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特殊線人
估摸過了一支煙時間,潘子醒了,他睜眼后望著我,掙扎了幾下,還沒等我問他啥呢,他倒是先質問起我來。「杜睿,你綁我幹什麼?」我差點被他氣笑了,也反過來問他:「你剛才做什麼了你不知道么?」
潘子迷糊起來,想了想說:「我剛才做個夢,好像跟你打架呢,然後就被你弄醒了。」我心說你何止打架啊,連咬人都用上了。我也沒瞞著,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潘子那表情愣的,老半天沒回過神來。我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精神上出了問題,但現在他整個人都正常了,我也沒必要把他一直綁在地上挨凍。我就給他鬆綁了,又追問陸宇峰哪去了。
潘子把他輪崗守夜后的經歷說給我聽,其實他本來是醒的,也一直留意著,但不知道怎麼搞的,漸漸地他上來困意,雖然一直掐大腿不讓自己睡覺,最後卻還是眼睛一閉睡了過去。
怕我不信,他還特意把褲子脫下來讓我看,那上面確實有幾塊都青了。我一合計,既然事都已經發生了,我也不能怪他啥。我讓潘子站起來活動活動,又走到門前往外看了看。現在陸宇峰去哪了,我不知道,不過他行李都放在床上,一定沒走遠。
我就跟潘子說,咱倆也出去,找找那個陸宇峰。潘子一聽又是半夜去外面探查,搖搖頭,還往床上一坐。可我心說不把陸宇峰這人調查明白,無疑是身邊多了個定時炸彈。我也不管潘子樂不樂意,強行拽他起來,讓他帶著刀跟著我。
我倆先去對面那瓦房看了看,裡面沒異常,又繞到後面看了看水井,也是空無一人,我合計難道說陸宇峰去找劉卉她們了?正當我想要不要去教工食堂看看呢,潘子指了指後山,也讓我快看。
我順著望著過,發現山上有個亮點,一閃一閃的。整個後山都沒人住,劉卉也特意說過,這裡是禁區,突然出現個亮點,讓人冷不丁想起孤魂野鬼了。不過我又想到一個可能,會不會是陸宇峰?他打著電筒去後山了。我上來一股勁,又帶著潘子往後山走。
後山跟村裡的環境又不太一樣,尤其地上的土,踩著軟軟的,估摸都是枯枝爛葉,日積月累摻合到土裡形成的,我倆走在上面特別不習慣,總有種踩著肥肉的感覺,這裡氣味也難聞,有點腥腥澀澀的臭兒。我望著那亮點估算下距離,應該離我們有一里地遠,只要它不亂動,我們再走個一刻鐘,保准能撞到它。
本來計劃被我算計得好好的,但我倆又往前走了一段后,那亮點突然消失不見了。這下我抓瞎了,一下失去目標。潘子打退堂鼓了,跟我說:「既然亮點沒了,要不咱們回去吧。」我也猶豫起來,尤其後山的風比較大,呼呼刮起來,讓我時不時起一身雞皮疙瘩。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刷刷聲,聲音挺奇怪的,有好像有人在落葉堆里走一樣。前面還都是一片稀稀疏疏的小樹林,我心說難道是那亮點回來了,正在樹林里?我又給潘子鼓鼓勁,說咱們再往前走一段,不管有沒有發現,都就此打住。為了防止突發意外,我倆還把彈簧刀拿出來,也不敢開手電筒,弓著腰,順著聲源找去。
