?」過了半晌,艾慕何終於還是忍不住扭頭去問何遇,卻見何遇在閉目養神,似乎是睡著了,不由氣笑了,「真行,還能睡著,心真大。」
「槍都不讓摸,不睡覺還能怎麼著?」何遇睜開眼睛,見窗外閃過的全是一樣的荒涼景色,「有什麼不對的,司機要通風報信早就報完了,現在離駐地也不算太遠,還能有什麼事情發生?」
「你繼續睡吧,沒事了。」艾慕何生氣地將槍放到了更隱蔽處,「一個大男人那麼小氣,怪不得單身。」
何遇卻不睡了,拿出帶血的子彈察看一番,又低頭看了看:「艾警官,你有沒有覺得事情很詭異?第一,司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開車來接醫療隊?接了醫療隊后,為什麼又半路棄車逃跑?第二,如果司機真是叛軍的人,那麼司機棄車逃跑后,為什麼叛軍不追上來?第三,大巴車上面有彈孔,是不是說明發生了一場激戰?被這顆子彈擊中的人是誰?現在是死是活?」
「你想得太多了。」艾慕何很是不以為然地白了何遇一眼,「記住,你是一名醫生,不是警察,也不是維和官兵,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行了。」
被艾慕何一頓反駁,何遇也不生氣,還是沉浸在自己的推斷中:「醫生也需要縝密的思維和冷靜的分析,否則就成不了一名好醫生。艾警官,我們打個賭怎麼樣?」
「賭什麼?」艾慕何抓緊手中的狙擊槍。
「如果……」何遇的目光從艾慕何手中的狙擊槍上一掃而過,流露出嚮往的神色,「如果司機回來,你就讓我用一用88式狙擊槍,怎麼樣?」
艾慕何咬了咬嘴唇,想了一想:「好,如果司機真的去而復返,還帶了叛軍,槍可以借你用一用,但前提是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許開槍。」
「遵命!」何遇喜出望外。88式狙擊步槍他嚮往已久,苦於無緣一試,他常去的射擊場中槍支種類不少,偏偏就是沒有88式。
何遇最大的愛好就是槍,幾乎到了痴迷的地步。或許是從小受武俠小說的影響,看多了古代英雄人物的傳說,他最大的夢想就是左手手術刀右手狙擊槍,當一名行俠仗義的俠醫,既能治病救人,又能除暴安良。
「距離駐地還有不到五公里了……」艾慕何看了看手錶,「五分鐘內,如果司機還沒有回來,何醫生,你就輸了……」
艾慕何話未說完,「砰」的一聲槍響傳來,隨後大巴猛然一斜,左側激起了無數塵土。車內眾人紛紛驚呼,身子同時朝左傾斜。
一聲巨響傳來,何遇頓時心中一驚:「爆胎了。」
「都趴下,有狙擊手。」吳平生努力控制大巴,不讓大巴側翻。他知道左後輪被槍擊中后爆胎了,以他的車速還被準確地擊中左後輪,對方的槍法十分厲害。
何遇不由分說,一把搶過艾慕何手中的狙擊槍,通過瞄準鏡朝左側觀望。視線中,寬闊的草原上,幾輛汽車正瘋狂地朝大巴衝來。
「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先找到狙擊手在哪裡,而不是看衝過來的叛軍。」艾慕何奪回狙擊槍,她已經看清衝過來的幾輛汽車上面穿著軍服手持AK—47衝鋒槍的人正是叛軍,「準備做你最專業的事情,不要跨界。」
「現在最流行的不就是跨界嗎?」何遇還有幾分不服氣,「跨界人才以後最有前景。」
艾慕何顧不上理會何遇,目光快速地搜索目標。忽然,大約500米外的一處灌木叢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提醒何遇:「注意12點位置的灌木叢。」
一道反光閃過,正晃過何遇的眼睛,從未有過實戰經驗卻研究過各種戰術的何遇立刻有了判斷:「沒錯,狙擊手就埋伏在灌木叢中,剛才他瞄準鏡鏡片的反光暴露了他的位置。」
吳平生車技不錯,幾次險象環生,最後穩穩地把車停了下來。
前車和後車的武警已經全部下車,各就各位,將大巴圍在中間。叛軍一共有五輛車,一輛豐田越野,四輛福特皮卡。人人手持AK—47衝鋒槍,還有人拿著肩扛式火箭筒RPG,粗略估計有三四十人,把四輛吉普和一輛大巴團團圍住。
