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問罪

桂圓紅棗茶里冒著徐徐的熱氣，宋青蓮端過抿了一口，茶水帶著絲絲甜味，一下便滑進了喉嚨里，她這才覺得腹中飢餓，不由轉頭看向小如，「咱們院子里的晚膳領回來了嗎？」

三姨娘就算得寵在她的院子里也不會有單獨的大廚房，頂多開個紅泥小爐，平日里能自己煮個什麼茶水之類的，再多也就沒了。

「小玉早便去領了，怎麼還沒回來呢……」小如也是納悶，又往門外張望了一眼，「小姐您稍待，奴婢去瞧瞧。」說罷便跨出了門檻。

宋青蓮便又轉頭看向自己的畫作，黃昏的光線有些暗，她拿著畫板湊近了窗戶邊，細細看著哪些地方沒畫好，是否有線條需要修改的。

畫是畫好了，但還要著上顏色后再選擇搭配的綉線，這些東西郭硯倒是考慮得很周到，下午便差人給她送來了。

不過宋青蓮還未等著小如歸來，三姨娘便帶著丫環雲朵怒氣沖沖地找上門來，「宋青蓮你個小賤人，還不給老娘滾出來？！」

三姨娘站在院子里便罵開了，她們母女倆這處小院離正屋最遠，平日里也不怕有什麼人來，因為確實沒人來。

宋青蓮自然聽出了這是三姨娘的聲音，可她沒動，而是飛快地將畫板給藏好，這是她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畫出的觀音相，脖子都快僵了才畫到滿意，再來一次她不知道是否還有這樣的手感。

而這副畫絕對不能被三姨娘給毀了。

剛將畫板給藏好，宋青蓮便聽到了身後急急而來的腳步聲。

「哎呦！」宋青蓮覺得頭皮猛地一疼，還未轉身頭髮已經被人攥著往後拉去，她不由痛呼出聲，扭頭看去便瞧見了三姨娘一張猙獰的臉，目光更是惡狠狠地瞪向她，彷彿想要將她給生吞活剝。

「你幹什麼？！」宋青蓮覺得頭皮都要被人給掀起來，她一邊往回攥著自己的頭髮，一邊猛地推了三姨娘一把。

宋青蓮推得極用力，連帶著腳都踹了出去，這是人在極痛之下本能的反應，可三姨娘怕是沒想到宋青蓮還敢還手，措不及防之下真地還被她給推倒了，「哎喲」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宋青蓮揉著發疼的頭皮，忿忿地回頭，「你幹什麼沒事跑來發瘋，是吃飽了太閑是不是？」

三姨娘這個做母親的都沒對她客氣過，宋青蓮覺得自己沒必要守著禮儀，不然吃虧的只能是她自己。

再說有當娘的不由分說就來打自己的女兒嗎？

罵得還如此難聽，她聽著都覺得髒了自己的耳朵。

「三姨娘……」雲朵原本是躲在一旁看戲的，此刻也被這情況給嚇傻了，宋青蓮這個二愣子冒失鬼雖然一直大大咧咧的不服管教，但從來也沒敢對三姨娘動過手啊，如今竟然在動手之後還罵上了？

這不會是上次將腦子摔壞了吧？

「你……你個小賤人竟然敢推我？反了天了是不是？！」三姨娘回過神來更是怒火朝天，扶著雲朵的手站了起來，惡狠狠地就想往前撲。

宋青蓮連連後退，她原本是想往外跑的，不想真打起來了把屋裡本就沒剩下的幾件家私擺設給打壞，可三姨娘和雲朵堵住門呢，她跑不出去。

眼見著三姨娘那猩紅的長指甲就要摳到了她的臉上，宋青蓮連忙側身躲開，回頭便看到了擱在角落花瓶里的雞毛撣子，順手就抽了起來，狠狠給了三姨娘胳膊一下。

「哎喲！」三姨娘又是痛叫一聲，旋即捂著手臂震驚地看向宋青蓮，「你還真敢打你娘了？！」

若是剛才那一推一踹是宋青蓮情急之下的無心之舉，可眼下的連連反抗，竟然還拿雞毛撣子抽她，三姨娘便覺得不對了，這丫頭是真的知道反抗她了？

「你可以試試！」宋青蓮冷冷一哼，雞毛撣子橫在身前，大有誰敢上前她就敢不客氣的架式。

是的，她不會再任人欺負了，額頭上的疤就是見證。

誰想要再無緣無故地欺負她，沒門！

三姨娘與雲朵對視一眼，主僕倆向來心氣是通的，一個眼色過去倆人便同時從兩邊撲了過去。

「咻咻！」

宋青蓮眼尖手快，左右開弓，一下抽在雲朵的肩膀上，一下抽在三姨娘的胳膊上，她可是卯足了力氣，直抽得倆人嗷嗷直叫，她才趁勢從中間閃了出去，不管不顧地往門外跑。

她要去找宋青瑜，再不然找宋夫人，她就不信這家裡還沒人治得了三姨娘。

若是留在這裡，早晚會被她們主僕倆給圍剿，到時候三姨娘說圓是圓說方是方，就是關她在院子里虐個幾天又有誰知道？

想到記憶深處里有過那暗無天日的日子，宋青蓮都止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敢跑我就把這些綉線統統給剪了！」三姨娘這一喝猛地止住了宋青蓮奔跑的步伐，她咬了咬牙極其不甘地轉身，果然瞧見了她剛才來不及藏起來的綉線包此刻就被三姨娘給抖落了出來。