那刷刷聲一直沒停止過,離它越近,我整個心就越往上提,可真沒想到,當轉過一個小樹后,我發現這聲是那條小黑狗弄出來的。它被趕出屋子后,竟這麼膽大,自己跑到後山來了,這時候正刨樹根玩呢,好像樹底下也有什麼東西,它一邊刨一邊探個腦袋吃兩口。看到我倆來了,它搖著尾巴又湊過來了,嗚嗚叫著,圍著我倆直打轉。
我整個人都迷糊了,心說黑狗也不是螢火蟲,亮點不應該是它發出來的啊。潘子沒想那麼多,一看是小黑狗,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還蹲下身,想把它抱起來。也怪我倆把注意力全放在這黑狗身上,沒留意周圍的環境,尤其沒看到我倆身旁的小樹上正藏著一個人。
他把身子壓得很低,本來正窩著蹲在一片樹枝里,突然間他出手了,嗖地一下蹦下來,沖著我倆撲來。
我和潘子也不是雛兒,面對突發情況,不僅沒慌,還都迅速作出反應,我對著黑影腦袋打了一拳,潘子對著他的肚子踹了一腳。我們這是聯手制敵,一般人被這麼反擊,弄不好一下子就得吃個癟虧,但黑影真強,突然一閃身,把我倆拳腳全避過去了,還衝到潘子旁邊。
我沒看清他使了什麼手段,反正對潘子脖子一戳,潘子悶哼一聲,整個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我看潘子那樣,一點生機都沒有,心說壞了,敵人手裡有武器。我倆剛才都沒下死手,雖然帶著彈簧刀,也沒往他身上招呼,但他可真不留情面。
我這下紅眼了,打開彈簧刀,對準黑影臉上狠狠捅去。就我這刀的鋒利,外加手勁兒,只要實打實捅上,就算不死他也得落個重度殘疾。這黑影倒挺沉得住氣,冷冷看著彈簧刀離他越來越近,等馬上捅到一剎那,他猛地一扭頭,險之又險地避了過去。他還半蹲身子,從我胳膊下面溜過來,棲身到我側面。
我也沒尋思他有這舉動啊,想收手都來不及了,他又把右手抬起來,往我脖子上一頂。我就覺得像有個小棒槌一樣的東西頂在脖頸上,而且這玩意卡的位置特別刁鑽,它稍微一用力,我就用種很強的窒息感和眩暈感。
我不敢亂動,也不敢亂扭頭,就等著他處置我。他卻沒殺我的意思。我覺得這事還有緩,打心裡還合計他一會能問啥話呢。他沉默一會,突然開口了,不過說的話出乎意料:「杜睿!咱們是一夥的。」
我被弄愣了,而且他的語調暴露了他的身份,這人是陸宇峰。我壓著心頭狂跳的感覺,慢慢扭頭看了看他。陸宇峰盯著我,又強調一句:「我是特殊線人。」
特殊線人這個名字,在外人聽來很陌生,我卻再熟悉不過了。我們這些人叫黑線,裡面確實有這類人的存在,他們都是有特殊本事的減刑犯,因為背景不好,不能轉正,只能在警局掛檔案,去執行一些很特別的任務,有點像特務或者特工的感覺。可話說回來,陸宇峰說他是特殊線人,又無憑無據的,我怎麼能相信他是真的呢?如果單憑一句話就能確定一個人的身份的話,那……,我也是特殊線人。
看我表情糾結,他猜到我怎麼想的,他又把頭往我這邊靠了靠,冷冷說了一句:「如果不看在一伙人的份上,你認為我會留你倆么?」這話讓我徹底反駁不了,我們現在是在後山,還是後半夜,他真要把我倆殺了,再找地方一埋,誰能知道?
