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吃人的森林
到了晚間,我和潘子都在會議室睡得,沈文聰給我們特意找來被褥。我和潘子原本就是居無定所,所以沒啥不適應的,很快睡著了。但等到半夜,有人先敲門,又走進來把燈打開了。我倆都被弄醒,抬頭看看,發現是沈文聰。我明明記得他下班了,咋跟夜貓子一樣,夜裡又回來了呢?我問了句。他解釋說,「剛才接到報案,延北中學後院小操場上發現木偶了,這一定是兇手留下來的,咱們過去看看。」我心裡一緊,木偶的出現一定是個信號,男女傀儡在告訴我們,他們又要殺人了,但話說回來,就是因為有新木偶出現了,我和潘子的嫌疑又減輕不少,畢竟我倆沒出過警局。我和潘子好說話,也沒意見,連臉都顧不上洗,穿好鞋就隨沈文聰走出去。沈文聰又抓了兩個值班的警員當勞力,我估計這倆人也是沈文聰的手下,只是他們都有一個大肚子,一看沒少花天酒地的,我擔心這倆人的體力不行,別追賊追個一百米就呼哧氣喘的。但沈文聰是「老大」,他都這麼決定了。
我們五人坐了一輛警車,直奔學校。本來學校有規矩,不讓外人進入,但辦案是特例,我們更把警車直開進去。等來到后操場,這裡站著一個老頭,估計是更夫,他守著一個角落,見到我們后還使勁揮了揮手。我們湊過去,我看到這木偶就在角落裡坐著,除了穿一件風衣以外,並沒別的特徵,也沒有五官被縫的現象。這讓我們挖不到更多線索了。沈文聰還蹲在木偶旁邊念叨一句,說上次的木偶,還穿著死者的鞋子,這次又代表什麼呢?我和潘子也合計起來,而那倆「腐敗」警員就別提了,只是意思一下的站在旁邊,都忍不住的打哈欠。我聯繫著周圍環境,有一個猜測,問沈文聰,「既然木偶在學校出現,會不會男女傀儡的目標是學校里的人呢?」
沈文聰說很有可能,又順著我的話問了更夫,「小操場都有什麼人來?」更夫回答,「平時都歸學生使用,聚在這裡打羽毛球,踢毽球等等的,等到了晚間,也有老師聚在這裡活動。對了,今晚那些老師還來了呢,玩了好久。」我是覺得更夫這話沒啥大用,沒想到一個矮警員愣了一下,又接話說,「不會吧!我媳婦就是這學校的體育老師,每天晚上也都在這裡活動。她不會有事吧?」我覺得這哥們有點杞人憂天,也勸他別多想。但他還來勁兒了,緊忙給媳婦打個電話,發現手機關機后,他不理我,反倒有些激動的跟沈文聰說,「頭兒啊頭兒,我沒開玩笑,我媳婦前幾天就說過,她夜裡回家時,總覺得有人跟著她。」沈文聰有些信了,他悶頭尋思一番,有了計較,讓另外那個警員留下來,聯繫當地派出所過來處理現場,他又帶著我們一起趕往矮警員的家。我們開的警車,也沒鳴笛,等到他家樓下后,還都悶聲跑了上去。
他家住二樓,等聚在門口時,沈文聰示意矮警員開門,又打手勢,讓我和潘子都穩住。矮警員拿出鑰匙,他很容易的把門鎖打開了,但門卻拽不開,很明顯被反鎖了。矮警員說了句邪門,沈文聰問他,「你媳婦有反鎖門的習慣么?」矮警員搖搖頭,這下也讓我和潘子也有些敏感了。都這時候了,我也不藏著掖著了,跟沈文聰和矮警員說,「你倆讓讓,我撬鎖試試。」其實我也預料到了,自己這番話說出去,沈文聰和矮警員的面都會有些沉,但我不在乎,也從腰間摸出硬卡片。我就用卡片來回試探,等找到卡位時,我使勁一頂,就把反鎖弄開了。矮警員是真沒啥經驗,門剛開的一剎那,他就忍不住喊了句,「媳婦?」就他這一嗓子,讓我聽到卧室里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音,我心說壞了,還真被矮警員猜對了!
