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入武漢

下午四點。

經過一波三折，六輛滿載醫療物資的物流貨運車後面跟著三輛裝滿普通生活物資的小貨車，浩浩蕩蕩的朝著武漢進發。

陳功坐在車上，望著遠處灰濛濛的天空，心情很是複雜。

這一次的疫情，像是一個在黑暗中緩緩張開的大手一樣，蒙在每個人的心頭，這種感覺，十七年前陳功就已經經歷過了一次。

而那一次，他最好的室友永遠的留在了2003年的那個夏天。

那個時候還是個學生的他，面對病毒的侵襲幾乎無能為力，但是今天不一樣了，六輛滿載物資的貨車，已經說明了他的決心！

車隊很快便使出了北京城，上了高速之後，一直沒怎麼合眼的陳功這才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當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外面漆黑一片，只能看見往來的車輛。

「環球時報消息，23日上午浙江省政府緊急召開全省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視頻會議，根據《浙江省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預案》，會議決定啟動重大公共突發衛生事件一級響應」

「新華社消息，23日下午上海市政府緊急召開全省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視頻會議，根據《浙江省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預案》，會議決定啟動重大公共突發衛生事件一級響應」

聽到一級響應這幾個字的時候，陳功就猛地驚醒了過來，武漢封城已經說明了疫情的嚴重性，可是浙江上海接連啟動公共衛生一級響應，更加說明事態已經遠遠的超出了他們的預料之外。

根據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的性質，危害程度和涉及範圍，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一共分四個等級，而一級響應已經是最高級別。

「人民日報消息，武漢市政府決定，將效仿北京小湯山醫院的模式，建立火神山醫院，專門用於隔離和治療新冠肺炎重症患者，從設計圖紙的落成到投入使用，國家給出六天的任務時間……」

車上的廣播裡面，不停的傳來一些關於疫情的實時報道。

阿水伸手將音量調低，他想讓副駕駛上的陳功多休息一會，只有他們第一次跟著陳功前往武漢的人才明白，這個男人的精神已經緊繃到了一個極限。

「阿水，把音量調大一些！」

就在阿水的手剛剛碰到開關的時候，身邊傳來陳功獨有的低沉嗓音。

「陳總，您不多休息一下？」

阿水看著陳功，心中都有些不忍，他們經常跑車的人都有些受不了，更何況是陳功這樣的老闆？

「沒關係，從北京出來已經六個小時了，精神總算是恢復了一些！」

陳功勉強露出一個淡笑，他雖然在公司的時候總給人一種嚴肅的感覺，但是私下裡，卻對手下的人很是隨和。

冬天的夜晚，黑暗來臨的總是那麼突然，當陳功將車窗放下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是一片漆黑之色。

高速公路上，除了陳功他們這一隊車隊之外，時不時的會有一些掛著馳援武漢橫幅的貨車呼嘯而過。

每當看到這些馳援武漢的車輛時，陳功等人就有些欣慰和感動，因為這些人讓他們覺得不再孤單，就像是久別重逢的朋友，所以陳功讓車隊每當遇見這些同行者的時候，都主動按喇叭打招呼，而他們也會用同樣的方式回應。

這又像是彼此在打氣加油。

鮮紅的橫幅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在黑夜之中，一列列貨車好像出鞘的利劍一般，劍鋒直指疫區。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每一個奔赴前線的人，都是最無畏的勇者。

「六天的時間，建成一個可以容納一千多人的醫院，陳總，您覺得這事情可能嗎？」

聽著車載廣播裡面傳來的新聞，阿水語氣有些不確定的對著身邊的陳功問道。

也不怪阿水的語氣有些底氣不足，六天的時間，想要建成一個可以容納一千多人的醫院。

這其中會涉及到基礎施工，醫療設備建設，電路網路覆蓋以及各種各樣的困難，六天的時間，放眼世界，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這個國家，沒有什麼是不可能完成的，擁有五千年文明的華夏大地，從來都不缺少奇迹，更不缺少可以創造奇迹的人！」陳功語氣雖然很輕，卻擲地有聲！

凌晨三點，當貨車到達許昌高速服務區后，陳功早已經通知車隊在服務區進行短暫的休息。

當進入服務區休息的時候，陳功看見服務區有很多掛著橫幅的大貨車，雖然看不見上面寫著什麼，但陳功知道他們肯定也是去支援武漢的。

當看到那些端著泡麵在冷風之中狼吞虎咽的貨車司機之後，陳功的心微微的有些顫抖。

「兄弟，你們是從哪裡過來的？也是去送支援武漢的物資？」

陳功趁著休息的時候，走到一個年紀大概在四十多歲的中年貨車司機前不遠處，輕聲問道。

「俺是從河北過來的，車上是俺家大棚種的蔬菜，聽說武漢這邊疫情嚴重，醫生連飯都吃不上，俺娘就讓俺送過來咧。」

司機師傅抬起頭，略微有些憨直的對著陳功笑著說道。

「武漢疫情這麼嚴重，老哥您就不怕……」

陳功看著中年漢子背後的貨車，稍微的猶豫了一下問道。

「怕，咋不怕咧，不過俺娘說咧，這個時候不是害怕的時候，你怕我也怕，那些白衣娃娃們咋辦？你說是這個理兒不？」

中年漢子吃完最後一口已經沒有絲毫熱氣的泡麵，隨即帶上口罩，對著陳功揮了揮手，轉身上了背後的貨車。

「是這個理兒……」陳功輕聲的自言自語道。

這些普普通通的司機們，他們都有父母妻兒，都有自己可以放棄前往武漢的理由，但是他們卻依舊義無反顧！

寒風中，泡麵的熱氣很快被驅散，有些甚至連油脂都凝固在了一起，但是他們卻好像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