我服氣地點點頭,也對他態度改觀不少。他又慢慢把手縮回去,那意思放過我。等危險解除后,我沒急著跟陸宇峰說啥,心裡都想著潘子呢。我急忙蹲下身,查看他咋樣了。
潘子倆眼皮全耷拉著,看樣處在半昏迷的狀態。陸宇峰也湊過來,拍了拍潘子的後背說:「他沒事,只是被我戳暈了,緩一緩就能好。」說著他還把手伸出來給我瞧了瞧。
我發現他大拇指上帶著一個指環,在夜裡還隱隱發出一些烏光,我估摸這玩意材質不一般,弄不好是鎢鋼做的,他剛才就用這個做武器,把我倆收拾了。
陸宇峰又點了根煙遞過來,讓我吸兩口解解乏。這煙剛吸到一半時,潘子咳咳幾聲醒了,我見狀又把煙遞給他,讓他精神精神。之後我把陸宇峰的事說給潘子聽。潘子知道陸宇峰是自己人後,虛弱地扭頭打了個招呼,不過這都是意思一下,他瞧著陸宇峰還帶著一絲怒意。
這我也理解,換誰被弄暈了,心裡都得帶著氣。我又問陸宇峰,他來後山幹什麼?陸宇峰沒正面回答我這個問題,只說他前幾天接到任務,綏遠村有一起鬼案,讓他迅速過來調查,而且憑現有掌握到的線索,這案子已經有頭緒了。剛才來後山,他就是要驗證一個事。
我們三聚在一起這麼聊著,突然間又起風了,這風真大,吹得我們都睜不開眼睛。陸宇峰皺著眉咧咧嘴,說這裡太冷,讓我們回屋子再詳談。我一合計也是,現在渾身上下那股寒意都沒了,但這並不是好事,反倒說明我身體被凍麻了,要是再熬下去,保准出岔子。
我們原路往回走,那小黑狗本想跟著,但陸宇峰就看這條狗不爽,他一腳把這狗踢跑了。小黑狗嗚嗚不滿地叫著,一扭身,往山裡跑去。
等回了屋子,我趕緊給大家倒水。在白天那會兒,我從周圍村民那借來個暖壺,裡面還有餘貨,我想讓大家喝喝暖暖身子。我以為接下來就沒啥事了呢,我們聊一會就一起睡覺得了,可陸宇峰又指著我們對面的瓦房,問起來:「你倆去那個屋子裡看過么?」
我點點頭,還把我們當時的經歷說給他聽,潘子最後還插一嘴,說那瓦房裡沒啥太值得注意的地方,就一個唱片機和一個照片還有點古怪。陸宇峰嘿嘿笑了,咋看咋有種嘲諷潘子的意思,他接著說:「你們都太疏忽了,那裡其實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我挺納悶,不知道陸宇峰指的啥。
陸宇峰一轉身,走到他床前,從旅行包里拿出一小把符籙來。這玩意就是道士、和尚驅鬼用的東西。潘子臉色一沉,猜測的問了句:「阿峰,你的意思不會說對面屋子裡有鬼吧?」陸宇峰想了想,說潘子這麼說也對,反正那屋子裡有貓膩,我們也別拖著了,現在就都過去,把那鬼捉住。
我們仨帶好傢夥事,我當先領路,等來到對面瓦房前時,我又施展撬鎖的手段,把門打開了。等進了屋子,我發現這裡面的香氣更濃了,阿峰煩這股味,還把窗戶給打開了。
我和潘子不知道接下來幹啥了,因為我們不清楚這屋子有啥貓膩。陸宇峰初步看了一遍。之前我們發現照片的那個柜子上,還有一個鏡子,這鏡子也不大,一看就是讓女人梳妝打扮用的,而且還有個銅框和底座。
