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上藥,關懷
一場刺殺,來得快去得也快,殺手當場斃命,未留下一個活口,染血的官道,毀壞的馬車,剛剛死去的屍體,一一被清理乾淨。
樹林中,一紅衣女子轉了許久,才找到有止血功效的藥草,在一棵傾斜而長的古樹坐下,扯下身上的一塊布料,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就包紮了起來。
動作嫻熟,手法快速,貌似曾經經常這樣為自己治療傷口。
處理好之後。
她抬眸看著遠處雲霧朦朧的九黎山,似籠罩著一層薄薄的輕紗,影影綽綽,山嵐在飄渺的雲煙中忽遠忽近,就像是幾筆淡墨抹在藍色的天邊。
天險之最,莫屬九黎。
不知道顧南疏此刻到九黎山哪裡了?
他坐著輪椅,只靠流舟一人,她真有些擔心。
但是,沒辦法,總得去試試看。
她看了看天色,沒有做過的停留,便向那九黎山的方向走去。
九黎山的山路環懸崖而上,馬車過不了,騎馬也得小心翼翼,緩慢前行,特別是在有細小石子的地方,更要注意腳下,以免打滑,摔下懸崖。
許久之後,氣喘吁吁的顧南幽,終於到達了半山腰。
遠遠的,她就看見了八角涼亭內,兩道熟悉的身影。
涼亭內。
一襲深藍色華袍的顧南疏靜靜地坐在輪椅上,目光定格在懷裡,立於他身旁的流舟,此刻也目光炯炯地盯著顧南疏的懷裡,確切地說,是懷裡的東西。
「咕嚕嚕……」
流舟漲紅著臉,摸了摸自己不爭氣的肚子,悄悄後退了一點,生怕自家公子聽到。
「咕嚕嚕……」
又一聲肚子叫聲響起,流舟一臉懵,這次可不是他的肚子在叫,他不由得看向了顧南疏,正好看見他盯著叫花雞動了動喉結。
公子應該也餓了吧……
今日早膳公子只吃了幾口粥,午膳什麼都沒吃,現在這時辰該是吃晚膳了。
若是行軍打仗,他們精神緊繃,餓個好幾頓都沒事,但現在他們無事可做,九黎山的風景都看飽了,如今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叫花雞上。
紙包得住叫花雞you人的色澤,卻保不住它散發出來的香味。
這種近在眼前,卻能看能聞不能吃的感覺,煞是煎熬。
「公子,你餓了嗎?」
早知道要來九黎山,他當然會帶些乾糧,以至於現在不會讓公子餓著。
流舟想了想,又道:
「要不,公子先拿三小姐買的叫花雞墊墊肚子,若是三小姐怪罪,屬下就說是屬下忍不住嘴饞偷吃的,願意雙倍賠償。」
流舟覺得,他餓了,忍忍就好。
可是公子不同,公子身份尊貴,而且腿腳有疾,怎麼能餓著呢?
公子本身就是個文雅愛笑的人,自從坐上輪椅之後,就再也沒有笑過了,他什麼都不說,就如平時一樣冷清淡然,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公子心裡苦,這些他都知道。
「不用,忍忍便好!」
顧南疏拒絕了流舟的提議。
現在是顧南幽攜恩求報,還故意讓他帶著這些東西山上,不知是想捉弄他,還是有別的用處。
無論是哪一種,他都不能碰這些東西。
「三小姐不知何時才會來,那屬下去打些野味過來?」
「嗯!」
流舟剛走。
顧南幽就已經走了過來,微風迎面佛來,她正好走進亭內,看著微微有些氣喘的顧南幽,顧南疏不禁皺了皺眉。
「去哪兒了?」
「能去哪兒?就到處逛逛,顧南疏,你還挺厲害的嘛!這麼難爬的九黎山,你這樣的都上來了,佩服。」
顧南幽一邊說,一邊在涼亭內,找了一處隔顧南疏最遠的石凳坐下,看他的目光有意無意瞟著她的手臂,她微微側身擋住了他的視線。
須臾!
顧南疏收回了目光,落到遠處夕陽上,淡淡問道。
「真的恩怨兩消?」
顧南疏對此表示懷疑。
「當然,我向來說話算話。」
她所說的恩怨兩消,消的可不止救命之恩,還打算將曾經所有的仇怨都消掉。
然後慢慢培養兄妹感情,就是不知道大哥理不理解她的意思?
