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送葯
宋青蓮的小院就在三姨娘院子後面，出了門拐個彎就到，很近。
被小如扶著踏在青石板上，宋青蓮還有些腿軟無力，等著推門進了自己的房間，她都被這滿室的簡潔給震驚住了。
回想起三姨娘那一屋熱鬧浮華的擺設，再看自己屋裡空空如也，宋青蓮僵硬地扯了扯唇角，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小姐，您先上床歇著，奴婢給您打點水來擦洗。」小如說完轉身就要走，宋青蓮卻一把拉住了她，「小如，給我多弄點水來，在柴房呆了兩天，我覺得全身都臭了，你不知道一到夜裡柴房裡就鑽了老鼠出來，好嚇人……」
宋青蓮說著還后怕地撫了撫胸口，老鼠什麼的她醒來后便真沒見著，但她渾身不舒服，總想清洗一番再換件乾淨的衣服。
小如微微猶豫了一下才點頭道：「廚房有些遠，奴婢一來一回怕是耽擱得要久些，小姐您多等一會兒……」
「沒事，你去吧！」宋青蓮拍了拍小如的肩膀，目送她離開這才轉身進了內室。
這間屋子是一明一暗兩間房的格局，除了外間靠窗擺了長條桌凳，內室里就只放了一張架子床和一個簡易的梳妝台，靠牆還有一個半舊的黃花梨木衣櫃，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真是簡單得一目了然。
宋青蓮抿了抿唇，目光一掃便徑直坐到了梳妝台前，泛黃的銅鏡中只能夠看清她大致的輪廓，瓜子臉、柳葉眉，再想湊近看清點便是模糊一片，根本看不真切。
所以她到底長什麼模樣？
宋青蓮皺了皺眉，食指輕敲在梳妝台上，昨夜她趁人不注意時偷偷瞄了一眼，宋家的女眷包括宋夫人、宋青玲、三姨娘在內都美得各有千秋，她的長相應該也不至於差。
「嘎吱！」
院門突然被人推開，有腳步聲踏來，伴隨著少年特有的粗厚嗓音在門外喚著，「青蓮，你回來了嗎？」
宋青蓮神情一震，她記得這個聲音，是昨晚救她出柴房，又為了她與三姨娘爭論的男子，是她的二哥宋青瑜。
從小如的口中宋青蓮也知道她和宋青瑜並不是一母同胞，但這個二哥生性火爆仗義，對她從來都比對宋青玲好，她不知道是什麼原由，但在這偌大的府邸，有一個人這樣關心自己，宋青蓮心裡還是覺得暖暖的。
「二哥……」宋青蓮剛想迎出門去，宋青瑜已經撞了進來，見她氣色比昨日好了許多，額頭已經纏繞上了紗布才微微鬆了口氣，「我一大早就到三姨娘屋裡尋你，卻聽說你已經回自個兒屋裡了，這才急急趕來一看……」
宋青蓮的手臂被宋青瑜給穩穩扶著，他一臉關切地看著她。
少年的臉龐因為急切的奔跑顯得很是紅潤，額頭還有一層細細的薄汗，卻襯得他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清郎如明月朝霞，一身的坦蕩。
宋青蓮揚眉一笑，又拉了宋青瑜到長條凳上落坐，「我在我姨娘這裡能有什麼事，二哥你多慮了。」說著遞出一方綉帕給宋青瑜擦汗。
宋青瑜怔怔地接過，一時之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一直覺得他們兄妹倆才是脾性相投，可宋青蓮這文靜溫柔的模樣讓他突然有些不適應，這還是那個一身風風火火，直脾氣的宋青蓮嗎？
看出宋青瑜眼中的疑惑，宋青蓮心裡「咯噔」一聲，一邊扶著額頭落坐，一邊思忖著怎麼解釋，「二哥……我頭被磕傷了，恐有些事情記不太清楚了。」一頓又道：「但姨娘說我犯了錯，所以我也在自省，做事不該那麼衝動，既讓自己受苦受罪又連累二哥你擔心，是妹妹的不是……」
宋青蓮說著眸中便泛起了淚花，有一種酸澀的情緒在心中發酵，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的情緒在作祟，還是真得覺得自己委屈。
「好了，我也沒說你什麼，怎麼自己先哭上了？」宋青瑜反應過來趕忙用帕子給宋青蓮擦了擦眼淚，想了想才道：「你能這樣想最好，畢竟二哥不是隨時都在家裡看著你，三姨娘欺負你也不能及時幫到你，你以後嘴也不要那麼硬，我不在的時候該服軟就服軟，不要那麼倔，等著二哥回來再為你作主，嗯？」
宋青瑜揉了揉宋青蓮的額發，眸中泛著寵溺。
「我都聽二哥的。」宋青蓮吸了吸鼻子，破涕為笑。
她能夠感受得到宋青瑜對她是真心地關切，不是宋夫人那種敷衍，也不是三姨娘的嫌棄，他是真的關心她，關心她這個妹妹。