陸宇峰指著這個鏡子,帶我們一起湊過去,他還翻起抽屜。看到裡面照片時,他拿出來瞧了瞧,我留意他表情。他好像認識照片中那第三個婦人,尤其還拿出一副怪笑,用手對著那婦人摸了下。
隨後他又從裡面翻出兩根蠟燭。這兩根蠟燭我和潘子之前也看到過,就是普通貨,沒什麼特別的地方。阿峰卻把蠟燭擺在銅鏡前,盯著鏡子對我倆說:「鬼就在這裡面,咱們一會把它弄出來。」
我記得有人告訴過我,半夜不要總對著鏡子,不然真會出現鬼,陸宇峰現在這麼應景地說著類似的話,我心裡有點緊了。潘子也是,還不敢相信地追問一句:「阿峰,你、你說啥?」
陸宇峰沒理潘子,又四下看看,這屋子還有一個椅子,陸宇峰把這椅子搬過來,讓潘子背對著窗戶坐在上面,又找來一把木梳,遞給潘子強調說:「兄弟,交給你個艱巨的任務,我一會把蠟燭點上,燒符籙,你就對著鏡子梳頭,記住,前三下,后三下,這麼反覆循環著,也一定不要停。」
我都有點聽愣了,不知道阿峰讓潘子這麼做的目的是啥,但潘子想得明白,他有些不情願,也有些擔心的問:「我這麼做,是不是要把鏡子里的那位給勾搭出來?」陸宇峰笑了,說潘子說對了,而且他根本不給潘子后反勁的時間,立刻把蠟燭點上了。
等燭光一起,我才發現,它果然不一般,發的光不是正常色,一般都黃光,它發的是幽幽的綠光。潘子是真不想梳頭,但架不住陸宇峰看著他,只好用那掉了齒的木梳,慢悠悠地梳起來。陸宇峰也把符籙點著了,對著鏡子繞圈,熏烤著銅鏡的表面。
現在也沒我什麼事,陸宇峰和潘子各忙各的,我就只好壓著好奇,在旁邊瞧著。我真不信他倆這麼做能把鬼整出來。但突然間外面起風了,呼呼往屋子裡鑽,兩個蠟燭也被吹得忽閃忽閃的要滅。陸宇峰說風太大了,讓我把窗戶先關上。我就急忙起身往窗戶那走。
在窗戶前,我好像隱隱看到,遠處房子旁站著一個人,穿一身白衣服,等我一眨巴眼想再細看時,那人沒了。我以為眼花了,沒多想。可在關上窗戶后,屋子的詭異卻出來了。
按說整個屋子裡沒有風了,蠟燭該越燒越旺才對,邪門的是,燭光慢慢變弱,最後都成了黃豆粒般大小。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急忙湊過去,尋思想個辦法,讓蠟燭重新燃起來。就在這一突然間,蠟燭砰的一聲爆了,整個火苗全被崩滅了。
少了這燭光,整個屋子裡一瞬間暗下去不少,我和潘子都被嚇得一激靈。潘子也別說還有那心思梳頭了,都站了起來。陸宇峰倒不怎麼害怕,在蠟燭一爆的時候,他還急忙把符籙弄了,又摸出手電筒,對著銅鏡照過去。他還讓我倆過來看看。
我一直琢磨蠟燭自爆的事呢,就沒注意那銅鏡,被陸宇峰一提醒,我順帶一看,當場驚訝了。鏡子上面的邊框上,突然留下一股血來,這股血還特別有「勁」兒,順著鏡面一直躺到底部。
整個鏡子原本沒啥,但被這一條豎著的血一襯托,恐怖的氣氛就濃了不少。在來綏遠村的路上,我和潘子見過那個石碑,當時它也噴出一股紅水來,我打心裡懷疑,難道鏡子里也長著什麼植物?這是植物的汁水?
