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上戰場
晴田的話,一層又一層剝開尹夏的希望外衣,粉碎著她最後的希望。她還以為她能活得再短些,卻出乎意料地逆轉了。
尹夏如同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呆坐在地上,瞳孔渙散,沒有焦距。
晴田撩開尹夏的衣裳,檢查著尹夏身上的傷,滿身都是牙印,血跡淋淋,有些地方現在流著血。靜靜看著,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了。這該有多疼!
目光留意著尹夏的表情,沒有一絲痛感,沒有淚水,甚至連怨聲都沒有。為何這個女子能如此漠然,沒有任何怨言?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子?
扶著尹夏,走向床榻,將她安置在床上,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治傷藥粉,輕輕地上著葯。每敷藥一處,心便一下驚悸。這種藥粉,會讓傷口更疼,可整個上藥過程尹夏連眉頭皺一下都沒有,如同這具身體的感覺與她的靈魂完全分開,沒有任何牽連。
「既然不能求死,何不求生?」晴田收起藥瓶,輕聲反問。剛剛在門口已聽到了武皇說的話,尹夏不能死了,為了東方家族,她一定不能死。
尹夏渙散的瞳孔終於有了焦距,眉心一展,抬眼看向晴田,似在等待晴田的下一句話。
「為了東方家族,晴田就算是拼了自己的命,也不會讓你死。武皇也不可能讓你死。如果你一心求死,晴田會阻止你,武皇更會如此。」晴田深吸了一口氣,肯定說道,「你是死不成的!」
死不成?
尹夏心涼了。都說求活難,求死容易。可在她身上卻完全相反了,求生容易,求死反而萬般困難了。
晴田進一步分析道,「只要你活著,東方家族得以保全,晴田會用全部生命保護你。你一旦有了求生的念頭,武皇說不定會對你失去了興趣,不再對你緊咬不放。」
晴田的話不無道理,尹夏有些心動了。
「武皇將夏尹小姐迎娶進宮,也只有洞房之夜出現在這裡,之後就不再出現了。第二次出現,是昨晚,而第三次出現,是今早。」
晴田話中有話,尹夏是聽出來了。武皇是對現在的她來了興緻了,因為她的冷漠嗎?因為對他所做的事,所說的話無動於衷,才會有了征服的慾望嗎?
眼眸閃動,她明白了,她知道她該怎麼做了。
一絲驚詫閃過晴田心際,尹夏竟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暗示。看來要重新界定她在她心中的位置了。
晴田蹬地一聲,重重地跪了下來,用著飽含謝意的語氣說道,「夏妃娘娘,對不起。雖然你不是夏尹小姐,但晴田只能把你當成夏尹小姐。我們東方家族的生死存亡都承載在你一個人身上。」
尹夏搖搖頭,她完全是被動地接受了這樣的安排,她想死,可是不能死,她不想幫,可是又不能不幫。從她出現在這裡開始,她都是被牽著走,根本沒辦法自主決定自己想要做的事,想要過的人生。既然如此,她只有認命。
艱難起身,半坐在床,身上的傷已經止血了,晴田的葯雖然有點疼,不過很有效。
「夏妃娘娘,你現在還不能動!」晴田立即上前扶著尹夏,「你身上的傷……」
尹夏擺擺手,晴田沒有再多說,攙扶著尹夏下床,往尹夏想要去的方向的走去。
尹夏在靠近窗邊的位置,坐了下來,抬眼仰望蔚藍的天空,聽著小鳥的叫聲,閉上眼睛,讓溫和的陽光曬在她的絕世容顏上,溫溫的,暖暖的。
「夏妃娘娘,你的傷很重,還是躺在床上休息為好。」晴田一臉擔心地把尹夏的身體看了個遍,這樣的身體怎麼還能撐著,換作其他人,恐怕早已昏迷不醒了。
「晴田,曬太陽的感覺很好。」尹夏沒有回答晴田的問題,自顧自地轉移了話題,「有了溫度,才能讓我知道,我還活著,我還感受得到溫暖,雖然只是假象,但是這麼短暫的一刻,我已經知足了。」
尹夏的聲音沒有跌宕起伏,平淡得像是在講別人,而不是她自己。可偏偏這麼一句話,晴田落淚了,這句話沒有任何情感,卻能讓任何聽到的人感受悲到極點的傷。
晴田任由淚水輕淌,從小到大的訓練,成就了她一身的武功,卻沒有練就成一顆堅硬無情的心,她還是很感性,該笑的時候笑,該哭的時候哭。
晴田握住尹夏的手,「夏妃娘娘哭不出來,晴田請求幫你哭!」
