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9 因為在乎你

這個寒假就這樣過去了，等到開春開學，她才終於閑下來。

孟荻是一大早就往學校里跑，很是迫不及待。他在校門口等到顧菁之後，替她提著行李送她去宿舍。

孟荻帶著她走偏僻的小徑，悄然拉住她的手來。大拇指在她的手心裡撫了一圈，低低地「咦」了一聲，握著她的手拿起來看，「怎麼回事？」

顧菁的十根手指紅腫腫的，凍瘡得厲害。顧菁順著他的視線望著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抽出來，前些時間家裡辦白事宴，洗碗洗盤都是她，來不及燒熱水，先前本紅腫的手就凍瘡得越發厲害，近日天氣略有轉暖，總是又痛又癢。

孟荻緊緊地拉著，心痛地皺起了眉頭，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顧菁用了些力，把自己的手抽出來，握成拳，藏在衣袖下，咬了唇，低聲說：「沒事的。」

因為常年做粗活，她的手指粗糙，如今又紅腫不堪，並不好看。顧菁不願被孟荻看到，神色有些難堪。

孟荻絲毫不嫌棄，又抓了她的手來，輕輕地握在掌心：「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笨蛋。也不知道戴個手套，免得吹了風。」

顧菁抿了抿唇，任由他握著：「我們先去宿舍把東西放好，等一下我們一起去吃東西。」

晚自修時，孟荻來遲了一些。還帶了一個小袋子回來，坐班老師還坐在講台桌前，顧菁捅了捅孟荻，低聲道：「怎麼遲到了，剛才老師還問起你呢。」

「我給你帶了些東西。」孟荻坐下來，像是邀功似的，一樣一樣地把袋子里的幾個小盒子拿出來，他拿著其中一個小盒子道，「我下午跑去跟我外婆要來的，蛇油。」

他低著頭，抓了她一直手來，仔細地替她塗藥膏。蛇油稍有些味道，雖兩人坐在角落裡，顧菁也很怕被人看到這兒的動靜，她用筆在孟荻的手背上一敲，「別鬧，我自己來。」

孟荻就是不肯，非拉著她的手，仔細把她十根手指頭都抹得均勻才作罷。孟荻做這種事的時候並無半點為難，顧菁的臉色倒是越發紅起來，頭都要埋到書本里。

孟荻打量著她害羞的樣子，無聲無息地笑起來，把那個小袋子遞過去給她：「裡面有護手霜，蛇油，你平日里多塗抹，少碰水，凍瘡很快就好了。」

「嗯。」

「有沒有獎勵？」孟荻眼中含有狡黠之意，用手戳了戳顧菁，唇角彎起好看的弧度來。

顧菁又紅了臉，不再看他。

孟荻突然又說：「以後我一定不讓你做家務，讓你把手保養得又白又嫩。」

「……」

顧菁的事就是孟荻的事，她的手長了凍瘡，孟荻比她還緊張。

每天晚自修中途，他都會突然放下手上的事，從桌子里勾住蛇油的盒子，眼眸亮晶晶地，熱切地看著顧菁：「把手拿過來。」

顧菁起初是不肯答應的，不過他們的位置確實偏僻，只要做得隱蔽些，別人也是看不出來的。她還在發愣時，孟荻已經強硬地將她的手拉過去了，擱在自己的腿上，仔細地塗抹。這樣的事，孟荻得趣，很是熱衷。

過一段時間，不知是天氣轉暖的緣故還是這藥膏的發揮了用處，凍瘡也逐漸消退。孟荻卻換了個護手霜、潤膚露繼續塗，他堅持只有這樣才能好得徹底。顧菁雖然無奈，心底卻還是感動的。