我們四個都急了,一同往裡沖,矮警員很積極,跑在了最前面。本來卧室門是開著的,在我們衝過去一剎那,門正要被關上,矮警員跟瘋了一樣,狠狠來一腳。在這股力道的衝擊下,卧室門咣的一下又開了,還砰的一聲撞在一個人腦袋上。這人沒來得及哼就倒在地上,我瞧出來了,這是個沒穿衣服的女子,身材還挺苗條。矮警員咦了一聲,喊了句,「媳婦?」但還沒等他要做啥,窗戶那兒傳來響動了,好像有人在外面爬排水管。他和沈文聰又對著窗戶衝過去。我是沒著急,還把潘子拉住了,我打心裡有點回味過勁來了。沈文聰是小隊長,有權配槍,他就把槍拿出來,指著窗外,而矮警員真彪,他又拎個電棍探出身子,對著一個黑影喊,「別動,爬回來。」這黑影被嚇住了,又爬到窗戶上。矮警員不等黑影還有啥舉動,伸手把人強行拽進來,還讓黑影撲通一聲摔在地上。沈文聰愣了下,又把槍放下了,但矮警員還啥都不知道呢,要用手銬子銬住黑影,順便喊讓我倆把燈打開。我打心裡認定,這矮警員絕對是被腐敗弄得,讓他腦子進水了吧?這明顯不是兇手,而是他媳婦偷人,另外我看著他腦頂上,貌似出現一個好大的綠色光環。這黑影跟矮警員還認識,都快急哭了,喊話說,「劉哥劉哥,我錯了!我跟你媳婦兒是頭一次。」
沈文聰擺擺手,招呼我和潘子往外走。我明白,雖然沈文聰是警察,但管不了這種事,還得矮警員他們私下協商。我們仨悄悄的退到走廊里,潘子還不避諱念叨一句,說光憑肚子就知道矮警員無能,而他媳婦又這麼愛運動充滿激情,能性福才怪呢。我沒接話,沈文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他咋想的,又招呼我倆先下樓,在警車裡等著。矮警員現在任務在身,我心說他就算有點職業操守也該心裡有數吧,跟姦夫大體談談就得了,反正也知道是誰了,先忙活公事,等回過頭兒再詳談嘛。但我們在車裡等了半個多小時,也沒見矮警員露面,反倒是二樓的燈亮了,離這麼遠我能聽到矮警員在家裡的咆哮聲。沈文聰最後不耐煩了,又嘆了口氣,要開車帶我倆走。他想回延北中學看看。
但這時候警車無線電響了,說剛才有人報警,說她兒子在延北中學讀書,到現在還沒回家。我被這話一刺激,想到一個可能。我失態一次,也沒經過沈文聰的同意,就冒昧把無線電搶過來,問這失蹤的學生是不是看著跟個小痞子似的。無線電那邊回答,說具體情況不清楚,但有報案人地址,我們可以趕過去瞧瞧。等結束通話后,沈文聰看著我,問我為什麼這麼問。我沒瞞著,把之前遇到小痞子學生的事說了一遍,尤其可疑的是他給我、潘子和體育老師拍過照。沈文聰也覺得這是個線索,我們又按照地址趕到那學生家。
