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太子之爭

第四十一章太子之爭

翌日一早,我匆匆回宮,向秦王哭訴。

我跪在地上,垂首凄然道:「王上,在天下人眼中,寐兮是艷姬,是淫娃蕩婦,即便王上不介意,封寐兮為鳴鳳夫人,然而,寐兮遭人非議,連帶王上的威名與清譽也受損。寐兮惶恐,不想成為千古罪人,亦無顏再伺候王上,還請王上貶寐兮為庶民,或遣寐兮至雍城監禁。」

秦王正在奏疏房批閱奏疏,不明白我為何突然說出這番話,立即扶我起身,「發生了什麼事?慢慢與寡人說來。」

「王上,寐兮不求什麼,只求皓兒好好地活著,承歡膝下,即便寐兮身首異處也不打緊。」我並不急著道出事情原委,故意說一些重話。

「這話太嚴重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秦王越發急切。

「王上若是強留寐兮在身旁,只怕天下人會笑話王上,整個咸陽城也會譏笑王上封一個蕩婦為夫人,整個王宮上至王後下至宮人,都會非議王上。寐兮令王上蒙羞,有損王上君威,罪該萬死,懇請王上准許寐兮前往雍城,平息這些蜚短流長。」言辭懇切,嗓音里微有哭意。

「王后?」秦王似有瞭然,「王后說了什麼?」

我抬眸道:「王后說什麼,寐兮不知,只是昨日寐兮正在驪宮泡湯之時,王后突然趕到驪宮,帶著十餘名侍衛闖進青蓮湯……寐兮已穿戴齊整,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秦王微怒,「王后硬闖,實在太過分。」

我黯然垂首,悲傷哭道:「寐兮本不知緣由,以為王后也是來驪宮靜養,沒想到,王后認定我是淫娃蕩婦,親自來驪宮捉姦的。」

聞言,秦王面色劇變,怒道:「豈有此理!王后怎能如此?」

我凄涼道:「王后不知內情,對寐兮有所誤解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寐兮連累王上清譽受損,心中有愧……」

他扶起我,雙眼一定,「你無需自責,此事寡人自有主張。」

第二日,我聽說秦王前往陽碩殿,重聲叱責蒙王后。

此後,秦王難得去一趟陽碩殿,冷落了王后。

只是我不明白,蒙王后布好的局,為什麼無功而返?為什麼不是捉姦一雙?她想抓的就是無情嗎?難道我與無情的私會已被她探知?或者無情的真實身份已暴露?

