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報官還是私了
葉繼剛一聽這話，下意識地想要躲起來。
可隨即他又想，怕什麼？
指不定他們還沒喝水缸里的水，今天來了葉家老宅，是有別的事情要說呢。
葉繼剛懷揣著不安的心情，緊張地推開了門，做出了一副鎮定的樣子。
雪丫頭進屋找了一些長條凳，擺在了院子里，第一個坐了下來。
「長輩還站著，你就敢坐著了？真沒規矩！」葉老爺子不悅地說道。
雪丫頭乖乖地站了起來，卻又有些不甘地頂了一句嘴：「那要是給長輩下毒，是不是更沒規矩了？」
剛出房門的葉繼剛一聽這話，眼皮抖了一下，手也打了一個哆嗦。
雪丫頭看了葉繼剛一眼，見他垂著眼皮，便認定了他在心虛，於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對他又恨又怕。
「雪丫頭！誰教你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的？是你爹？還是你娘！你給我將他們喊回來，在族裡的祠堂中跪著，把祖訓好好背一背！」葉老爺子嚴厲地說道。
「爺爺，是葉繼剛教她說出這樣的話的，葉繼剛意圖毒害小四叔，這算不算給長輩下毒？」葉瓊丹眼神冰冷，一字一句地說道，「他不僅意圖毒害小四叔，他還意圖毒害二房、三房的幾個堂弟妹。爺爺，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這不可能！」葉老爺子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
葉繼剛也裝出了一副老實的樣子，沉默不語。
葉瓊丹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末了，又說道：「葉繼剛，你要是不肯認，我就把薛狗蛋叫過來，讓你們當面對質！」
「丹丫頭，你也是認識幾個字的讀書人，並不是愚昧不堪的鄉野丫頭，你該知道，我也是讀書人，我很清楚殺人是犯法的，我不會做這種事，去毀了自己的前途。」葉繼剛說道。
「是嗎？你的說辭，哄得了別人，可哄不了我。今日，若是我們幾人都死了，那就死無對證了，而薛狗蛋也會因為害怕，將這個秘密帶進墳墓里。葉繼剛，你要是堅決不認，我就去縣衙報案，讓經驗豐富的捕頭、捕快過來查案，讓他們也來看看你這點破綻百出的拙劣伎倆，來斷一斷縣衙能不能給你定罪！」
葉繼剛的眼神，終於變得慌亂了起來。
「阿剛！究竟是不是你做的！」葉老爺子一見他這副表情，哪裡還能不明白？
「爺爺，我、我是被逼的，」他低落而又怨恨地說道，「我是被逼的！是二房和三房欺人太甚！」
「我們逼人太甚？從來都是你們在自作自受！當初分家的時候，我們二房、三房就說了從今往後不沾大房的光，沒讓你們把當初吞了我們的錢吐出來，是不是讓你們還覺得我們軟弱可欺了？」葉瓊丹眯了眯眼睛，「要是今天沒有那隻被毒死的小黑雞，我們指不定會全部橫死宅中。這件未遂的毒殺案，我們人證、物證俱在，而且鐵證如山！一旦定罪，因你想要毒殺的人太多，判你坐牢三十年都是輕的！」
葉繼剛的後背，立刻冒出了一層冷汗。
「阿剛，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葉老爺子痛心疾首地問道。
「爺爺，我是鬼迷了心竅……」葉繼剛眨了眨眼睛，怔怔地說道。
「鬼迷了心竅，也萬萬不能想著毒死你的堂弟妹和小四叔啊！這可是六個人啊！」葉老爺子舉起拐杖，朝葉繼剛的背脊重重地打了下去，「真是想不到，送你讀了這麼多年書，竟然讓你變成了一個畜生！不，你連畜生都不如！」
這回，連葉老太太也沉默了。
雖然她向來偏心大房，更不喜歡二房、三房的這些丫頭片子，可她也從沒想過讓這些孫子、孫女死。
葉奉先縮在一旁，不敢求情。他戰戰兢兢地看了飄絮一眼，指望飄絮幫他求個情。
飄絮在葉家只是個兒輩小妾的身份，地位只比丫鬟高上一些，她哪敢上前求情？
她要是因此被葉老爺子叱罵，甚至被罰關柴房，葉奉先這個慫貨，也不敢替她求情啊？
飄絮只能裝出一副淚眼盈盈的樣子，向葉奉先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葉繼剛在葉老爺子的棒打下，不敢還手，硬生生地挨了他十幾棒子，心中對這個家恨意更深了！
他恨葉老爺子愛面子、恨老爹對娘薄情寡義、恨飄絮這個賤人勾引他爹、也恨奶奶在娘被休離的時候袖手旁觀！
