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抓住她們!快!」李公公一邊往門后躲,一邊指揮著眾人追出去。
門外,南宮爵護著雪芙在花園裡沉沉浮浮,一黑一粉兩個身影緊緊地糾纏在一起,倒是表現出幾分親密。月夜不慌不忙地從殿內走了出來,注視著那對一路往宮外撤退的男女,伸出手,旁邊一位拿弓的侍衛便立刻將弓箭遞到他手中。
陰冷一笑過後,擺正姿勢,將弓弦拉滿。鬆手,箭勢如破竹,在空中穿梭,箭勢響起輕微的嗖嗖聲響里。一絲光茫盛開,箭勢正盛,目標明確,飛速著毫不留情朝著那一抹黑色衝去。而那兩個糾纏在一起的身影一個錯位。『噗』的一聲,竹箭直直地扎入那抹粉色身影的后肩。隨之響起的是一個痛苦的驚呼:「啊——!」
「雪芙——!」南宮爵驚住了,眼睜睜地看著雪芙的身子一軟,嫣紅的血水由她的傷口溢出。他眼明手快地接住這飄零的身子,可是,卻無法挽回她中箭的事實!只能看著她的瞳孔慚慚地放大,身子在他的懷中不住地發抖。
「謝謝你……」她蠕動著雙唇,最後說出的卻是這三個字,她真的很感激他一次次的搭救。終其一生,能遇到這麼好的朋友,她已經滿足了。南宮爵臉上的關切映入她的眼眸中,幻化成一抹夾雜著痛苦的笑意,她太痛了,再也支撐不開沉重的眼皮了!
「南宮爵,你還不乖乖束手就擒嗎?」李公公對著傷心欲絕的南宮爵喊話。
南宮爵望了一眼四周圍滿的大內高手,若不是想要救雪芙,他不會硬拼這一戰。既然現在雪芙和他父親都已經失去意識了,他也沒有必要再逃。在一下之間失去兩個他愛著的人,這種打擊無非是最至命的,可偏偏就落在他的頭上!
俯身,一把將雪芙抱在懷中,緩步行至月夜的面前盯著他一臉平靜道:「皇上,你應該救她,不然後悔的定是皇上自己。」連他自己都很佩服自己,在這個時候居然還能逼自己說出這麼平靜的話來,天知道他的心都快要被絞成兩半地疼了。
「你放心,朕會救她,朕不會讓她這麼輕易就死去。」月夜陰冷地一笑,眼了一眼他懷中緊閉雙眼的雪芙,頭也不回地對李公公道:「宣太醫!」
「皇上……」李公公極度不解地望著他,好不容易才把人給抓著了,他卻還要施救?救活了怕是以後也該危險了。看著月夜一點不似是隨口說說的,他就心裡擔憂起來。
月夜自然明白他的心思,這次意外地他未對他發火。而是漠然地一笑,殘忍道:「光她死了有什麼意思?朕要的是白家徹底亡。」
一直縮在殿內的白玉琪一聽這話,差點沒暈死過去,忙不迭地提了裙角迎到月夜的腳邊。撲通下跪痛哭求饒:「皇上開恩啊……白雪芙對皇上行刺是她個人的行為,與白家無關啊!求皇上定要明鑒,看在家父一片忠心上饒過白家吧……」
「該死者一個都別想活!」月夜昂著頭,連看她一眼都不曾。一片忠心!呵……他忍不住又是一陣冷笑起來,負手立於大殿前仰望燦爛的天際,看來他又要再來一輪開殺了!
天際的紅日,在他的眼中慚慚地幻化成一抹血色,那是一種嗜血的顏色,偏偏他這些年來深深地迷戀上了,他迷上了鮮血的味道!
雪芙是被一陣刺骨的痛楚折磨醒的,睜開眼,目光所接觸到的居然是熟悉的芙蓉帳頂,熟悉的雕花梁木。她很驚訝自己居然還能在這個雲和宮裡醒來,她不是應該死了嗎?不是應該被關押在地牢嗎?這一切都是那麼的奇妙!
傷口處傳來刺骨般的痛楚,依稀記得她在交手的過程中受了一箭,沒死,但是她知道這將比死更難受。月夜是不會這麼輕易就過放她的!還有那個捨身救自己的南宮爵呢?此刻他又在何方?是否已經被月夜關起來了?
閣外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著香兒韻兒走了進來,一看到她睜開雙眼便欣喜地叫道:「娘娘,您醒了?您終於醒了……」兩個小丫頭居然紅了雙眼,雪芙心裡悄然湧起一陣感動,可這時候沒有更多的時間給她傷感,望著香兒問道:「北國太子現在如何了?」
「娘娘,您還惦記著一個小國的太子啊?皇上聽了要不高興了。」香兒苦著臉提醒道。雪芙卻緊持,定定地注視著她:「告訴我,他如今怎樣了?」
韻兒只得答道:「娘娘別擔心,北國太子只是被關入了牢里,皇上並未下令處斬。」
雪芙聽了她的話,黯然地閉了閉眼,她怎可能不擔心?南宮爵是因她被關的,而被月夜關押后,最終只有死路一條,就如北國王一樣!其實這個時候她真不該想太多了,一個快死的人,擔心這麼多又有何用?