有句老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這話應驗了,當我看到報案人時,想到的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那學生一身痞子氣,他老娘也差不到哪去,看穿衣打扮,更讓我我冷不丁想到小姐了。我們倒不會因為這女人的打扮而影響到情緒,我們圍著她,沈文聰先讓她說說具體怎麼回事。她挺急,都哭哭啼啼的,跟我們說,她跟丈夫離婚了,是單親家庭,她在一家ktv工作,要上夜班,所以每天在兒子放學時,她都已經出門工作了。她兒子倒是偶爾不回家過夜,但出去玩的話,也會把校服脫了,換上別的衣服。今晚她回來后,看到兒子沒在,本以為又出去玩了,誰知道去衣櫃一看,兒子沒換衣服。她這才覺得不對勁,給前夫打電話,又問了幾個朋友,都說兒子沒來,她這才報了警。
其實她早點發現早報警的話,我相信情況會比現在要好,說白了,都不知道她兒子啥時候丟的,在哪丟的,這讓難度無疑加大好多。我是覺得沒啥辦法,這事只能按正常流程調查,但沈文聰經驗老到,琢磨一番又問了句,「你兒子有女友么?」我和潘子都一愣,因為他兒子才中學,我心說多大年紀就想著處對象了?但真被沈文聰猜中了,女子說有,還翻出了兒子小女友的電話。沈文聰把電話要過來,也顧不上時間,直接播通電話號碼,還故意用的免提。響了好半天電話才通,這女孩估計都睡下了,剛醒時脾氣不咋好,她也更不是善茬子,對電話罵,「哪個王八蓋子半夜給老娘打騷擾電話?」我是忍住沒笑,但也覺得沈文聰這次挨罵有點虧。沈文聰真是個好警察,沒抓狂,先報了身份,又問這女孩能不能提供線索。
女孩也是學生,哪見過這種場面?早就嚇呆了,媽、媽的叫著,估計是跑到家長卧室喊人去了。這樣又費勁溝通好一會兒,才讓女孩一家淡定下來,她也能正式跟我們談話了。女孩確實有料,跟我們抖落出來了,說那小痞子跟她念叨一嘴,最近找個活兒,能掙一千塊錢,下午放學后,他們一起回家時,小痞子還說今晚老闆就能給錢,約好了在他家門前衚衕里見面,還問女孩來不來,等錢到手了,他能帶著女孩瘋一把去。女孩是擔心小痞子打歪主意,就拒絕了。我打心裡給女孩一個贊,心說這丫頭是佔到運氣了,不然今晚失蹤的,保准有她。沈文聰又聊了幾句,把電話先掛了,這次我們算有線索了,也即刻出門,奔向衚衕。這衚衕不太大,我們也沒分工,聚在一起繞上了。警車裡有手電筒,我們仨一人一把,一邊走一邊照。我和潘子沒啥發現,但突然間,沈文聰喊了句有了,又帶我們奔向一個角落。
我很留心的看著,心裡卻很納悶,心說有啥了,這角落別說人了,鳥毛都沒一根。但沈文聰蹲在地上,仔仔細細的觀看以後,下結論的說,「這裡有兩種不同的鞋印,一個是球鞋的,磨損比較厲害,說明這人愛運動,也總穿這鞋,應該是那學生,而另一款鞋,大約四十碼,估計鞋主身高一米七出頭,另外看鞋底壓力及地表硬度,這人體重在一百四十斤左右,還有整個鞋的前腳掌磨損很厲害,說明這人重心往前,這是武把子的特徵,這還是個男款鞋,結合上述分析,這很可能是真的兇手,也就是男傀儡。」
我和潘子徹底呆了,也對沈文聰刮目相看,我是覺得,這哥們能當上隊長,絕非僥倖。他緩了緩又繼續說,「我以前的老師是痕迹專家,我試著還原下當時場景,男傀儡站的很淡定,他留下的鞋印很穩,而學生有些驚慌,他的腳在地上偶爾扭動幾下,這裡、這裡,這都是證據,另外他們談到最後時,男傀儡下手了,一定用什麼手段把學生捂暈了,這學生蹬腿了,在牆角和地上都留下很深的蹭印。」我不懷疑沈文聰這番推論,但也忍不住問他,「沈隊,你有法子知道兇手帶著學生去哪了么?」我就是抱著隨便問問的態度,沒想到沈文聰又給我一個驚喜,他從一個鞋印里扣出一小塊黃泥來,攆碎了在手裡把玩一番說,「整個延北,能有黃泥的地方只有北郊區,那裡有一小片野生森林,要我說二位別怕辛苦,跟我去一趟如何?」
