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馬天明面對齊冬的指責打死不承認,「你絕對記錯了。大劉從國外回來,他喜歡你我們都知道。正巧我想給你介紹對象,對大劉我們都知根知底的,他聽說你還沒對象,就透出那點兒意思來,我就想著試一試撮合你倆。這中間沒顧磊的事兒,是我叮囑他如果成了好好照顧你,有什麼好奇怪的?」
齊冬似笑非笑地看著馬天明,一直盯到馬天明額頭見汗,這才輕飄飄地說道:「可能是我聽岔了吧。」
馬天明鬆了口氣,「你肯定聽岔了。」
齊冬笑了笑出了他的辦公室,轉過身眨了眨眼睛說:「你猜,沒幾天就舉行婚禮了,還會出什麼岔子不?」
馬天明被她的神情嚇得汗濕衣襟,緊張地問道:「齊冬,你是不是有婚前恐懼症?」
「可能吧!」齊冬扔下這句話走了。
賀大樹下班回家,臉色極不好看。話也不多。
齊冬關心地問他:「今天辦公事不順?」
賀大樹將臉埋在她肩上,輕聲說:「齊冬,你會愛我嗎?」
齊冬瞪他:「不愛你,你就不舉行婚禮了?」
賀大樹板起了臉:「不準胡說!」
「咱倆婚前不是說好了么?怎麼,想反悔了?」齊冬故意逗他。
「是,我知道。我貪心,我想讓你愛上我,而不是把婚姻當成合同來履行。我想要你的人,還想要你的心。齊冬,我不踏實,我總害怕會有人搶走你。」賀大樹悶悶的說道。
齊冬敏感的覺得賀大樹話裡有話。白天和顧磊的見面讓她生出一絲歉疚,雖然她並沒有做對不住賀大樹的事,但齊冬仍覺得心虛。她推開他問道:「你今天怎麼了?我怎麼覺得你怪怪的?」
賀大樹欲言又止,又纏了上來抱著她不肯鬆手。
齊冬便不再問了,靜靜地窩在他懷裡。
這一晚賀大樹像餓壞的狼,恨不得將她的骨頭都嚼碎了吃。齊冬迷迷糊糊睡過去的時候聽到賀大樹輕聲說:「我吃醋了,齊冬。」
齊冬清晨醒來,耳邊便迴響起賀大樹的這句話。
她挪開他的手起床,賀大樹胳膊一收將她抱得更緊,「不要你走。」
齊冬微笑著哄他:「我給你做早餐呢,得到廚房去。」
賀大樹耍無賴,「叫我老公,再親我一下,不然不放人。」
齊冬嘆了口氣,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又推他,「好老公,我去給你做早餐。」
賀大樹滿足地鬆開手,嘴角高高翹起。
做好早餐,齊冬走到門廳取下了賀大樹的外套,換上另一件。她如平常一般掏出他衣袋裡的東西放在門廳的盤子里。
他衣袋裡有一疊照片,齊冬隨手拿了起來,眼神漸漸變得幽深。
怪不得賀大樹神神叨叨的。是誰跟蹤她拍下了自己和顧磊見面的照片?趕在婚禮前幾天拍這些東西,是想破壞婚禮嗎?齊冬默默地取下外套,將衣袋裡的東西和照片一起放回了原處。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齊冬覺得賀大樹這幾天特別粘她。就算是在公司上班,也不時地抽空打電話和她纏綿。
下班更是守時準點。
齊冬半開玩笑說:「你把所有的應酬都推掉了?」
賀大樹的嘴像抹了蜜似的甜,「還有幾天就舉行婚禮了,在家陪老婆天經地義。」
齊冬暗暗嘆氣,只有對他更體貼更溫柔。
賀大樹卻生怕這一切是夢一樣,更加粘她。
婚禮前一晚,齊冬終於受不了,打算告訴賀大樹和顧磊之間的事,「大樹,有件事我想給你說。」
賀大樹皮都繃緊了似的,緊張地問她:「齊冬,你別告訴我明天要我一個人去面對賓客。」
齊冬忍俊不禁,「你看電影看多了吧?婚禮不過就是個儀式,結婚證還在呢?這是中國,你以為會在婚禮的時候登記註冊啊?」
賀大樹拍拍胸口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齊冬打趣他,「你是緊張我,還是怕新娘逃婚賀少沒面子見人哪?」
賀大樹脫口說道:「面子值多少大錢哪?我當然是怕老婆不要我了。」
齊冬心裡暖暖的,柔聲說道:「你不用擔心我還念著前男友,心不在你身上。有沒有婚禮,我在法律上都是你的老婆,是要和你過一輩子的。」
賀大樹尷尬得不敢看她,半晌才說:「你知道啦?」
