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手足情裂

第四章 手足情裂

三日後的早朝。

宇文珏坐在御座上,俯瞰眾臣,龍威十足,「眾愛卿,今日朕說一件事。」

燕王和鳳王在列,等著下文。其他臣工面面相覷,不知皇上要說什麼。

宇文珏揚聲道:「眾愛卿應該記得,數年前,朝廷撥款賑災的萬兩黃金被醉芙蓉和金飛狐所劫。」

一石激起千層浪。

眾臣工議論紛紛,四大世家互相看一眼,神色凝重,並無多言。

「萬兩黃金被劫,神宗追查多年,始終沒有線索。朕覺得此案不該成為懸案,就派人秘密查探。十皇叔不負所托,已經查到當年黃金案的發生經過和幕後主謀。」宇文珏看著楊政、唐文鈞、上官俊明和慕容世南的反應。

「皇上,臣秘密查探一月,終於查到萬兩黃金被劫的前前後後,找到物證人證,罪證確鑿,容不得抵賴。」宇文歡朗聲道,有意無意地瞟向四大世家。

「皇上,當年萬兩黃金被劫,震驚朝野,事隔多年,皇上還能查個水落石出,皇上英明,不知幕後主謀是誰?」有臣工問道。

「十皇叔查出,當年萬兩黃金被人私吞,這幕後主謀,就在朝上。」宇文灃的目光掃向眾臣。

一石激起千層浪,諸臣竊竊私語。

宇文歡看向眾臣,目光冷冽,「沒錯,黃金案的主謀,就在殿上。」

宇文珏森寒道:「黃金被劫,事隔多年,朕只想追回黃金。誰是主謀,你們比朕更清楚。只要犯案的人主動向朕認罪,交出萬兩黃金,朕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倘若不交出萬兩黃金,待朕查到收藏黃金之地,就不單單是株連九族那麼簡單。」

宇文灃道:「皇上一言九鼎,諸位大可放心。」

宇文歡的唇邊似有笑意,「皇上與本王都知道當年參與劫黃金的人,諸位若想保住家小一命,就要當機立斷,主動認罪,否則誅殺九族!」

楊政,唐文鈞,上官俊明,慕容世南,垂首低眉,閉嘴不語。

最後,宇文珏怒道:「今日早朝就到此吧,三日內,無人向朕主動認罪,朕就大開殺戒。」

這夜,蕭初鸞從慈寧宮出來,忽見一道黑影從牆角閃過,心中一悸。

是什麼人躲在慈寧宮外面?

她本想追上去看看,卻又轉念一想,沒有追過去。

在這步步深淵的後宮,好奇心太強不是什麼好事。

走著走著,她總覺得身後有人,似有輕若無聲的腳步。然而,她回首三次,皆無發現。

第四次回頭,她還沒看清楚身後人,嘴巴就被一隻手掌捂住。

她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不多時,她再無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她幽幽醒來,發覺自己靠在某個人的肩頭,夜風有點涼。

一支手臂從身後攬著她,她與一個男子坐在小苑的玉階上,姿態親密。

此處應該是重華宮。

她豁然驚醒,倉促地推開他,在看到那張俊俏的臉的時候,愣了一下。

「莫怕,不是登徒浪子,也不是採花大盜,是本王。」宇文灃俊眸一彎,笑起來。

「王爺怎又私闖後宮?」蕭初鸞思忖著,適才那道黑影就是他?

「本王想做,就會去做,誰也無法阻止。」

她不答,玩味著他的話。

他是什麼意思呢?他夜闖後宮有何目的?

宇文灃的雙臂纏上她的腰,將她固定在自己的身側,「多日不見,本王想你。」

話落,他左臂摟著她,右手捏著她的下頜,靜靜地端詳著她,目光暗迷。

蕭初鸞推開他的手,「王爺自重。」

他不在意地笑起來,「好,本王不勉強你,本王不在乎多等兩日,反正你早晚是本王的王妃。」

她眉心一蹙,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宇文灃瞧出她的疑惑,笑眯眯道:「待黃金案事了,皇兄就會把你賜給本王。」

宇文珏應允了?為什麼要等到黃金案事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上次我們在桃花塢見面后,本王向皇兄提議,來一場最後的決戰。」他有意為她解惑。

「最後的決戰?」

宇文珏正在追查數年前的黃金案,宇文灃提議來一場最後的決戰,宇文珏就提出要求,假若鳳王參與追查黃金案,而且破了黃金案,他就把文玉致賜給鳳王。

無須多加考慮,宇文灃答應了。

接下來,宇文灃一邊暗中盯梢四大世家,一邊與宇文珏上演「兄弟爭女」的戲碼,以此遮掩朝中正在追查黃金案,故意讓四大世家知道皇室兄弟因為一個宮婢而傷了手足情誼,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燕王全力追查黃金案,鳳王負責盯梢四大世家的動向。

果不其然,四大世家有所察覺。

蕭初鸞萬萬想不到,近瑤樓爭奪花魁,杏花春大打出手,擊鞠賽以她為彩頭,皆是演戲!