論人數,何遇一方絕對佔據上風,醫療隊和維和小隊共有五十多人;但論戰鬥力,他們和叛軍根本無法相比,有戰鬥力的維和小隊一共不過二十多人,並且攜帶的都是輕武器,遠遠比不了叛軍威力巨大的AK—47以及RPG。
更何況叛軍是久經沙場的戰士,而維和小隊的成員都是武警。
路愉程嚇得臉色慘白,緊緊抱住何見的胳膊不放:「騙人,都是騙人的,說國外都是美景,都是天堂。還是中國好,何見,我要回國,我要回家,我一分鐘也不想待在非洲了。」
何見心裡也是七上八下,說不害怕那是騙人的,畢竟是頭一次見到這麼驚心動魄的場面。雖然他也很想馬上回到安穩和平的中國,但既然肩負了救人的使命,就得堅持到底。他只好寬慰路愉程:「不要怕,現在中國強大了,一般人不敢對中國人動手。中國是愛好和平的國家,但要真惹怒了中國,誰不服就把它打服。」
「艾警官的維和小隊行不行呀?」路愉程探頭朝車窗外偷偷看了一眼,見幾十名黑人手持衝鋒槍和維和小隊對峙,嚇得一縮脖子,「他們的槍法準不準?力氣大不大?能不能打敗叛軍?」
何遇回身小聲說道:「不要胡思亂想,你們老老實實地待在車裡就好。」
「哥,你不要下車,危險!」何見知道何遇喜歡逞英雄,可是現在面對的是叛軍,不是陸大馬。他相信以何遇的身手,在叛軍面前也只有送命的份兒。
外面傳來喊話聲,是英語。庄能飛聽不太懂,蹲在地上拉了拉何見的胳膊:「說什麼呢?」
「裡面的人全部下車,三分鐘之內不下車的,槍斃。」何見臉色慘白,「索蘇剛也太亂了,政府軍去哪裡了?我們是醫療隊,叛軍敢動我們,是違反了國際法。」
「你們先不要下車。」何遇走到車門口,回身大聲說道,「不要怕,有我和艾警官在,不會出事。」
艾慕何一拉槍栓,子彈上膛:「第一,請大家相信維和小隊的戰鬥力和保護醫療隊的決心。第二,大家不要有任何激怒叛軍的言行。第三,一切聽從指揮。」
話一說完艾慕何就縱身一躍,下了大巴。何遇緊隨其後。李不言站了起來,他神色還算平靜,眼神中卻也有一絲慌亂:「同志們,請聽從艾領隊的安排,都蹲下,不要暴露在狙擊手的視線內。」
顧不厭從車後走到車前:「李院長,我要下車。」
李不言猶豫了一下,點頭同意:「我們一起下。」
車外,氣勢洶洶的叛軍呈半包圍之勢,黑洞洞的槍口齊齊地對準維和小隊。有幾人想上車,被維和小隊攔下。對方想要強上,維和小隊中便傳出一陣拉動槍栓的聲音,形勢萬分緊張,一觸即發。
艾慕何大步來到叛軍面前,仰起頭,一臉傲然:「我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應急救援隊,來索蘇剛是為了救治感染了H病毒的病人。我不管你們是什麼人,只要你們是索蘇剛人,就應該讓我們儘快趕到疫區,快一分鐘,也許就可以多救活一個人。」
一個人分開人群來到艾慕何面前,他四十左右的年紀,身穿迷彩服,頭戴軍帽,腰上有一把伯萊塔92F手槍。他左耳的耳垂缺失,像是槍傷。
他上下打量了艾慕何幾眼,突然將手槍抵在艾慕何的太陽穴上。何遇大驚,想要上前,卻被幾個叛軍攔住。
艾慕何不動聲色地用狙擊槍的槍管推開手槍,冷冷地問道:「你是他們的首領?」
「是的,我叫埃弗亞。」埃弗亞眼中閃過一絲訝然,驚訝於艾慕何的鎮靜,「你一個小女孩,怎麼不怕我?」
「你的狙擊手已經被我們鎖定。」艾慕何右手做了一個手勢,武警的隊形迅速改變了一下方位,「你也已經被我們的狙擊手鎖定,在你扣動扳機之前,你的狙擊手和你會同時中槍。既然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我為什麼要怕你?」
埃弗亞一驚,似乎不相信艾慕何的話,他回身朝狙擊手的方向看了看,搖頭咧嘴一笑,「你們中國人最會虛晃一槍了。好吧,就算你說的是真話,要知道你是在我的地盤上,我死了,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你以為我們只有這些人?」艾慕何冷冷一笑,朝東方一指,「向東300公里的亞丁灣上,有五艘正在巡航的中國軍艦。只要一聲令下,半小時后,中國的巡航導彈就會把你的地方夷為平地!」
