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湯大掌柜今年也有六十多了,一部白鬍鬚根跟雪白,看起來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聽完劉嬤嬤說的不見,湯大掌柜神色微動,劉嬤嬤在一邊守了會兒,見湯大掌柜沒說什麼,就行禮打算告辭。

劉嬤嬤剛要去推門,就見湯大掌柜走下車,劉嬤嬤愣了下:「湯大叔,這大奶奶,可是說了不見的。」

「無妨,我們本就是通家之好,又有什麼不能見的。」說著湯大掌柜就上前推開門,徑自走進去。

湯大掌柜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李氏一眼就看到,李氏眼珠一轉,就急忙走出門來迎著:「湯伯伯,家裡屋窄,要不,您老還是先回去,等過兩日,搬了家,再請您老過來。」

搬家?劉嬤嬤不由愣了,怎麼好端端地說要搬家?而湯大掌柜看著李氏:「大奶奶,我在江家,也三十多年了,怎麼今兒就連個人都不能見?」

「湯伯伯您說什麼呢?我們家中情形,您也是曉得的,大爺他身子骨不大好,姑奶奶前些日子又被王家休了,這會兒氣病了,在那躺著,至於我婆婆,您就更知道了,從來就身子骨弱,這個家,這會兒只有我一個人,自然不好請湯伯伯進來。」

李氏口中全是推脫,湯大掌柜目光如電一樣看著李氏,李氏並沒什麼擔心,依舊笑盈盈地看著他。

橫豎這會兒,就是不讓湯大掌柜進屋。

江太太在屋內聽到,正要走出去,被翠柳緊緊拉住手,江太太有些不悅地看著女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什麼事兒都不要我做了。」

「娘,嫂嫂應付的很好,您就讓嫂嫂去,以後啊,您就在這家中,和嫣兒說笑,想著每天要吃些什麼,別的事,一概不管,好不好。」

翠柳雖然話中是詢問之意,但分明是不讓江太太管這家中的一攤子事兒了,江太太的臉一沉:「翠柳,我是不是平常太慣著你了?」

「娘!您也曉得這會兒是什麼情形了,就不要再說什麼您慣著我不慣著我。」翠柳的語氣變的溫和了些,但那手,還是緊緊按住江太太的手不肯松,江太太長嘆一聲,不再說話。

院子中的湯大掌柜看著面前的李氏,眉頭不由皺了皺,李氏並不是個厲害的媳婦,這是湯大掌柜向來的想法,但這會兒,怎麼覺得李氏和原先不一樣了。

「劉嬤嬤,你送湯伯伯出去。」李氏已經在那吩咐劉嬤嬤,劉嬤嬤急忙應是,走到湯大掌柜面前:「湯大叔,您瞧,這家中,的確和原先不一樣了,還是我送您出去吧。」

閉門羹加逐客令,這是湯大掌柜多年來都沒受到的待遇,他想發火,但也曉得這會兒發火只能是落人話柄,也只能往外走。

劉嬤嬤等湯大掌柜一走出去,就想關門,卻被湯大掌柜叫住:「老劉!」

「湯大叔,您叫我有什麼事兒?」劉嬤嬤急忙上前一步,湯大掌柜瞧著她:「我記得你是跟著姑奶奶陪嫁出去的。」

「這有什麼好作假的?」劉嬤嬤疑惑地問,湯大掌柜又道:「姑奶奶,真的被休了?」

「不是真的,難道還是假的不成,誰家的女兒,能受這麼大侮辱,湯伯伯,我也不怕告訴給你聽,姑爺來尋過姑奶奶,只是姑奶奶說,不回王家了,恩斷義絕了,連孩子,都要留在江家,您想想,別的罷了,這孩子,王家也真忍心。」劉嬤嬤嘮嘮叨叨地說著,湯大掌柜眉頭皺的更緊:「那,三爺是從哪裡來的?」

三爺?劉嬤嬤想了想:「那不就是個族內的不懂事的孩子,什麼臉面都不顧,方才剛回來,就被太太叫進屋裡去了,我想啊,定是太太教訓他呢!」

湯大掌柜的眉又挑了挑,劉嬤嬤已經急忙道:「湯大叔,您要是沒什麼事兒,那我就回去了,這耽擱久了,大奶奶和原先也不一樣。」

湯大掌柜回神過來,順手丟給劉嬤嬤一塊銀錁子:「拿去吧,這些年,你們也受罪了,只怕也沒什麼好吃的。」

這成塊的銀子,自從回了江家,劉嬤嬤就再沒見到過,這會兒見了,口中說著不消,手裡卻把那銀子接過來,笑眯眯地說:「我也曉得湯大叔這會兒,闊氣著呢,聽說嫁女兒的時候,嫁妝就有三四千銀子呢。」