他們演得太逼真,她無從分辨。

而宇文珏,究竟對她有沒有一點點的動心、一絲絲的情意?

「不出兩日,黃金案就會有結果。」宇文灃閑適地笑,語氣篤定。

「燕王已查到黃金案的主謀?」蕭初鸞驚詫地問。

「十皇叔想查的事,十之八九都能查出真相。」

「主謀是誰?」

「你對此也有興緻?」他側眸看她,表情故意整得很誇張。

「黃金案震動朝野,迷霧重重,奴婢也想知道誰有那麼大能耐,私吞萬兩黃金。」蕭初鸞莞爾。

「待黃金案了結,本王再跟你詳說。」宇文灃握著她的手,親昵地笑,「本王已讓人擇選吉日娶你進府,玉致,我們的大婚,你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她應道:「待聖旨下了,奴婢再於王爺說吧。」

今夜,她只能這麼說了。

她不解的是,為什麼宇文珏會答應鳳王的要求?他真的會把她賜給鳳王嗎?

假若他真的將她賜給鳳王,她應該怎麼辦?當真嫁入鳳王府,享一世榮華?

而這件事,燕王知道嗎?

宇文灃再次摟著她,「現在可以先說說。」

她推開他,貌似誠摯道:「王爺,奴婢從未想過……奴婢會好好想,待奴婢想好了,再告訴王爺,可好?」

他頹喪道:「好吧。」

過了半晌,他又開心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

濃密夜色下,一雙男女相依偎,夜風輕輕地吹拂。

鳳王說的沒錯,黃金案果然在兩日後有了結果。

無人自動認罪,宇文珏收到一封密函,言明私藏萬兩黃金的地方,密函中附有上官氏和慕容氏當年劫黃金的物證。

宇文歡親自率兵前往搜查,果然找到萬兩黃金。

罪證確鑿,宇文珏在朝上大發雷霆,怒斥上官俊明和慕容世南。

鐵證如山,這二人百口莫辯,一直喊冤枉。

宇文珏有言在先,不主動認罪,誅九族。不過,念於上官氏和慕容氏開國有功,上官俊明和慕容世南事主多年,勞苦功高,二人賜死,家眷與九族都發配雲南。

自此,萬兩黃金追回,懸而未解多年的黃金案終於有一個圓滿的結果。

蕭初鸞不明白的是,那封密函是誰寫的,那些物證又是誰搜集的。

很有可能,寫這封密函、呈上物證的人,也是主謀之一。

她的猜測沒有錯,宇文歡與她碰面的時候說,皇上在朝上敲山震虎,分裂了四大世家。

四大世家在私底下雖有不少矛盾衝突,不過在對付皇室的時候一直聯手作戰,沆瀣一氣。

他們野心勃勃,把持朝政,與皇室分庭抗禮,宇文珏登基以後,心狠手辣,鐵腕治國,比神宗和先皇的行事作風強硬不知多少倍。他們不敢再小覷當今聖上,加之燕王手握重兵,在朝輔政,四大世家才對皇室有所忌憚。

這三四年,宇文珏在朝中培養心腹官員,雖然這些官員的權勢與力量還不足,卻不以四大世家馬首是瞻,只忠心於皇上。

因此,四大世家在朝中的勢力慢慢減弱。

多年前的黃金案被翻出來追查,楊政和唐文鈞深感事關重大,再也包不住火,密謀供出上官氏和慕容氏,讓他們擋了這場劫。

蕭初鸞不解,雖然楊政和唐文鈞秘密供出上官俊明和慕容世南,但皇上可以繼續追查下去,揪出楊政和唐文鈞,一舉剷除四大世家。

宇文歡道:「楊政和唐文鈞呈上物證,就說明所有的罪證已經銷毀。再者,他們先發制人,即使上官俊明和慕容世南供出他們,也沒有證據。無憑無據,皇上無法對楊政和唐文鈞治罪。」

她終於明白,楊政和唐文鈞權勢最大,不是沒有道理的。

無毒不丈夫,正是如此。

黃金案了結,宇文珏與宇文灃的對決結束,她真的會成為鳳王妃?