「嗯。照片你帶回家來了,我怎麼可能看不到。你這人哪,也不肯吃虧,故意讓我看到照片的是吧?」齊冬笑著問他。
「你內疚一點,就會多愛我一點。你從來都沒對我說起過前男友的事。」
最初被齊冬打動,是她知道包包被偷走後,眼裡透出來的悲傷。齊冬醉酒,同意閃婚,是因為那個男人給她介紹對象。
然而她從來沒有說起過那個男人。
賀大樹想著就嫉妒。
他並不掩飾自己的醋意,又表明立場,「我不是懷疑你紅杏出牆什麼的,我就是吃醋。你從來說的都是咱倆之間不需要愛情。齊冬,你會愛我嗎?哪怕一點點?你能告訴我,在你心目中,我會比他重要嗎?哪怕告訴我將來有一天我能比他重要也好。」
賀大樹巴巴地望著齊冬。齊冬此刻心柔得像水,她想起和顧磊說過的話,喃喃說道:「你真傻。」
想到和顧磊的對話,齊冬心裡突然就冒出了一個疑問。她像是突然恢復了在生意場上的精明,不動聲色的問道:「你哪裡是吃點兒小醋,你怕是巴不得我對前男友一點兒好感都沒有是吧?」
賀大樹一怔,理直氣壯地說道:「那是必須的!你是我一個人的!」
齊冬心頭一跳,她害怕,卻又想知道真相,笑容變得勉強,「你和大劉早就認識?」
齊冬問得太直接,直接得讓賀大樹來不及掩飾自己的震驚。這麼一愣神的工夫,齊冬便猜到了真相。
齊冬淡淡說道:「馬天明出面約的顧磊,下午見面,晚上照片就到了你手裡,大劉也是他介紹的。賀大樹,你太看得起我了,花的心思可真不少!」
賀大樹再不敢否認,伸手就去拉齊冬。
齊冬拍開了他的手,站起身來,苦笑道:「賀少琢磨我的心思不是一兩天了吧?出招又狠又穩。」
她淡淡地看著他,離他兩步的距離,卻讓賀大樹生出伸手再無法握住她的距離感。
「別攔著我,我想靜靜。」齊冬拿了車鑰匙轉身就走。
「齊冬!」賀大樹不敢攔她,心跳得厲害。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微微發抖,「你總是藏著心事敷衍我。你說你寧肯選擇程峰,也不願意選我。怕齊大非偶,怕我是有錢人,拿捏不住。你要平淡的婚姻,你不要愛上別人,你只要按部就班盡好妻子的義務就可以。可是我愛上你了,齊冬,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愛上你了。我不去了解你,我一輩子都不知道你為什麼把結婚當成簽合同。程峰離開你了,你也不搭理我。我如果不用點小手段,你永遠都不會選擇我。」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那樣做讓我有多難受?我深愛過的男人要介紹同班同學給我當男朋友!想著我就痛!你使手段串通馬天明和大劉幫你。你是怎麼說服他們的?對我好是吧?讓我絕了念想,下劑猛葯是吧?」齊冬的憤怒驟然爆發,「你趁火打劫,你引誘我閃婚。你是想著先把名份定了,人是你的了,就再也跑不掉了是吧?你怎麼這麼卑鄙!」
她的眼睛漸漸變紅,嘴唇哆嗦著,扭頭就走。
「齊冬!」賀大樹輕聲說,「明天婚禮你還會來嗎?」
齊冬沒有回答,拉開門走了。
賀大樹頹唐地坐在沙發上,只覺得家裡空空的,心也空了。他喃喃說道:「我真的愛你,齊冬。」
齊冬直奔齊青家,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找馬天明,問清馬天明在書房后她叮囑了齊青一聲:「我有事和他談,你別進來。」
齊青嚇了一跳,「姐,出什麼事了?你明天不是舉辦婚禮嗎?」
齊冬淡淡地說道:「回你的房間去。」
齊青不肯,可此時齊冬的忍耐已到了極限,怒喝一聲:「齊青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姐,就滾回你房間去呆著!」
說著大步進了書房,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齊青嚇得哆嗦了一下,哭著拍門,「齊冬,你怎麼了?怎麼了?」
書房裡的馬天明也嚇得跳了起來,聽到齊青的哭聲就怒了,「你有事沖我來,你惹青青做什麼?不知道她會哭得哮喘病發?」