突然很想見自己的娘親,自入宮以來她都未曾見過她了,這刻真的好想見她最後一眼。行刺皇上本就是誅九族之罪,她要死,娘親一樣要死!只可惜無法在死之前見上最後一面!
見著雪芙醒來,香兒便去請了太醫來,太醫隔帳診過,開了幾貼葯盯囑雪芙好生休息后離去了。因為傷口太痛,雪芙一直是處在昏昏沉沉的情況下的,腦子裡一直有著千萬種思緒在變換,想得最多的仍是她的娘親,她的姐姐……
她失敗了,白家是否會因她而慘遭滅門?雖然從小就對那個家無愛,卻也不願眼睜睜地看著白家沒落。畢竟……她流的是白家的血!
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傍晚,金色的夕陽透過窗外已經落盡的老梨樹,照滿窗檯。其中有幾縷像水銀一般流泄在芙蓉帳內,那蒼白的小臉因此而增添了一點點色彩。雖然如此,那小臉仍然憔悴得讓人心疼。
前兩日還是粉嫩水潤,這一箭下來,既把她折騰成此等模樣。而偏偏在她最痛苦的時候既連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人都沒有。孤獨的滋味,就如那夕陽一般爬滿了她的窗棱,只是夕陽會走,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推移,而孤獨呢?
經過兩日的休養,傷口已經不那麼痛得徹骨了,雪芙幽幽地從床上坐起。香兒立時上前扶住她,關切地說道:「娘娘,您要做什麼?讓奴婢幫您吧。」
「本宮只是累了,想下地走走。」雪芙平靜地說道,發覺自己已經可以下床了。傷口仍然是疼的,不過也用不著一直躺在床上。興許是躺得太久,渾身骨頭酸軟難受。注視著窗外唯美的夕陽,她突然覺得有些刺眼。
她抬起手絹罩在眼睛上方,在金光閃閃的大門處,她看到一個略顯福態的身影若隱若現,彷彿月下深林中的一抹幻影。緊接著那身影在她的面前俯身跪下,聲音尖細而嚴肅:「娘妨吉祥,皇上聽聞娘娘醒來,宣娘娘到理政殿問話呢。」
「知道了。」雪芙並未覺得驚訝,淡淡地應了聲便隨了李公公往理政殿行去。甚至連裝扮一下自己都沒有,烏髮隨意地披散在肩頭,一身雪白素妝。蒼白的臉色不施脂粉,連一向紅潤的唇也是蒼白的,活生生一副病美人的模樣兒。
月夜會讓太醫救她的命,定是有話逼供,絕不是想要對她手下留情。她自醒來的那一刻便想到了,也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否則,按月夜那殘暴的個性定會當場就取了她的命,就像取北國王的命那般簡單,絕不會留活口!
從雲和宮至理政殿,走的是寧花園,那是她入宮第一天,也就是第一次見到月夜時所走的路。穿過一道流水拱橋時,那滿地的杜鵑花依舊開得極艷,在夕陽下靜靜地綻放著屬於自己的美麗。幾隻興奮的彩蝶在吐香的花蕊間翻飛,為那一片艷麗增添了幾分色彩。
李公公走得平穩而快速,剛剛受過傷的雪芙追得有些辛苦,額角滲出的汗絲分不清是熱的還是痛的。人都這樣,一旦失了勢連丫頭都瞧不起你。本就不得下人尊重的她,這會更是連李公公的一個好面色都得不到。
邁入理政殿,雪芙立刻感受到一股慎人的氣息由院子裡面襲來,不由得倒吸口氣。迅速地環視一眼裡面,院子里除了月夜,更有皇太后和玉妃。此時個個滿面怒容,仇視地瞪住她,活像她已經將月夜殺害了一般。
而那個高高在上的月夜,渾身上下凝聚著金色的夕陽,如一尊神像般立在院中間。披著一身血色衣袍的身形如夢似幻,卻又是真實存在的,充滿著威攝力地存在的,那身形就像千年山石般傲然座落於夕陽底下,俊逸非凡,讓人無來由地想要多看幾眼。可惜這種美,卻讓雪芙感到渾身毛骨悚然,她突然驚覺人除了恐懼之外,面臨這種震懾人心的美麗時,也會有一種懼怕的感覺。
雪芙往前行了幾步,終於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了,那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從她入宮的第一天起,見到的便是這副冰冷模樣的他了,直到她即將死去時,仍然沒有絲毫的改變。到底……要什麼東西才能改變他?她突然好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