說實話,我和潘子是挺累,但都明白現在絕對是爭分奪秒的時候,或許我們熬一熬,就能及時救男學生一命。我和潘子很肯定的表態了,沈文聰連連說好,又嘆了口氣,接著帶我倆回到警車裡。我們並沒立刻趕往北郊,沈文聰反倒把警車開回警局,他迅速換了套便裝,又開了另一輛私家車。按他的話說,警車和警服太明顯,容易打草驚蛇。我倒是有另外個擔心之處,問沈文聰,「要不要多叫些人手。」沈文聰猶豫一下,又說人在精而不在多,有我們仨就足夠了。我隱隱有種不忍,其實也明白,沈文聰想多叫人,但延北警局實在操蛋,警員的單兵素質上不去,剛才不就出現一個不服從命令,還在家捉姦的么?我和潘子沒法管這事,就隨著沈文聰一起走了。
沈文聰開車很快,等到了北郊,離森林有點距離時,他就把車停了,招呼我倆改為步行。可這裡太大了,我們冷不丁有種大海撈針的感覺,沈文聰先隨意走走後,最後指著一個方向,讓我倆跟上。我看他全神貫注的盯著地面,知道他又開啟痕迹專家的模式了。我和潘子打定主意,一左一右的分列在兩旁,護送他。這樣走了一會兒,我們來到一片草叢中。這對沈文聰是個考驗,我和潘子也幫忙,扒拉著草叢,方便沈文聰觀察。而就在這時,我們誰也沒料到,有一個東西突然從草叢裡飛出來。
我們仨都把精力放在走路上,根本沒注意這東西具體是從哪來的。它特別小,也就半個小孩拳頭那麼大吧,還巧之又巧的砸在沈文聰后脖頸上。沈文聰被打的一激靈,整個人頓一下,等緩過勁來,他站直身子四下看著,就沖他這樣兒,冷不丁讓我想到貓鼬了,就是動物世界里演的那種總愛站直身子、四下看的小「老鼠」。我和潘子也緊忙配合,學了把貓鼬,但我們仨找了一會兒,周圍灌木叢靜悄悄的,沒啥異常,只好把精力再放在這飛來的小東西上。
它外表被包了一層紙,打開后,其實裡面就是一塊石頭,但這白紙上還寫著一個字,「火」!光憑有字,我敢肯定這是什麼人撇過來的。問題是他怎麼這麼厲害,能悄無聲息的瞞過我們?我們都猜測,這火字是什麼意思,可再無其他提示,我們分析不出個道道來。另外我也想過,這人能撇石頭,也能輕鬆的撇來手雷和炸彈,要是他想害人,我們死上幾次都正常。現在就我們仨,要還想繼續搭救,風險有點大,我就事論事的勸沈文聰一句,不行先撤吧,還是等聯繫到更多警力了,我們再回來。沈文聰鐵青著臉沒回話,他也在琢磨。這樣過了好一會兒,正當他還猶豫拿不定主意時,手機振動了,有電話。他接通電話,因為沒用免提,我不知道通話內容是啥,只能看著。沈文聰表情變了好幾次,先吃驚詫異,又拿出一副決意的樣子。等撂了電話,他跟我倆說,「這是警局打來的,說男學生給他母親打電話了,說他自己被困在一個山洞裡。」我頭疼上了,心說山洞?這麼模糊的概念,我們上哪找去?