心中惴惴不安,連續數日魂不守舍,於是,我約無情在榮華殿相見。

這晚,北風呼號,寒氣刺骨,估計又要下雪了。子時將至,我披上風氅,戴上風帽,從寢殿窗檯跳下,貼著牆角前往榮華殿。

作了宮人的打扮,容顏遮掩,即使遇上巡夜侍衛,亮一下綠衣的腰牌,便暢通無阻。

走進榮華殿,遠遠地望見殿後庭苑裡有一抹人影,身姿軒昂峻挺,大氅隨風飛揚。

他緩緩轉身,那張臉隱在暗影中,看不真切,然而,我知道,他就是我正憂心的那個男子。

我飛奔撲入他的懷中,他張臂緊緊擁著我。

「今夜我當值,有什麼事?」無情低音沉沉,放開我。

「冷。」我在他的頸窩蹭了蹭,貪戀他身上的溫暖。

他攬著我來到寢殿,坐在床榻上,以大氅裹著我,靜靜地擁著我,想要捂熱我冰涼的手足。

我低聲問:「蒙王后趕到驪宮捉姦,無功而返,是你壞了她的布局嗎?」

無情「嗯」了一聲,道:「我收到密報,蒙王後會設計陷害你。」

「哦?如何害我?」正因為如此,他才混在精衛中保護我。

「蒙王后收買了一名精衛,在你泡湯之時,精衛闖入,蒙王后適時出現,便是捉姦一雙。」

原來如此,蒙王后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這等卑劣伎倆也使出來。

我低笑,「因此,你隨我來到驪宮,揪出那個精衛,蒙王后找不到精衛,只能氣哼哼地回去了。」我抬頭望他,半是質問,半是撒嬌,「為什麼不告訴我?」

無情道:「我自能應付,再者,我想讓你安心休養幾日。」

我略略轉眸,故意問道:「你不擔心那日傍晚……蒙王后突然趕到嗎?」

「不擔心,蒙王後會在第二日前往驪宮,倘若她提前一日動身,我自會收到風聲。」無情淡然一笑,臉頰輕輕蹭著著我的臉腮。

「無情,你的耳目可真厲害。」

他唇角微牽,靦腆地笑起來。

銀光一閃,我舉眸望向窗外,驚喜道:「下雪了。」

漫天飛雪,寒氣裊裊,整個天地將被白雪滌盪得純凈無暇。

無情笑道:「這是你我一起迎接的第一場雪。」

銀白的雪光逼散了寢殿的暗黑,他的臉閃爍著些微柔和的浮白,我道:「往後,我們還有很多個冬天一同賞雪。」

他俯唇吻下來,如雪綿密的絞纏攪得我心湖漾開圈圈漣漪。

雙臂環上他的脖頸,我緩緩闔眼,他卻放開我,「夜深了,此處寒氣很重,我送你回去。」

我站起身,「為免讓人起疑,還是我一人回去。」

無情幫我整著風氅,「好,我遠遠地看著你。」

題考三位王子這日,蒙王后與我皆在奏疏房,蒙天羽、丞相、御史大夫與數位大臣也在場。

贏蛟,贏戰,贏皓,三兄弟站在一起,相貌各異,各有神姿。

贏蛟最像其父,魁梧精壯;贏戰集合了父母容貌之優點,比贏蛟多了兩分溫和、少了三分狠戾,相貌頗俊;贏皓則是秉承了我的姿容,唇紅齒白,俊美有餘,男兒氣概不足。

三位王子恭謹站立,面朝秦王,皆是胸有成竹。

蒙王后瞟來鄙夷的目光,蒙天羽對皓兒與我亦是冷眼相對。

秦王端然坐定,一視同仁地看著三位親子,開口問道:「我國施行變法后,最大的變化是什麼?」

「父王,變法使得我秦兵強馬壯,可謂富國強兵,其餘諸國再不敢小覷我秦,而我秦強兵也被天下人美譽為『虎狼之師』。」贏蛟搶先答道。

「父王,變法根本在於,廢井田,重獎耕織富國。兒臣認為,強兵若無強大的財力作為後盾,就像是河水無源,早晚會有枯竭的那一日。正因我秦變法將富國與強兵同步進行,才使得我秦一躍成為諸國中最強者。」皓兒補充道。

秦王讚許地頷首,公訴玄欣慰不已,贏蛟與蒙王后則是翻翻白眼。

贏戰沒有開口,秦王也不以為意,繼續問道:「長平之戰中,我軍大敗趙軍,趙慕用兵如神,此次為何大敗?」

前不久的長平之戰,對於秦國來說,是一場舉國稱頌的勝仗;對於趙國來說,卻是一次慘痛的國殤。對於趙慕來說,更是平生最大的恥辱。

贏蛟為前期主帥,自然深諳其中關鍵,於是答道:「趙慕駐守北疆多年,用兵如神,擅騎兵作戰,長平營壘攻堅作戰,非他強項。兒臣與趙慕營壘僵持數月,各有勝負,而趙軍之所以大敗,十餘萬精銳慘遭坑殺,是因為趙王聽信我秦反間計,陣前易帥。」

此番作答,確是命中要害。秦王點點頭,將期翼的目光投向皓兒。

皓兒自信地微笑道:「趙王聽信我秦反間計,陣前易帥,實乃關鍵所在,不過兒臣認為,若無反間計,我軍也必將大敗趙軍。」

「皓兒有何高見?」秦王感興趣地問。

「父王,陣前作戰乃將士光榮的使命,後方也不可忽視,比如糧草。我秦四方富足,糧草充盈,長平之戰打多久都無關緊要。反觀趙國,雖騎兵驍勇、步兵善戰、戰車堅固,然而,趙國財力大大不如我秦。若我秦沒有施行反間計,再過三月,趙軍必定因糧草不足而軍心動搖,仍是一敗塗地的下場。」

「嗯,消耗戰確能拖垮一國之財力,而雄厚的財力有時也能夠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秦王笑眯眯道,「皓兒見解獨到,不愧是公孫大人高足。」