埃弗亞臉色變了變,又哈哈一笑:「中國軍艦?中國軍艦都沒有巡航導彈,你不要騙人,以為我什麼都不懂?亞丁灣有許多我的老朋友,他們專門做海上的生意,對中國軍艦的性能了如指掌。」
何遇悄悄朝艾慕何使了一個眼色,讓她不要再說下去了。他很清楚艾慕何是在使疑兵之計,可惜她雖然身手不錯,也有膽有識,但軍事知識卻太欠缺了。埃弗亞身為叛軍,有許多海盜朋友很正常,不出意外,他肯定也了解一些中國軍艦的裝備。
艾慕何沒有注意到何遇的眼神,繼續說道:「幾個海盜就能對中國軍艦的性能了如指掌了?知道什麼叫軍事機密嗎?」
「哈哈哈哈,別跟我講什麼軍事機密,你說的巡航導彈是反艦巡航導彈,是專門用來打軍艦的,不能攻擊陸地。」埃弗亞放聲大笑,再次把槍抵到艾慕何的太陽穴上,「小女孩,你還有什麼可以拿出來和我談判的?」
艾慕何愣住了,對於軍艦的知識,她確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畢竟是女孩子,對軍事上的事情感興趣已經很少見了,想要精通就太難了。此時她才想起剛才何遇朝她大使眼色,不由暗自懊惱,悄悄向何遇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何遇心領神會地微一點頭,哈哈一笑:「埃弗亞先生,你說的反艦巡航導彈是鷹擊—62?你知不知道中國除了海基的鷹擊—62和陸基的長劍—10之外,還裝備了艦對地攻擊的巡航導彈東海—10?你肯定不知道,這畢竟涉及到了軍事機密,不過我可以適當透露一些內部消息讓你聽聽,東海—10的射程是1500公里到2000公里,從亞丁灣發射,很快就可以落在你的頭頂上。」
埃弗亞收回手槍,來到何遇面前,把手槍抵在何遇的胸口:「你要是敢說一句假話,我手指一動,你就會被打爆心臟。」
何遇心跳加快,第一次被烏黑的槍口頂在心臟的位置,誰都會心驚肉跳,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叛軍首領。他努力保持鎮定:「既然埃弗亞先生很了解中國軍艦的性能和裝備。那麼請問埃弗亞先生,中國軍艦的反艦巡航導彈和陸基巡航導彈的技術既然已經十分的成熟和先進,為什麼就沒有艦對地的巡航導彈?是技術上不過關還是缺少資金?你覺得對中國來說,技術和資金會成為問題嗎?」
埃弗亞眼中閃過半信半疑的神色,緊緊頂住何遇胸口的槍稍微鬆了幾分:「說下去。」
「相信對軍艦很了解的埃弗亞先生肯定明白一個道理,一般來說裝有導彈發射平台的艦艇都可以發射艦對地巡航導彈,既然對中國來說技術和資金都不是問題,那麼毫無疑問,中國軍艦已經裝備了艦對地巡航導彈。如果你還想要更準確的消息,我也不怕告訴你,正在亞丁灣巡弋的最新的052D型驅逐艦和093G型攻擊核潛艇,都可以在半小時內向你的地盤傾泄數百枚東海—10巡航導彈,把你苦心經營的基地炸成平地!」
「中國是愛好和平的國家,但中國絕不允許有人破壞和平,我們是中國政府派來索蘇剛的應急救援隊,執行人道主義醫療任務。你們如果傷害了我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中國政府絕對會配合索蘇剛政府軍,打一場讓你們全軍覆沒的戰爭。」何遇一口氣說完,心想幸好他酷愛軍事,對許多軍艦的性能和裝備爛熟於心,不管是不是管用,反正他儘力了。
埃弗亞手中的槍依然頂在何遇的胸口,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他不時地抬頭望天,似乎天上會突然落下一枚巡航導彈一樣。何遇表面鎮定,內心卻緊張無比。
