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馬爾斯
我受李斯特夫人的邀請來到法國,今日我將從巴黎出發,前往一個與倫敦隔海相望的邊陲小城,然後在那裡留宿一夜,後天出發去往李斯特古堡。
我不知道為何李斯特夫人會突然對血族的聖器感興趣,她托我從青海帶去有利於尋找聖器的資料,並強調她非常需要這些。我向來不會拒絕貴族們的要求,這次,即使我心有疑慮也不例外。
不多不少,三年以前,曾有個人類女孩向我詢問有關血族聖器的消息,那時,我還是個剛接管敘述者職務的人類,對於其他人類所提出的這些問題一向不予理會。而她,是個纏人的小傢伙,整天對我問這問那,一旦我稍加理睬,一連三天都要不得安寧。後來,我明白地告訴她:「你的年齡尚小,而且沒有能力讓血族欣賞你。」我知道這話傷害了她,但好處是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在我耳邊嘮叨了。我開始逐漸忘卻她,只是最近李斯特夫人向我打聽聖器的下落時,我的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人竟是她。
最近我的右眼皮常跳,我不確定這種不好的預兆是否和此次旅行有關,所以我總感到茫然,總在猶豫究竟該不該走下一步,該不該更接近李斯特古堡。然而我的腳最終毫不猶豫地向前出發。
火車馬上就要進站了,我已經不得不去往那個我的雙腳為我選擇的未來。
或凶或吉,誰知道呢?
5.馬爾斯
在去往那個邊陲小城的火車上,我享用了午餐。火車上的食物總是讓人難以下咽,無論是在中國還是法國,這都是不變的慣例。
我在吃飯途中遇到了一個純正中國血統的女孩,並嘗試用中文與她交流。她很快就融入了談話。有趣的是,她告訴我她要去尋找吸血鬼。
她似乎很高興能夠遇到一個會說中文的人,於是我告訴她,事實上我有四分之三的中國血統。她盯著我的臉看了足足二十分鐘,才說:「看上去真的有點像中國人。」
在我接受初擁以後,容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那是融進血液里的歐洲血統,我越來越像一個歐洲人,有時連我自己都會忘記自己是個純正的中國人,一般人就更難看破了。
在我說我對吸血鬼也感興趣的時候,她顯得很激動。我告誡她,應稱他們為「Kindred」(血族)而非「吸血鬼」,那三個字的稱呼對他們的優雅是一種褻瀆。然而這固執的姑娘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又扯出她背包里的《暮光之城》看起來。我勸她多看些英文版的血族文獻,並順便練習一下她那糟糕透頂的英文。「《夜訪吸血鬼》、《德古拉之吻》、《范海辛》,如果用作消遣,你可以先看看這些。」我像個推銷員似的開始推薦。哦,撒旦原諒我吧!我實在是太想找人說說話了。
可是無論我怎樣解釋,這姑娘始終都不明白她為什麼必須看吸血鬼的敵人《范海辛》之類一點也不浪漫的書。
後來我乾脆放下餐具,與她告別,結束了她滔滔不絕講述的關於她夢中吸血鬼男友的故事。我覺得保持沉默比與她對話要好得多。
「這真是頓豐盛的午餐。」我咬著牙離開了餐車。
午餐過後的半小時我一直在看《所羅門的小鑰匙》,眼睛發酸的時候無奈地放下書,抬頭時看見餐車上遇見的那個中國女孩又來了。她見到我時面帶微笑,好像對再遇並不吃驚,與我內心的煩惱成了鮮明的對比。
列車就快到達終點站勒阿弗爾,所以我周圍有空餘的座位。她挑了我對面的座位坐下,又開始了她的長篇胡扯。
儘管我不想聽,但一個紳士的直覺告訴我,我必須面帶笑容恭聽女士的言論。縱然她要與我談論的是吸血鬼帥哥會在何時何地如何出現,以及隨即將會引發怎樣的一場曠世絕戀。
看著她激動到扭曲的臉,我不禁想問,當她知道我其實就是她一直朝思暮想的血族「帥哥」時,她會不會激動到猝死?也許她猝死了會更好,醫護人員會將她抬走,至少能留給我一個安靜的車廂。
當然,更多的可能是她會傷心到猝死,僅僅因為我並沒有她講的「愛德華」帥氣。
在接下來的談話中,我逐漸知道這個傻姑娘其實連電影版的《吸血驚情四百年》都沒有看過,甚至只知道該隱是亞當的兒子而不知道亞當的妻子是誰。我告訴她該隱是如何成為血族的,她也聽得雲里霧裡。讓萬千血族崩潰的是,她甚至還不知道血族共有十三個氏族。
我完全對這個女孩失去了興趣,自顧自地塞上耳機聽音樂。過了一會兒,她生氣地離開了,嘴裡在說些什麼,依照口型,我知道她在說我沒有禮貌,但我沒有理會她。
撒旦啊!讓我銘記此刻並引以為戒吧!
6.馬爾斯
在勒阿弗爾,我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即使我平日里很少睡眠,也不影響我要表達的意思,我是說,我遇到了個奇怪的女人(或女孩)。
第一,她來自中國。
第二,她要尋找血族。
這真是讓人崩潰的事實,近日來到法國尋找血族的中國女孩真多啊!不過她又告訴我,她獵殺血族。
她的目光彷彿看透了我的內心,像是補充說明又像是故意告訴我:「但我不獵殺遵守戒律的血族。」
我們是在酒吧相遇的,聽她說出這些話后,我僵笑著抿了一口「血腥瑪麗」,但凝視她的眼睛時又墮入了冰窖之中,無論是酒吧美女熱火朝天的鋼管舞還是「血腥瑪麗」穿喉的熱辣都無法點燃我。我的心冷到了極點。
她是獵人,而不是我在列車上遇到的花痴女。她穿著黑色緊身皮衣,熱辣的身材會讓所有人類男性為之傾倒。而對於我這樣一個血族來說,這樣的美女意味著毀滅。
她的笑綻放在嘴角,如醉鬼般踉踉蹌蹌。我知道她一直跟著我,但我不知道為什麼。
她在我隔壁的房間住下了。徹夜安靜,靜得可怕。我告訴自己,我並沒有觸犯戒律,所以不必擔心獵人的獵殺。可我到底在怕什麼?這是獵人與獵物之間的天然感覺嗎?就像狼群一接近,羊群就逃散?我不知道。
今日我將前往李斯特古堡,我早已雇好計程車。願撒旦驅走這位獵人姑娘,我不希望她一直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