但又想想,這分析不太對,如果真有植物長在鏡框里,那它也活不下去啊,這不像石碑,底下挨著土呢。潘子也追問陸宇峰,剛才到底咋了。
陸宇峰不回答,他現在整個心思也不在說話上面,就盯著銅鏡。我腰間別著撬鎖的傢伙事,陸宇峰腰間也藏著東西,不過都是小工具,迷你螺絲刀這類的。等觀察一會兒,他拿出一把小螺絲刀,對著鏡框撬上了。我倆想過去幫忙,可他卻不讓我們上手,還故意被背對著我倆,自行在那兒撬啊撬的。我心說得了,我倆繼續這麼等著吧。
估摸過了半支煙的時間,鏡框咔地一聲響,整體從鏡子上脫落下來。陸宇峰顯得很高興,還說一句成了。我發現這裡面真有古怪,鏡框脫落後,把鏡子後面的一個扁扁的黑盒子露了出來。這盒子也就幾毫米那麼厚吧,不過挺大,幾乎跟鏡子一邊寬了。
陸宇峰拿出一副小心的樣子,把鏡子都扒拉一邊去了,接著又把臉湊到黑盒子前面,用手扇著風,輕輕聞了聞。就他這動作,讓我想起化學課了,老師對著化學試劑聞時,都是這麼弄的,怕冷不丁吸多了,把人弄中毒了。
我心說難道陸宇峰是怕這黑盒子上有毒么?我看著陸宇峰的表情。他本來很警惕,後來拿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用螺絲刀把這黑盒子撬開了。
我看到這裡面裝的全是小紙條,塞的密密麻麻的。我猜這玩意兒一定有貓膩,就該是陸宇峰說的那個「鬼」了。我和潘子主動湊過去,這次陸宇峰不迴避我倆,還用電筒全照在這些紙條上,一張張翻閱起來。
每張紙條都記著一段話,也附帶著日期,我看最遠的都能追溯到五年前了,最近的也是幾個月前的事。我又讀了上面的具體內容,可讓我摸不到頭腦的是,內容根本不像有貓膩的樣兒,反倒更像是一種散文。比如「為了愛,你必須放棄一樣東西,你選什麼?」這類的話。
潘子跟我想得差不多,他還忍不住笑了笑,大有覺得無聊的意思。陸宇峰白了我倆一眼,他顯得很嚴肅,把這些紙條收集起來。這也是個耐心活,我看他依舊沒讓我和潘子插手的意思,我就跟潘子使個眼色,我倆沒打擾他。
最後他把這些紙條疊成一沓子,全塞到自己兜里了,又招呼我倆,把現場整理一下。其實這個屋子裡也沒那麼亂,就是把銅鏡組裝回去,這挺費事。等都忙活完了,他帶頭,我們仨出了屋,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經過這段時間的緩衝,我心裡有點回味過勁來了,想起一個說法,就是文字密碼,我懷疑那紙條記錄的都是話裡有話,要麼就是藏頭詩、跳字這類的,要麼就是隱形字體,可阿峰把那一沓子紙條都當成寶貝了,不可能再借我倆查閱。陸宇峰又跟我們隨便聊了聊,我們仨就睡覺了。
這都快天亮了,我估摸等我們仨睡醒了,不得到第二天中午去?可到了上午十點多,劉卉就來了,問我倆怎麼不去上課?我是真累糊塗了,把實習老師這茬兒忘了。我招呼潘子急忙起床,我還順帶瞧了瞧陸宇峰的床位。
那床位是空的,這爺們精神頭倒挺好,估計是早起賣貨去了,畢竟他的外在身份是小商品販子。劉卉把我們批評一頓,無非是說我倆這種實習態度不行,我和潘子理虧,就連連點頭認錯。等解氣了,她又帶著我倆往學校趕。
我們中途碰到陸宇峰了,這哥們兒正在一個街頭坐著呢,身前鋪了一個大布,把要賣的東西全都擺上了,而且他生意不錯,真有不少村民圍過來,挑這個挑那個的。看到我們后,陸宇峰一嗓子把我倆叫住,他還跑過來。
劉卉看著陸宇峰的眼神不對,但也沒多說啥,陸宇峰也不理劉卉,就沖著我說:「小白,我知道你是老師,看在都是舍友的交情上,送你一支筆。」說完還把筆遞過來。可我聽著這話,心裡納悶了,心說不對啊,我叫杜睿,名字里也沒帶白的字啊,他咋管我叫小白呢?在我犯迷糊期間,他把筆強行塞到我手裡,還做了個小動作,偷偷在我手背撓了一下。