那時候，顧菁才突然反應過來，她與孟荻談了半年的戀愛，半年，不過是彈指之間，她從未覺得時間過得這樣快，他們整日里都膩在一起，新鮮感卻並沒有過去。

顧菁想著想著，漸漸地遊了神，歪著腦袋愣愣地看著孟荻，直到孟荻舉著書湊到她旁邊來，她才回了神。

孟荻彎著笑眸，滿臉無賴的神色：「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帥？」

「去你的。」

「那你盯著我看什麼？」

「忘記了。」顧菁瞪他一眼，繼續摘抄筆記。

孟荻湊到她面前，不依不饒：「你為什麼盯著我發獃？想不起來啊，那你繼續盯著我，盯著盯著就想起來了。」

「你煩死了！」顧菁被他鬧得煩躁，把他的臉按了回去，「你再打擾我上課的話，我不跟你當同桌了！」

孟荻勾著唇笑：「不打擾不打擾，對了，下午我們班跟三班有一場球賽，你來不來看？」

顧菁悶著頭：「不想去。」

「你老把自己關在教室里，會發霉的。」孟荻不大高興地抿著唇，一臉幽怨的樣子，顧菁只好投降，「好了好了，我去。」

孟荻這才放過了她，高興地哼起了小曲，顧菁卻微微撇了下嘴角：真是個幼稚的傢伙。

一放學，顧菁就跟著孟荻去了球場，孟荻怕她站著不舒服，還多搬了張凳子放在裁判席的旁邊讓顧菁坐著，他笑眯眯道：「這樣，你站久了就不會累了。」

顧菁覺得不好意思，孟荻直接將她按下來：「給我坐著，否則我要不安心的。」

鄭祥和背著他那個NIKE斜挎包，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好體貼哦，孟荻哥哥。」

「你少噁心我！」

顧菁對鄭祥和一向無視，只是看著孟荻：「加油！」

籃球賽準時開賽，籃球場的周圍擠滿了同學，以女生為多，她們看起來都很高興，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在比賽開始之後，吶喊聲，尖叫聲彼此起伏。顧菁是個矜持的女生，可在孟荻投了開賽后的第一個三分球之後，也抑制不住叫起來。

他出其不意地奪了球，壓著手腕，球旋轉而出，滑出一個優美的弧度，穩穩地朝那個球框里落下。

旁邊負責記分的學長也忍不住打趣道：「你在場，小孟就特有爆發力。」

鄭祥和也笑：「不管小孟做什麼，沒有咱們家的小兔妹妹在，他都會不高興的。」

「……」

「嗷！我從來沒有覺得小孟孟那麼帥！又進球了！」

孟荻在此刻轉頭看了顧菁一眼，落日餘暉下，額頭上都是晶瑩的汗珠，他朝她揚起一個帥氣的笑容，眼神專註而熱烈。

顧菁的心怦怦直跳，臉上一陣陣發燙，原來她的小冤家早就蛻變成了風采迷人的少年。

「打得太好了！」鄭祥和又鼓起掌了，「你看他傳球傳得多好，我還以為因為你在場，他會胡打呢。」

「他平時在班裡從來不跟人合作，在球場上倒是與人配合得很好，即使是他討厭的人。」

呆瓜也不知道從哪兒擠過來：「我哥兒們才不討厭。」

鄭祥和摟住他的肩膀：「誰才是你哥們兒啊，呆瓜，你是不是站錯陣營了？」

「我……」

「上次的事還沒有跟你算賬呢，你皮癢了是不是？」

呆瓜縮頭，無辜地朝顧菁望了一眼：「我什麼都沒有說……」

「嘖嘖嘖，你看看那邊那幾個三班女生都倒戈了有沒有？一個個花痴的樣子。」鄭祥和微揚了揚下巴，顧菁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看到幾個女生的視線追隨著孟荻。

「小兔，你運氣好，碰上了孟荻這樣的極品。人長得那麼帥，籃球又打得好，還很聰明。」鄭祥和一臉「你撿到寶了」的表情。

呆瓜在一旁是是是地點頭。

「哎呀，說誰呢？我也要看。」顧菁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後有個笑吟吟的女生擠了進來，朝著顧菁擠了擠眼睛，正是吳曉曉。

