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倪裳
倪裳坐在陳鴻,不,是田雨的車裡,在後座直勾勾的盯著陳鴻的後腦勺。
陳鴻從倒車鏡里看著倪裳的神情,覺得她像是一個警察在看管犯人,渾身都不舒服。
「問吧。」倪裳收回了捕影法繩,道:「你想知道什麼就問什麼。」
陳鴻冷笑道:「這就是你報答我對你救命之恩的方式?」
倪裳肅容道:「別以為救了我一次就可以為所欲為。」
「我也沒有想過要為所欲為,我就是覺得不公平。」
「不公平?」倪裳啞然失笑道:「你還覺得不公平?有幾個人死了以後,還能像你這樣享受別人的香車美女?」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車我是開了,美女我可沒有享用。」
「家裡一個,診所里一個,對面還有個美艷的獵影人,你倒是沒有主動出格,可被動享受的也不少。」
陳鴻一驚:「你一直在暗中監視我?」
「不服氣嗎?」倪裳輕蔑的瞥了陳鴻一眼:「你隸屬於我的轄區,我當然要對你負責到底。」
「服氣,當然服氣,不敢不服氣。」陳鴻心中不忿,嘴上嘲諷道:「除了我之外,流亡影子多了去,也沒有見你去管,倒是我義務幫忙,收拾了幾個,可也不見你謝。」
「你有是非之分,也懂得收斂和低調,做事不算出格,這也是我能這樣跟你平心靜氣說話的原因。」
「呵呵,謝謝誇獎了,真不敢當。」陳鴻皮笑肉不笑的瞥了倪裳一眼,道:「你是人,還是別的什麼?」
「我和影子一樣,是脫離了肉體的意識,所以人類看不見我的存在。」
「看!」陳鴻頓時激動了起來:「這就是不公平!咱們兩個同樣都是脫離肉體的意識,為什麼你能管我?」
「因為我是影界的執法者,你不是。」
「你憑什麼是執法者?」
「考上的。」
陳鴻一愣:「考上的?」
「對,在影界通過選拔考試被任命的。你如果想成為影捕,應該也並不難,但前提是你得先回去影界去,參與執法者的考試選拔。」
陳鴻無法想象這些程序,皺眉問道:「影界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簡單對你說吧,我們把世界分為三部分,你也可以稱之為三界——現實,夢境和影界。活著的人存在於現實,死了的人,意識前往影界做影子,現實和影界交匯的地方是夢境。」
「那你之前所說的,影子在影界能享受百年安樂又是怎麼回事?」
「準確來說,只有前往影界,被消除了生前的記憶之後,才會被稱為『影子』,遊盪在人間的,是『流亡影子』。影子在影界之中就像是人活在現實中一樣,會愛會恨,會生老病死。生前是好人的影子,在影界中就能享受到安樂富庶的生活;生前是惡人的影子,在影界中就過的困頓貧寒,活在影界社會的最底層。」
「那影子會死嗎?」
「我說了,影子和人一樣,要經歷生老病死。」
「那影子死了以後會變成什麼?」
倪裳目光閃爍了一下,幽幽的說道:「影子死了之後,就意味著這個人從身體到意識,都徹底消亡了。」
陳鴻沉默了良久,又問道:「那影子為什麼要被消除掉生前的記憶?」
「不消除生前記憶的話,影子就會留戀現實世界,像你現在這樣,想方設法的會逃出影界,回到現實中來,那樣不便於三界的穩定,會出極大的亂子。而且,你不覺得記憶是人痛苦的根源嗎?」
陳鴻回過頭來,盯著倪裳道:「那你,也被消除了前世在人間的記憶嗎?」
倪裳道:「誰也不會例外的。」
「那你就不好奇你的前世是什麼樣的人嗎?」
「沒什麼好奇的,無非是生老病死,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而已。」
陳鴻愣了半天,搖頭嘆息道:「真不知道是該說你洒脫,還是說你沒心沒肺。我是不想被清除掉記憶的,就算是死了也不想,我覺得,這種事情,應該沒有人想的。」
倪裳微微蹙起了眉頭,道:「我能夠理解你的想法,可是魘的可怕你也已經看見了,就如田雨那種,不用我多說吧?他有記憶,懷揣的是對現實的留戀,可是慢慢的會失去初心,只剩下貪念、執念、怨念,它們不但會拒捕,還會傷人,連最親近的人都會傷害!你沒聽他說,連妻子都可以不要,都可以送給你嗎?你覺得這種存在,你願意做嗎?」
陳鴻搖頭道:「我不會成為那種東西的。」
「別太自信了,每個人都有作惡的潛力,而且作惡這種事情,是會上癮的。」
「好吧,你不去做思想品德教育老師實在是可惜了。」陳鴻撇了撇嘴,道:「咱們聊聊引渡漩渦吧。」
「哪裡有死亡,哪裡就會有自然開啟的引渡漩渦。一般情況下,肉體死亡后的意識是不會拒絕被漩渦吸收的。我們這些影捕,也有開啟小型引渡漩渦的能力,用以引渡聽話的影子,以及做為來往於三界的通道。」
「可是我——」
「你這樣的例外極少極少,到現在我還沒有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鴻暗暗思索:「難道是因為腦袋裡那古怪的聲音嗎?連影捕都無法發現它的存在?」
他攤開了手,說道:「那我手掌心的這種,帶有漩渦紋路的黑色光斑,又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因為連我也沒有這種能力。你的這種能力很像是我的上級執法者捕頭才具備的能力,但他們沒有肉身的。」
「哦。」陳鴻搓著手,忽然得意了起來:「那我比你厲害啊。」
倪裳臉色微紅,哼了一聲,扭頭看向窗外,圓潤的眼睛眨巴著,長而彎曲的睫毛忽上忽下,嘀咕道:「你是個異類而已,不見得比我厲害。」
「別嘴硬,明明就是很弱,連田雨都打不過。」
「誰說我打不過他的?!」倪裳滿臉都起了紅暈,如同深醉,她羞而忿忿的辯解道:「我是因為你而分心分力,又被你牽制住了我的捕影法繩,還被你打掉了我的捕刀,所以才被田雨偷襲鑽了空子!所以,說起來,你根本就沒有救我,是你闖出來的禍,本來就得你來解決!」
「喂,你屬什麼的?」
倪裳一怔,大眼呆萌,不明白陳鴻為什麼突然會問這種問題,但還是答道:「按照影界的出生日期,我是屬兔的。」
陳鴻搖頭道:「不對。」
倪裳好笑道:「我自己的屬相,我難道還不知道?」
「你是屬白眼狼的,當然你是不會承認的。」
倪裳惱羞成怒道:「陳鴻你——」
「你看,我就知道你不會承認的。」
倪裳把手一抖,捕影法繩迸射出來,陳鴻連忙道:「我開個玩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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