我挺敏感,知道他在給我警示,那支筆一定有問題。劉卉還在我們旁邊,我沒多問什麼,甚至連表情也沒留露出啥來,跟他說聲謝謝,又跟著劉卉繼續走路。上午依舊是數學課,還是劉卉講,她剛才是趁著課間把我倆揪過來了,我想不聽也沒法子,只好又坐在後面聽課。但趁著劉卉講課的功夫,我研究一下這支筆。
這就是一個圓珠筆,在我把它擰開后,發現裡面有一個紙條。我偷偷讀了讀,上面就一句話,讓我和潘子務必找機會把劉卉辦公桌的抽屜撬開,查一查裡面的資料。這又是讓我倆當小偷的節奏,不過我倒沒覺得有啥,做任務挖線索嘛,不整點偷偷摸摸的行為,只是光明正大的話,那還挖個屁啊。
我一合計,劉卉現在正好在講課,這時候撬她抽屜絕對是好時機,我假裝肚子疼,捂著站起來往外走。我覺得這舉動沒毛病,但經過劉卉時,她特意強調一句:「你快點回來啊。」我心說得了,「上廁所」還被人催。
我又想到了潘子,他還在辦公室呢,這事就讓他來做吧,雖然他撬鎖不如我厲害,但對付一個抽屜還不行?我趕忙跑過去,潘子正跟那大長臉備課呢,我發現這倆人的表情都不咋對,潘子不用說,讓他背語文課本,一臉的痛苦,而那大長臉痛苦的表情不比潘子差哪去。
想想也是,就潘子這個人,想把他整成材,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也沒進去,就在窗戶那對著潘子招了招手。潘子很機靈,知道我有事,他找個借口出來一趟。
我把陸宇峰交代的事跟潘子念叨一邊,又把我后腰的工具全交給潘子了。潘子一聽也不是啥難事,一口應下來。我不敢在外面待太久,怕劉卉等煩了,別出來找我,又趕忙回去了,接下來我很「認真」的聽她講完課。等到了中午吃飯時間,我和潘子碰面了。潘子顯得一臉得意,還從兜里拿出一張紙來說:「怎麼樣?咱爺們辦事靠譜吧?我找個機會,不僅把抽屜撬開了,還把裡面的資料抄了一份。」
我本來真想借這機會贊他一句,但一看他寫的那「粑粑字」兒,又把這話咽了回去。我挺好奇陸宇峰讓我們查啥,雖然潘子寫的字難認,但我還是認真讀了一遍。我沒想到,這竟是劉卉的個人檔案,在哪出生的,何時上學工作這類的。我心說陸宇峰要這個幹啥?查戶口么?我帶著疑問讓潘子把紙條收好。
本來下午放學后,劉卉要帶著我們吃飯,可我心裡裝著事呢,就拒絕了。回到住所后,我發現陸宇峰早就回來了,他這習慣真是改不了了,又吃肉喝酒呢。我也真是發自內心的感嘆一句,他這個特殊線人,藝高人膽大,根本不把我們線人平時要戒酒的規矩放在眼裡。他看到我倆后就急著追問事辦的怎麼樣了。
潘子把那紙條拿出來。我知道陸宇峰對這事在乎,但沒尋思他能在乎的這麼嚴重。他看完紙條就笑了,還招呼我倆說:「走,咱們去個地方!」
現在剛剛傍晚,太陽還沒落山呢,要是陸宇峰又帶著我倆干偷偷摸摸的事,肯定被那些村民瞧到。我心裡犯懵。陸宇峰也沒解釋的意思,讓我們趕緊收拾一下。我們沒在村裡走,就貼著整個綏遠村的邊緣兒繞了個大圈。
我和潘子自打來到村裡,也沒時間把周圍好好查探一邊,所以陸宇峰這麼一帶路,我倆都轉向了。我們走的這條路,不是去後山的,也不奔著墳場,反正過了有半個小時吧,我們硬是走到了這條路的盡頭。
眼前是一個比較陡峭的峭壁,下面全是一片小山谷。我和潘子都看著陸宇峰。我心說這裡是要啥沒啥,幹嘛來了?難道陸宇峰一時興起,帶著我倆對山谷喊:「喂,你好嗎?」
陸宇峰倒顯得很嚴肅,四下看了看說:「這裡可以。」又叫我們蹲著圍成一個圈。他來的時候也把他旅行包背來了,這時候從裡面拿出一個很古怪的電子設備。
這設備看著跟個小平板電腦似的,不過帶著天線,還挺長,豎起來足足有半米高。他把設備打開,又讓我和潘子不斷調整天線的方向,直到設備上出現了一個微弱的信號。我看到這心裡不由感嘆,這可比手機強多了,沒想到在綏遠村這種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它還能派上用場。