她背著個小熊袋子，從裡面掏出幾塊杏仁糖給顧菁：「吃不吃呀？」

顧菁也不跟她客氣，接了過來：「你也來了？」

「這麼多帥哥，我怎麼能不……」

吳曉曉話還沒說完，鄭祥和反手在她頭上敲了個爆栗，「什麼時候這麼花痴起來了。」他說著話的時候另外一隻手也不閑著，從她的口袋裡掏了幾塊糖。

「關你屁事，還我糖來！」

顧菁看著他們兩個吵吵鬧鬧的，抿著唇重新把視線落在孟荻身上時候，一旁的鄭祥和又插了句：「你別不以為意，孟荻這樣的人是可遇不可求。哎，說得我都動心了。」

吳曉曉瞪大眼看著鄭祥和：「我說呢，整天跟孟荻離得那麼近，原來你是有那種心思哪？！」

鄭祥和呸了一聲：「你腦子裡都裝著什麼東西？」

顧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孟荻怎麼發揮失常了，越打越暴躁？」呆瓜一發現不對勁，立刻示意他們安靜。

顧菁盯著孟荻看，卻見他中途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冷的有點憤怒的樣子。

鄭祥和恍然大悟：「他肯定覺得我們在說話，不尊重他。你快點盯著他看，樣子有多深情，就有多深情。」

吳曉曉撇撇嘴：「笨蛋，肯定是你對他有意思的話被他聽到了啦！」

「滾開！」

中場休息，哨子剛吹響，孟荻就快步走到顧菁的面前。顧菁給他遞了礦泉水，還開了巧克力豆給他補充能量。

孟荻還是不大高興：「喂，我讓你來看球賽，是給我加油的，不是讓你來跟別人閑聊的。」

顧菁無語。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覷，高高低低地「哦」了一聲，藏著曖昧的味道。

孟荻又喝了些水，對站在一邊的鄭祥和抱怨：「你不要影響顧菁看球，太討厭了。」

鄭祥和：「我靠……」

吳曉曉扯著他的衣角：「走走走，人家又不喜歡你，幹嘛討人嫌？」

「你也一樣討厭！」

下半場，孟荻又恢復了他的實力，打得風生水起。他身形矯捷，彈跳力好，雖然並不算打得最好的一個，但是技術不錯，耐力足，也夠賞心悅目，今天這一戰，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把視線黏在了他的身上。

顧菁以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如今鄭祥和這樣一提，她倒覺得孟荻的優點也有很多。

球賽接近尾聲，孟荻罰球成功，以98:78拿下這場比賽，成功晉級。

孟荻很高興，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甩了籃球就急急地朝顧菁跑過來：「我們贏了。」

顧菁抿著唇笑，把礦泉水遞給他。周圍還有人想跟孟荻搭訕，他一概忽略，只笑著問顧菁：「你餓了沒有，我們去吃飯。」

鄭祥和指了指自己，又指指旁邊的呆瓜和吳曉曉：「你沒看到我們么？」

孟荻揮了揮手：「改天再請兄弟們吃飯，今天我和小菁菁約好了。」

顧菁一頭黑線，什麼時候和他約好了？這傢伙又在胡編亂造。

吳曉曉倒是明白得很，嘿嘿一笑，「我待會還有事，就先走了。」

一旁的鄭祥和還想打岔，被吳曉曉攔了下來，「鄭祥和，你不是要去呆瓜的宿舍拿筆記嗎？呆瓜，你說是吧？」

收到吳曉曉的暗示，呆瓜趕緊點頭，「是、是啊，鄭祥和，我們走吧。」

「我沒……」鄭祥和話還沒說完，吳曉曉和呆瓜一邊一個，架著他走了。

一路上，顧菁敏感地察覺到有許多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這種感覺她並不喜歡。

因為剛運動完，孟荻渾身是汗，衣服都被打濕了，像是從水裡撈上來。他把喝剩下的礦泉水從頭上倒下來，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顧菁忙拿過紙巾遞了過去：「快點擦擦，小心著涼。」