他認為自己已經忍辱負重夠久了，這次意圖毒死他們，全是他們逼的！只恨老天爺不長眼，居然讓他們逃過了一劫。
「大家說，這件事怎麼解決？去縣衙報案，我也沒有意見，最後葉繼剛最少會被判坐牢三十年；雙方協調私了，我也沒意見。少數服從多數！」葉瓊丹看向所有人，「反正，葉繼武也被判了刑，要流放三千里，你們大房的另外兩個讀書人，都已經算是罪人家屬了。葉繼剛沒法花錢去捐童生，大伯也無法去考舉人，要是再把葉繼剛送進牢里，還能給你們省一筆私了的錢呢。」
葉奉先一聽這話，雙眼立刻就亮了起來。
不過，他是個虛偽的人，他又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飄絮，飄絮朝他肯定地點了點頭。
「阿武那邊，倒也不難解決，」葉老爺子搖了搖頭，「我會請族長將他逐出族譜，也會求唐老爺子偽造一份絕交書，證明他在犯罪之前，就已經和葉家斷絕關係了，這樣一來，就不會影響奉先和阿剛考取功名。」
葉瓊丹不知道是該說他狠心，還是該說他明智了。
葉老爺子一生愛面子，之前他為了光耀門楣，就能狠心讓二房、三房過苦日子。
現在，他能狠心讓葉奉先休了髮妻、又讓葉家跟葉繼武斷絕關係，似乎也算不得在意料之外了。
只是不知道葉家大房在享受二房、三房的血汗錢時，有沒有想到過這樣一天。
「所以，爺爺是打算私了了？」葉瓊丹看向雪丫頭等人，「你們有意見嗎？」
葉清寒和葉青羽堅定地站在她這邊，不管她做任何決定；小四叔低著頭，不說話，看起來有些可憐；而雪丫頭和海丫頭則是面面相覷。
「給三十畝田，咱們就把這件事情揭過去，大家覺得怎麼樣？」葉瓊丹又看向了葉清寒等人。
「都聽三妹的。」葉清寒和葉青羽異口同聲地說道。
雪丫頭和海丫頭想了片刻后，點了點頭，然後，扯了小四叔一把，小四叔連忙跟著點了點頭。
「三十畝田？會不會太多了？」葉奉先硬著頭皮說道，「咱們大房根本就沒有三十畝田啊！」
「這是你的事情，請你自行想辦法湊田，我們概不負責！」葉瓊丹說道。
「侄女啊，你這是要讓你大伯一家背債啊！大伯要是背了債，以後哪有能力還錢？又哪有錢去考取功名？你這不是要斷了你大伯和你大堂哥的前程嗎？」葉奉先急了。
「那葉繼剛之前還想毒死我們六口人呢！哪個更嚴重？」葉瓊丹反問道。
她這次就是要釜底抽薪，讓葉家大房債台高築，他們才會長記性，從此安分下來！
「但是三十畝田，我們真的拿不出啊！」葉奉先不情不願地開始倒苦水，「之前那個瘋婆娘，帶著她哥哥來大鬧，就從大房分走了兩畝田，後來，葉繼武給你們豬下水泡草藥，你又從我們大房分走了兩畝田。我們大房現在，只剩下十一二畝田地了！我們吃飯不得要錢？讀書不得要錢？趕考不得要錢？這些錢都指著那十一二畝田地收租子呢！」
「這我不管！」葉瓊丹堅決地說道。
葉奉先的眼珠子轉了一下，看向了葉老爺子，狡猾地說道：「爹，葉家想要光耀門楣，也只能指著我和阿剛兩個人了，你不能不管我們啊！」
「我為何要管一個豬狗不如的畜生！」葉老爺子氣得又用拐杖錘了捶地面。
「那您也不能不管我啊！」葉奉先哀求道，「葉家為了供我考上舉人，已經付出了這麼多人力、物力和財力了，現在放棄，那不是功虧一簣嗎？再說了，我可是您的親兒子啊，您忍心看著我從今往後，為了躲債活得像是個過街老鼠一樣嗎？」
「躲債？就算是去學堂里教書，在維持生計之餘，也可以一點、一點地把債還了！」葉老爺子抿了抿唇。
「您要是願意被人嘲笑，說您供兒子讀了幾十年書，兒子都沒考上舉人，最後居然還去教書了，您就讓我背債去吧！」葉奉先負氣道。
他心想，若是老爹實在不願意管他們，那他就和葉繼剛斷絕父子關係，讓葉繼剛自己去承擔那三十畝地的債！
要是葉繼剛不願意，那就送他去衙門好了，雖然他有些心疼兒子，但只是坐牢而已，又死不了人！
他可不要變成一個負債纍纍的窮光蛋，要是不能眠花宿柳、鬥雞遛狗，真是比死了還難受！
兒子，你可別怪爹！
爹不欠你，是你自作自受啊！
葉老爺子來回看了葉奉先和葉繼剛幾眼，葉奉先在讀書上確實有天賦，可他年紀輕輕地便考上了秀才之後，就開始驕傲自滿了，再加上交友不慎，又染上了一身壞毛病，學業才會每況愈下。
現在讓他浪子回頭，怕是太難。
葉繼剛的學問雖然做得一般，但是為人踏實、認真，若是再努力個十幾年，未嘗沒有中舉的可能。
思及此，葉老爺子說道：「好，你拿六畝田出來，其他的我來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