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鵝

養鵝

「那我一個人去看看,你在這等我。」

徐青青從袖子里抽出面紗遮住臉,邁著大步直奔同福客棧。

「客官住店?」掌柜的馬上笑眯眯地迎上前來。

「開一間上房。」徐青青乾脆道。

「三百文一晚。」掌柜的笑著豎起三根手指。

徐青青去摸自己的荷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從府里走得匆忙,根本沒帶錢。

「姑娘您該不會是耍小的玩吧?」掌柜的懷疑打量徐青青,頗覺得她可能是自己對家的老闆娘派來找茬的人。

徐青青正欲解釋,一張大明寶鈔房飄在了櫃檯上。

掌柜看見錢立刻眉開眼笑,一雙眼冒光地打量來人,可真是一位俊朗非凡的郎君。

「這位公子,給您開一間上房?」

朱棣沒理會掌柜,只是側眸看向徐青青,臉色卻黑得不能再黑。

掌柜馬上明白過來,原來這二位是一起的,他連忙給徐青青賠罪,「小的粗鄙不耐,有眼不識泰山,請姑娘莫見怪。」

掌柜連忙為二人引路至天字三號房。

「掌柜的,你店裡是否住著一位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姑娘,窄肩細腰,身量苗條,模樣很秀致。她最近應該剛穿過一件蔥綠色裙裳。」徐青青未免掌柜有所懷疑不肯道出,特意告訴掌柜那人是她的好姐妹,她們在一同進京的路上走散了。

掌柜的仔細想想,「你說的好像是劉姑娘,四天前在這住下,不過人今早走了,真不巧剛好跟姑娘錯過了。」

「那她可說過,她會去哪兒?」徐青青再問。

掌柜的搖頭。

朱棣聽了二人的對話后,了解徐青青來此是為了調查劉靈秀,臉色終於有所緩和。

徐青青聽掌柜說劉靈秀曾住天字一號房,便也要那間房。

「可那房間還沒來得及收拾出來。」

「自家姐妹,不嫌棄。」徐青青說罷,扭頭笑著對朱棣道,「對吧,四哥?」

四哥?

朱棣不禁輕嗤了一聲,她終究還是會玩花樣。哪家姑娘會跟自己的四哥只開一間房……

「原來這位公子是姑娘的四哥呀,姑娘的四哥長得可真英俊,不知可婚配沒有?」掌柜的一邊帶路一邊小聲跟徐青青打聽。

「他啊,早成婚了。」

朱棣聞言后,面色如常。

的確成婚了。

「……還納了十八房小妾,一個比一個好看,特別鬧騰。」徐青青很小聲地告訴掌柜。

正常人在那個朱棣的位置,確實聽不清楚徐青青的話。但朱棣乃習武之人,功夫很好,耳力極其敏銳,徐青青的話自然都一字不落地入了他的耳中。

掌柜驚嘆不已,暗中嘖嘖兩聲,不禁回頭再打量兩眼那俊俏公子。果然是年輕人,身體結實,耐折騰,遙想他當年那也是精力狀如牛,可現在唉……但願這位俊俏公子的腎能一直這樣好。

掌柜頓時什麼歪念頭都沒有了,開了門就匆匆告退。

徐青青環顧屋裡的環境,榻上的被子凌亂著,沒來得及疊,巾帕被丟在水盆里,桌上有咬了一半點心,在靠近門口處的地上有少量的點心渣。

可見今早人走得很匆忙。

徐青青翻了衣櫃、被子和枕頭,在枕頭下面找到了一個稻草紮成的小布娃娃,這布娃娃穿著青色道袍,胸口被三根針扎穿。徐青青翻到娃娃背面,從娃娃的背部扯出一條白布來,上面寫著「至正二十二年二月十二」。

朱棣一直負手立在窗前靜候,這時走了過來,從徐青青手裡接過那張布條。

「非你生辰。」

「但她以為是我的生辰。」

她既然是徐達的女兒,那她的生辰就不是師父撿她那日的二月十二,而應該是二月初九。

徐青青想到上次在公堂上,劉靈秀曾對她表達過強烈的恨意,如今看來她將那份恨意已經付諸實踐了。連進京住客棧,都不忘把詛咒她的巫蠱娃娃隨身攜帶。顯然劉靈秀恨她恨得入骨,很希望她能早死。不過用這種迷信的方式算計人,女主還真是弱爆了。