湯大掌柜咳嗽一聲,劉嬤嬤急忙住口:「那我走了。」

劉嬤嬤走進門內,小心翼翼地把門關上,捏了捏袖中的銀子,都許久沒見到了,回身劉嬤嬤瞧見小喜站在自己身後。劉嬤嬤不由咳嗽一聲:「你偷偷摸摸站在這裡做什麼?」

「是大奶奶見你許久沒回來,要我來瞧瞧你,可是出了什麼事。」小喜說著就揚聲:「大奶奶,劉嬤嬤回來了。」

「回來就好,過來替三爺收拾東西,三爺明兒就走了。」李氏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劉嬤嬤急忙應著往屋內走去,劉嬤嬤進屋的時候,李氏正在那收拾著個包袱,翠能躺在床上,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見劉嬤嬤進來,李氏就對劉嬤嬤道:「劉嬤嬤,你去拿幾件大爺的衣衫,給三爺收拾了。」

大爺的衣衫?劉嬤嬤不由皺眉:「這些衣衫,大爺也沒有狠穿,再說了……」

「嬤嬤,三爺和別人不一樣,趕緊收拾了。」翠能也在那發話,劉嬤嬤只能一邊嘀咕著,一邊去收拾。

等劉嬤嬤收拾了出去,翠能才對李氏道:「家裡這幾個人,眼前看著,也不靠譜。」

李氏輕嘆:「原先家中,倒有幾個老實可靠的。」

聽李氏說到老實可靠,翠能不由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李氏曉得今兒去朱家,只怕對翠能的震動很大,急忙改口:「妹妹的那主意,能成嗎?」

若是今日之前,翠能還半信半疑,今日之後,翠能就覺得翠柳無所不能了,因此翠能只淡淡一笑:「自然是能的。」

說完翠能看見李氏面上笑容,翠能反而驚詫了,接著翠能就笑了:「原來,你是在試我!」

「我啊,就怕你把這事兒放在心上,讓妹妹功虧一簣。」李氏的話讓翠能勾唇一笑,李氏感嘆地道:「以後,我就要學著……」

「不許學!」翠能一把握住了李氏的手,這讓李氏有些疑惑,接著李氏就笑了:「好,好,好,我不學,你趕緊吃藥。我啊,這輩子都是你的人。」

翠能長吁了一口氣,躺下來,以後,這家裡,就該是另一幅模樣了。劉嬤嬤拿著那幾件衣衫走進江太太房內,見江太太一人在那坐著,劉嬤嬤好奇地看了看,江太太已經示意劉嬤嬤把衣衫放在桌上:「三爺被我說了一頓,這會兒去裡面歇下了,真是個孩子,不知道這樣的大事做了,以後我們江家,就難做人了。」

原來如此,劉嬤嬤忙勸著江太太:「三爺都能拿了兩千兩回來,這以後,還不曉得是多麼能幹。」

江太太的眼往劉嬤嬤面上一轉,就嘆氣:「這以後,就不曉得了,他啊,明兒就走了,畢竟不是我自己的孩子,說了一通就不高興。」

劉嬤嬤急忙應是,行禮退下,等劉嬤嬤走了,江太太看著劉嬤嬤的背影,這才長嘆了一聲。翠柳的手已經按在江太太肩上:「娘,這人啊,總是隨著境遇的不一樣,變的不一樣的。」

「翠柳,你原本說男裝裝你哥哥也就算了,怎麼這會兒,又這樣做?」江太太是真的不知道女兒到底要做什麼,裝翠能出去外面做生意,這雖然冒險也還可行,但現在又要扮成一個江三爺,還要時而和翠能一起出去,時而一個人出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娘,哥哥是個體面人,有些事,他不好出面做的。」而做生意,特別是江家現在要從湯大掌柜,朱朝奉這些人口中奪食,有時候就要做些不體面的事情,那這些不體面的事情,就是江三爺去做了,除了他,也再沒人能去做這件事。

江太太聽了女兒的回答,長嘆了一聲,翠柳已經輕聲道:「娘,您真的以為,爹爹在生時候,做的生意,也全是很體面的生意嗎?」

「你爹爹,從沒做過一件不好的事情。」江太太幾乎是斬釘截鐵地說著。翠柳已經偎依進江太太懷中:「娘,爹爹在您面前,從來都是個體面人。」

江太太一把把翠柳推的坐直了:「你,你這話,什麼意思?」

「娘,以後我們家,還要和湯大掌柜,打很多交道。」翠柳避而不答,江太太只覺得心口跳的厲害,急忙把翠柳抱住:「那些殺人越貨的事情,我們家……」

「娘,您想到哪裡去了,什麼殺人越貨,我們家是生意人家,又不是強盜。」翠柳噗嗤一聲笑出來,江太太不信地搖頭:「那你方才怎麼說,還有什麼不體面的事情。」

「有啊,今兒去當場討銀子,算賬,不就是不體面的事了?」翠柳的話並沒安撫住江太太,但她也只能抱住女兒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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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婦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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