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噩夢的殘酷魔影
「啪嗒、啪嗒、啪嗒,」四周是那麼寂靜,查理只聽見自己的鞋子踩在大理石地面的聲音。昏暗的走廊彷彿看不到盡頭,兩側的牆壁上,瓦侖貝爾家族歷代皇室成員的肖像好像活過來一般,用一種陰森森地眼光審視著自己家族唯一的繼承人。這是綠蔭山莊查理走過千萬次的走廊,今天它們卻顯得格外高大而神秘,查理彷彿一個兩三歲的孩童,在瞻仰它們的恢弘。
橘紅色的暖光從走廊盡頭的一扇門裡微微透出,似乎有激烈的人聲從裡面傳來。查理敲敲地、一步一步地來到門邊,從門縫裡往裡看。
精美的大理石桌上放著高大的燭台,幾個身穿軍裝的人正在桌前爭論著什麼。查理的母親一臉焦慮地坐在屋角的沙發上望著自己的丈夫,而查理的父親正背著手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彷彿有什麼重要的事在困擾著他。
「皇室必須要採取行動,新的憲法明顯對新進黨有利,他們是想把權力全部抓在自己手裡。」一個將軍模樣的人說道。
「我們的人民正面臨著飢餓與貧困,而那些資產階級的暴發戶卻天天開酒宴和狂歡舞會,窮奢極欲、盜竊公款,現在民眾已經非常不滿,這正是復辟的好機會。」查理的母親也勸說自己的丈夫。
「現在,羅馬、倫敦、漢堡的王黨亡命者都活躍了起來,我們的行動一定能得到他們的支持。」坐在桌邊的一個小鬍子軍官補充道。
「好……」查理的父親剛要說什麼,只聽「吱呀」一聲,原來是查理把整個身子靠在門上,一不小心推開了虛掩的房門。他獃獃地望著一屋子的大人。
「查理!」瓦侖貝爾夫人立刻上前抱起發愣的小查理。「寶貝兒,你怎麼不在房間里睡覺,跑這兒來了?」
「媽媽,我害怕,你能陪著我嗎?」查理懇求道。
瓦侖貝爾夫人把小查理抱回床上,「寶貝兒,為了皇族的榮譽和海灣王國的人民,爸爸媽媽有自己要完成的事業。等這件事做好了,我們就天天陪著你,好嗎?」
「不!」查理哭喊著。從他記事起,每當查理問媽媽為什麼不能天天陪著她,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他不知道「復辟」「事業」究竟是什麼,他只知道他們奪走了自己的爸爸媽媽!
窗外,閃電將暗夜劃破了一個大口子,斑駁的樹影好像伸著鬼爪子的惡魔,狂風呼呼地咆哮著,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窗外不停撲騰著,「嘎嘎嘎」地怪笑著。
查理好像一隻受傷的小動物,整個身子都蜷縮在被子里瑟瑟發抖,抵抗著自己的孤獨。
「查理,」一個溫柔的女聲呼喚著查理。查理打開被子一看,是媽媽。「查理,爸爸和媽媽要離開了,你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對不對?」
「親愛的,我們該走了,還有幾天的航行在等著我們呢。」查理的父親也出現在了卧室里。「不!」查理一下子跳起來抓住媽媽的手,「爸爸,媽媽,求求你們了,別走!有危險!」
「查理,爸爸媽媽有爸爸媽媽的事業,你以後也會有你要為之奮鬥的事業。你要做一個勇敢的孩子,對不對?」媽媽親了親查理的額頭,「巴特管家一定會帶我們好好照顧你的。」
「不!別走!」查理大聲地哭著,抓住媽媽的袖子不肯放手,「爸爸,媽媽,求求你們了,別走!別把我一個人丟下!別走!」
「查理,要勇敢。」媽媽卻輕輕地撥開查理的手,和爸爸一起轉身朝外走去。
「不!不!」查理聲嘶力竭地哭喊著,他光著腳跳下床,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陷進了泥潭裡,不管自己怎麼努力地往前跑,就是不能前進一步,眼睜睜地看著父母一點一點消失在黑暗的走廊盡頭。
一雙手驀然放在查理的肩頭,那是巴特管家蒼老的雙手。
「巴特管家,以後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查理嗚咽著,轉身投入巴特管家的懷裡。
「查理少爺,老爺夫人他們走了,你也該走了!」冷颼颼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宛如黑夜中詭異的鎮魂歌。
查理的身體不由自主地一抖,慌忙抬頭一看,天哪!巴特管家的臉變成了暗綠色,可怕的獠牙從嘴裡伸出來,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查理。他的一隻手伸進口袋,掏出了一把手槍,「查理少爺,我恨你!我潛伏在你身邊,只是為了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巴特管家的叫囂聲突然變成了尖利的笑聲,在整個綠蔭山莊里回蕩。
查理掉頭就跑,啊!不小心又與一個人撞了滿懷。是蘇菲!她的眼睛里沒有眼珠,一雙眼白直愣愣地盯著查理,客廳里,僕人們好像一具具行屍走肉。
「不!這不是真的!」查理一邊拚命地往門邊後退著,一邊躲避著僕人們伸過來的一雙雙冰涼的鬼爪子。「我要勇敢!別慌!別慌!」他不停地給自己打著氣。
他終於衝出了綠蔭山莊的大門!