這日,嘉元皇后忽然對她道:「文尚宮,這兩日哀家有些不適,你留在慈寧宮幫忙照料朗朗,不必回六尚局了,哀家會讓人去坤寧宮和六尚局傳話。」

「娘娘哪裡不適?傳御醫來瞧瞧吧。」蕭初鸞關心地問。

「不必了,可能是這幾月睡眠不足,有些乏,哀家好好歇幾日就好了。」唐沁瑤柔和道。

嘉元皇后開口,蕭初鸞沒有拒絕的餘地,就答應了。

心頭卻隱隱有不祥的感覺。

宇文朗很康健,一日日長大,抱在手上漸漸沉了。

眉色微黑,眉型英挺,眉宇之間很像他的父皇,五分俊美,五分英氣。

那雙深褐色的瞳孔,滴溜溜地轉,靈氣十足。

抱著他,逗著他玩,不知不覺間,一日就過去了。

過了兩日,蕭初鸞正抱著宇文朗在苑中散步,早間空氣清新,微風吹拂,伴有裊裊的花香。

突然,有人闖進慈寧宮,一聲聲地叫著「玉致……玉致……」

她認得,這是鳳王的聲音。

他怎麼會到慈寧宮?

她立即將宇文朗交給奶娘抱,來到前苑,但見宇文灃千方百計地想闖進大殿,卻被七八個侍衛攔著。

倘若他施展拳腳,七八個侍衛根本無法阻擋他,只是他不想暴露武藝。

一看見她,宇文灃推開侍衛,氣憤道:「玉致,皇嫂留你在慈寧宮,就是不讓本王找你。」

蕭初鸞恍然了悟。嘉元皇后留她在慈寧宮,想必是宇文珏的意思。而宇文珏為什麼這麼做?

「玉致,本王帶你離開。」宇文灃衝上來,拉住她的手就想離去。

「且慢!」

這聲嬌喝,出自唐沁瑤。

她匆忙走來,眸光微冷,「鳳王,這成何體統?」

慈寧宮的宮人都在圍觀這出鬧劇,竊竊私語。

蕭初鸞想掙開手,卻掙不開。

宇文灃沒有鬆手,堅決道:「皇嫂,本王只是來接本王的王妃。」

唐沁瑤板著臉,以叱責的口吻道:「她是六尚局尚宮,不是你的王妃。」她的目光移到他們握著的手,「放開她!」

他的目光一分分地冷了,「皇嫂,本王一向敬你,這件事,你還是不要插手!」

「哀家不想插手你與皇上之間的事,但文尚宮是哀家的人,你不能隨意帶她走。就算她是你的王妃,她也要在宮中待嫁。」

「假若皇兄守信,本王就不會出此下策。」

「你以為這樣就能帶她出宮?」唐沁瑤的嬌顏染了薄怒,「你置她的清譽與貞節於何地?」

「本王想不到那麼多,本王只想帶她走。」宇文灃桃花般的俊眸怒氣叢生。

蕭初鸞聽明白了,宇文珏失信於宇文灃,不將她賜給鳳王。

也許,從一開始,皇上就從未想過將她賜給鳳王。

宮門處站著一人,身著明黃色龍袍,面色冷凝。

登時,所有人下跪行禮,只有嘉元皇后和鳳王直著身子。

蕭初鸞看見,宇文灃瞪向宇文珏的目光,冷氣四溢。

宇文珏走進來,讓宮人平身,看了一眼宇文灃與蕭初鸞握著的手,冷冽一笑,「皇弟拉著朕的寧妃的手,是不是太過明目張胆?」

寧妃?

蕭初鸞詫異,他何時封自己為寧妃了?

「君無戲言,想不到皇兄是一個反覆無常的小人。」宇文灃咬牙切齒道。

「到裡面說吧。」唐沁瑤揮退宮人。

四人來到大殿,所有宮人遠遠地避開。

蕭初鸞掙脫手,靜靜地站在一側。

盛怒已過,宇文灃尚算冷靜,道:「皇嫂,皇兄應允本王,待黃金案了結之後,就將文玉致賜給本王,如今黃金案早已了結,皇兄卻遲遲不下詔,還冊封文玉致為寧妃。皇嫂評評理,皇兄失信於人,是否與強盜無分別?」

宇文珏譏笑,「皇弟,朕是應允過你,只要你破了黃金案,朕就把文玉致賜給你。然而,黃金案能破,乃依仗于于十皇叔一月來的追查才能破案,你有何功勞?朕如何能將文玉致賜給你?」