艾慕何暗暗佩服何遇的機智和博學,她握緊了拳頭,暗中為何遇打氣。第一次覺得何遇雖然冷冰冰的有些討人嫌,但在關鍵時候還算得上是一個靠得住的同盟,不由對何遇多了幾分好感。
又過了一會兒,在何遇感覺渾身快要被汗水濕透時,埃弗亞的手槍終於移開了。他哈哈一笑,將手槍收了起來,用力一抱何遇的肩膀:「中國朋友,索蘇剛歡迎你。」
何遇長舒了一口氣,緊張的心情舒緩了幾分,他回應了埃弗亞一個擁抱:「謝謝埃弗亞先生。不知道埃弗亞先生是否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叫何遇。」
何遇很清楚,埃弗亞擺出氣勢洶洶的陣勢,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辦。
埃弗亞揮了揮手,叛軍都收起了武器,不再將槍口對準救援隊。他抱住了何遇的肩膀,親熱地說道:「不瞞你說,何,我真的有事情想得到你的幫助。你也知道,索蘇剛爆發了H病毒,有許多人感染后不治身亡。我的夫人也病了,非常需要你的救治。」
何遇心中不爽,求他治病不但綁架他,還拿槍恐嚇他,哪有這樣求人的?他嘴裡卻說:「治病救人是醫生的天職,人在哪裡?」
「你真的願意救我的夫人?」埃弗亞驚呆了,「我以為你們是政府請來的救援隊,不會救反政府軍的人,所以才想綁了你們。」
「我們是無國界醫生,在疾病面前,不分國界,也不分陣營。」何遇回頭看了李不言和顧不厭一眼,「救你的夫人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放了他們,讓他們去疫區救助其他的病人。」
「不行。」埃弗亞頓時臉色一變,「放他們走,他們會向政府軍通風報信。救完人再放你們走。」
說完,埃弗亞一擺手,幾個人攙扶著一個女人從越野車上下來。
女人很虛弱,在有人攙扶的情況下仍然站立不穩。她臉色極差,雙目無神,眼中布滿了血絲。
如果說剛才面臨的生死考驗是精神上的,那麼現在面對的生死考驗就是醫學上的。相比之下,H病毒比手槍更讓人恐懼。手槍可以一槍致命,而感染了H病毒,卻要在痛苦中掙扎數日才會在絕望和恐懼中死去。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過程。
別說何遇,就連艾慕何也在見到女人的一瞬間驚呆了。誰也想不到在好不容易躲過了生死威脅之後,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他們會正面和H病毒對上!
顧不厭剛才還強作鎮定,想要表現出面對生死考驗時強大的心理素質,然而在女人出現的那一刻,她再也無法保持平靜,驚叫一聲:「H病毒患者,快跑!」
話一說完,她就飛一般跑上了大巴。
所有人都為之一驚,面對叛軍黑洞洞的槍口都不曾退縮半步的維和小隊的隊員都不約而同地後退一步,面露驚駭之色。
「埃弗亞先生,你怎麼讓她在沒有防護的情況下就出來了?你難道不知道H病毒可以通過接觸傳染嗎?你們都有被傳染的可能!」何遇大喊一聲,「你們都退後,退後!」
艾慕何一愣神的工夫就被何遇一把拉住,她只覺身子一轉,一股力量將她推到了車門前。她回過神來,見何遇一人昂首挺胸,義無反顧地沖了過來,她驀地心中一暖,不知為何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強烈的念頭——外表越是冰冷的人,內心越是溫暖。何遇有時是挺討厭的,自以為是、固執又大男子主義,但在緊要的關頭,他又是第一個衝到最前面為別人擋下所有危險的那個人。
有時她也很反感何遇的大男子主義,但事情往往都有兩面性。那些平常對你溫柔以待、心細如髮的男人固然暖心,但在此刻,細心的暖男們也有可能一個個跑得比你還快。
人生的荒唐就在於你只能選擇其一。艾慕何腦中忽然浮現在機場遇到的那對雙胞胎兄弟,一弦一柱思華年,華年……她眼中閃過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