沈文聰倒很樂觀,指著遠處說,「眼前就一個荒山,咱們過去查查,山底下有沒有山洞。」這話也間接露出另一個意思,沈隊還是不想走。看我和潘子沒接話,他又把槍拿出來,強調說,「咱們有這個,要是見到兇犯耍橫,我會毫不猶豫開槍的。」這是變相的再給我和潘子打氣,其實我真想說,憑我當這麼多年線人的經驗來看,槍有時候未必有用。但我欣賞沈文聰這種態度,也沒拂了他的意思,我先妥協,更讓潘子打起精神,我們繼續前行。這次有了目標,我們也不用痕迹辨認了,直奔到荒山下。
這山可一點都不小,目測有三五百米高,山腳下還布滿了爬山虎,我們就繞著走起來,專門找洞。這很消耗體力,最後我累的剛想跟沈文聰說歇一會兒,他卻突然咦了一聲,用手電筒照著一處地方,招呼我們過去看。他手電筒光很弱,讓我和潘子看的很費勁,這裡其實就是緊挨著山壁的一塊地表,我看了半天才勉強發現幾個鞋印。我暗暗佩服沈文聰的眼力真好,他又把目光放在山壁上,跟我們說,「這裡被爬山虎擋著,或許後面就是山洞。」我們也懶著做推理,我和潘子拿出甩棍,隔著爬山虎隨便戳幾下。有幾次甩棍捅空了。我和潘子就順著捅空的地方又擴大下範圍,最後確定出來,這裡確實有個一人高、一米寬的山洞。我們仨互相看了看,沈文聰帶頭,舉著槍先鑽進去,潘子隨後。這期間我想到一個事兒,心說爬山虎要自然往上爬,肯定也是繞著山洞,這麼直接的封住洞口,說明是人為的。我帶著這份疑問,也拿出一副更強的警惕心理,最後一個小心翼翼的鑽進去。
這裡很黑,我們不想打手電筒都不行。沈文聰向裡面照著,猶豫一會,又噓了幾聲。他是想試探下,如果男學生還清醒著,聽到後會不會跟我們回應。可山洞裡一點反應都沒有,這幾聲噓倒是讓潘子不自然的扭動幾下屁股。我心說得了,這麼下去別讓小獸尿了,我就換個方式,輕輕的餵了幾聲。估計是趕巧了,山洞裡有人回應我了,他聲音很低很弱,但隱隱能聽出來,他在喊救命。我們都被救人的心態一帶動,緊張上了。不過我的理智還在,勸沈文聰,小心是男傀儡的模仿。沈文聰對我點點頭,又說不管咋樣,我們都得進去看看。
我們仨就往裡走,喊救命的聲音也沒間斷,偶爾還痛苦的呻吟幾聲。估計這樣深入了一百多米,這期間沈文聰停下過一次,用手電筒照著洞壁。我好奇問他咋了。他卻很猶豫的跟我搖搖頭,也說不出為什麼,就是覺得這洞壁不正常。我和潘子也順帶看了看,說實話,我沒啥發現,打心裡也合計,難道是沈文聰太敏感的緣故么?最後我們轉過一個拐角,洞壁有變化了,上面分佈著密密麻麻的小洞,這洞有大拇指頭那麼粗,但不深,乍一看好像章魚吸盤一樣。按說我們仨應該停留下,一起分析下這到底怎麼回事,但在不遠處躺個人,他穿一身校服,臉緊貼著洞壁。他還掙扎想坐起來,但沒那力氣。這一看就是男學生,我們就是來救他的,看他這種慘樣子,我們都把洞壁的小洞忽略掉了。沈文聰帶頭,我們仨拿出丁字形的陣勢,一同湊過去。此時此刻,我心跳很快,思想上也在作鬥爭,一方面認為危險,這又是陷阱,另一方面覺得男學生都這德行了,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對沈文聰而言,救人的思想佔了上風,他忍不住蹲在男學生身旁,一點點把他翻過來,嘴上還說,「孩子,挺住!」