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我想嫁給你 1
高中畢業,他直接送她到美國最好的建築系讀書,讀完大學,又讀研究生,如果不是懷臻堅持回國,他會一直讓她讀到博士后。她回國,他立即替她張羅一切。她不願意在他的公司任職,他便替她找了最好的設計事務所安排她工作,找老部下照顧她。
他把她照顧得像溫室里的花朵。可是她自己,卻倔強得生長成一棵大樹。連車子、房子都是靠自己一張圖一張圖繪出來賺的。這令他更加喜出望外。
他以她為榮,他無數次對人說,懷臻是他的生命、他的一切,是上天賜他的最好的禮物。
連懷臻的母親都嫉妒地對懷臻說:「因為生了你,我在這個家中,地位也提高不少!」懷臻總是看著母親傻笑。
人人都說她是天才。其實,她身上濃縮的是謝常意的心血,能不是天才嗎?有多少少女能得到這樣精心的栽培?
為了不讓父親失望,懷臻從來不敢鬆懈,花費較常人更多的力氣學習、工作。她沒有讓他失望,她是他的驕傲。可是現在,他卻讓她失望。她沒有想到,他會這樣狹隘地愛自己,他會狹隘到認為曹徹接近她,是別有用心。懷臻難過極了。
接下來,為了反抗謝常意,懷臻度過了一生中最艱難的時刻。她許久不同父親說一句話,什麼辦法都用盡。她絕食過、哭鬧過,甚至要同謝常意斷絕父女關係。但是,更令她沒有想到的是――最後關頭,曹徹竟然放棄了。
他跟她說:「懷臻,我配不上你。我們分手吧。和你在一起壓力太大。我不願意永遠生活在你父親的盛名下!」
懷臻驚愕、傷心,對他說的話難以置信。她為了他,可以同深愛她的父親斷絕關係,他卻不肯為了她承受壓力。她想號哭,想求他留下,求他堅持。可是,最後的尊嚴留住了她的理智,她只是機械地點點頭:「那我們做朋友吧!」
接下來,她度過了生命中最痛苦難熬的三個月。她夜夜失眠,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她終於和他從情侶變成了朋友。
漸漸地,她也恢復了和謝常意說話。可是,她和父親之間的裂痕卻一直無法彌補,她永遠記得他傷過她的心。她甚至不太肯回家。她不再是父親聽話的乖女兒,她不再肯伏在他膝頭,把心事都對他訴說。她仍然敬重他,可是感情卻日漸疏離……
懷臻憂心忡忡,她不知道這一次,陸欽會不會又讓父親極力反對。她想,這一次,她一定不會再妥協,一定不會再讓步。
第二天,她便主動打電話給謝常意,她要當面和他談談她的新男友。她約他在咖啡館見面,替他叫了一杯手沖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謝常意一向喜歡咖啡的澀與酸,他喜歡原汁原味的苦,以及收尾那一點點自然的甘。懷臻記得他的喜好。
她先到,在靠窗的位置等他。只等了一會兒,他便到了。懷臻已經很久沒有看見父親,她抬起頭,仔細打量他。
他很高,人到中年卻依然保養得體,身材似年輕人,只略微有一點點松,沒有一般中年男人可笑的肚腩。他風度翩翩,作風西化,有地位,卻待人親和,教授課程也生動有趣,不少女學生都暗自愛慕他。
懷臻常常同父親開玩笑:「你的崇拜者,年紀還沒我大哦!」
謝常意總是一本正經地對她說:「別讓你媽媽聽見了!」
父女倆笑得滾倒在一起。有多久沒有同父親親近過了?懷臻忍不住唏噓。
謝常意拉開椅子:「美麗的小姐,等人嗎?我可以和你一起拼個桌嗎?」
「你平時都這樣同美女搭訕嗎?」懷臻笑起來,父親還是那樣幽默。真想不到,當初他會那樣堅決,甚至心狠地反對她的戀情。
他坐下來:「許久不見,氣色好了很多。」
懷臻見謝常意鬢角新添了幾縷白髮,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摸:「爸,你又長白頭髮了!」
謝常意微微一笑:「你那樣讓人操心,我能不長白頭髮嗎?」
「爸爸――」懷臻一時感慨,想起年幼時,她不肯上幼兒園,晚上鬧情緒,她非得伏在他背上才肯睡覺。他便馱著她,直到她睡著了才放下。
看到懷臻眼眶濕了,謝常意趕緊說:「大家都說我添了白髮,更有李查?基爾的味道了。」
懷臻忍不住笑了,是,時光在這個男人身上好像特別緩慢。上帝優待他,只賦予他時光最美好的一面,它令他成熟、穩重、智慧、幽默、理智、有風度、有情趣……
即便是白髮,也只是令人覺得他從容而性感,它並沒有令他老。也許事業是男人最好的保養品,令時間都忌憚他三分吧。懷臻放心了。
「你好久沒有約我,可是有重要事情跟我說?」謝常意寵愛地望著女兒。
「你怎麼知道?」
「你是我女兒,你眉毛動一動,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
「哦,那你猜猜我想告訴你什麼?」懷臻故意挑挑眉毛。
「讓我想一想……」謝常意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可是有了新男友?」
懷臻怪叫:「爸,你太可怕了!」
謝常意得意地笑:「那當然!」
「你怎麼猜到的?」
「還有什麼大事情,能夠讓許久都不回家的你,親自約我出來見面?」謝常意故意嘆口氣,「女兒大了,怎麼也留不住!」
懷臻豐腴了許多,面頰紅粉緋緋,眼睛顧盼生輝,誰會看不出,她正處於熱戀中呢?
