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十年前的福音鎮

如果不是十年前福音鎮出了一件大事情，也許艾瑞克現在也是一個正坐著火車滿海灣國遊歷的年輕人，經歷了許多精彩的人生瞬間，體驗過不同的生活方式。

艾瑞克還記得，那天他像平常一樣，和幾個好朋友在村子里玩耍，突然，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幾輛雄赳赳氣昂昂的鐵皮馬車浩浩蕩蕩地開進了福音鎮，後來，艾瑞克才知道這是汽車，但是對當年的他來說，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

坐著汽車來到福音鎮的，並不是一些觀光客，而是一群十分特殊的人。他們穿著古怪又臃腫的迷彩服，踏著厚重的野外探險皮靴，頭上還戴著一盞可以隨時開關的探照燈，背著大包小包，風塵僕僕地闖入了福音鎮。

在艾瑞克的記憶中，這是福音鎮第一次迎接那麼多外人。一共來了十八位陌生人，根據他們的自我介紹，原來他們是一群皇家地質探險隊員，這次來到福音鎮，是想要考察福音鎮的地質風貌，並且通過考察和研究，將福音鎮申報為海灣國的森林保護區，作為重點生態保護對象。

知道了他們的來意，鎮長非常高興，大擺筵席請了三天三夜客。鎮上的年輕人也紛紛拿出了他們的看家本領，將福音鎮古老的風俗習慣，部落舞蹈和信仰方式一一告訴了皇家地質考察隊員。

這支考察隊的隊長，是一位做了一輩子地質研究的老教授，大家都親切地喊他布朗教授。隊員們也年齡各異，大部分都是剛剛從海灣皇家學院畢業的有志青年男女，還有體力過人，長年累月在野外工作的專業開採者。

他們帶來了一種特別的氣象，鎮長非常熱烈地歡迎了他們，並且還特別與村中幾位德高望重的前輩一起，搭建了一座全新的福音鎮旅館——森林小屋。

鎮上的孩子們特別喜歡和這些地質隊員在一起。地質隊員在福音鎮停留了大約有一個半月，他們白天忙著在福音鎮周邊仔細地考察每一塊地貌，忙著將所發現的每一塊石頭編號，忙著記錄各種讓人看不懂的紛繁筆記，空餘的時候，就總是像變魔術一樣，從隨身的大背包里翻出各種各樣有趣的小玩意兒，告訴孩子們在福音鎮之外的世界。

艾瑞克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了一位年輕的女地質學家，她叫瑪利亞。瑪利亞對艾瑞克就像親姐姐那麼親切，她告訴艾瑞克，在很遠的地方，有一種和福音鎮的小河截然不同的水域——大海，而大海的顏色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顏色。

「瑪利亞有一雙漂亮的藍色大眼睛，笑起來特別地好看。那時候我就想，也許大海的顏色就是瑪利亞眼睛的顏色吧。我也暗暗下了決心，等我長大之後一定也要走出福音鎮，去遠方看看海洋，聽聽海風的聲音。」

「我每天都纏著瑪利亞玩，她是個喜歡紙牌遊戲的活力女孩。不管走到那裡，她都會隨身掏出一副撲克牌。這副牌就是她送給我的禮物，她常常說看似平凡無奇的撲克牌里，隱藏著許多秘密……」說著，艾瑞克從隨身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副老舊的撲克牌，一看便知道，艾瑞克曾經無數次地拿著撲克牌，懷念著記憶中的麗人。

撲克牌里的秘密？查理詫異地看了李維一眼，卻見後者頻頻點頭，似乎極為贊同瑪利亞的說法。回頭要跟李維好好請教一下，查理暗暗思忖道。

「之後，她便隨著地質隊的同僚們，進入禁忌森林考察……」

艾瑞克的聲音漸漸地低沉了下去，查理微微皺了皺眉頭，迅速地和李維交換了一下眼神。

「在這之前，瑪利亞其實已經出入過很多次禁忌森林。啊……那個時候，禁忌森林還不叫禁忌森林，而是叫作福音森林。過去，我們每年都會在森林的溫泉邊舉辦很多活動，比如篝火節、納涼晚會等等。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一次瑪利亞進入森林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了。」