我和潘子本來旁觀著,等男學生的臉稍微側過來一些后,我看清楚了,不是木偶,是真人,尤其他表情還時不時抽動呢。我和潘子也鬆口氣,一起走過去蹲下來。但等把男學生完全翻到平躺著時,我們又一同愣住了。這確實是男學生的臉,或者準確的說,是他的臉皮,只是臉皮被黏在一個模擬木偶上,這木偶不僅肢體能動,能說話,臉也能偶爾抽動幾下。我們知道中計了,但好在目前為止,並沒出現啥機關陷阱,這讓我心裡長吐一口氣。沈文聰氣的望著木偶,罵了句他媽的。我看他情緒這麼激動,想安慰幾句,但話沒說出來呢,潘子又用手使勁拽我。我心說他這是咋了?有啥事不能說么?我又扭頭看著他。潘子的表情很奇葩,帶著一副極度誇張的吃驚樣兒,嘴巴都張開了。我心裡一緊,知道有麻煩了,也順著他目光看了看。
對面洞壁上出現了一小堆紅點,它們倒不會發光,只是本身太紅了。而且紅點數量還不斷增多。我用手電筒照了下,發現它們都是從小洞里鑽出來了。每個小洞出現一個紅點時,都會溢出一小撮土屑來。我明白了,這小洞里的土是虛的,說白了,小洞是紅點的巢穴,平時它們用土把巢穴掩飾住。我能肯定紅點是一種蟲子,但具體是啥,還不知道。我又回頭看看,發現我們挨著的這處洞壁上,也出現了稀稀疏疏的紅點。我們都害怕了,一同站起身,湊到洞穴中央。此時我的心境很怪,感覺自己正置身在宇宙之中一樣,周圍全是滿天星斗。沈文聰更是念叨一句,說這紅點就是陷阱,它們把假木偶當食物或者當它們的東西了,我們剛才碰了木偶,無意中激怒它們了。我也懂這個道理,問題是現在說這個有些晚了,怎麼逃出去是真的。
我們很默契的一起挪著身子,想用這種笨法子,試著離開。但紅點根本不讓,在我們剛有這種意圖時,紅點就行動了。啪啦啪啦的聲音傳來,有十多個紅點竟從小洞里飛了出來,全部奔著沈文聰衝去。估計在它們眼裡,沈文聰是侵犯它們的罪魁禍首吧。沈文聰忍不住砰砰開了兩槍,但用子彈打紅點,這有點用菜刀砍蒼蠅的意思了,根本發揮不出威力來。這些紅點全落在沈文聰身上,他忍不住啊啊的慘叫起來。沈文聰是個硬漢,他這麼叫喚,可想而知得有多疼。我和潘子想幫忙,但沈文聰卻對我倆喊,「逃!逃啊!」這麼一耽誤,又幾個紅點也奔著我倆飛過來。有個紅點正好落在我胳膊上,那一瞬間,我好想被電流擊中一樣,一股疼痛感吱吱的從胳膊迅速鑽到心裡。我忍不住叫了一聲,也用電筒的底座,對準紅點砸了一下。我聽到咔吧一聲響,估計是把紅點砸爛了,但疼痛依舊。我好奇下用手電筒照了照。當看清這紅點到底是什麼時,我一下子腦門都出汗了,心裡也罵了句,他娘的男女傀儡,他們從哪找到這麼變態的東西?
這其實是螞蟻,只是這種螞蟻的個頭真大,估計有兩個指節那麼長,尤其腦袋上帶著兩個巨顎。我是把它身子砸碎了,但它腦袋一時間沒死,還給巨顎下命令,狠狠的咬我。我沒法子,不敢揪它腦袋,怕這麼一用力,巨顎不得把我肉撕下來一塊?我和潘子總共就被幾個紅點攻擊,沒受到多大傷害,但沈文聰就不行了,他整個人被咬的有些踉蹌了。我有些擔心,想過去扶他一把,但突然間,很多螞蟻都飛起來了,它們並沒急著攻擊,卻給我們造成不小的壓力,尤其有些螞蟻密集的聚在一起,冷不丁看起來,哪還是啥紅點了?簡直就是一小塊紅雲。我心裡沒底了,心說我們沒長翅膀,就算逃也逃不過這些飛蟲,這可怎麼辦的好呢?