「這小子是誰?能夠捕獲我女兒的芳心?」謝常意故意皺起眉頭。
可是他的語氣十分輕鬆,他當然不會忘記,因為反對懷臻與曹徹的戀情,致使女兒跟他疏遠隔膜了許多。也許,這一次,有望跟女兒修復關係。不管他事業多麼有成,有多少人敬重他、仰望他,他最大的渴望,仍然是她能夠時時回家吃飯,伏在他腿上,傾訴心事。
「你不會反對吧?」懷臻問。
「不知道。」謝常意故意說,「這要看他能不能令你開心!」
懷臻鬆口氣:「除了他,再也沒有人可以令我這樣開心。」
「他是做什麼的?知道我是你父親嗎?」謝常意略略遲疑一下。
「不,他是做另一行的。從來沒有聽聞過你的大名!你不會失望吧?」懷臻故意糗他。
「這可好了!」謝常意說,「我放心了!」
「為人如何?」他接著問,「能令我女兒垂青,一定有過人之處!」
「是,他非常出色!」懷臻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但最重要的,是他將我看得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她將自己與陸欽登雪山,跌入冰裂縫的事情詳細告訴謝常意。
謝常意聽著懷臻的敘述,緊張得不得了,當聽到懷臻跌進冰裂縫的時候,拳頭已經握緊:「不,懷臻,你不能跟這個人在一起,他根本不懂得保護你!」他渾然忘記,懷臻正安然無恙地坐在他面前。
「不,爸爸!」懷臻堅定地繼續訴說。
當聽到陸欽奮不顧身抱著懷臻一起跳下裂縫時,他有些動容。待懷臻告訴她,陸欽不顧個人安危,在凍傷的情況下,堅持輸血給懷臻,他沉默了。
懷臻看著父親:「爸爸,雖然我的身體里流著你的血液,可是現在,我的身體里也流著他的血液!我不能離開他,你反對無效!我希望你祝福我!」
過了好久,謝常意抬起頭,看著懷臻:「誰說我要反對了?」
懷臻立即鬆一口氣:「爸爸謝謝你!」
「什麼時候,帶他來見我?我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出色!」謝常意拍拍女兒的手,「他把我女兒的心奪走了,讓我都吃醋了!」
「明天,爸爸,明天行嗎?」懷臻急切地說。
「好,我和媽媽在家等你回來吃晚飯!」謝常意說。
懷臻忍不住湊過去用力親吻父親面頰:「爸爸,我愛你!」
「不,你不愛我,你已經愛上別人了!」謝常意故意酸溜溜地說。
有多久,沒有跟女兒這樣親近了?久到他以為今生都失去了她。也許這次,能夠讓一切改變。但願陸欽像懷臻描述的那樣好,不要令他失望。他並不想反對她!不想再讓她傷心。
翌日黃昏。懷臻與陸欽站在謝宅門口。
陸欽驚異地看著眼前的獨棟別墅――懷臻的家說:「你從來沒有告訴我,你家這麼大?」
懷臻轉過臉望著他:「事實上,這樣的別墅,我家在北京、上海、深圳、三亞各有一棟!」
「你家這麼有錢?」陸欽眼睛都瞪圓了。
「不是我,是我父親,同我沒有關係。我所有的,不過是你見過的那套小房子!」懷臻說。
「這就好!」陸欽鬆口氣,「自食其力是美德!」
懷臻笑起來,她喜歡陸欽這一點,謝常意也會喜歡。但她不知道,陸欽心裡正忍不住在哀嘆,懷臻那套「小房子」,一般工薪階層可買不起。
她輕輕推開門――庄靜宜立即迎上去。
「媽媽――」懷臻輕輕喚母親。
她一向賢惠溫柔,從來不發表任何意見,安靜得像個影子,是活潑的懷臻給這個家注入活力。丈夫總不在家,在家的時候,也盡量把所有時間都留給女兒。可是,她從來沒有任何怨言,她默默愛著丈夫與女兒,給他們所有她能給予的。
她輕輕走到女兒身邊,上下打量陸欽,然後嘴角露出溫和的微笑:「你好,我是懷臻的媽媽!」
「伯母!」陸欽欠欠身子,「我是陸欽!」
陸欽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送到庄靜宜手邊:「伯母,我挑了一份小禮物,不知道你可喜歡?」
懷臻意外地問:「是什麼?」
陸欽微笑不語。
庄靜宜小心地打開精美的小盒子――一枚黑珍珠鑲碎鑽的胸針。
「你太客氣了!」她驚喜,許久沒有人送她這樣精巧的禮物了。來家裡給丈夫送禮的人很多,可她從來是被遺忘的對象。
「伯母,您太客氣了!我雖然沒有見過您,可是看到懷臻,我也能猜到伯母一定氣質靜嫻,所以,看到這枚胸針,便忍不住買了下來。」一句話,把母女二人都討巧地稱讚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