他跑啊跑,跑啊跑,突然發現自己竟然站在海邊的峭壁上。
黑色的天空連一顆星也沒有,天空下的大海好像野獸的巨口,可以吞噬一切生命。嗚咽的夜風吹拂著查理的面龐,遠處,隱隱飄來一艘古老的三桅帆船,船上看不到一個人影,懸挂著的帆布破敗地垂了下來,吊在桅杆上隨風蕩來蕩去,上面沾滿了黑紅色的血跡。斑痕累累的船身發出木板吱吱呀呀的撕裂聲,一個男人低垂著頭站在甲板上,他身中數槍,殷紅的血正汩汩地從他身上的傷口中湧出。突然,他仰面朝身後的大海里跌落下去。就在他仰頭的瞬間,查理看清了他的容顏——
「爸爸!」
查理用力一蹬,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他感覺自己的身上涼颼颼的,這才發現自己的襯衣已經被汗水浸透了。他把腿放下地,兩條腿卻軟綿綿的,一時無法支撐起他身體的重量。
「14分鐘。」醫生說,「不過,孩子,剛才你的脈搏跳得很快,恐怕你需要休息一會兒再走。」
查理愣愣地沒有說話,剛才的夢境是那麼真實,那樣深切的孤獨,那種無人言說的失去父母的悲痛、知道巴特管家背叛自己后的失望、對人生的懷疑、對父親生命安全的擔憂,種種負面的情緒再一次排山倒海般地擊倒了他,他感覺自己的心像一葉流浪的扁舟,似乎已經在狂風大浪中迷失了回家的方向。他的眼角還留著一抹殘淚,讓他最為擔心的是,自己的父親難道真的已經遭遇不測了嗎?
當查理一臉憔悴地走出校醫院,他蒼白的臉色讓幾個小夥伴們大吃了一驚。
肯特爾一個箭步衝到查理身邊,「查理,你沒事吧?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嚇人!」
「是啊,查理,出什麼事了?你夢到了什麼?」艾普莉也急切地問道,她覺得查理這樣子,不走出校醫院才是最好的選擇——應該要好好看醫生。
李維則伸出胳膊用力地摟了摟查理的肩膀,想用手上的溫暖讓查理感到夥伴們的關心與支持。
「沒,沒什麼,我只是有點累了。」查理有點虛弱地搖了搖頭,他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累了?那好辦!」肯特爾二話不說,立馬脫下自己校服的外套,往地上那麼一鋪,「來來來,坐下休息一會兒。」說著不由分說地扶著查理坐了下來。查理感激地揉了揉阿肯的腦袋,「謝謝你,阿肯。」
「這有什麼!」阿肯有點不好意思,「不過看著你們每個人出來都是這副樣子,我覺得我更加好奇了!你說我會不會夢到大巫師?」說著,阿肯學著巫師的樣子嘴裡念念有詞地亂晃起來。呃……三個小夥伴都覺得自己的嘴角有點抽搐。
「對了,查理,這樣的話你的名字就會排在我的前面了呢。」艾普莉突然指著校醫院旁的排位榜說道。排位榜上清清楚楚的寫著每個人的成績,由於查理的時間比艾普莉多了5分鐘,現在,他確實應該已經排在了第二的位置,把艾普莉擠到了第三。
「天哪!上帝,佛祖,大巫師,請你們都保佑保佑我,我可千萬不要再被擠下去呀!」剛才還在嘲笑肯特爾扮巫師的艾普莉,現在卻突然雙手合十,對著天空虔誠地祈禱起來。
「居然連佛祖都求到了,還真是病急亂投醫。」李維有點好笑地搖了搖頭。
接下來,由於艾普莉的緣故,神聖聯盟的四個小夥伴們都處在莫名其妙的緊張狀態。
「哎呀!這小子居然在裡面待了20分鐘,完了,我和查理都被他往下擠了。」
「哎呀!哦,還好還好,還差一點點。」
「哎呀!氣死我了,居然比我高二十秒,我現在已經下降到第八位啦!不過查理你還在原位哦,不要緊張。」……
「查理根本沒有緊張好不好?」望著還在發獃的查理和痴迷地緊盯著排位榜在算分的艾普莉,李維和肯特爾的臉上掛滿了窘迫的黑線。
「哪裡?你看,分明每個人都很在意嘛!」艾普莉攤著手指了指四周。
確實,與剛開始相比,現在校醫院外排著的學生隊伍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那些進去幾分鐘就出來的學生個個愁眉苦臉,有個金髮的女孩子乾脆一出來就大哭著坐在了地上。那些因為睡眠時間長現在算出自己成功進入前十名的同學,臉上也沒有多少歡顏,時刻擔心著自己再次被後面的人擠下來。至於像李維這樣還沒進入考場的人,則有不少連腿肚子都在發抖。李維也覺得自己的手裡握著一把冷汗。
「下一個,李維!」老醫生又出來喊道。
「呼!」李維深吸了一口氣,「早死早超生。」說完大踏步往裡走去。
「他剛才說什麼?」肯特爾不可思議地抓了抓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