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暗箭難防
聽衛兵說,趙慕沒有用晚食,我的擔心不是多餘的,左越所呈密報,必是重要之事。
我端了晚食來到他的營帳,寒風灌入,如豆燭火飄搖不定,差點兒熄滅。
影影綽綽的昏光中,他呆坐著,像已風化。
我喚他,他不應,面如雪原冷寂無波。我坐在他面前,搖著他的身子,許久他才回神,怔怔地瞧著我,雙眼仍是無神。
秦軍有變嗎?或是邯鄲有事發生?
我擔憂道:「發生了什麼事?慕,告訴我。」
陡然間,趙慕抱住我,如鐵雙臂緊緊地禁錮著我,緊得我氣息紊亂。
一股不祥之感湧上我的心頭,他的密探究竟查到了什麼?
「寐兮,你說過不會離開我,當真嗎?」許是很久未開口,他的嗓音沉啞得厲害。
「當真,怎麼了?」我越發喘不過氣,「先放開我,我難受。」
聞言,趙慕撤了一半力道,久久地抱著我,彷彿要這樣抱著我,直到天荒地老一般。
我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急不得,如果他想說,即使我不問,他也會說。
許久,他終於放開我,面上瞧不出喜怒,「密探上報,無情無淚奪劍,是受人指使。」
乍聞之下,我心神大亂,心虛得微微垂眸,「何人指使?」
「還記得我跟你提過嗎?天劍的秘密是從衛國宮廷傳出來的,衛國王室必有公子或公主尚在人世。」他見我點頭,目色炯然,「密探已查到,衛國公主尚在人間。」
左越所呈密報,竟是此事。然而,知曉我身份的,除了無情、佔南風,絕無第三人,他的密探又如何查知的?難道是佔南風泄露了?或者上次與佔南風的談話被跟蹤的人聽到了?怎麼可能呢?距離那麼遠,根本不可能聽見。
我相信,無情與佔南風不會輕易泄露我的身份。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以懷疑而審視的目光看著我,我微定心神,「你為什麼命人查衛國公主?」
「因為,無情無淚奪劍,便是受衛國公主指使。」趙慕淡定道,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我,似乎期待我有所反應。
「此事當真?如何查知的?」我不動聲色地問,心中卻是波瀾迭起。
「天劍的秘密是從衛國宮廷傳出來的,也就是說,天劍原本屬於天朝,後來屬於衛國。」
「依你之意,天劍落在衛國公主手中?」
「正是。」眼前的眸子,鋒冷的深處,彷彿藏著尖利的箭鏃。
「但是無情為什麼為衛國公主賣命?為了錢財嗎?」我想知道,他究竟查到多少真相。
目光灼灼,趙慕的眸光冷熱交替,變幻莫測,「因為,衛國公主雅漾與無情交情不淺。」
在他如陽強盛的目光籠罩下,我深感無所遁形,「原來如此,既然你已查知天劍落在雅漾公主手中,你要派人奪劍嗎?」
他淡淡搖頭,「不會。」
我亦淡然問道:「為何?」
昏影在他的臉膛上影影綽綽,明暗搖擺,面色愈見深沉,「天劍既為雅漾公主之物,而且已為她擁有,我又何必奪人所好?」
我稍稍放心,誠心贊道:「公子慕遍布天下的密探,果然厲害。」
趙慕略略挑眉,輕嘆道:「查了這麼久才查到這點兒真相,有何厲害之處?」
「放眼天下,說不定只有公子慕查到雅漾公主尚在人間。」
「我還知道雅漾公主身在何處。」
心神俱震,我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失了言語。
唇角薄挑,深邃的眼眸定定地鎖住我,他握著我的雙臂,似笑非笑,似苦非苦,「雅漾,你瞞得我好苦。」
他在說什麼?他叫我雅漾?他查到我就是衛國公主雅漾?
全亂了,一切都亂了……唯一的秘密也被他揭破,我欺瞞他,在背後算計他,他是不是很生氣……他會不會不再信我,待我不復從前?
我獃獃地瞅著他,說不出半個字。
「雅漾,你還要欺瞞我嗎?」趙慕捧著我的臉,深邃的目光令我看不透,「嗯?」
「我……」我垂眸,也許我應該否認,可是,秘密被揭破的剎那,我的反應已告訴他:我就是衛國雅漾公主。
「為什麼不回答我?」他迫視我,彷彿夏日驕陽籠罩頭頂,我渾身發汗。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如何解釋,只覺言辭萬分虛弱,「慕,你信我,我只想拿回天劍,其他的,我從未想過。」
趙慕含笑的目光竟比往常更為凌厲,「你奪取天劍,是為了復國,還是為了復仇?」
我慌忙否認,「都不是。」
他步步相逼,「滅衛者,是趙國,屠戮衛國王室的是我的父王,你是不是要殺我,為親人復仇?」
「沒有,我從未想過要殺你。」
「那你為什麼跟著我?」
他認為我留在他身旁是別有企圖嗎?他竟然懷疑我,竟然如此看待我!
