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皇上，段王已經……」一位大夫立在月夜的身後小心翼翼地蠕動著雙唇，卻始終不敢說出那最後的幾個字。

月夜緊握的拳頭一抖，倏地轉身往內閣行去，段王，與他一起並肩奮戰了多年的六哥終是離他而去。心痛匯聚成一簇熊熊燃燒的怒火，他突然覺得這麼一劍了結了南宮爵的生命太便宜他了，他應該對殺死自己兄長的人千刀萬刮！

他痛心地閉了閉眼，不忍再目睹已經完全沒有了生命跡象的六哥，腳步如有千斤重，每邁一步都是沉痛的。

「六哥死了。」他第一次在雪芙面前表現泛了淚花，今生真正關心過他的人了了無幾，娘親早逝，太妃也在戰亂之時自行了結生命，就連六哥也死了。

雪芙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用什麼言語去安撫他，只好什麼都不說，伸手纖細的手臂抱住他，無聲地安撫著他。

「雪芙，朕就剩下你了。」他的聲音從她的肩頭溢出。

雪芙苦笑，輕吸口氣道：「我不也只剩下你了？毅，今生我們不離不棄，好么？」

「下輩子，我們還會相聚。」月夜在她耳邊低語，溫熱的手掌捧起她的小臉，深邃的黑眸柔情似水，一早沒有了剛剛殺害南宮爵時的陰冷。

「一定會的！」雪芙微笑著點頭，雙手繞過他的頸項，輕柔地送上自己的紅唇。月夜將她緊緊地抱入懷中，與她一起沉淪這柔情時刻。

「皇上！不好了，北國的軍隊已經攻進水山來了！」一位士兵在室外心急如焚地報告道，月夜的身子一僵，放開雪芙，道：「朕馬上出去！」

說完從床沿上站起身子，雪芙心急，慌忙拉住他，微仰著小臉兩眼巴巴道：「毅，你要小心點，要記得回來……」

月夜安撫地執起她拉住自己的手放在唇邊一吻，道：「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語畢，一本正色地叮囑道：「雪芙，你好好獃在這裡，哪都不要去，如果沒有人回來給你開門，就和玉真師太一起從密道里離開，懂么？」

「怎麼會沒有人回來給我開門？什麼意思？」雪芙不懂，拚命地拉住月夜的手不放。殿外情況危急，月夜已經沒有過多的時間給她解釋什麼，喚來玉真師太。

玉真師太行了進來，俯身行禮：「皇上放心，貧尼會保護好皇後娘娘的了。」

「謝謝師太！」月夜還她一個禮，將食指放入口中狠狠地一咬，血水順著他的指腹滴落。在雪芙的驚呼聲中，將血水滴入從未關閉過的門邊金鼎中，只聽厚重的石門轟隆一聲，緩緩地墜落而下，將雪芙和月夜生生隔在兩邊。

「毅——！」雪芙氣急敗壞地衝上去，可石門已經緊緊封閉，她再也出不去了。心急的她一邊拍打著石門一邊呼喚著月夜的名字。

她才不要被保護在這裡，她要和他在一起，不管是生是死……

玉真師太見她這般激動，心疼地走上去住她的手臂道：「雪芙，你別拍了，沒有月夜的血誰也打不開這道門。」

「為什麼？」雪芙仰起淚臉，驚愕地問道。

玉真師太苦笑，用絲絹摸去她臉上的淚水：「皇上用它來保護你不被敵人傷害呀，傻丫頭！」

「不——！我不要被保護，我不要呆在這裡！」雪芙大聲哭喊著，掙扎著。原本就虛弱的她這麼一折騰，開始重重地咳了起來，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玉真師太無奈地搖搖頭，大勢已定，即便她把雪芙帶出地宮，只怕她也不會隨她離開水山過活了。

月夜從雪芙所在的石室出來后，雙目立刻變得犀利，深穩的腳步踏行在地宮內往殿外趕去。剛走沒幾步，便因突然行進來的人群駐了足。

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領軍前來的南宮御和一干手下，來人個個手持長弓，箭勢待發。

「月夜，你那十萬精兵已經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也已經投降於我北國了，你便在此受死吧。」南宮御的聲音冷漠如鬼魅，與清池中叮咚的水聲相交融著回蕩在整個地宮裡頭。