這玩意兒還支持觸屏,陸宇峰點開一個軟體,在上面打了一句話發出去:「鬼手呼叫!」我心說鬼手一定是陸宇峰的代號,這倒不是啥稀奇事,我早就聽說那些特殊線人,乃至特工、特務,都根據自身特長,有一個代號。我見識過陸宇峰用鐵指環攻擊人的厲害,但根據這個起代號的話,他該叫鐵指才對。我懷疑陸宇峰這爺們還會別的本事,甚至手上的功夫一定不賴。
大約等了一分來鍾吧,通訊設備有反應了,傳來一句話:「鬼手請講!」陸宇峰把潘子記的那個紙條拿了出來,把關於劉卉的記錄全都打出來,發給對方,還附帶一句:「幫我查查這個人。」
我又被特殊線人的許可權震懾住了,我們一般線人想調查一個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就算真趕到那節骨眼上了,也得先跟警局報告,再等警局那邊處理。
陸宇峰把信息發出去后,又一屁股坐在地上無聊起來,很明顯,對方調取數據也是個很漫長的過程。山谷前的風很大,別看我們把衣服裹得嚴嚴實實的,但風還止不住往身子里鑽。我和潘子都嫌冷,我倆也不客氣,擠在一起,借著緊湊勁兒,互相取暖。
這期間陸宇峰看了我倆一眼,他倒是沒「湊熱鬧」的意思。我發現他看我倆的眼神不太一樣,他看著我時,明顯露出一副關心的樣子,等瞅著潘子時,就顯得冷漠多了。我聯繫之前的種種,總覺得陸宇峰跟我關係不太一般,尤其他還叫過我小白,這外號要不是關係很鐵的,根本叫不出口。
又過了十分鐘,通訊設備振動了,陸宇峰急忙把它拿起來,我和潘子也湊過去看。上面傳回來好幾段文字,還附帶一個照片。我先看的是這張照片。
怎麼說呢,這照片看的讓人有點不自在,是個特別丑又特別憨的胖丫頭,嘴角長了一個黑痣,估摸有二十多歲。我又看了這段文字,說這人就是劉卉,父母雙亡,幾年前外出打工,最後卻一直音訊全無,已經在警局當做失蹤人口來備檔了。
我有點明白過勁來了,但潘子反應慢半拍,或者說他偷懶,根本沒咋看文字介紹。他還指著照片說:「奇了怪了,劉卉以前這麼胖,現在卻變瘦變漂亮了,她是怎麼做到的?尤其她那個黑痣,怎麼還帶轉移的?」
陸宇峰白了潘子一眼,接話說:「這根本不是一個人,綏遠村的劉卉是假的,而且我還知道一件事,警方最近在追蹤一個連環殺手,現在就有證據證明,殺手藏匿在偏遠山村。」
我一聽殺手字眼,腦袋嗡了一下。以前我們做任務時,跟兇手打過不少交道,但殺手跟兇手明顯不是一個概念,也不在一個級別上。殺手是什麼?按我的理解,就是專門以殺人為職業的人。要按阿峰說的,這劉卉十有八九就是那殺手了,我心說我和潘子真是點背到姥姥家了,竟屁顛屁顛從烏州市跑過來,要在一個殺手身上挖線索。
潘子這下也轉過彎來了,他臉色一沉。
我覺得既然現在有證據指明綏遠村的劉卉是個假冒貨,那我們就該把這活兒推給警方了,讓他們來人抓。我還跟阿峰說了這個建議,那意思讓他用通訊器跟對方說道說道,及早派出警力。陸宇峰想的比我多,他猶豫好一會才回答我:「綏遠村地理位置太偏,別說警車了,連自行車都不適合騎,就算警方現在往這裡趕,至少也得後天才能到,這期間假劉卉有所發覺的話,一定會先殺我們,再繼續潛逃。」
陸宇峰說完又盯著我倆看,我哪還不明白他那點小心思?他有了讓我們仨捉假劉卉的想法,可我真不想趟這趟渾水了,也就沒接話。如果現在只有我和陸宇峰兩個人,他的計劃絕對施展不開,但問題是,還有潘子在場。
這哥們是真不開竅,隨後就問了一句:「阿峰你說的有道理,那我們接下來咋辦?」陸宇峰嘿嘿笑了,而我呢,真想站起來踹潘子幾腳解解恨,再罵他一句,你真是個缺德獸!