心頭一痛,我很失望,剎那間,我面冷如雪,「既然你如此看待我,我也無需再解釋什麼。」
話音未落,我拂開他的手臂,起身,扭頭不看他。
光影閃爍,陣陣寒意涌遍全身。
須臾,身後傳來長長的一嘆。
一雙鐵臂環住我,趙慕從背後擁住我,側臉貼著我的臉頰,「莫生氣,我只是……無法確定你是否愛我,才這麼試探你。」
雖然最初我留在他身邊的目的不夠單純,曾想過利用他,但是對他的情意發自肺腑,容不得他質疑與踐踏。我冰冷道:「你這是侮辱我,也是侮辱你自己。」
「是我的錯,我向你賠不是。」他軟言賠笑道。
「哼。」
「公主有何吩咐,慕無不遵從。」趙慕在我耳畔低語,溫熱的鼻息在我的脖頸四周流竄,惹得我身子微顫。
我掙扎,他輕咬我的耳垂,溫柔地含吻,我左右躲閃,想不到他得寸進尺,舔吻起來。我越掙扎越迷亂,「別胡鬧了……」
趙慕索性扳過我的身子,封住我的唇,傾盡連日來的剋制與念想。
我半睜著眼,望見他的眸心熱浪翻湧,望見他眼中的我綿軟無骨。
越來越狂熱,炙熱的鼻息糾纏在一起,彼此深入肺腑,欲令靈魂交融。天地之間,再無其他,只有他,只有我,以及我們的情與愛。
良久,他放開我,長嘆一聲,「無論你是衛國雅漾公主,還是秦王寐姬,於我來說,那都不重要,你僅僅是一個女子,此生此世我唯一眷戀的妻。」
熱淚盈眶,我鼻子發酸,「我知道你不會怪我欺瞞你。」
「亡國滅家,如此家國讎恨,任何人都無法輕易忘記、輕易擱下,是趙國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你要復仇,我願承擔所有。」他誠摯道,絕無半分虛假。
「若我要復仇,我早已下手。」
「我趙慕發誓,此時此世,絕不負你!亦不讓你再受絲毫損傷!」
凝目相顧,情意流轉,帳中似有旖旎春色流動。
他查到是我指使無情奪劍,查到我是衛國雅漾公主,我相信他麾下密探的能耐,但是我總覺得不可思議,究竟他從何時開始懷疑我的,從何處瞧出破綻的?
我說出這些疑惑,趙慕攬著我坐下,執著我的手,「那次你半夜與無情私會,你的解釋倒也合情合理,不過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便命人追蹤無情、查探衛國滅亡前後的事。」
密探上報,趙顯滅衛之際,衛國雅漾公主並不在衛王宮,因此,他斷定雅漾公主尚在人世,有關三枚玉璧與天劍的秘密與行蹤,說不定就是雅漾公主散播的。而無情拚命奪劍,大有可能就是雅漾公主指使的。因此,他命人嚴密盯梢無情。
無情與無淚前往北疆躲避追殺,雅漾公主卻從未出現過。
後來,他忽然想起我與無情在洛邑城外私會,有如神助一般,頓悟了所有事。
馬曠詭異地將玉璧交給我,我在「無意」中幫他破解三枚玉璧的玄機,在衣冠冢中,我輕而易舉地破解各道門,以及我在整個尋玉璧、尋劍過程中的點點滴滴,他一一回顧,恍然大悟:很有可能,我便是他苦苦尋找的雅漾公主。
而今日左越所呈的密報,便是:雅漾公主在衛滅之際為什麼不在衛王宮。
趙慕道:「左越說,雅漾公主上山學藝,師從春秋老人,你不就是春秋老人的弟子嗎?因此,我斷定,你便是雅漾公主。」
想不到他從那時候就開始懷疑我,想不到他的密探如此強悍,查到這麼多。
我深深戰慄,身上泛起層層寒意。
趙慕目色凄痛,飽含歉意,「我真的想不到你是衛國雅漾公主,想不到你會因為趙國、因為趙氏子孫而國破家亡,獨活於世,從趙國到秦國再到吳國,忍受這麼多傷害與凌辱。」