「王爺,有人要害你的王妃!我好害怕啊!」徐青青嚶嚶唧唧地拽了拽朱棣的衣袖,眨著清澈的眸子,眼巴巴地仰望著朱棣,「王爺可要保護好人家!」

「好生說話。」朱棣蹙眉,臉上不耐之色轉濃。

「王爺,我要是死了,你的病就沒人治了,所以王爺一定要保護好我——」徐青青『撒嬌』不成,就開始玩『威脅』。

朱棣覺得徐青青這性子還真有點像徐達,儘管這廝並沒有被徐達親手撫養過。戰場上的徐達,兵不厭詐,能伸能屈,且不擇手段,不要臉不要皮,與現在的徐青青如出一轍。

徐青青總覺得朱棣審視自己眼神有點奇怪,目光偏移,忽然發現窗邊的高几與牆之間夾著一張紙條,似乎是風吹進去所致。

徐青青抽出紙條,紙條只有大拇指寬長,上面只寫了兩個字:速回。

徐青青將紙條放在桌上,發現有自然捲曲的痕迹。她將紙條卷好后,發覺這大小長短這很像是由信鴿傳遞來的消息。

如今可以確認徐青青那日所見的人正是劉靈秀。

朱棣問徐青青:「她臉上可有刺字?」

「自然沒有,若有的話,她走在街上早被指指點點了。」徐青青琢磨道,「要麼她用了什麼法子除去,要麼喬裝遮蓋掉了。」

鑒於女主運氣好,徐青青比較相信前一種可能性更大。

「鳳陽城內有一奇人可除刺字。」朱棣道。

徐青青馬上問朱棣,「誰?」

「等回了鳳陽再說。」朱棣說罷,便讓徐青青自己逛,但晚飯前必須回府,隨即他就轉身離開。

徐青青眼盯盯著朱棣的背影,忙問:「你去哪兒?」

「看看家裡的十八房小妾是否安好。」

徐青青:「……」

這活閻王長了順風耳不成!

丘福被留下來隨護徐青青。

徐青青就放心地繼續調查,尋了店小二打聽劉靈秀住宿期間的細節。據其中一位店小二透露,劉靈秀曾問過他大通鐵匠鋪怎麼走。

徐青青找到了這家大通鐵匠鋪的王鐵匠。

王鐵匠剛聽徐青青的描述,便馬上不耐煩道:「沒見過,快滾,別耽誤老子幹活!」

徐青青也不惱,再三強調她來找姐妹,請王鐵匠幫幫忙,甚至還想拿錢感謝他。

「都說了我不認識你說的人,怎麼幫你,別在這耽擱工夫了!」王鐵匠完全不買賬,再次厲聲打發徐青青快滾。

徐青青環顧一圈這鐵匠鋪,位處偏僻,煉鐵的爐子巨大,屋子後頭有一個大草垛,很高,幾乎與房檐平齊。

徐青青還看到爐子邊放著幾把劍,似乎是剛煉好不久。

王鐵匠見徐青青居然還不走,眼睛四處瞎瞄,拿起大鎚子高高地舉起,瞪著徐青青的同時,狠狠地砸向手中燒紅鐵塊,威脅之意再明顯不過。

丘福這時忍不住了,欲上前教訓王鐵匠。徐青青忙擺擺手,帶上丘福,立刻撤退。

這大通鐵鋪一定有問題,她剛去打聽劉靈秀的時候,才說出劉靈秀的一個特點,那王鐵匠連想都不想就立刻否決。顯然他不是沒見過,分明就是見過了故意隱藏否認。

即便她解釋了是劉靈秀的好姐妹,王鐵匠還是不肯透露。可見劉靈秀找他來辦的事不能宣之於口,所以王鐵匠才像是被戳到了什麼痛點似得,使勁兒趕人,生怕被發現秘密。

徐青青請丘福幫忙盯緊了大通鐵鋪。

「王妃客氣了,萬不敢擔『幫忙』二字。您是王府主人,有什麼需要您儘管吩咐就是,屬下必定照辦。」

丘福回府後,就送來了府里的賬冊和花名冊。因為王爺尚且沒有就藩,現在暫住的府邸一應物什和人員安排都很簡單。

徐青青可算是見識了丘福所謂的『簡單』有多厚,冊子上的字密密麻麻看得人心煩,當然她本來就因為犯色病鬧得心煩。花名冊她倒是硬看了幾頁,畢竟她帶來的娘家人有限,以後辦事想找得用的人還得從王府里來選。