也真不出我所料,陸宇峰說他已經知道假劉卉的殺人手法了,而且殺人武器就在後山,他昨夜去探查一番,發現單憑他自己,力量有點薄弱,想今晚帶著我倆再去趟後山。只要我們仨聯手,他有信心把殺人武器給弄壞了,這麼一來,剩下那個假劉卉,也不足為懼了。我們也能在這次任務中記個頭功。
陸宇峰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我還能說啥,只好捏鼻子點頭同意了。他又把通訊設備收好,帶著我倆悄悄溜回村裡,這麼一來一返的時間,天都黑了,那些村民也都窩在家裡睡覺了。我們回到住所后,陸宇峰讓我們把風衣穿上了,還從旅行包里拿出棉線的高筒襪子和皮手套,讓我們務必把手腳都封的嚴嚴實實的。
我納悶為啥要這麼做,尤其現在這天,穿這麼厚實也有點悶啊。但陸宇峰不管這個,又背起他的旅行包,讓我們帶好手電筒跟他出發。
我走之前想起一個事,就是那個骨頭鈴鐺,這玩意兒自打來村裡后就一直沒派上用場,我有種直覺,今晚它能保護我和潘子,反正鈴鐺也不沉,我就跟潘子一起,把小禮品盒揣在兜里了。
昨夜我們來後山,也只是走到小樹林這邊兒,而今晚,在陸宇峰帶領下,我們又深入了很多。後山黑咕隆咚的,我和潘子都想把電筒打開,卻都被陸宇峰言辭拒絕了。最後我們來到一個我認為是挺詭異的地方。這裡是一片半人高的荒草地,但也有幾棵枯死的小樹,在草叢裡聳立著。
陸宇峰指著其中一棵樹,跟我倆說:「咱們爬上去。」我發現陸宇峰純粹是屬猴的,他背著那麼大的旅行包,爬起來還嗖嗖的,一點不吃力,我和潘子就不行了。這樹的樹榦特別滑,我握著根本借不上勁。
我倆想個笨招,我踩在潘子的肩膀,讓他站起來,我借著這高度往上一撲,抱住一個樹榦,之後我再把手順下去,讓潘子蹦起來,把他拽上來。
等我們仨各找樹杈坐好后,陸宇峰又從包里拿出兩個大鉤子。這大鉤子也有個別名,叫鐵八爪,是特警特勤攀爬樓體時用到的,而且它端還連著繩子。
陸宇峰把鐵八爪遞給我倆,又說了後續的計劃:「等殺人武器過來了,你倆就用鐵八爪把它勾住拽上來,我自有法子殺了它們。」我和潘子都有些沒聽懂,我心裡還合計呢,聽這意思,這殺人武器還是能來回跑的東西,那到底是啥啊?潘子還問了另一個事:「阿峰,你讓我倆負責拽鉤子,那沒問題,可你一會用什麼法子對付殺人武器?能跟我們說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