「都過去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他的心疼與自責,我瞧見了,心中如飲甜蜜。
「倘若我初見你的時候,我知道你會遭受這麼多苦,我一定會將你從王叔手中搶過來。」趙慕悲憤道。
兵戈鐵馬,金柝聲寒,鐵甲槍戟,一冬的軍營寒夜,與呼號的風雪為伍。
這一冬,秦趙兩軍各自為營,壘壁據守,一日日消耗。
寒冬臘月的一場大雪,飄灑了六日六夜,長平內外積雪至膝,堅冰不融,一不小心就會滑倒。皓兒就滑倒數次,不是仰面朝天,就是狗吃屎般的狼狽。而營壘內外的將士們,再多的禦寒衣物仍然覺得寒意襲人,各處崗衛似已變成雪凍冰人,巡視兵步行艱難,不時發生數人滑倒的慘況。
神州飛雪,天寒地凍,將士們也無心開戰,能夠堅持站崗、巡視已是對惡劣天氣的勇敢挑戰。
寒雪落盡,蕭瑟冷冬終於過去,迎來春暖花開的新歲。
稍稍回暖,秦趙兩軍便蠢蠢欲動,士氣輕揚,暗流輕涌。
秦軍發動兩次攻勢,許是一冬的寒冷磨平了將士們的鋒銳之氣,懶散了將士鋼鐵般的身骨,攻勢雖猛,卻無法與去年秋季的攻勢相比。趙軍也是如此,乍一迎戰拒敵,弓馬騎射有所滯緩,槍戟耍得不夠得心應手,殺氣不夠凜冽,士氣不夠激昂。
不過,趙慕並不擔心,連續半月的操練,就能讓將士們恢復先前的作戰水準。
枯樹吐露新芽,冰河漸漸融化,寒風漸暖,蕭瑟肅殺的冬日煥發新生,天藍藍,水清清,滿目欣欣向榮。
兩軍多次交鋒,各有勝負,互有傷亡。趙軍無法一鼓作氣地擊退秦軍,秦軍也無法一口氣吞掉趙軍主力。
然而,密探卻呈上趙國數城的近況。
數日前,數城忽然興起一些謠言,且迅速散播,傳得街知巷聞、婦孺皆知。謠言道:趙慕經略北疆多年,抵禦匈奴功勛卓著,卻對秦軍無可奈何,僵持數月無所戰績。只因趙慕擅騎兵作戰,對於兩軍對峙、營壘攻堅,並無退敵良策。因此,秦軍最忌憚的不是趙慕,而是趙笙。
又有謠言道:趙慕親率大軍抵禦秦軍攻勢,不是為了家國,也不是為了正義,而是為一個女子。這個女子,就是秦王的寐姬,就是曾經在吳為質、后不知所蹤的艷姬。秦國曾遣使至邯鄲接回寐姬,但是趙慕諸多阻擾,甚至使計扣留寐姬,強留寐姬在公子府。因此,趙慕坐鎮長平,抵禦秦軍,虛為家國大義,實則為紅顏。
如此公子慕,如此睿侯,不再是以往趙國人人敬仰的趙慕,而只是一介為紅顏置家國於不顧的鼠輩,讓人失望。
尋常百姓聽聞此類謠言,半信半疑,諸多猜測,對趙慕的敬仰不復從前,趙慕的聲望與軍威也大幅跌落。
邯鄲城人心惶惶,謠言演變出多種說法,不一而足,不堪入耳的都有。
公卿諸臣聞之,不再對趙慕寄予厚望,落井下石者眾。趙王聞之,震怒,失望。
很快的,流言蜚語傳進軍營,處處可見將士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我和皓兒走過,身後便有低語散開。將士們的目光有探尋,有鄙視,有迷惑,有冷漠,有怒意,各種情緒應有盡有。
強敵當前,軍心浮動,眼下大戰在即,於趙軍大大不利。
趙慕召集眾將至帥帳,命諸將管好自己的下屬和兵卒,若再聽到有人竊竊私語,或是談論謠言一事,軍法處置,絕不寬恕。
高壓之下,將士們不敢再私下議論,也許背地裡會有暗流涌動,不過趙慕也鞭長莫及了。
趙國數城為什麼會有這類謠言?矛頭直指趙慕與我,究竟有何企圖?
趙慕反覆思量,與我商討數次,皆無定論。
我忽然想起,公孫玄也知道我的身份,但是他應該不會揭破我是衛國公主的身份,不過他知道容顏已毀的扶疏就是寐姬,於此,他會不會命人在趙國散播謠言?或者,他向秦王獻計?