天黑了,徐青青探頭望向窗外,假意去看星星,看月亮,實則眼睛總是不停地往院門口偷瞄。等得夜色越來越深,卻還是不見燕王來。

若在平常,燕王來不來她一點都不關心,但現在她控制不住啊,她太想念美色了。

她已經一下午加半個晚上,共計六個時辰零三刻沒見到燕王了,時間漫長得像一個世紀。想他,想他,還是想他。

「王爺呢?」徐青青終於憋不住,開口問碧螺。

碧螺一聽姑娘這是對王爺上心了,高興極了,她真怕姑娘像大婚前那樣鬧脾氣不喜燕王。她激動地馬上去打聽,氣兒都不敢多喘一下,就趕緊跑回來回稟徐青青。

「王爺在書房,那地方不準普通下人靠近,守備森嚴。奴婢問了好幾個人,都打聽不出來王爺在裡頭做什麼。」

「這種事以後不能打聽。」徐青青別的不怕,就怕碧螺沒分寸觸了那活閻王的忌諱。回頭她若被燕王的人當場紮成刺蝟,她都來不及去救她。

「奴婢省得。」

「書房的燈可還亮著?」徐青青見碧螺點頭,馬上起身直奔廚房。

廚房這會兒多數人都休息了,只有兩個婆子在拾掇東西,忽然瞧見新王妃來,都嚇了一大跳,趕緊跪地拜見。

徐青青讓她們起來,問她們要了大米、小米、花生、枸杞子、裡脊肉和小香菜。

當然用小香菜之前問了一嘴婆子王爺是否能吃,畢竟這東西有的人特別不喜歡。

「奴婢見廚子給王爺做飯的時候,偶爾會撒點芫荽,應該能吃。」婆子老實回答道。

徐青青讓碧螺去把米和花生研碎,再起了砂鍋燒水,將碎米撒入開水中,再加枸杞,少量過水去腥的瘦肉末,熬煮一段時間后,加鹽添些許小香菜。

之所以會用碎米,那是因為熟得快。夜深了,燕王不等人,如果他突然休息了,徐青青就沒辦法找借口欣賞他的美色了。

徐青青嘗了一口粥,覺得味道還可以,至少熟了,沒有齁咸,反正燕王也未必會吃。

徐青青趕緊把粥盛入碗中,放入食盒,由碧螺拎著,匆匆直奔朱棣書房。

廚房的倆婆子看著新王妃親自下廚,為王爺深夜送粥的身影,不禁都跟著洋溢起幸福地笑來。

新王妃真賢惠,燕王爺好福氣,小夫妻倆甜甜蜜蜜羨煞死旁人了!只要王爺王妃夫妻和睦了,闔府上下肯定都會佔光。

徐青青行至書房門口,不意外地被守衛攔了下來。

「我不進去,你們幫我把粥送給王爺就行。夜深了,讓王爺喝一點暖暖胃。」

徐青青一臉端莊賢惠地說完,依依不捨地往書房的方向看了看,才轉身邁著慢吞吞地步伐往回走。

她剛才特意控制了音量,不高不低,也不顯得做作。完全是按照朱棣白天表現的耳力水平來說話的,屋子裡朱棣應該剛剛好能聽清楚,怎麼還不出來?

徐青青終究沒有被叫住,看來燕王看到她做的粥后一點都不感動。想想也是,他一個養尊處優的王爺,想要吃什麼立刻就有人做好送到嘴邊,一碗粥算得了什麼。

徐青青喪氣地往回走,打算逼自己睡覺,把鬧心事熬過去。奈何她根本睡不著,翻來覆去腦海里飄過的都是燕王的臉。最近接觸他比較多,似乎養成了習慣,一想到男色就等同於他的臉,竟然連小木匠都不想了。

徐青青復而起身,披了件衣裳準備去後花園里吹夜風,冷靜一下。

一隊侍衛正從不遠處巡邏經過,徐青青發現前頭挑燈籠的那位年紀很輕,不過二十上下,容長臉,五官單挑出來都不算太出色,但是湊一起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清雋味道,越看越耐看。