尹夏沒有回應,只是反握了晴田的手。她是哭不出來,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不能哭了。現在有個人幫她哭,她很感激。即使這個幫助夾帶了利用的意味,她依舊感恩。
晴田知道尹夏接受了她這個請求了,淚水嘩啦啦直落。尹夏到底經歷過什麼,她不知道,她只是感受到尹夏心底那份沉甸甸的傷,卻無處宣洩。如果她的哭,能幫尹夏減輕那個負擔,她會幫尹夏。因為尹夏是關鍵所在,整個東方家族都系在尹夏的身上。
「嗚……嗚……」
低沉而雄壯的號角聲響起,傳到尹夏耳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蒼涼之意。
尹夏緩緩睜開眼睛,詢問的眼神投向晴田。這樣的號角聲,肯定有些特殊含義的。
晴田點頭,肯定了尹夏的想法,解釋道,「是出戰的號角,是告訴所有人,有將軍即將啟程上戰場。」晴田目光停留在尹夏的雙眼,接著說道,「是夏尹小姐的父親要上戰場。」
「父親上戰場?」尹夏挑眉一問。
玄武王國原來不是一個和平的國家,現在還處在戰爭時期,是動蕩的時代。可是武皇的表現,實在看不出他正戰事纏身,絲毫察覺不到他焦急的氣息。難道……
「他是故意的?」尹夏反口一問,武皇是故意讓夏尹的父親上戰場,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
晴田瞠目,什麼都不知道,竟然能僅憑一句話,就猜到了實情?不!不是猜的,而是推測出來的!
「晴田斗膽問一句,請問夏妃娘娘到底是什麼人?」晴田到此刻再也掩飾不了內心的好奇了,她想弄清楚尹夏的身世,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我?」尹夏輕笑一聲,「我是誰,應該不重要吧?重要的是,我的這具身體能救到東方家族,不是嗎?」
晴田收住了口,尹夏說得沒錯,她是在意尹夏的身體,和夏尹小姐一模一樣的身體,這很重要。她確實只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沒有拆穿她,才會保護這個莫不相識的人。
尹夏的反問,讓她意識這個問題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話題重新回歸剛剛的號角聲,「東方家族每況愈下,夏族長早已淪落到不得不聽從武皇的命令。這一次出戰,是被迫的。這一場戰爭本來就不是什麼大戰事,只是一場周邊的小動蕩,完全不需要夏族長親自出馬,可是武皇卻指名夏族長必須去……」
「我明白了。」尹夏接過話茬,繼續說道,「是因為我嗎?不……」尹夏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應該說是因為夏尹,他想告訴她,如果她敢輕舉妄動,他隨時可以讓她的父親命喪戰場,是吧?」
晴田肯定了尹夏的分析,「自從夏尹小姐進宮以來,夏族長就一直奔波在大大小小的戰場上,不管是什麼程度的戰爭,夏族長都必須親自出馬,這是武皇的命令,夏族長不得不從!」
尹夏抬眼順著號角聲傳來的方向望去,武皇為了留住一個女人,什麼手段都可以用上,包括用人質,夏族長就是他牽制夏尹的人質,有夠卑鄙的!
「其他家族呢?」尹夏狐疑一問。四大家族,分立東南西北方,在武皇的欺壓下,理應同一個鼻孔出氣,連成陣營反抗他的,為何一點動靜都沒有?要知道一個東方家族扳不倒武皇,四個家族聯手,輸贏可就不是武皇說了算了。
晴田剛想開口回答,尹夏腦海靈光一閃,伸手示意晴田不用回答了。自嘲一笑,她真是天真,竟沒意識到這個問題。武皇用夏尹牽制著東方家族,其他家族想必也難逃此劫,武皇手上一定握著他們各個家族的把柄,試問他們怎麼能連成一氣反抗武皇?
「其他家族分別有什麼被武皇牽制著?」尹夏換了個問題,問道。
晴田暗呼驚奇,尹夏的心思竟是這麼慎密,看事情相當透徹,短短時刻,她竟已看明了癥結所在了,連忙答道,「西方家族的長公子是武皇的侍讀;南方家族的族長因反抗武皇,現在還關在牢里;北方家族的勢力全數被武皇收刮,兵權也盡收囊中,毫無抵抗的籌碼。」
果不其然,每個家族都被武皇壓得死死的。這個武皇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尹夏剛想到此處,突然一愣,她在想什麼?這些事情,她根本沒必要知道,自己是將死之人,知道這些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