關鍵時刻,沈文聰發狠了,對我倆喊了句,「兄弟,好好活著!」隨後他悲烈的嚎了一聲,對著木偶衝過去,又是踢又是撕扯的,乍一看跟虐待木偶一樣。他這個舉動也一下徹底激怒螞蟻了,它們全向沈文聰飛過去,一下子全落在他身上。我沒有密集恐懼症,但看著沈文聰被螞蟻大軍淹沒,渾身密密麻麻的紅點,我一瞬間也有些噁心了,我更明白,沈隊是用他的命再給我倆換取更多逃跑的時間。別看跟沈文聰才接觸短短一天多的時間,我卻欽佩他的正義與膽色,這也絕對是個中國好警察、中國好漢子!我眼眶有些濕,但現在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我和潘子再不走,沈文聰的好意就徹底白費了。
我拉著潘子就跑,這期間我也聯想到一個事,知道那個紙條上寫的火是什麼意思了,但我們領悟的太晚了。倒沒有飛螞蟻追我們,可等我們轉過拐角后,看著遠處的洞壁和地上,一同愣住了。這裡稀稀疏疏的趴著螞蟻,這些螞蟻沒翅膀,估計是還沒長成,又或者是那些飛螞蟻的下屬。我和潘子都有些膽寒,但我倆也都來了一絲狠勁兒,互相看著啊了一聲,一同不顧危險的向前沖。有些螞蟻擋在路上,我們就用硬鞋底狠狠踩死它們,雖然腳下傳來的咔吧咔吧聲響讓我聽得很爽,但這也激怒了周圍的螞蟻,它們連爬帶跳,用最快速度,向我們趕過來。這很有視覺衝擊感,前面的路上原本零零散散的紅點,一下子跟水滴一樣,迅速往路中間集中。我們顧及不到方方面面,所以根本防不勝防的讓有些螞蟻鑽了空子,爬到我們衣服上來了。
就單說我吧,兩條腿光用來跑路,雙手卻不住的拍拍打打,試圖讓這些螞蟻不能得逞。不過這只是阻擋了螞蟻的進攻速度而已,過了一會兒,有些螞蟻就爬在胸口上了。我估算下距離,我和潘子離洞口少說有五十米,這段路無疑成為我倆求生的一道鴻溝。我覺得我倆要是還這麼愣頭青一般的衝過去,弄不好沒跑到頭就得被螞蟻咬暈了,因為我胳膊被咬的地方,已經隱隱發麻了,估計是中了蟻酸之類的「毒」。我想個笨法子,跟潘子說,「獸兒,縮腦袋,咱們悶著頭。」潘子立刻照做,我倆都把手先縮到夾克里,又把夾克往上提,讓臉埋進去,但夾克不是風衣,實在不夠大,最後我們都把頭髮露在外面。我相信我們的頭髮對螞蟻來說,就是一片灌木叢,或者一片小樹林,它們被這麼一擋,也未必下去的嘴。
我倆成了地道的無頭蒼蠅,想這麼「摸著石頭過河」的繼續走。但這幫螞蟻也真狠,甚至都超乎我的預料了。它們找不到我們裸露的皮膚,索性胡亂咬起來。它們的巨顎實在太大了,隔著衣服也能咬到肉,把我疼的,眼淚真是忍不住的往下流。我和潘子這麼熬了一會兒,又都受不了的停下來,靠在一起互相一頓猛蹭。這種做法確實弄死不少螞蟻,但離脫險還遠遠差一大截。我有點絕望了,心說我倆也算盡全力到最後了,如果真死在這裡,就算跟沈文聰結伴了。