徐青青琢磨著自己只是遠遠地看一看,應該沒什麼問題。她就帶著碧螺不遠不近地跟著那些侍衛走。

園子里有處荷花塘,塘對岸不遠處有一個名為珍寶閣的地方,歸屬於前院地界,後院的人不能隨便涉足。那一隊侍衛過了拱橋,便與原本守在珍寶閣的侍衛們換班。

不知這珍寶閣里有多少珍寶,竟然需要這麼多名侍衛日夜戍守。

天意助她,那位容長臉的小清雋正好站在珍寶閣正門的燈籠下,雖然隔得稍微遠了點,好在光線好,仍舊能把他看得清楚。

夜風徐徐,涼意輕掠過柳梢,無聲地侵襲著裸露的肌膚。

徐青青縮了縮脖子,把衣領往上攏,依舊目不轉睛地望著池塘對岸。

突然一股暖意籠罩住她的脖頸,風好像停了一般。

徐青青驚訝地看著自己脖頸上突然圍上來的斗篷,玄色金綉祥雲紋,有淡淡的甘甜木質香,皆明顯地昭示著它的主人是誰。

徐青青嚇得一個激靈,回頭見真是朱棣,立刻站起身心虛地笑問,「王爺怎麼來了?」

如果燕王知道,她居然大半夜背著他悄咪咪地偷看他的侍衛……

「在這作甚?」朱棣的眸子若墨染了一般,黑漆漆地盯著徐青青,深不見底。

徐青青生怕燕王發現她看的方向是小侍衛,裝作不經意地移動身體,令朱棣的視線遠離珍寶閣的方向。

「一個人睡不著,閑來無事就出來走走。」

徐青青解釋完,發現朱棣要別處看,立刻抓住他的胳膊。

朱棣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徐青青身上。

「你忙完啦?」

「嗯。」

「做王爺可真累,居然要忙到這麼晚,嘿嘿……」

徐青青也不知道該跟活閻王聊點什麼,乾巴巴地笑起來。

「這個,謝謝!」

徐青青揪一下身上的斗篷,高興地跟朱棣道謝,沒想到活閻王也有關心人的時候,很不錯嘛。

「醫者當自重,否則何談濟世救人。」

徐青青:「……」

她就知道活閻王沒那麼好心,原來是怕她照顧不好自己,凍死了,以至於沒人治他的精神分裂症了。

還真是無情、冷漠,一點人情味都沒有的活閻王!

「回去。」

朱棣嫌棄地看了眼徐青青單薄的衣裳,率先轉身走了。

徐青青馬上跟上,邊走邊忍不住偷瞄著朱棣的臉,果然還是這張臉更好看,如果能笑一笑就更完美了。

徐青青跟著朱棣一路回房,朱棣才回頭冷冷瞥一眼徐青青。

「還沒看夠?」

徐青青也知道自己這樣看人有點不太合適,非常歉意地拍馬屁道:「我在納悶一件事。」

「何事?」朱棣坐下來,飲一口茶。

「王爺如此俊朗逸群,皎如玉樹,定非塵土間人。」

這樣拍一下,活閻王應該高興了吧?

朱棣端茶的手一頓,半晌他喉嚨微動,才把口中的茶咽下去。

「王妃該學禮儀了。」

徐青青非常詫異,為什麼?這學規矩簡直比做一百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還磨人。再說她基本禮儀規矩已經學會了,犯色病這事兒學多少規矩都擋不住,何必浪費時間。

「誇自己夫君難道還有錯?」徐青青反駁問。

「名義上的夫君。」朱棣糾正道。

「那也是合作關係,互相恭維才是該有的禮儀。再說我總誇王爺,也沒見王爺誇我一句,我都沒介意,王爺怎麼反倒介意起來了。」

活閻王竟然嫌棄她沒有女子的矜持,真沒良心。她可是為了幫他妹妹,才落得現在境地。

徐青青說完,發現朱棣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涼,心道自己大概真要涼了。這位高傲的王爺肯定很少遇到有人敢反駁他,特別是女人反駁他,一定生氣了。

果然,徐青青便見朱棣要走。

徐青青猶豫了一下,但腿比思想更快,匆匆跑到他身前。

「我錯了,我嘴欠。」徐青青伸開雙臂,攔住了他的去路。等了會兒,沒聽見活閻王說話,也沒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徐青青悄悄地抬頭偷瞄他,正對上一雙淡漠瀰漫的眼眸。

