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違諾
知子莫如母,花燈喜事,各家姑娘都出門露臉,盛家的姑娘、余家的姑娘、尹家、侯爺梁家,那家姑娘生的不俊俏,他卻偏偏瞧著一個小娃娃。
若不是林家三姑娘,還能是誰?
她這兒子嘴上說不滿這門親事,對林家三姑娘左也嫌棄右也嫌棄,上次去林府待人走了一圈,回來問起林家姑娘如何,他只道:小孩可憐的緊。
見自己母親那瞧好戲的臉,周斂立即否認,「不是。」
周夫人瞧了一眼自家夫君,周將軍立即沖著身邊的人道,「這些時日,你母親身子不好,茶會雅集也沒有精神頭去操辦,沒有寫帖子去請林家姑娘來府里說說話,你去請她來問問她的近況。」
周斂道:「我不去。」
周將軍一臉嚴肅,「去,請林家三姑娘過來。」
周夫人推了一下他,「去!」
阿九瞧看戲的看著周斂,周斂咬了咬牙,「阿九,去,咱們去『請』林家三姑娘來。」
周斂還沒開口呢,林莞莞瞧見鶴立雞群的那人,不是周斂還是誰?
她沖將了過去,手還拿著糖就摟上了他的胳膊,周斂當下臉就變了,將手抬高想甩開她,林莞莞卻跟個猴子似的掛在他胳膊上。
周夫人見此,笑道:「夫君,我們去別去看看吧!」
「你不同那三姑娘說說話了?這些年,你不是挂念得緊嗎?」
聽到夫君這般打趣,周夫人打了一下他,「來日方長,兒女自有兒女事,我們就不要去打擾了!」
「兒女尚未成婚就在這街上拉拉扯扯,叫人看了說閑話。」
周夫人橫了他一眼,「說閑話就隨他們說去,你當年怕這個,還來勾搭我做甚?」
周將軍吹鬍子瞪眼,「怎麼是勾搭了……」
「怎麼不是……」
下人們捂嘴偷笑,周將軍揮揮手,「走走走,哎,我是說不過你。」
周斂還沒將人甩開,只道:「快鬆開,叫人看了成何體統!」
秦媽媽趕緊去拉自家姑娘,「姑娘,姑娘……見過周公子。」
周斂道:「不必多禮。」
林莞莞鬆了手,道,「你這個大騙子,說什麼日後在邀我食好吃的,你瞧,我身上這衣服,多穿厚了好幾件,你也不見來!」
他咳了幾聲,道:「最近繁忙,不得空。」
「那你在忙些什麼?」
周斂不想與她細說,說多錯多,他看了一眼爹娘那處,早就沒了人影,「咳咳……那你想吃什麼?」
林莞莞好哄的很,將糖棒吮了幾口,指著身後道,「我剛才隨父親走過時,聞到那處凈是好吃的!」
她說完,還咽了幾下口水。
周斂一樂,拍拍腰間:「今日小爺帶夠了銀子,想吃什麼告訴爺!」
林莞莞拉著他的手,「斂哥哥,我們走!」
阿九起步也要跟上去,秦媽媽一把拉住他,怪道:「沒眼力勁!」
阿九立即會意,放慢了步子。
秦媽媽嘆了一口氣,姑娘真的是按捺不住半點性子,她做婆子本應該拉著的,但又想這幾月姑娘滿臉愁容的,反正將來也要嫁去將軍府,也就隨她去了。
現在姑娘還能爽快些時日,沒有母親疼愛,日後嫁作人婦,規矩多了,有公婆要孝敬,便沒這般快活了。
林莞莞嘴塞成個包,支支吾吾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周斂從她那欣喜陶醉的模樣,大約是聽出來了:好吃,好好吃。
幾月不見,她長了些肉,面色也紅潤,看來林家二房還沒有十分苛待她,他問道,「這些時日,過得還好?」
她咽下口裡的吃的,將糕點伸到他面前,「倒也還好,就是點心沒有這個好吃,還有天冷了,晚上凍的不行。」
周斂問,「晚上沒點炭火么?」
「晚上雖然燒了一個時辰的炭火,還是冷的緊。」
他低頭盯著林莞莞,「你家怎得說也是從三品,你父親是翰林主事,連個炭火也燒不起嗎?」
「我不知道……」
周斂搶過她懷裡的糕,「你什麼也不知道,你是林府的嫡家小姐,這冬日冷冽,你連房裡的炭火都燒不足三個時辰,再過些日子,下了雪,你這小身板,不得凍死了?」
她盯著那吃的,怨恨道,「我哪裡睡的著,我一想到你違了諾,就睡不著。」
「我違你什麼諾?」
林莞莞挺直腰板,「男子漢大丈夫,我騙你作甚,實在是忽然有要事,須得去辦才行,若是耽擱了……」
周斂把這糕點塞回她手裡,說:「我這不是已經賠禮了!」
林莞莞無心再吃,把東西包了,道,「我是那麼好收買的人嗎?」
周斂樂,「你把剛才吃的給我吐出來!」
「你!」
林莞莞揚起下巴,「沒了,化做屎了!」
「你說什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莞莞氣的不行,瞧見不遠處的林柔,喊了一聲,「長姐!」
林柔回過頭來,瞧見她身旁的周斂,小步快走了趕過來,她沒先去應林莞莞,對周斂先施了一個禮,「見過周家哥哥。」
周斂點頭,「不用多禮。」
林莞莞道,「姐姐,我想回去尋父親。」
林柔瞧了瞧周斂道,「我方從那處過來,沒瞧見父親和母親,許是先回去了。」
「那我們也回去吧?」
林柔撥開她的手,「妹妹,平日子我們在院子里繡花讀書,沒得什麼機會出來瞧世面,眼下天還早,我們晚些再回去也不遲。」
周斂道:「三姑娘既然累了,就早些回去歇息吧,我亦要尋父親母親歸家去!」
林莞莞生了氣,喊道,「秦媽媽,我們走。」
秦媽媽快步走了過去,周斂攔住她,看著那氣沖沖的背影,道,「媽媽,借步說話。」
林柔道,「周家哥哥……」
周斂只道,「時候也不早了,我與媽媽說幾句就走。」
秦媽媽納悶,小姐怎得走了?周家哥兒又為何要與她說話?
周斂看著遠處那煙火,道:「媽媽,聽說你此前是林家大娘子屋裡的。」
她應道,「是,自大娘子嫁過來,便是老身照應著了。」
周斂道:「那我問你,三姑娘方才說,屋裡炭火只讓燒一個時辰是怎麼回事?」
秦媽媽嘆了一口氣,「老身是林家的家奴,院里的事不應多嘴,只是老身著實心疼姑娘,卻被送出去十二載,如今回來,分了個小院子,物資也是緊著給的,此前還好,現在天漸冷,姑娘身子骨弱,漫漫冬日,沒了炭火怎得熬得過……」
「嫡親的小姐,誰還敢苛待?」
秦媽媽哭訴道:「面上自是沒有虧待,可實際上,受委屈的,都是我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