顧南疏將懷中的叫花雞和醉留香放在亭內石凳上,隨後便淡淡說了句:
「告辭!」
果然如此。
非常客氣的話,顧南幽甚是無奈。
見他自己推動輪椅就要出涼亭,她立馬阻止。
「慢著!」
「你想反悔?」顧南疏轉頭看她,聲音冷了一分。
「那倒不是,只是流舟還沒回來,你確定要自己下山?」她蹙眉。
「這你有關?或者……你這是在關心我?」
顧南疏反過來問她,目光定定,冷清的神色變得幽深。
顧南幽一愣,立馬否認。
「我會關心你?做夢!」
說完,立馬站起來,拎起石桌上的叫花雞和醉留香就往亭外走,與顧南疏擦身而過時,手臂忽然被一隻大手抓住……
「嘶……」
傷口被硬生生扯到,皮肉就如同被生撕下來一樣刺痛,她額頭當即冒出了一層冷汗……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傳來,顧南疏目光移到了顧南幽受傷的手臂上,暗紅色的衣裳,有一處被整齊切開的划痕,划痕周圍顏色更暗一些,就像濕了一片,但看不出是什麼。
他眼睛微微一眯。
剛才聞到似有似無的血腥味時,他就心下起疑。
現在已經確定,那處深暗的顏色,是因為被血液浸濕后呈現的顏色。
「你受傷了?」
「痛啊!快把手拿開?」
受傷的手臂,被他這樣拉扯真的很疼。
顧南幽瞥了他一眼,見他後知後覺把手放開后,便不再理會他,走出了涼亭,朝著邊上不遠處的一座孤墳走去。
十里孤墳,是九黎山特有的標誌。
這座孤墳很大,墳頭上的草有人定期修剪過,四周由整齊的石塊堆砌,墓前有一塊很氣派的石碑。
上面空空蕩蕩的寫著:不醫仙之墓。
這不醫仙是個家喻戶曉的人物,他醫術出神入化,相傳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卻還有一副與醫術旗鼓相當的臭脾氣,非常難伺候。
原先老百姓都尊稱他為布衣神醫,後來不知為何不再給人醫病,有時候甚至是見死不救,口口相傳之後,便成了不醫仙。
前些年,不醫仙剛過花甲之年,就突然暴病而死。
曾經被他救治過的人,不願意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便給他在九黎山建了一座孤墳,至此這座不醫仙墳墓的方圓十里之內無人再敢修墓,生怕叨擾了這怪脾氣的不醫仙。
久而久之,看到九黎山,人們首先想到的便是半山腰上的十里孤墳。
顧南幽上一世不曾來過這裡,但卻在過後的許多年聽聞過一件奇事,如今看到石碑上簡簡單單的幾個大字,甚是奇怪。
石碑上沒有刻出不醫仙的父母兄弟,也沒有刻齣子孫後代,貌似他這一生就只是孤零零一人。
她搬來一塊平整的石頭放在墓碑前,隨後將叫花雞和醉留香都放在石頭上,盤腿而坐,開始打開其中一隻紙包的叫花雞。
香味濃郁誘人,雞身金黃酥脆。
饞得人口水直流。
她正打算扯下雞腿一飽口福,餘光就看見顧南疏推著輪椅來到了她的身旁。
她沒理他,繼續手裡的動作。
等到她拿著雞腿大肆啃咬之時,她那隻受傷的手再次被顧南疏抓住,不過這次手很輕,貌似怕拉扯到她的傷口。
「你想幹什麼?」
顧南幽掙扎了一下,就直接被顧南疏冷聲呵斥。
「別動!」
這下,她當真不動了。
就看見顧南疏將她的衣袖往上推,小心翼翼的解開她之前包紮的布條,看到整齊切開的傷口時,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卻什麼都不說,重新給她處理傷口。
一邊處理一邊道:
「野生的藥草未經處理,就直接咬碎塗抹在傷口上,效果怎的會好?有時還可能導致傷口惡化。」
說著,他已經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子。
隨之將藥粉散在傷口上,重新扯下布條包紮。
「荒郊野嶺,能找到治療傷口的藥草已是不錯,哪還有那麼多講究?倒是你,怎麼會隨身攜帶這些葯?」
看著顧南疏輕柔的動作,認真的神情,顧南幽心中湧現絲絲溫暖。
從未發現他還有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面。
「有備無患罷了!」
顧南疏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黯淡,恍惚間,將布條打成了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結,這樣算是包紮完成了。
蝴蝶結?
顧南疏一個大男人,居然給她打蝴蝶結?
莫名覺得有些鬼畜……
隨後又聽到他道:
「如此還是不行,回府後要用熱水清理傷口,再敷藥包紮,不然會好得很慢,還有可能留疤,這個你拿著收好。」
顧南疏將小瓶子塞進她的手裡,貌似怕她會拒絕,推著輪椅就要走。
「好,我收下了,你別走。」
顧南幽嘴角叼著未吃完的雞腿,伸手就要在叫花雞身上扯下另一跟雞腿送給顧南疏,摸到的卻是一片冰涼,抬起來一看,居然是一塊小石頭,再看平整石頭上的叫花雞,已經不翼而飛。
「怎麼了?」顧南疏問。
顧南幽倏地一下站了起來,向四周環顧,朱唇微張,喃喃道:
「叫花雞不見了。」她擰緊了眉頭,微搖著頭,再次開口,「全部都不見了,只剩下那一壇醉留香。」
如此無聲無息,她連一絲異樣都未曾察覺。而且現在已是黃昏,天色早已黯淡下來,西落的殘陽將整個九黎山照相當詭異。
顧南疏原以為她在說笑,聽到她後面的話語凝重,瞬間將目光放在了平整的石塊上,他有印象,顧南幽確實是將醉留香和叫花雞都放在石頭上……
「會不會是野畜叼走的?」
這裡藏無可藏,顧南幽不可能捉弄他,唯一的解釋就是被野畜叼走了。
「什麼樣的野畜,能在極短的時間一下子悄無聲息的叼走六隻叫花雞?」
此話一出。
顧南疏也擰緊眉頭,兩人都警惕了起來。
市井中一直有傳聞,九黎山雖陡峭險峻,可景色宜人,山嵐壯觀,是遊玩的絕佳之地。但卻是一座出名的凶山,白天能見走怪,晚上更有百鬼夜行,去九黎山的人都死了,無一倖免。
所以……
這九黎山又稱鬼山,別說方圓十里,就是整座山都只有不醫仙這麼一個孤墳。
現在出現這種事情,顧南幽脊背突然寒涼起來。
重生這種事情,她都經歷過了。篳趣閣
就算心中堅定鬼怪之說都是子虛烏有,但上一世聽說過九黎山的一些怪事,讓她此刻心中有些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