徐青青又把頭低下去。

烏黑的發頂,髮絲清爽,根根分明,泛著自然的亮澤,並不似很多貴族女子那般刷著頭油。額頭白皙飽滿,睫毛如扇,因她頻繁地眨著眼,此刻正顫得不停。

既然他沒有立刻就走,也沒發火,是不是軟化了?徐青青暗中揣摩著這位活閻王的心思,

「別走好不好?」徐青青試著小聲嘟囔一句,聲音又軟又糯,像個乖巧的小白兔。

半晌后,朱棣方開口:「留下來作甚?」

「呃——」

「我剛嫁進門,周圍都很陌生有點怕,以後要管理王府內院,也不知王爺忌諱什麼,就想找王爺說說話,順便聊一聊這些。」

「在這種時候?」

徐青見朱棣看自己的表情變得很微妙,曉得現在是深夜,好像時間不太對,忙補充解釋:「其實不需要多長時間,王爺就陪我說兩句話再走行不行?」

朱棣靜默凝視著徐青青,沒回應。

燕王肯定覺得她在胡扯,在找事兒。看來和他聊會兒天的想法難以實現了,不如趁現在多看兩眼是兩眼。已經決定自暴自棄的徐青青,這時忽聽耳朵上方傳來一聲輕笑。

「王妃的一碗粥可真金貴。」

這話從何說起?徐青青不解地看向朱棣,卻見朱棣已經召來丫鬟,伺候他更衣。

徐青青忙轉過身去,假意不看,等了會兒。她悄悄轉頭瞄過去,結果發現人家在屏風后更衣,根本看不見,害她白想那麼多了。

等朱棣從凈室出來后,人已經沐浴完了,墨發披散著,還有些濕潤。皆說美人出浴賽芙蓉,這美男出浴好像也一樣,皮膚白若潤玉,蘊著一點點紅,雖面容依舊冷峻,但披散的墨發和瑩潤的肌膚減退其三分凌厲,將人襯得越發目如朗星,容止可觀。

徐青青見丫鬟要伺候朱棣梳頭,馬上衝過來表示她來。朱棣瞥一眼徐青青,倒沒出聲阻止。

這可是近距離欣賞美色的好機會,徐青青每梳一下,就透過銅鏡看朱棣的臉一眼。就這樣慢慢疏了近一炷香的時間,徐青青還沒梳夠,手裡的木梳就被朱棣奪了去。

但徐青青被他握住的手腕始終沒被鬆開,徐青青呆了呆,看著越發靠近自己身體的燕王,突然感覺到情況發展好像有點不對。

徐青青正要出言做一番補救,一個字音剛要發出,取而代之的是「啊」的一聲驚呼,她整個人被朱棣抱起來了。

徐青青欲哭無淚,這發展錯了。她只是想讓活閻王單純陪聊,她這次沒中藥,單純欣賞美色就可以混過去!

然而,晚了。

有一次就很容易有第二次……

人終究要為自己的愚蠢買單!一大早起來腰酸腿疼,彷彿被一輛馬車狠狠碾過身體的徐青青如是想到。

燕王這走向不對啊,他不是答應好好的要做名義夫妻么?新婚之夜大家都中藥了,情非得已,這講不了。昨晚上他們可都是清醒的……

徐青青忽然打個激靈,想起來昨晚他說過一句『王妃的一碗粥可真金貴』,莫不是燕王以為她故意送粥給他是為了求歡?這話想想就可氣,字面意思好像誇她一碗粥金貴,實則是在誇他自己值錢。

男女那啥,通俗理念上來看,不都是女的吃虧嗎,他金貴個屁啊!

可轉念在想,他乃堂堂大明燕王,居然就因為女人送他一碗粥,便拿身體感謝。他身為親王高貴的節操呢?都被狗吃了不成。

居然還嫌棄她不矜持,該學禮儀,徐青青覺得最該學禮儀的應該是他。好歹在跟女孩子發生關係前,應該禮貌的問一句你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意思,而不是突然抱起人就來!

徐青青一邊揉腰一邊炸毛,有的沒的思慮了很多,總之她決計以後再也不能因為貪色,就不要命地去找燕王。她還是去看那個容長臉的清雋小侍衛更安全些。

兩次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懷孕。

今天是大婚後的第三日,回門日。

徐青青提早寫好了避子湯的方子,等到了魏國公府,就打發碧螺趁此時機去抓藥。

親王夫妻蒞臨,徐達、謝氏和蔡老夫人等一大家子都要正經相迎,府中無品級誥命的僕從,則一概要按照禮制下跪叩見。

不僅是家中的姊妹們對徐青青恭敬起來,就連蔡老夫人也要畢恭畢敬地跟徐青青說話,講話時眼皮都不敢隨便抬起來。

待徐達邀請燕王去前堂相敘之後,女眷們才稍微放鬆了些,卻還是在徐青青再三囑咐『不必見外客套』后,大家才敢隨意些。

謝氏和蔡老夫人忙拉著徐青青的手詢問她婚後情況如何,二人都是過來人,打眼一瞧徐青青眉眼之間有姑娘家沒有的風韻,便知道燕王也並非傳言中那麼冷性的人。且看他今日回門,所帶來的禮物皆極為盡心貴重,卻不是內官監隨便按規制擬制出的禮單了。