眾人神色各異,蒙王后、蒙天羽與贏蛟自然是咬牙切齒。

「父王,兒臣有話,不知當說不當說?」贏戰突然開口。

「哦?戰兒有何高見?」秦王問。

「兒臣覺得,長平之戰雖勝,卻並不值得炫耀。」贏戰語不驚人死不休。

眾人驚異,齊齊地看向贏戰。

秦王奇道:「此話怎講?」

贏戰冷靜自若道:「蒙將軍坑殺趙國十餘萬精兵,理應趁勝追擊,揮軍直逼邯鄲。」

我心下一震,贏戰不愧其名,相較蒙天羽,更是狠辣。

秦王沉了面色,捋須道:「戰兒此言值得商榷,雖說趙國十餘萬精銳被坑殺,趙國士氣大跌,國無強兵抵擋我秦大軍,拿下邯鄲並非難事。然則果真兵圍邯鄲,勢必引起趙國全民抵抗。」

贏戰不見慚色,反而朗朗道:「父王,我秦歷代先王一直致力於統一天下的大業,與趙國交鋒多次,各有勝負,長平一戰大敗趙軍,坑殺趙國十餘萬精銳,至此趙國除了北疆駐軍外,邯鄲周邊只有十餘萬兵力,趙慕更如喪家之犬,而我秦則是虎狼之師,糧草充足。若長平一戰後,立即兵圍邯鄲,實乃滅趙之大好時機。」

蒙天羽激昂道:「王子戰此言差矣。王上,我秦若要統一天下,定要先滅趙慕,趙慕一日不除,便是我秦心腹大患。若非陣前易帥,末將與趙慕對陣,並無必勝的把握。再者,長平不同於邯鄲,兵圍邯鄲,定會激發趙國全民的抵抗之心,屆時軍民一心,共同抵禦我軍,勝算並不大。在家國存亡之際,趙慕也會激發出其調兵遣將的非凡才能,拚死抵禦我軍進攻。於此,我軍在長平一戰中消耗不小,再兵圍邯鄲,大有可能深陷泥淖而無法自拔,傷亡更加慘重。」

贏戰反駁,蒙天羽再出言爭辯,各執一詞,針鋒相對,一時間眾人聽這二人你來我往地爭論,靜默不敢言。

秦王清了清嗓子,制止兩位爭辯下去,「戰兒與蒙將軍各有道理,沙場上瞬息萬變,此時爭辯也無意義,此事暫且作罷。」

蒙天羽不悅地閉嘴,贏戰淡然一笑,臉上未顯喜怒。

贏戰此人倒不能小看了,寵辱不驚,不動聲色,深謀遠慮,其心機謀略必在贏蛟之上。

我輕輕一笑,「王上,王子戰此言倒是別開生面,想他人之未想,見解獨到,目光高遠,值得稱讚呢。」

「哦?夫人覺得戰兒此番見解有可取之處?」秦王沒想到我會稱讚贏戰,側臉笑望著我。

「王上適才也說,沙場瞬息萬變,假若當時蒙將軍立即兵圍邯鄲,說不定可以拿下邯鄲、滅亡趙國,是不是?」我笑道,「凡事有不可能,也有可能,王子戰想到兵圍邯鄲,說明他並非目光短淺之輩。王上,目光深遠者才是國君之才呀。」

贏戰看我一眼,目光極為複雜。站在我對面的蒙王后,仇恨不屑的目光狂風一般掃過來。

秦王深以為然地頷首,繼續向三位王子問政。

接下來,贏蛟的應答顯然不如皓兒與贏戰,又氣又窘,滿面通紅。

皓兒對答如流,贏戰則是答得少而精,卻是切中要害。

總而觀之,皓兒與贏戰各有千秋,實力相當,贏蛟略為遜色,卻勝在有蒙氏一族撐腰,秦王一時間也難以抉擇。

尋時不聲不響的贏戰,在此緊要關頭,卻是鋒芒畢露,恐怕他對太子之位,亦志在必得。

題考完畢,奏疏房瞬間冷場,眾人皆有點不知所措。

秦王撫須道:「三位王子各有千秋,寡人尚需時日慎重考慮。」

丞相道:「王上一時難以抉擇,也屬人之常情,下臣有一法,不知可行與否?」

「丞相有何法子,快快說來!」

「三位王子對我秦國史與軍政都頗為熟悉,也各有精彩的見解,下臣愚見,天劍乃天朝王劍,得天劍者,便能號令天下,統一大業指日可待。若我秦得到天劍,討伐趙國和楚國便是師出有名,滅趙、滅楚也不會盡失天下民心。王上,假若哪位王子能夠尋到天劍,我秦未來的國君便非他莫屬。倘若三位王子都無法尋到天劍,王上再考慮擇選哪一位王子為太子。」