「唯一能夠確定我就是寐姬的人,就是公孫玄。」我總覺得此事與他脫不了干係。
「公孫玄看似不是小人。」趙慕眉心輕鎖。
「將士們似乎都已知道我就是謠言中的寐姬,皓兒就是秦國公子,如果不是公孫玄,那還有誰?」十餘年前的舊恨本已擱下,沒想到公孫玄會再次傷害我,新仇舊恨,我對此人恨之入骨。
「兩者之間並無直接關聯,不能以此推斷。」他冷靜道,眸光悠遠。
他擔憂地看著我,拍拍我的肩,示意我暫時擱下新仇舊恨。
靜默。
我忽然想起,師父曾對我說過,大約百年前,韓趙魏三家分晉前,晉強,秦國有意東擴,卻受阻於晉國。之後,秦晉之間發生了一場大戰,秦軍慘敗,遂實行反間計,扭轉戰局,反敗為勝。
我說出百年前的反間計,趙慕恍然大悟,「這就是了,秦國欲以反間計擾亂趙國軍心。」
秦趙兩軍相持不下,秦軍遠離國土作戰,耗不起,糧草供應稍顯不濟,遂施行反間計也不無可能。不過,這也只是我們的猜測,無法證實。
數日後,密探上報,果真是秦國施行的反間計。
眼見久攻不下,秦軍傷亡慘重,秦宣王接納了大臣所獻妙計,派人潛入趙國數城,大肆散播謠言,以此攻擊趙慕,令他在趙國、軍中的威望折損,令趙軍軍心不穩,為秦軍贏得猛攻良機。
遺憾的是,趙王果然中計了。
一道王令將趙慕召回邯鄲,他前腳趕走,趙笙後腳即到,代替趙慕成為統軍主帥。
我知道,趙慕再也不會回來了,遂攜著皓兒離開軍營,前往邯鄲。
王命如山,即便趙慕有心為家國效力,有心有勇有謀擊退秦軍,也無法不在父王面前低頭。
他多次進宮面見趙王,懇求父王讓他回長平督戰,無奈趙王心堅意決,始終不肯鬆口,甚至將他禁足公子府,不許他出城。
如此,趙慕唯有面朝長平,仰天長嘆。
我竭力寬慰,卻始終無法撫平他心中的遺憾與悲痛。
據密探上報,秦軍也換了統率全軍的主帥,以秦國大將蒙天羽代替公子嬴蛟。而趙笙,雖然手握二十萬兵權,卻行事衝動,少有謀略,顯然不及征戰沙場二三十載的蒙天羽。
趙笙對陣蒙天羽,局勢堪憂。
十日來,趙慕長吁短嘆,日夜憂慮,卻無法獲悉長平最新的戰況。
我也覺得奇怪,為什麼連日來都沒有長平的消息?
十八黑甲精騎早在趙慕回邯鄲的第二日便趕至邯鄲,左越仍然負責與密探聯絡之事。他也覺得怪異,猜測長平一定出了什麼事。
趙慕對他下了死命令,「無論你用何種辦法,都要與長平的密探取得聯絡。」
左越領命離去,我看著趙慕清峻、消瘦的身影,忽然間覺得,再冷靜、再胸有成竹的人都會有無奈的時刻。
我強迫他回房歇息,他明明已經寬衣就寢,卻又起身,攬著我,「我睡不著,一想起長平,我就憂心如焚。」
「你再如何憂心,也無濟於事。」我苦苦相勸。
「我該怎麼辦?」
我從未見過他這樣無助,無論是公子慕,還是睿侯,他慣常以冷靜洞悉人事,以睿智勘破時局,以謀略掌控一切,胸懷丘壑,睥睨眾生。卻絕少有這樣不知所措的時刻,此時此刻我才覺得,他不是神,而是一個尋常人,有喜怒哀樂,也有彷徨悲傷,也需要別人的鼓勵與開解。
我溫柔道:「慕,現在的你不再冷靜,而不冷靜的你,又怎會想出應對之策?又如何做到放眼全局、掌控全局?你應該好好睡一覺,待神清氣爽了,你就會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了。」
趙慕面如平湖,怔忪地點頭。
我讓他躺下,蓋上衾被,正想起身,手被他握住。
他眷戀地凝視我,「不要走。」
三日後,左越終於獲悉長平戰況。
原來,秦軍有意封鎖長平,不讓長平戰況外泄,尤其是傳回邯鄲。
趙笙年輕氣盛,初至長平,便決意與秦軍一戰。