「眼瞧著燕王一表人才,待你極為不錯。」蔡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這結親就怕結怨,大孫女能得燕王的喜愛再好不過,即便是正妃,若沒了自家男人的疼愛,也早晚會幹涸成一口枯井。夫妻恩愛,鶼鰈情深,才是最最好的結果。

徐青青假笑著應承,「王爺的確待我極好,呵呵呵……」

心想誰嫁誰知道,單單捉摸他的心思就能把人的腦容量耗空,折磨死個人。

謝氏和蔡老夫人聽到回答,都滿意了,紛紛拿出各自所知的管家治男人法子,傳給徐青青。徐青青認真了半晌,只做出一句總結:都是生活經驗,都是好辦法,對付一般男人足夠。對付燕王,沒用。

所以聽了等於白聽,還是喝茶實在。

那廂徐達突然差人召喚徐青青,似乎有很大的急事。

徐青青剛進門,就發現屋子裡的家僕們都撤出,並將門關上了。於是,屋子裡只剩下她和徐達兩個人。

「爹,有什麼大事么?」

「孽障!你要幹什麼!」徐達將藥方拍在桌上。

徐青青看了一眼,是她之前交給碧螺的避子湯的方子。

徐達見徐青青不說話,背著手匆匆走到她跟前,「就算你再看不上燕王,但他如今已經是你的夫君,你的身份已受皇帝金冊,這輩子都無法改變。燕王榮,你榮;燕王損,你損,你可明白這個道理?」

「女兒明白。」

「那這是怎麼回事?」徐達指著藥方。

徐青青忽然轉轉眼珠兒,想明白一件事,便是大婚之夜那有問題的合巹酒。她的迷藥沒起效用,說明有人將酒倒了,在新換的酒里加了春、葯,連燕王都不知道,那會是誰下的?還有她交給碧螺的藥方,怎麼就這麼容易到了徐達手裡?

「怎麼不解釋了?」

「我之所以拿這藥方,就是想試試爹爹會不會找我。」

徐達不解問徐青青何意。

「那下了葯的合巹酒,是爹爹交代碧螺換的吧?」徐青青質問。

徐達愣住,一下子從凶厲的大灰狼變成了理虧的小綿羊,「阿哈哈,為父也是看你準備了那些葯,幫襯你一把么。」

「隨身備下匕首防身,就一定要用匕首殺人么?我備那些葯並非一定要用,也並非針對燕王,視具體情況而定。爹爹不分青紅皂白,隨便下藥,還讓我身邊的大丫鬟監視我、背叛我。」

徐達忙解釋他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擔心徐青青婚後的日子才會操心。徐達連連給徐青青賠罪,表示的確是自己關心過頭了,保證以後不這麼干。

「那碧螺——」徐青青知道,碧螺至今第一效忠的人是徐達,以前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但現在發現問題很大。

「為父這就去交代她以後只聽你一人差遣,便是為父拿刀逼她,也不准她再聽為父半句話。」

「好。」

「不過你也要答應為父一個條件,以後跟燕王好生過日子,可不許真弄出這種事出來。」徐達拾起桌上的藥方,撕個粉碎。

次日,徐青青和朱棣再度被召進宮。

原來是外出辦差的太子回來了,特意恭賀二人新婚,送上賀禮。

讓徐青青覺得有點怪異的是,兄弟之間送賀禮,私下見面隨意些方親近。如今特別正式地在帝後面前,一板一眼文縐縐地說著賀詞,笑意綿綿地介紹了他所贈幾樣禮物出處,讓徐青青頗覺得過於儀式化。