「動作倒也夠快。」月夜淡然一笑，對著幾十隻對準自己的箭勢毫不畏懼。

「若不快些，又怎能見我皇兄最後一面呢？」南宮御說這話的時候，不僅氣憤得咬牙切齒，更是痛心難忍。

「原是為報仇來的，那便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們之前的仇恨太多，總是要報的。」月夜道，環視一眼四周，北國的人已經將整個地宮都佔領了。

「放箭！給我殺了他！」南宮御冷聲沖身側的人命令一聲，箭雨立時齊齊往月夜的方向刷刷而去。月夜本能地揮起長袍一閃，將那無數的箭雨一擋，叮噹往地上摔落。

南宮御見他身手不錯，不屑地譏誚道：「本王有幾萬大軍守在地宮外頭，你能這般一直反抗下去么？」語畢，再次命令：「放箭！」

這次月夜自然還會再擋，求生的欲/望讓他無法放棄任何活著的希望。可就在他旋身避箭的當兒，南宮御手中的箭離弦，目標精準，帶著如死神般的絕烈。

只聽『噗』的一聲，那冰冷的鐵囂狠狠地扎入月夜的心口，血水瞬間由他的胸口噴涌而出。這次，只怕連神仙都救不了他了！

他的身子本能地一僵過後，幽幽地轉向南宮御，因痛苦而放大的瞳孔死死地盯著他。

南宮御陰冷地笑了起來，將長弓收至身後，打量著因中箭而幾乎站立不穩的月夜，低笑道：「本王這十年來練就的正是這一招，送給你的，月夜帝！」

月夜的身子晃動了一下，終是支撐不住地倒下，血水一半流入池中，一半順著地勢流向後殿。原來清澈的池水，慚慚地被染成了紅色。

而另一半的鮮血染紅了那道將雪芙緊閉的石門，石門受了血水的染指，『轟』的一聲開啟。雪芙驚住了，眼睜睜地望著這源源不斷的血水往門縫裡鑽。

「毅……」她低呼一聲沖了出去，迎接她的，是已經失去了心脈跳動的月夜。其實，她早就在逼迫自己做好失去他的準備了，可是看到血泊中月夜，還是傷心欲絕到幾欲死去。

「毅，你真的離開我了么？」雪芙崩潰地跪倒在他的身側，輕輕地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掌還是很溫暖，她甚至要懷疑他並沒有死的。

他明明一直都在承諾要帶她離開水山，承諾要回到她的身邊……

「白姑娘，過來吧。」南宮御立在幾米開外對雪芙伸出手掌，輕聲道：「爵死之前留給我一句話，托我帶你出去找解藥。」

他知道雪芙對南宮爵有救命之恩，也知道南宮爵心裡一直愛著她，在封閉地宮之前，他要帶她離開。

雪芙擦去臉上的淚水，幽幽地從月夜的身邊站起身子注視著他。良久才苦笑一聲，黯然道：「謝謝四王子的好意，雪芙只想和月夜在一起。」

說完，拾起月夜身側的劍旋身，毫不猶豫地往頸間抹去，痛楚立時襲上她的頸項，瘦弱的身子就如一片凋零的落葉，在空中旋轉身，然後落地。

倒在月夜身側的她突然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笑了，今生，能死在月夜的懷裡，能緊握他的手走完最後一程，她已經無憾了！

鮮血滑入池中，慚慚地和月夜的融為了一體，將池水染成了鮮紅！

大殿慚慚地歸於平靜，修真祭司緩緩地從後殿行了出來，拾起從雪芙手腕間滾落的血玉。這隻無論如何也取不下來的血玉，不僅從雪芙的腕間脫落，且歸於了它本該有的乳白。

一段感情的開始，一條生命的終止，全在這隻血玉的見證中完成……

殿外，南宮御一手拉著戰馬的韁繩坐在馬背上，帥氣的臉上沒有戰勝的快感，倒有著悵然的情素。默默地看著士兵們將這整整存在了十年之久的月神殿封閉，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

「王，已經封好了！」一位士兵拱手相稟。

南宮御輕輕地『嗯』了一聲，沖大夥揚聲喊了一個字：「撤！」

然後調轉馬頭，雙腿狠狠地在馬腹上夾了一記，高頭大馬如箭一般沖了出去，只落下一片灰塵在空中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