他急得大喊一聲:「青青,你別哭。齊冬有事咱好好商量!」
齊冬嘩的一下拉開門,深吸一口氣說:「青青,別哭。我很累,你別哭得進醫院了,我沒精力照顧你。」
齊青抽咽了下,抹了淚扯著齊冬的手搖,「出什麼事了?」
齊冬喉間瞬間哽住,噎得她半晌沒說出話來。
馬天明著急地拉齊青,「你別急,有什麼事聽齊冬慢慢說。」
齊青嗯了一聲,巴巴地望著齊冬。
看著馬天明對齊青的溫柔愛護,齊冬怎麼也開不了口。她疲倦地說:「青青,我去客房睡一覺。我沒事,和賀大樹吵了幾句嘴而已。」
齊青頓時像護崽的母雞似的跳了起來,「明天就舉行婚禮了,他居然給你氣受!齊冬,你等著,我罵他去。」
「不用。」齊冬攔住她,頭疼欲裂,「我想好好睡一覺,靜靜地想一想,明早起來就好了。」
齊青只好陪她去客房。
「青青,幫我調杯蜂蜜水,我口渴。」齊冬輕描淡寫地支開齊青,這才有了機會和馬天明單獨相處。
馬天明心虛地躲閃著齊冬的目光。
齊冬單刀直入,「賀大樹給了你多少好處,你要幫著他出賣我?」
她問完也不要馬天明的答案,轉身進了客房。
馬天明在身後輕聲說:「因為他是真的愛你,所以我和大劉才肯幫他。齊冬,不管怎樣,這劑猛葯,讓你走出去了不是?顧磊也問過我了,他說,只要賀大樹愛你,你幸福就好。原諒他吧!」
齊冬的淚一滴滴地落下。
她用腳勾上房門,聽到砰的一聲,整個人便軟軟的滑坐在地上。
花車沒按原定計劃接走齊冬,車隊靜靜地停在酒店外的停車場里。
禾木集團董事長賀昌元的兒子結婚,席開八十八桌,熱鬧異常。
如今的婚禮花樣百出,新郎新娘沒有站在大堂迎賓,客人們也沒覺得奇怪。
這樣的婚禮場面很大程度上是賓客們交流結識的場所。賀大樹一身正式的禮服,陪著賀昌元穿行在賓客中寒暄,笑容如舊,只是眼底分明帶著焦急。
不到最後一刻,他仍不想放棄。或者,他內心深處隱隱盼著齊冬能將自己放在心上,能為了自己忍一口氣,出現在酒店喜堂。
如果到了十二點半,齊冬仍沒有出現,他估計只能獨自鞠躬答謝賓客。新娘逃婚的新聞則會鋪天蓋地散播出去成為業界茶餘飯後的談資。
也許,他該通知取消婚禮。
可賀大樹仍盼望著會有奇迹出現。
齊青家中,齊冬正懶洋洋地喝茶。
「如果他真的愛我,在意我。早該找來了不是?」齊冬如是說。
馬天明早被齊青罵了個狗血淋頭。用齊青的話說,齊冬結不了這個婚,她就要和馬天明離婚。
齊冬占著理在先,賀大樹卻盼著齊冬能為了自己顧全大局忍一口氣。事關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齊冬和賀大樹杠上了。
馬天明能說什麼?作為齊冬的娘家人,他只能蔫蔫地陪坐。
門鈴聲按響。齊青開了門,愣在了門口,下意識的回頭。
顧磊微微一笑,坦然說道:「天明給我打了電話,我正好還沒有回去,就過來了。」
齊冬聽到他的聲音,懵了下就冷笑起來:「你來當說客的?他都不在意找新娘,我憑什麼還顧著他賀少的面子去舉行婚禮!」
馬天明見著顧磊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起來:「齊冬,這事雖然是他不對在先,可你也得想想,婚禮上少了新娘會是什麼情形。」
齊冬大怒:「馬天明你這個幫凶!我看在齊青份上不揍你,你別得瑟!誰勸我都沒用!」
她轉身進了客房,大力的關上了房門。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
賀昌元滿面春風地問賀大樹:「怎麼沒見齊冬?儀式差不多可以開始了。」
賀大樹敷衍地說道:「我去化妝間瞧瞧。」
「賀總!恭喜!」程峰攜著劉世茹出現在他面前。劉世茹伸長著脖子四處打量,「新娘子呢?」
「化妝間呢,我正要去催!」賀大樹心裡著急,拉過一名迎賓推給了二人,「領程先生他們入席!」
說完他風風火火地離開,程峰和劉世茹詫異地看著他。劉世茹嬌笑著說:「不會是新娘玩失蹤吧?」
腕錶指向了十二點二十。賀大樹煩躁地將領帶扯開了一點,眼裡染上了深深的落寞。就算是他的錯,他用了手段才騙著她結了婚,可是兩人結婚已經幾個月了,齊冬就對自己一點點感情都沒有嗎?
