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湯大郎喚來管家,不消一會兒,桌上已經擺滿了菜肴,湯大掌柜這才站起身:「能官兒,請!」

「湯伯伯請!」翠柳仔細瞧著湯大掌柜的做派,見他這樣不由肚內暗笑一聲,卻也站起身含笑說著,誰知這湯大掌柜就真的徑自在首座坐下,並不再謙讓一下。

翠柳的眉頭微微一皺,湯大郎已經上前打圓場:「江大爺,雖說是些粗茶淡飯,這些飯菜,卻是你昔日愛吃的。」

翠柳等坐下了往桌上一瞧,見果真都是翠能素日愛吃的,翠柳這才對湯大郎微微點頭:「有心了!」湯大郎也沒入席,只在一邊站著,替湯大掌柜和翠柳二人布菜。十分殷勤。

看來他們父子是想合夥唱戲,翠柳心中想著,也就沒有拒絕湯大郎的殷勤,和湯大掌柜吃喝起來。

「你我兩家,向來交情很好,能官兒,我今兒啊,也就託大和你說上幾句。」果真酒過三巡,湯大掌柜這才開口對翠柳說,翠柳並沒放下手中筷子,只輕聲道:「湯伯伯是有什麼教誨呢?」

從翠柳進了湯家,湯大掌柜就想摸清翠柳的底細,可是連續幾次,都碰了不軟不硬的釘子,湯大掌柜倒有些拿不準了,這回借著酒上了臉,那自然還是要擺出長輩的架子,好教訓翠柳幾句,既然翠柳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來,湯大掌柜也就長嘆了一聲,連口中的稱呼都換了:「賢侄,你父親去世之後,我總想著,他是個好人。」

「家父在日,也曾說過,湯伯伯是個可以託付的人!」聽湯大掌柜提起父親,翠柳心中還是有些酸澀,但這時候也不是酸澀時候,翠柳急忙掩飾住心中難過,只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所以,你家能幫的,我都會幫,原本呢,你們家這個樣子,你就算不說,我也該主動上門去,只是總有那麼幾樣不好說出口的事,所以我也就在家等著,你今兒來,我很歡喜!」湯大掌柜瞟一眼翠柳,見翠柳垂首恭聽,也就繼續往下說。

翠柳手中的筷子並沒放下,只是瞧著湯大掌柜:「那這會兒,湯伯伯想和我說的,是什麼?」

「賢侄,這做生意,你也是經過的,那是你想的那樣輕鬆,聽我一句,你還是回家去,用那些銀子置辦田地,好好在家讀書,等以後,讀書成名了,豈不更好,至於老朱那邊,他昨兒來,和我說了許久的話,我也沒什麼好話回他,只說,若不是逼急了,你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呢?這事兒,可一不可再,以後啊,你就安心讀書。」

翠柳這才伸筷子夾了塊魚肉進口中,細細嚼了咽下,對湯大掌柜笑著道:「湯伯伯是把我,當做魚肉了?」

「你,你怎麼能這樣說?」湯大掌柜沒想到翠柳會直接變臉,愣了下就呵斥道。翠柳放下筷子,從盤中拿起下人放在那的熱手巾,緩緩地用手巾擦著手,每一根手指都細細地擦過,沒有放過一根。

等擦完了手,翠柳這才看向湯大掌柜:「湯伯伯,你和朱大叔到底做了什麼事,你以為我是真的全然不知嗎?我來,不過是想著,那些過往的事情都算了,畢竟朱大叔已經沒了臉了,我真心誠意地和湯伯伯請教怎麼做生意,誰知湯伯伯卻把我當三歲小孩一樣糊弄,湯伯伯,你生意場上做老了的人,說出的話,你覺得,我會信嗎?」

說完翠柳把手巾丟在桌上:「湯伯伯,殺人這種事情,總是要殺死了人才好說的,沒有殺死,那就等著吧。」

「你在威脅我?」湯大掌柜站起身,湯大郎急忙對湯大掌柜道:「父親,父親,您先坐下,也許大爺說的,並不是威脅的話。」

「我有沒有威脅湯伯伯,湯大爺,你最清楚不過,你我從小一起長大,你也曉得我的性子,若不是被人欺的連飯都吃不上,那我為何要來你家?」翠柳冷冷地說著,湯大郎看著翠柳眼中閃過的寒意,不知道怎麼,打了個寒顫。

湯大掌柜已經指著翠柳道:「你可曉得這是什麼地方,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你以為,你能走出這道大門?」

「湯伯伯以為,你能一手遮天不成?若湯伯伯真能一手遮天,那前兒,也就不會要上我家的門了。」翠柳淡淡地說著,一步步地往後退,還不忘記對湯大掌柜行禮:「既然話都說完了,東西也都吃過了,那我就告辭,只是湯伯伯,您可要記得這一句,貪心不足,自害自身。」