「二少爺、五小姐……」兄妹倆正說著話，小玉的聲音突然怯怯地傳了進來。
宋青蓮只抬頭看了她一眼，眸中神情似笑非笑。
若是她記得不錯，小如和小玉是侍候她的貼身丫環，被三姨娘一使喚昨兒個竟然還忘記了她這個正經的主子，一直呆到眼下才回屋，這是把自個兒也當主子了？
宋青瑜一下便沉了臉，面色肅然，「你是跑哪兒去了，我來五小姐屋裡竟然沒一個丫環在跟前侍候，是不是在躲懶？」
「奴婢沒有……」小玉嚇了一跳，面對宋青瑜的質問卻不敢頂嘴，連聲說道：「奴婢是去三姨娘那裡了，在那……」
「砰！」
宋青瑜重重一掌拍在桌上，眉頭一豎，「三姨娘那裡沒有奴婢侍候了？你的正主是誰不記得了？好大膽的丫環！」
「二少爺息怒！」小玉腳下一軟便跪在了宋青瑜跟前。
宋青蓮也被嚇了一跳，不過看宋青瑜的神色也知道她只是在為自己出氣，想了想才道：「小如到大廚房提水去了，小玉你也去幫忙！」說罷給小玉使了個眼色。
「是，小姐。」小玉感激地看了宋青蓮一眼，起身便退出了門，一邊走還一邊后怕，她剛才還真怕宋青瑜會罰她。
據說守著柴房的婆子都被宋青瑜給踹了幾腳，如今還下不了榻呢，這位二少爺可是風風火火的性子，眼裡揉不得沙子。
也怪她回來的時機不湊巧，若只有宋青蓮在，依她這主子大大咧咧的性子她解釋幾句就能矇混過關，宋青瑜可就不好糊弄了。
也不知道這位二少爺是怎麼回事，親生妹子四小姐那裡不去關照著，偏偏要對五小姐那麼好，讓三姨娘罰也罰得不痛快，沒能在宋夫人和四小姐跟前徹底賣這個好。
小玉惴惴不安地出了院門，宋青瑜卻是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宋青蓮一眼，「你就是對她們太好，都讓這些奴婢記不得誰才是她們的主子！」
宋青蓮低頭笑了笑，她不是不清楚小玉的心向著誰，但眼下處置了小玉三姨娘還會安排其他人來她院子里侍候，用生不如用熟，或許小玉還能起到一些作用。
「你啊你……」宋青瑜無奈地搖了搖頭，又從袖口裡摸出了一隻白玉瓷瓶遞給宋青蓮，「這是舒痕膏，你傷口好些了就抹在額頭，那麼漂亮的一張臉可不能留了疤！」說罷還抬著宋青蓮的下頜左右看了看，確定只有額頭上有傷才作罷。
宋青蓮卻是微微紅了臉，她一把年紀了還真沒和哪個男人這般親近過，宋青瑜雖然是她二哥，可也是男的。
「謝謝二哥。」宋青蓮趁著撇過頭的機會從宋青瑜手下滑開，一手握住了白玉瓷瓶，這瓶身不過巴掌大小，細膩滑潤觸感溫良，瓶身上還畫著精緻淡雅的梅花，看著便十分精緻。
「二少爺，敬國公世子來府里找您了，正在外院等著。」白貴突然在院外喚了一聲，宋青蓮眨了眨眼，這敬國公世子又是誰？
「是郭硯來了。」宋青瑜「噌」得一下站了起來，剛想走又頓住了腳步，小心翼翼地轉頭看了宋青蓮一眼，「青蓮……你不跟著我去了？」
他記得從前郭硯來府中時，幾個妹妹里就屬宋青蓮宋青玲最熱情，以往是年歲小他不覺得有什麼，如今也漸漸品出味來，妹妹們青春年少情竇初開，只怕都心儀這敬國公世子爺呢！
但看破不說破，宋青瑜在這方面一直保持著理智，只要妹妹們不要太逾矩，他也能睜隻眼閉隻眼。
再說郭硯是他的好友，若是好友能成了自己的妹夫，那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其實宋青瑜是樂見的。
「我為什麼要跟你去？」宋青蓮一臉不解地看向宋青瑜，黑粼粼的眼珠子轉了轉像是在思考什麼問題。
「沒……你不去也好。」宋青瑜愣了愣隨即便連連擺手，想了想才快步轉身離去。
宋青蓮握著瓷瓶目送他離開的背影，眸中卻盈著深思，難道這個敬國公世子郭硯還與她有什麼淵源不成？
不過不容宋青蓮細想，宋青瑜離開沒多久小玉和小如便提著熱水回了院子，兩個丫環把水倒在浴桶里，又侍候她沐浴更衣，洗去了一身的臟污與疲憊，她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
「小如，咱們屋裡有把人照得清楚點的鏡子沒，我想看看我的傷口……」宋青蓮披著一頭濕發坐在床頭，小如拿了張棉布巾子在身後給她通幹頭發，聞言手中動作一滯，這才小聲道：「小姐您不記得了，二少爺給您送過一塊泊來的耙鏡，您總是藏在枕頭下面的……」說罷目光還往枕頭那裡瞅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