「你的意思是……瑪利亞消失了？」

「是的。嚴格說來，就是消失了。整整18名地質專家都沒有再出來。而我的爸爸率領全鎮子上所有的年輕人進入禁忌森林尋找，最後，就連政府也派了大量的警察前來進行調查，但都一無所獲。就這樣，爸爸對外封鎖了小鎮，並且將福音森林改名為禁忌森林，那裡面的溫泉每年還是會突突地冒出地下優質的泉水，可是再也不會重現從前的模樣了。」

艾瑞克說完，低垂著頭，聲音也變得越來越無力：「甚至，我爸爸也取消了對我的承諾，他不希望我離開福音鎮，我只能永遠作為福音鎮的一分子留在這裡。」

「那你為什麼會做魔術師呢？」查理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好奇地問道。

「瑪利亞他們的到來，給我們帶來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特別是布朗教授，他在這裡的一個月內，曾經開設過一段短期的布朗教室，專門給我們鎮上的孩子們講解一些有趣的科學現象，並且帶我們做了不少實驗。」

「科學現象？艾瑞克，你還記得布朗教授帶你們做的是怎樣的實驗嗎？」查理的眼睛驀然亮了起來。

「當然記得啦！比如布朗教授當時教我們如何不用火種就能夠點燃稻草堆。他是選擇太陽最好的下午2點左右，用有凹凸面的大塊玻璃對準稻草堆完成的。因為太陽聚焦在凹凸面上可以迅速地升溫，最終引燃目標物體。還有，印象非常深刻的就是麵粉爆炸試驗咯。當時我們找了村子里放置麵粉的倉庫，教授安排我們抖麵粉，結果大家就嗆得臉紅脖子粗地走了出來……

「後來，因為地質隊員們的失蹤，我漸漸地忘記了這些事情，直到有一天，我在森林小屋旅館里找到了瑪利亞沒有帶進森林的旅行箱，並且在裡面找到了一本書，名字叫作《生活中的魔術師》，我很認真地研究了這本書裡面的每一句話，我發現，其實只要你有心，就可以把任何自然現象用科學的方式變成一種魔術，帶給人不一樣的驚喜。

「所以，雖然不能離開福音鎮，但是我立志成為福音鎮第一個魔術師。現在我也做到了。每年煙火大會，我都可以用化學反應製作一些別出心裁的煙花，給全鎮的人們帶來快樂。」

「謝謝你！」查理的眼中閃過了一道光芒，他微笑著看著艾瑞克，又望向一直在不知疲倦歌唱的唱片機，「艾瑞克，我想問問，這台唱片機，是不是也是瑪利亞送給你的禮物呢？」

「嗯，是的。」艾瑞克走過去輕輕地撫摸著這台唱片機，聲音里充滿了淡淡的遺憾，「瑪利亞讓我知道原來人的聲音也是可以通過特殊的方法保存下來的。可是我卻沒有來得及把她的聲音保存下來。不過，我會永遠記得她呢。」

說完，艾瑞克又非常充滿期待地望向查理和李維，真誠地說道：「其實……我聽說我爸爸和你們之間的約定了，你們想要找的東西好像還沒有找到吧？雖然我爸爸是個很古板的人，可是他的心地是非常善良的，他一定不希望你們遭遇什麼不幸才那麼凶地對待你們。雖然……我也幫不上你們什麼忙，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夠完成心愿。」

「嗯！」查理用力地點了點頭，「我們還想要試試看丟失的東西是不是能找到。現在就要走咯！不過走之前，艾瑞克，這個給你。」

查理對李維眨了眨眼睛，李維心領神會地從筆記本上撕下了一張紙，折了兩折，遞給了艾瑞克。

「這是？」

看艾瑞克的眼中閃過一絲迷惑，查理微笑著解釋：「等一會兒我們離開之後你再看吧，這是我們想要送給你的禮物。」

唱片機里的女聲還在幽幽地唱著悠揚的歌聲，艾瑞克站在那裡，緊緊地捏著手中的紙條，望著查理和李維遠去的方向，久久難以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