就在這時候,遠處原來突突突的馬達聲,貌似有個摩托沖了進來。摩托的速度快,沒幾下子就來到我們面前,我是看不到,卻聽到有人說話,「都站著別動。」這聲音很冷,一聽就是壓著嗓音說的,我不知道他是誰,卻也很聽話的板正站著。摩托司機好像拿出什麼東西了,對著我倆噗噗倆下。第一聲噗過後,我能感到一股熱浪沖了過來。其實把它說為熱浪還有點輕了,反正我整個人一瞬間跟掉到熱水鍋里一樣。不過熱浪一下又沒了,我倒沒被怎麼樣。第二聲噗是對著潘子的,小獸是忍不住了,喊了句,「艾瑪燙死我了。」這熱浪帶來的另個好處就是,我身上的螞蟻全死了,它們噼里啪啦往下落。
我趁機鬆一口氣,也把腦袋伸出來了。我看到眼前這個摩托司機手裡拿的竟然是一小罐滅火器。我估計這滅火器裡面裝的是液態氣,不然要是火油的話,不可能噴出的火這麼快就熄滅了。周圍還有些螞蟻不怕死,本想衝過來前仆後繼,但摩托司機用噴火器又噗噗噴了幾次,這些螞蟻才長記性,都扭頭逃了。我和潘子是脫離危險了,我又一下想到沈文聰了。我悲觀的認為,沈隊已經犧牲了,但能把他屍體搶回來,也算是一種補救吧。我跟摩托司機念叨一嘴,但他很絕情的搖搖頭,說辦不到,又招呼我倆趕緊上車。我看著他拿的那罐噴火器,理解的嘆口氣,我也明白,這裡燃料不多,我們真冒險沖回去,別救人不成,反倒把我們命都搭進去了。我和潘子一同擠在後座上,摩托司機刷了個車技,讓摩托在洞里甩了個彎兒,又帶我們衝出洞口。
在離開洞口時,車速並沒減,我們只好低下頭,護住臉,不讓爬山虎把我們刮到。摩托司機帶著我們開了很遠,他摩托的車輪很寬也很高,走草地也是特別輕鬆,但我和潘子為了不掉下去,我抱著司機,潘子抱著我。等我們徹底離開這片野森林,司機又把摩托停在路邊,招呼我們下車歇一會兒。他趁空把頭盔拿下來,我和潘子看到他長相時全愣了一下,因為她是我們的鶯嫂。我估計那火字也是鶯嫂留下的,我心裡有些鬱悶,心說鶯嫂沒被男女傀儡抓住啊?那她怎麼不告訴我們一聲呢,另外她就不能在紙條上多寫倆字,多提醒我們一下?不過又想想,也算我們理虧,鶯嫂都用紙條示警了,我們卻因為救人心切,傻兮兮的進賊窩了。
沉默一會兒,鶯嫂先說了,她那一晚追男女傀儡時,又跟他倆打鬥一番,不過她技不如人,最後勉勉強強逃走了,手機也丟了。這讓我明白了,為啥男女傀儡能使用鶯嫂的手機號。接下來鶯嫂嘆口氣,說男女傀儡太厲害,就算她和延北警方一同配合,弄不好也不是這倆人的對手,這幾天李峰更是有難,她不得不放棄男女傀儡,先回烏州幫李峰。我和潘子一聽都急了,潘子更是搶話說,「鶯嫂,啊不,親姐,你都說男女傀儡厲害了,可你走了,我倆咋辦?怎麼對付這對變態啊。」我發現潘子聰明一把,他後來把鶯嫂叫親姐,這擺明告訴鶯嫂,不要重色輕友,幫夫君不幫我倆。鶯嫂也明白這層意思,她嘿嘿笑了,說她話還沒講完呢,讓我倆不要擔心,不是還有李峰派來的援軍么?接下來她又很認真的強調說,「這個援軍的來頭很大,有個外號叫湘西蠱王,絕對是男女傀儡的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