我微微蹙眉,丞相竟然提出這個選君的法子,心中不禁惴惴,贏蛟知道天劍被無情奪去嗎?知道幕後主使是我嗎?秦王會同意嗎?

如果秦王同意丞相此法,太子之位非皓兒莫屬。

眾人都期待著秦王的決定,尤其是贏蛟與蒙王后,看他們神色,極為期待秦王首肯。

秦王道:「此法可行,尋得天劍者,自然能力出眾。」

丞相道:「王上,以四月為限,尋得天劍者,冊為儲君,無人尋得天劍,王上另行定奪。」

秦王開懷一笑,望向眾人,「好,一言為定。蛟兒,戰兒,皓兒,爾等三人各憑本事尋劍。」

三位王子應諾,拱手行禮。

心下一定,我輕輕笑了,天劍,終於到了重見天日的這一天。

兩日後,贏蛟與贏戰各帶侍衛高手出宮尋劍,皓兒也想出宮,被我攔下了。

無情道,贏蛟知道天劍是被他和無淚奪去的,但時至今日尚不知他便是無情。他與無淚從中原消失,躲到北疆,無人追殺到北疆。因此,無論是楚翼還是贏蛟,或是趙慕,都不知他們的行蹤。後來,他們回到趙國,也無人追殺,如此看來,趙楚秦三國都放棄了尋劍。

無情聽聞丞相所提的選君法子,不禁失笑,「天助皓兒。寐兮,還是你未雨綢繆。」

我亦笑,「我哪有預測的本事?那天劍原本就是衛國王室之物,我只是拿回來罷了。」

「皓兒吵著要出去尋劍,你如何勸他?」

「我正發愁呢,要不你與皓兒說說,興許他聽你的。」

「也好,我試一試。」無情拉著我的手,笑如春水微瀾,「對了,你為什麼為贏戰說好話?」

我眨眸笑道:「如果皓兒一枝獨秀,蒙王后與蒙氏一族必定對皓兒虎視眈眈,說不定狠下辣手。」

他挑眉,「贏戰與皓兒平分秋色,蒙王后與蒙氏一族若起殺心,要麼兩個一起殺,要麼殺一個,至於殺哪一個,這就要掂量掂量了。你為王子戰說好話,實為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我道:「不過還需以防萬一,蒙王后不是省油的燈。」

無情撫摸我的發,「放心,我已安排人時刻保護皓兒,在宮中,皓兒很安全。」

我舒心地笑起來,靠在他肩頭。

他攬緊我,我忽然想起一事,問:「以前覺得你並非那種善鑽營的人,現在宮裡卻混得如魚得水,為什麼?」

無情道:「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嘗試。」

照他所說,王宮諸門衛屯兵都是血性漢子,雖然手握槍戟,卻沒有什麼地位,你跟他稱兄道弟,與他生死相托,他便會忠誠於你,死心塌地。無情視錢財如糞土,任職衛尉之後,仗義疏財,與士兵打成一片,又因他高強的武藝,在衛屯兵中樹立了極高的威望。

短短數月,他就在秦王宮中取得如此地位、成就,其中的付出與艱辛,他沒有提及一二,我也約略猜得到。為了我,他心甘情願地付出所有,甚至做一些他以往根本不屑於做、不願意做的事,此情此愛,感動之外,更是憐惜與歡喜。

我笑道:「那些士兵在宮中當值,無非是為了養家糊口,你與他們生死相交,為人又不拘小節,廣散錢財,他們自然感激你,與你稱兄道弟,甚至為你賣命。」

三日後,皓兒打消了出宮尋劍的念頭,我假意驚訝地問他為什麼改變了主意,他將自己與師父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在宮中某偏僻的角落,無情道:「皓兒,那時你們與趙慕一道尋劍,你也知道,最後被人奪去了,現下最重要的是打聽天劍的下落,而不是出宮。」