那些上好的綉線顏色各異，在落日黯淡的光線中還蘊出一片絢麗的色澤，她一手摸去就知道這些綉線質地很好，也是她綉觀音相會用到的，怎麼能任由三姨娘給剪了？

「不跑了是不是？」三姨娘得意地揚了揚手中的綉線，這些東西哪會是宋青蓮的，分明就是偷來的。

「你想要幹什麼？」宋青蓮握緊了手中的雞毛撣子，半眯著眼看向三姨娘，她的胸中有一股怒火在燃燒在升騰。

這個三姨娘真是她的親娘嗎？

肯定不是！

不然沒說著來幫她一把，還在她為自己籌謀著後路的時候扯她的後腿，天下就沒有這樣的娘！

「這些綉線哪裡來的，總不可能是四小姐給你的吧？說說是打哪裡偷來的？」三姨娘一手拿著剪子耀武揚威，差點忘記了剛才被宋青蓮抽中胳膊的疼，她現在只想要這丫頭低頭求饒，跪在她面前認錯。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宋青蓮冷冷一哼，這個時候她不是想要和三姨娘較勁，可這女人一上來就污人清白，敢情她堂堂宋家五小姐就只配做些坑蒙拐騙的勾當？

「死鴨子嘴硬！」三姨娘的眸中閃過一抹怨毒的冷光，旋即吩咐雲朵，「還不去把她的撣子給拿了，還想被抽啊？」

這樣一說她都覺得身上被抽打的地方酸疼難忍，不知道待會兒會不會青紫一片。

死丫頭竟然敢打她，她今日不剝下宋青蓮一層皮她就不是她姨娘！

「奴婢……奴婢不敢啊！」雲朵揉著肩膀想要上前，可宋青蓮眸中凶光畢露，像擇人而食的猛虎一般，雲朵便怯怯地不敢上前。

眼前這位要是拼起命來，怕不得被生生咬下一塊肉。

「蠢貨！」三姨娘「呸」了一聲，不過不只是雲朵不敢上前，她眼下也不敢輕易靠近宋青蓮，被抽的地方著實還疼著，不過她不是握著宋青蓮的軟肋嗎？

「死丫頭，自己把撣子給放下，不然我就把這些綉線一一給剪了，我不管你是偷的搶的，我看你怎麼還？！」三姨娘說著便要動手剪綉線，宋青蓮心裡著急但又不想被人給完全壓制，情急之下她便喊道：「你敢剪了這些綉線，郭世子不會放過你的！」

三姨娘的動作戛然而止，旋即冷笑一聲道：「好啊，你如今總算肯招認了，你這個狐媚子在郭世子身上使了什麼媚術，將他迷得把綉活都交給你來做，明明四小姐做得比你好多了！」

宋青玲今日從涼亭離開后便氣得不行，她自知自己失了面子又不肯低頭，也看不得宋青蓮在郭硯跟前賣了好，左思右想之下才決定利用三姨娘報復宋青蓮。

反正三姨娘待宋青蓮也不像是親閨女，打傷打殘又干她什麼事？

宋青玲自恃身份當然不會親自找上三姨娘，便只讓流芳來傳個話，稍稍流露出幾分不滿來，三姨娘便知道該怎麼做。

她就等著看宋青蓮的好下場！

「原來真是四姐說的……」宋青蓮此刻也回過味來，三姨娘就是宋青玲的槍，這位四小姐根本不用親自出面卻是指哪兒打哪兒，三姨娘做狗腿做得十分稱職，幫著外人來整自己的女兒也不是一次兩次。

「你還不快去向四小姐認個錯，再把綉活還給她，若是郭世子問起來就說你自己技藝不行綉不出來，這樣四小姐得了郭世子的親睞自然就不會再怪罪於你……」三姨娘自說自話鋪得一手好路，宋青蓮都忍不住要為她喝彩，到底是誰給她的自信？

「姨娘，郭世子沒有眼瞎，誰繡的好誰繡得不好他自己會看，不是你說是就是的。」宋青蓮冷笑一聲，心中卻在不斷盤算著，既然三姨娘眼下知道綉線是郭硯給的那就不敢輕易剪斷，所以眼下她為什麼還要杵在這裡聽這個女人胡亂說道？

「死丫頭，要你低頭認錯聽到沒有，是不是要我剪了你的嘴你才肯去？」三姨娘依舊在那裡罵罵咧咧，宋青蓮卻是慢慢地移到門檻邊上，突然，她眼角的餘光瞅到了不遠處正被人扶著跨進門檻的身影，頓時心生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