不過皇帝和皇后很吃這一套,笑呵呵地看著他們兄恭弟謙,對於太子知禮知節簡樸而又勤勉的表現非常讚賞。

朱棣言語不多,便是道謝也是淡淡的,但這半點不耽誤太子的熱情和親和。

最後,太子妃常氏將她親打磨並串好的檀木佛珠,作為額外的賀禮,贈予徐青青。祝她和燕王能夠福壽延綿,受佛祖保佑。

「多謝大嫂。」徐青青也言語不多,乖乖收下禮物后就道謝一句,便不再多言。

「四弟過幾天該回鳳陽了吧?這剛大婚才沒幾日,倒是委屈弟妹了。」太子妃嘆道。

徐青青一聽朱棣要走,只有自己一個人留在府里嗨,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她故作哀怨的樣子,低眉順眼道:「自當以王爺的正事為重,不委屈的,一點都不委屈。」

馬皇后見狀不禁心疼起來,對皇帝道:「大兒媳說的沒錯,老四這才新婚,鳳陽那邊自當也應該過去。正好老二老三還沒見過他們的弟妹,不如讓老四媳婦兒跟著一遭去?」

「諸位王爺在鳳陽曆練都是正事,兒媳哪能去跟著添亂呢,再說兒媳在鳳陽的時候,倒是得幸見過一次三哥了。」徐青青馬上阻攔馬皇后這個想法。

朱元璋一聽徐青青見過晉王,讓他說說看。

徐青青就將在聲鵲樓偶然遇見晉王吃飯的事兒說了,「當時不認得,後來才知了三哥的身份。」

提起這事兒,徐青青是更加不想大搖大擺地回鳳陽了,她那天可是徹底把晉王給得罪了。鳳陽就算要回,也當悄悄地回。

「聲鵲樓我可記得,老店了,那兒的桂花糕最好吃,卻也最貴,要一兩銀子一斤。」馬皇后提到價錢,臉色不愉地看向皇帝。

皇帝自然明白馬皇后意思,說好了去鳳陽曆練,感受他們朱家祖輩當年在祖地的辛苦,結果這孩子居然去聲鵲樓那種地方吃酒享受了。這怎麼行!

皇帝當即拍桌敲定,令徐青青隨燕王一同去鳳陽。

「好孩子,你便是在鳳陽吃苦長大,如今便由你帶著他們兄弟在道觀住下,不拘於種蘿蔔、放牛還是養鵝,總之令他們好生吃苦歷練,切不可再行奢靡之風。」

徐青青聽到這話,感覺有一道巨大無比的霹靂雷「啪」地一下,響亮地劈在自己的腦殼上。

皇帝這是什麼意思?居然妄想讓她給三位囂張親王做風紀委員!

「父皇陛下,兒媳哪有這樣的能耐,怎能隨便說教兄長們呢。」徐青青一臉苦相望向朱棣,向他求救。這廝居然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地面,彷彿沒有感受到她的暗示。

「『聖人無常師,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你雖為弟媳,在吃苦務農方面,卻比他們先聞道,有專攻。他們當以你為師,向你學習。」

皇帝非常滿意自己的安排,一邊說一邊笑哈哈地輕拍了一下大腿,覺得自己的決策非常明智。

馬皇后和太子、太子妃在旁連連附和,非常支持皇帝的決定。

徐青青只得認命地領命,答應皇帝自己一定會認真帶領三位皇子好好地養鵝、放牛、種蘿蔔。

皇帝為顯自己的決心,也怕徐青青一個女子鎮不住場面,特派了一隊親軍任憑徐青青差遣。只是此番歷練,只能將三位親王的作為記錄在檔,徐青青作為女眷並不會被提及。

徐青青巴不得不被提及,帶三位王爺養鵝這種風頭,她真心不想出。

從宮裡出來后,徐青青就脫下太子妃贈下的佛珠,命碧螺隨意收好。

「不喜歡?」朱棣問。

「這串珠子在佛前供奉了許久,還有高僧誦經加持,又是大嫂親手製作,自然是新意十足,十分珍貴,要好好保存才行。」

朱棣無語地看她。

「我還是更喜歡實在貴重的東西。」徐青青不裝了,乾脆說了實話,「再說我嫁給王爺之前通道,大嫂不會一點都不清楚吧,為何非送我佛珠?」

「不必理會。」

朱棣命丘福從珍寶閣內拿了一匣子瑪瑙串給徐青青,由她隨意把玩。

三日後。

徐青青告別徐達一家,便在一隊親軍的護衛下,隨燕王一起奔赴鳳陽,準備養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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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後被迫營業母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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