「不出宮如何打聽天劍的下落?」

「我可以幫你打聽。」

「此事我要親自來,否則即便尋到天劍,也不是我的功勞。」

「皓兒,贏蛟和贏戰出宮也是派人打聽,並非親自去尋。」無情諄諄教導,「成大事者,善識人、用人,明是非,更需果決善斷,而非事必躬親。」

皓兒道:「師父,我明白了,然而,我若不出宮,父王必定不信是我親自尋到天劍。」

無情道:「皓兒,你不要忘了,贏蛟知道你跟隨趙慕一起尋劍,他也許認為你知道天劍的下落,因此他必定派人盯著你,你稍有動靜,他就會亦步亦趨地跟著你。」

皓兒恍然大悟,「我待在宮裡,他們就毫無所得,是不是?」

無情道:「正是如此,期限將至,你再出宮尋劍,那時便萬無一失。此時我暗中派人查探天劍的下落,你安心在宮中練劍。」

皓兒終於答應待在宮內,不作他想。

我竟然沒發現,無情遊說的本事這麼好。

此後兩月,皓兒繼續聽公孫玄授課,練劍之餘陪他的父王批閱奏疏,或是下棋、談論古今等等,父子親情日益增進。而與師父無情也日漸親厚,偶爾一起練劍,只是未免旁人瞧出皓兒的劍術來源於無情,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一起練劍。

年關新舊交替,王宮喜慶數日,又被皚皚白雪覆蓋。

雪壓咸陽,天寒地凍,我卻覺得,這樣的日子很溫暖。

一日,夜色被雪色染得發白,殿外寒風嗚咽,雪幕一簾又一簾,迤邐至天際。

我正要就寢,千夙冒著風雪趕來,我以為是皓兒出了什麼事,內心揪成一團。

皓兒沒事,她來日照殿,是要告訴我,趙慕后位虛懸,卻有多名姬妾伺候。

登位為王大半年,趙王催婚,群臣奏請冊立王后,趙慕找了各種借口搪塞,卻無法一直搪塞下去,於是臨幸數名年輕女子,以此堵上父王與群臣的嘴。

虛懸的后位,是為了我么?臨幸其他女子,也是逼不得已的吧。

然而,為什麼我寧願他冊立王后,寧願他多多寵幸姬妾?

他如此待我,如此情意,事到如今,我已承受不起。

思及此,那種久違的心痛在再次襲來,翻天覆地。

纏綿時分離,絕望時銳痛,割裂之痛遍布全身,我閉了眼,淚水在眼中打轉。

「王上仍然心繫夫人,並無臨幸其他女子。」千夙定眸看著我,目光幽幽。

「你既在此處,又如何曉得?」我淡然問道。

「千夙自然曉得。」

「為什麼與我說這些?」

「是王上教千夙告知夫人的。」千夙對答如流,「夫人,請恕千夙斗膽問一句,夫人的心還在王上身上嗎?」

我悠然反問:「你覺得呢?」

她直直瞅著我,「夫人聰慧過人,千夙眼力欠佳,無法得知。」

我起身,在她耳畔低聲道:「你告訴他,我是秦王的鳴鳳夫人,前緣已逝,曾經付出的真心,也已收回,我與他之間的緣,此生再無可能。」

聲音雖輕,卻極為堅定。

「如此甚好,夫人果決,對王上來說,並非壞事。」千夙寒聲道。

「我也不希望他浸淫於兒女私情,家國軍政才是他應當致力之處。」

私下見面,千夙從來都是不卑不亢,「夫人一心一意,固然好極,只不過日後再見王上之時,是否也會如此時這般堅定?不會三心兩意?」

這倒是質問的口氣了,我心下微奇,莫非她心儀趙慕已久?

我莞爾一笑,逼問道:「你喜歡趙慕?」

千夙略有錯愕,失笑道:「夫人說笑了,千夙只是供人使喚的下人,從不關心兒女私情。」

我笑望著她,定定的,柔和的目光卻逼得她渾身不自在。

片刻后,她的緊張情緒稍緩,再問:「既然夫人的心已不在王上身上,若有一日,秦國亡趙,夫人會心軟嗎?會通風報信嗎?」

我嘆氣,「軍政之事,我不想過問,不過現下我自己也不知,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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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謀·魅姬(完本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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