每個人都是儘快吃完，隨即馬不停蹄的繼續上車，朝著武漢呼嘯而去。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這在平時或許只是一句口號，但是在這一刻，卻成了這個民族的集結令。

站在寒風中的陳功，看著一個個從身邊呼嘯而過的貨車，眼圈不由的有些泛紅。

在這一刻，陳功心中對於病毒的恐懼徹底的消失了，有著這樣強大凝聚力的民族，怎麼可能會被這場戰疫所擊垮？

「上車！」

陳功紅著眼睛低吼一聲，所有司機已經輪換，如入陣之大將，提刀上馬！

車隊再一次上路，越是靠近武漢，物資車輛和馳援的醫療隊大巴越是密集，這一刻，別說陳功，就連旁邊的阿水，臉上都帶著一股不可言喻的自信。

早上七點四十五分。

當陳功他們快到漢口的時候，四面八方的而來馳援物資也相繼趕到漢口。

因為封城和交通管控的原因，武漢很多高速出入口已經關閉，車輛進入武漢，只能從特定的幾個點進入，這漢口就是其中之一。

遠遠的，陳功他們就看到在漢口收費站的入口，無數的警車閃爍著醒目的警.燈，單行通道口站著十幾個身著厚重防護服的醫護人員。

援助物資車輛有條不紊的朝著單行道入口駛入，那些工作人員嫻熟的對貨車進行消毒以及對於駕駛司機的測溫等等。

當每一輛經過檢查的車輛進入武漢的時候，預示著一道希望的靈光正在注入這個被病毒侵害的城市。

「陳總，這也太誇張了吧？」

看著一道道嚴謹的檢測程序，一旁的阿水有些驚訝的說道，上一次來的時候，雖然也經過了檢查，但是卻沒有眼前這麼嚴苛。

「事情比我們預想的要糟糕的多，他們這樣做，也是為了保障我們的安全和降低攜帶病毒的風險。」

陳功看著那些站在冷冽寒風之中的人民警察和醫護人員，鼻子有些發酸的說道。

都是人生父母養的血肉之軀，在這冰天雪地之中，陳功他們在車裡都感覺有些冷，更何況是一直站在寒風中的這些醫護人員和警察。

可是還不等陳功的話落下，車載廣播裡面就又傳來一則讓陳功心顫的實時報道。

「新華社消息，截止1月23日24時，全國共有29個省（市，區）報告疫情增長數量，全國僅有西藏和青海未發現確診病例，截至目前，全國共確診病例830例，死亡25例……」

才僅僅過去了一天的時間，確診病例就已經達到了八百多，而且以武漢為中心，很多省市都已經出現了確診病例。

看來之前鍾南山院士提出人傳人的看法是相當準確的，如果依照當年非典的勢頭，這或許僅僅才是一個開始而已。

「同志，你們是從北京過來的？」

就在陳功思緒飛轉的時候，一個模糊不清的聲音從駕駛室外面傳了進來。

陳功將車窗搖下來，眼前站著兩個年紀輕輕的警察和身穿防護服的防疫人員，話是旁邊那個年紀不過二十來歲的警察說的。

寒風中長時間堅守的他，此刻嘴唇發青，說話都有些哆嗦了。

「是的，我們是連夜從北京趕過來的，車上都是一些馳援醫院的醫療物資，你們辛苦了，快檢查吧！」

陳功跳下車，隨即學著之前那些貨車司機的姿勢，將雙手持平站在那個防疫人員的面前。

「我們是應該的，辛苦的應該是你們，冒著極大的風險不遠千里的馳援武漢。」小警察凍得說話都說不清楚，但是從眼神之中能看出他此刻激動的神色。

「只是想要盡一點力所能及的綿薄之力罷了，國難當頭，說什麼辛苦不辛苦的，我們不在乎！」

防疫員手中的消毒噴霧小心翼翼的落在陳功身上，一股消毒液獨有的氣味鑽進陳功的鼻孔中。

檢查人員的速度很快，六輛車和那三輛小貨車不到二十分鐘就做完了檢測和消毒的工作。

陳功他們自然不敢有片刻的耽擱，轉身上車朝著武漢市區疾馳而去。

當每一輛馳援的貨車進入路口的時候，那些原本已經凍得有些僵硬的人民警察，都會敬禮致意。

很多冒著風險的貨車司機和志願者們看到眼前的這一幕，都會感覺冰冷的身體外面竄進一絲絲的暖流。

……

在早上八點左右的時候，陳功他們的車輛隊伍緩緩的駛進了漢口站。

武漢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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