「臣弟親自盯梢四大世家半月余,若非臣弟得知楊政與唐文鈞秘密碰面,十皇叔又怎能猜到他們有密謀?又怎能猜到四大世家已分裂?又怎能順利地破了黃金案?」宇文灃滿面怒色。

「這麼說,黃金案能破,全是臣弟的功勞?」

「不敢,但臣弟並非全無功勞,十皇叔功勞最大,臣弟也有功勞。」

蕭初鸞終於明白,這對兄弟有意在這芝麻綠豆大的事上糾結,真讓人汗顏。

宇文珏嘲諷地冷笑,「皇弟與十皇叔的功勞,小巫見大巫。」

宇文灃陰沉道:「君子一言九鼎,皇兄若不守信,臣弟也無可奈何。不過臣弟不會善罷甘休,會做出什麼事來,可怨不得臣弟。」

唐沁瑤突然道:「皇上,讓十皇叔評評理吧。」

宇文珏驟然提高聲音,「此事無須再議,朕已擬好詔書,晉文玉致為寧妃。」

宇文灃面色一變,眼中似有怒火漸漸升騰,又漸漸熄滅。

須臾,他恨恨道:「臣弟告退。」

蕭初鸞看著他拂袖離去的背影,暗自嘆了一聲。

他轉身的剎那,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如冰如火。

那日鳳王憤恨地離去,蕭初鸞不知道他會不會就此罷休。

本以為晉封的詔書很快就會頒下,卻沒有,她鬆了一口氣。

想不到黃金案與自己有所牽連,更想不到宇文珏根本從未想過將她賜給鳳王。

她不知道,皇上為什麼失信於鳳王,是因為不願丟了九五之尊的顏面,還是不願割愛?

無論是什麼原因,他有冊封她的心,卻還不是她接受聖寵與晉封的時機。

這日,慕雅公主哭哭啼啼地回宮,將自己關在寢殿,不許任何人進去。

公主有孕在身,不能不吃不喝,更不能任性。因此,公主的近身侍女曉曉來到慈寧宮,求蕭初鸞去勸勸公主。

嘉元皇后首肯后,蕭初鸞前往春禧殿。

公主與駙馬吵架,無非是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公主脾氣大,駙馬回了兩句,公主一怒之下就回皇宮。

蕭初鸞了解之後,苦口婆心地勸公主。

此次,宇文婥比往常都要任性,一口咬定駙馬錯了,堅稱自己沒有錯,除非駙馬來賠罪,她不會回府。

苦勸無果,蕭初鸞只能陪著她,暗自想著法子讓她消了這口氣。

日漸西斜,她吩咐曉曉去備膳,蕭初鸞惦記著宇文朗,告退回慈寧宮,她不許,要蕭初鸞陪她用膳。

公主一向說一不二,蕭初鸞只能留下來陪她。

不知為何,蕭初鸞越來越暈,公主嬌俏的臉越來越模糊……

醒來后,她才知道,公主已經帶她離開皇宮。

公主與駙馬吵架,回宮,接著在用膳時弄暈她,偷偷地帶她出宮。

公主的所作所為,無非是為了鳳王。

「公主,奴婢不能出宮……公主要帶奴婢去哪裡?」馬車上,蕭初鸞憂心忡忡地問。

「馬上就到了。」宇文婥抿唇一笑,拍拍她的手。

「公主這麼做,不怕皇上怪罪下來嗎?」

「君無戲言,皇兄失信於四哥,我看不慣,我要幫四哥。」

「可是,公主有孕在身,假若奴婢連累了公主,奴婢萬死也不足以謝罪。」蕭初鸞企圖說服她,「公主讓奴婢回宮吧。」

「不行。」宇文婥一口回絕。

「公主……」

「文尚宮,你知道我為什麼幫四哥嗎?」

蕭初鸞一愣,適才她不是剛說了嗎?

宇文婥眸光真誠,「我幫四哥真正的原因是,四哥喜歡你。」

蕭初鸞驚詫地呆住。

鳳王喜歡她?

宇文婥輕嘆一聲,道:「我看得出來,四哥喜歡上你了。賢妃死了,四哥對賢妃的痴情也隨之埋葬心底。賢妃不屑爭寵,你一再拒絕四哥,也不屑於皇兄的恩寵,你與賢妃有點相似之處,由此,四哥對你刮目相看,慢慢就喜歡你了。四哥自己還不知喜歡上你呢,一直以為自己是為了一雪前恥才堅持與皇兄爭奪的。」

聞言,蕭初鸞一愣一愣的。

鳳王真的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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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謀:盛寵第一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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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手足情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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