「太熱了。」

「你先去洗個澡吧，吃飯可以遲一些。」

「可是……」

「我也正想回宿舍一趟。」

渾身黏糊糊的也確實不舒服，孟荻應了一聲：「那好吧……」

走到宿舍大樓面前的時候，孟荻突然停住腳步。他把身上的球衣給脫下來了，遞給顧菁。

顧菁站在原地目瞪口呆：「你幹嘛？」

「幫我洗衣服吧。」

接著就把衣服甩給顧菁，自個兒卻跑了。

顧菁鬱悶地看著孟荻裸著上半身離去，不禁面紅耳赤。她的手裡拿著孟荻那件半濕的球服，生怕被周圍的同學看見，匆匆忙忙地跑回宿捨去。

宿舍里還沒有人，她接了水開始洗衣服，她洗得很仔細，只是洗到一半，室友便回來了，她們看見顧菁手中正洗著男生的衣服，紛紛好奇：「喲，這是怎麼了？太賢惠了，給你們家男人洗衣服？」

顧菁很是不好意思：「才不是，只是我不小心給他弄髒了……」

「嘖嘖嘖，還臉紅呢。沒事，這是很正常的事兒，你只管洗。」室友打趣著她，「你們發展到什麼地步了？給說說唄。」

顧菁瞪了她們一眼，「你們想多了。」

室友們才不肯放過她，在她旁邊嘰嘰喳喳說了好久，直到顧菁擺出一副「再問我就搬走」的嚴肅樣，這才停止了八卦。她們知道顧菁這個性子，倒也不為難她，還特地收拾出了角落位置讓顧菁掛衣服，免得讓人看到了說閑話。

去吃晚餐時，孟荻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或許是剛洗了澡，頭髮還濕漉漉的，他不停地給顧菁夾菜，一臉笑容：「我們家菁菁最賢惠了。」

顧菁低低地哼了一聲：「你不要對我說這些恭維話，我才不愛聽。」

「那你想聽我說什麼話，難道是……」他挑唇，把聲音壓得極低。

「滾開，閉嘴吃飯。」顧菁面紅耳赤地把頭低下去，不肯再跟孟荻說話，她本來還想藉機批評他一頓的。

孟荻笑得賊賊的，漂亮的眼梢之處皆是情意。他把湯端到顧菁的面前：「今天是綠豆湯，多喝點兒，可以降火，瞧你的臉都那麼紅。」

「孟荻！」顧菁踹了他一腳，孟荻故意虎著臉，「我的新褲子哦，你要是給我踢髒了就要負責給我洗喲。」

「……」

有時候顧菁想，自己未免也太讓著孟荻了，可他又何嘗不是這樣子對待自己。

孟荻總是在第一時間將自己大半的零花錢交給顧菁，顧菁執意不要，孟荻總是說：「我的就是你的，跟我計較那麼多幹嘛。小時候咱們不是共用彩紙嗎？」

「這個能一樣嗎？」

「上次的飯卡丟了之後，一直都在用你的飯卡，不管怎麼說也不能讓你白出，你不是嫌我會花錢嘛，那你拿著替我管理。不過我身邊也得留點，給你買牛奶零食什麼的。」

孟荻說得理直氣壯，還是那一副霸道的樣子，顧菁低頭抿著唇，小心翼翼地抓了抓他的手，孟荻笑嘻嘻地把她的手握得緊緊的，「你放心，以後我會把工資卡都交給你的，家裡的財務都交給你。」

顧菁面色微紅：「你想太多了。」

「誰想多的，我認真的，你說你是我的誰？」

「……朋友？」

「朋友？」孟荻眯起眼睛，循循善誘，「什麼朋友？」

顧菁把頭垂得低低的：「好……朋友。」

孟荻揮手拍在她腦門上，憤憤道：「這個答案，我很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