如果她不會來,就不會有婚禮,那齊冬還會和自己繼續這段婚姻嗎?這個問題閃電般劈進賀大樹的腦中。
他倒吸一口涼氣。如果他愛她,他能不去找她嗎?齊冬是這樣覺得的吧。如果他不去,不僅婚禮會泡湯,以齊冬的性情,她絕對會提出離婚,永遠地從他生命中消失。
賀大樹大步流星走向酒店停車場。他顧不上這滿堂賓客了,他的心已經被齊冬要離開的念頭折騰得快要碎掉。
「賀先生,儀式馬上開始了。您去哪兒?新娘呢?」婚慶公司的員工找了他良久,焦急地問道。
「我現在去接新娘,隨便上點節目拖下時間。」賀大樹拿定主意后吩咐道。
「啊?」婚慶公司的員工獃獃地看著他,眼見賀大樹走出了酒店,急得直跺腳,「總不能讓客人餓著肚子等到兩三點吧!」
賀大樹此刻已經管不了這些了,他滿腦子只想著一件事:找到齊冬,他不能沒有她。
出了酒店大堂,賀大樹直接開跑。
一輛車停在了台階下,車門打開,露出白色婚紗一角。齊冬扶著馬天明的手下了車,抬頭見著領帶歪在一旁的賀大樹,嫣然一笑,「你去哪兒?」
賀大樹收勢不及差點兒摔倒,勉強穩住身體,就看到齊冬挽著馬天明的胳膊提著婚紗一步步走向自己。
他獃獃地望著齊冬,心裡又酸又涼,一時間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馬天明清了清嗓子,討好地問齊冬:「看起來他好像不太希望你能來似的。要不,咱們回去吧!」
賀大樹頓時急了,一把扯過齊冬的手說:「馬天明你別雪上加霜,幾百賓客都伸長脖子等著了!」
馬天明拍開他的手,下巴朝前伸了伸,「我是齊冬的妹夫,娘家人,你要我在這裡把她交給你?」
「我去通知可以開始儀式了。」賀大樹拍了拍腦門,轉身往台階上走。走了幾步又回頭,「老婆,我先進去等你!」
那眼巴巴的模樣,生怕齊冬掉頭走了。
齊冬抿嘴一笑,「領帶歪了。」
賀大樹哦哦答了兩聲,這才反應過來,一邊整理著領帶,一邊飛快地走進酒店。
齊冬又笑了笑,挽著馬天明走上台階。
齊青跟在旁邊偷樂,「姐,看樣子姐夫是急了要扔下滿堂賓客來找你呢。」
齊冬目不斜視,「如果不來的話,婚禮一完我就晾他一年半載。」
三人走上台階,婚慶公司的員工便迎了上來。禮花繽紛在酒店堂前散開,裡面隱隱傳來樂聲和主持人有請新娘的聲音。
齊冬突然回頭,台階下的車窗玻璃搖下,露出顧磊帶著淺淺笑容的臉。
「小冬,你是恨他騙你,還是因為愛上他而生氣?」
「問問你的心,你真的不愛他嗎?真的要把他一個人涼在婚禮上?」
「小冬,你能原諒當初的我,為什麼不肯原諒他?」
「小冬,你向來精明,你怎麼不懂得算這筆賬呢?你放他一馬,他會賠一輩子小心。你賺翻了。」
顧磊的話在齊冬耳邊回蕩。
她深深的看了顧磊一眼。轉過身挽上了馬天明的胳膊走向禮堂。她笑著說:「知道顧磊哪句話說動我了嗎?」
馬天明想都沒想就回答:「放他一馬,他會賠一輩子小心!」
齊冬嫣然一笑:「我賺翻了!」
儀式中主持人將話筒遞給齊冬。
賀大樹笑望著她,不知道她會說什麼樣的婚禮感言。
齊冬羞澀地笑著,良久才輕聲說:「我會好好愛你。」
賀大樹揚了揚眉,他沒聽錯?
齊冬的手環過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堂間掌聲四起。
「我會好好愛你。」齊冬在他耳邊清楚地重複。
賀大樹的眼睛驀然酸澀,使勁地抱住她,「我錯了。原諒我!我愛你。」
齊冬曾經想過,沒有感情,只要經營得當,也能收穫一個幸福的婚姻。她談了兩筆銷售婚姻的買賣。第一筆客戶程峰告訴她,他深愛著劉世茹,那怕齊冬經營得再好,情有獨鍾,他沒辦法和她簽約。第二筆買賣中,她遇到了狡猾的客戶賀大樹。簽完合同之後才告訴她,合同里還有一條隱藏的條款:銷售的產品還包括她的心。齊冬是個優秀的銷售人員,惱怒之餘確定自己仍能賺翻的情況下,她盡責的履行了合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