他親率十萬大軍與秦軍大戰,秦軍不敵,戰敗撤退,趙笙求勝心切,率主力五萬追擊,追至長平以西的秦軍營壘。眼見秦軍撤回營壘,趙笙便率軍回營,陡然間,騎兵從秦軍營壘奔騰而出,有若千軍萬馬。趙笙從未見過有如洪水般的精明強將,竟愣在當地。很快的,騎兵分為兩翼疾速穿插至趙軍後方,切斷趙軍退路。而緊隨著騎兵出動的戰車,與趙軍貼身肉搏。
這一戰,尤為慘烈悲壯。
趙笙知道自己中計,奮勇殺敵,終於殺出一條血路,突圍而出。
五萬精銳,回到趙軍大營的只有一萬。
初戰慘敗,趙笙再也不敢魯莽行事,在帥帳中與眾將日夜商討。
獲悉長平戰況,趙慕立即進宮,向趙王稟報長平戰況,希望父王改變心意,讓他重回長平。無奈趙王堅持己見,並說:戰有勝負,實屬平常,不能以一戰論輸贏。
越五日,左越再呈長平戰況。
兩千步兵從邯鄲押送糧草至長平,途中遭遇秦國奇兵。彷彿從天而降一般,這些精銳輕兵彪悍兇殘,殲滅大半趙國步兵,燒毀糧草。與此同時,趙軍兩處大營囤積糧草的地方詭異起火,能夠支撐一月的糧草被焚毀大半。
緊接著,秦國從駐守北境抵禦匈奴的駐軍中抽調一萬精銳鐵騎,仿如長刃破雪,直插長平以北、以西的中間地帶,切斷兩處大營的圍合、聯絡,將趙軍主力生生地割斷。
蒙天羽此舉,的確高妙。
趙笙獲悉形勢,緊急召集眾將商討對策,有提議決一死戰的,也有提出堅守營壘保存主力的,更有提出派人快馬加鞭回邯鄲向睿侯請示對策的……紛紛擾擾,各說各的,竟拿不出一個可行的對策。就在他們爭論不休的時候,秦軍兵圍趙國兩處大營,圍得水泄不通。
秦軍為防止趙軍突圍,蒙天羽命騎兵反覆發動攻勢,挑釁趙軍,來去如風,勇不可擋,大大地挫其銳鋒。
趙國大軍被分割兩處,猶如被困的老虎,日夜咆哮,卻對著城牆般的秦軍無可奈何。
這個消息是犧牲了數名密探才傳遞出長平的,形勢危急,趙慕立即進宮,將長平戰況稟報給趙王。
趙王聞之,震驚不已,公卿諸臣更是惶恐。
長平戰況傳開,邯鄲驚亂,舉國震動。
趙王下令抽調趙楚邊境的十五萬守軍,命趙慕為主帥,馳援長平。
蒙天羽似乎早已料到趙國會走這一步棋,遂由蒙天羽長子蒙韜統率二十萬大軍自河內直插邯鄲與長平之間的要道,阻止趙慕大軍援救,徹底阻斷長平與外界的所有聯絡。
於此,長平再無傳遞出消息。
我沒有跟隨趙慕進出軍營,待在公子府等候消息。值此生死攸關之際,我不想讓他分心,待在邯鄲才是對他最大的支持。
虎父無犬子,蒙韜大有其父之風,驍勇善戰,尤其擅長營壘堅守。
趙慕急於援救長平趙軍,多次猛攻,無奈秦軍堅如鋼壁,怎麼也無法突破防線。
僵持一月,猛攻十餘次,趙軍損失近半,秦軍也傷亡慘重,卻仍然巍峨如山、堅挺如石,撕不開一個口子,讓人扼腕頓足。
至此,長平趙軍被圍已達四十日。
後來,世人才知,被圍困的趙軍斷糧一月,宰戰馬,食死屍,甚至殺傷兵果腹,人人自危,軍心渙散,在此絕境之下,遑論戰鬥力?
形勢萬分危急,趙笙與眾將商定,將主力軍分編為五路,由五位將領率隊,不分晝夜地輪番突圍。趙笙猶如一隻被困已久的野獸,率軍衝鋒,身先士卒沖在最前頭,兇猛癲狂如豺狼。就在沖向秦陣的時候,秦軍弓弩齊發,趙笙身中數十箭,力戰而死。
主帥與眾將戰亡,被困的趙軍猶如一盤散沙,舉白旗投降。
蒙天羽假意接受趙軍投降,命士兵挖坑,將十餘萬趙軍全部活埋,只留下一百名年幼的小兵回邯鄲報信。
坑殺十餘萬大軍,在趙國掀起軒然大波,天下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