說完翠柳轉身:「告辭!」

湯大掌柜站在那裡,看著翠柳揚長而去,而湯大郎已經對湯大掌柜道:「爹爹,原先不是說好的,您說上幾句軟話,我再用兒時的話,來打動他,這事兒,只怕就能揭過去了,您為什麼突然就這樣?」

湯大掌柜覺得一口濁氣堵在心口:「你難道還沒看出來嗎?他是有恃無恐,想要我們湯家的命。」

湯家的命是什麼?湯大郎自然知道,那就是家中的那些錢財,那些讓人享受的東西,可是就憑翠柳?

湯大郎搖頭:「江翠能是個病秧子,方才他進來時候,我看他身形比原先還要單薄,說話的時候也一副中氣不足的樣子,爹爹,這樣的人,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死了,不是什麼心腹大患。」

「你也知道他是病秧子,但他為何拖著病體還來我湯家?你別忘了,江翠柳被休,氣的病倒了,江翠能最疼這個妹子,他來,只怕是為了讓他妹子過的好,兒啊,你要小心,不要只把江翠能,當做個病秧子來看。」

湯大郎急忙恭敬應是,還打算去扶湯大掌柜歇息,湯大掌柜擺手:「你叫下人們來,你趕緊去對江翠能說上幾句軟話。」

湯大郎領命,這就匆匆出去,湯大掌柜看著兒子的背影,當初是不是不該下手太狠?可是那是什麼樣的誘惑,是江家近百年的積累,是能讓人瞬間富貴的財富。我們辛苦一輩子是為的什麼,不就為的兒女?湯大哥,江翠能終究是守不住家業的,與其讓別人拿走這些錢財,為什麼不是我們拿走?這些產業裡面,有不少是我們辛辛苦苦掙下的。

「我們得的,不過是一年三四百兩銀子的報酬。」湯大掌柜默默地念了這一句話,見過大錢的人,對這三四百兩銀子,又怎會放在眼中?湯大掌柜用手捂住臉,就等死後去和江老爺懺悔,現在,為了自己的兒子,也要讓江翠能,死!

湯大掌柜放開手的時候,面上神色閃動,已經做了決定,為了銀子,沒了良心又有什麼關係呢?

翠柳從廳里走出,湯家的管家急忙迎上去:「江大爺,您這是要去哪兒,小的……」

「我帶來的人呢,我要走了!」翠柳淡淡地說著,管家愣了下,但很快就點頭:「您在這稍,不,小的這就著人去請。」

翠柳回頭看了眼湯家的廳,也不想走進去,只是站在那裡等劉嬤嬤,湯大郎已經從廳內腳步匆匆地走出來:「江大爺,這事兒,您瞧,都是家父關心則亂,並不是對你有什麼訓斥。」

「關心則亂?湯大爺,有這樣的關心則亂嗎?」翠柳冷笑著,湯大郎遲疑了,這時候劉嬤嬤嘴上油光光地從一邊匆匆地跑過來,看見翠柳就行禮:「大爺,您這就走了,這不是,還要,還要……」

「把你的嘴擦乾淨,我們這就回去,湯大爺,下回再見,就是生意場上無交情了。」翠柳丟下這句話,就往外走去。

劉嬤嬤還有些捨不得湯家方才招待的好飯菜,但翠柳要走,她也只能跟著走,邊走還邊回頭,艷羨地瞧著。

「瞧夠了嗎?這大房子,方才招待你的,也是好飯好菜。」翠柳並沒回頭,只冷冷地說著,劉嬤嬤急忙伸手擦了擦嘴,有些討好地說:「大爺,我這不是,不是……」

「劉嬤嬤!」翠柳轉過身,劉嬤嬤差點撞到翠柳身上,只能停下腳步:「大爺有什麼吩咐!」

「你覺得現在的日子苦,那你就走,我們江家,不留心不甘情不願的人。」翠柳只說了這句,就往外繼續走去。

「大爺,大爺,您誤會了,我不是,我沒有,我就是,就是……」劉嬤嬤追著翠柳在那喊,翠柳的腳步加快,一點都不打算理劉嬤嬤。

劉嬤嬤見翠柳不肯理自己,站在那都快哭出來:「再說了,我是小姐的陪房,您,您不能趕我走。」

「你也曉得,你是妹妹的陪房?」翠柳心中好笑,停在那瞧著劉嬤嬤:「那你可對妹妹忠心?」

這,劉嬤嬤遲疑了,翠柳舉步就要往前走,劉嬤嬤急忙跟上去:「大爺,大爺,我忠心,我一定忠心,只是,只是,我總想著吃口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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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婦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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