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表白

「看你睡著了,我就給收拾下去了。」

徐青青打量書生這副無害溫柔的樣子,琢磨著讓燕王一直這樣也不錯,只可惜書生並無法意識到自己王爺的身份,早晚會穿幫。再說如今還有另外兩位王爺在,這要是在她第一次上崗工作的時候,就讓燕王的大秘密曝光了,回頭燕王的主人格回來了,肯定會弄死她。

「屋子裡原本我的東西呢?」那雙乾淨的鳳目依舊充滿疑惑。

「啊,這屋子發霉了,需要徹底清掃一下,我就先把你的東西收拾出去了。」徐青安撫朱棣先屋裡休息,她這就去把他的東西搬過來。

朱棣點點頭,目送徐青青離開后,他走到窗邊,用手指在窗台上擦了一下,留下一道很深的灰塵痕迹。剛打掃過會如此么?朱棣疑惑而迷茫地環顧四周的環境,蹙眉沉思……

徐青青匆匆跑到三間破瓦房前,見秦王和晉王已經換好素凈衣裳,十分不情願地準備幹活。

徐青青忙道:「我考慮過了,二位兄長養尊處優慣了,突然一時間改變環境,難免會有些不合適,不如慢慢來。先在觀內普通的房間住幾天,等慢慢打掃好這裡之後,再搬進來。」

朱樉和朱棡一聽這話,眼睛頓時亮了三分,難為他們兩位親王居然會因為住道觀的普通房間而覺得開心。

徐青青轉頭去跟親軍衛張千戶商量此事,張千戶自然是不願為難三位王爺,但皇帝陛下有吩咐,抵達鳳陽后定要立刻讓三位王爺歷練吃苦,徹底曉得祖宗們窮苦日子的不易,這旨意他不敢不從。

「這樣吧,我寫明情況呈給皇後娘娘,也算通報上去。若真有怪罪,擔在我身上就是。」徐青青曉得馬皇后的明事理,絕不會因為這點事情就怪罪她。再說,只要她有理有據地陳明循序漸進的重要性,帝后肯定會理解。

張千戶猶豫了下,便點了頭,一切只請燕王妃做主,畢竟他們此來只是從旁協助燕王妃。

徐青青把秦王和晉王分別安排在了平安觀新建好的通明苑和通惠苑,這兩處院子寬敞明亮,較之之前的破瓦房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秦王和晉王高興了,他們順嘴便問徐青青朱棣住哪兒。

「沒有新院子了,正好道觀後頭有箇舊院落,便暫住在那兒。」徐青青道。

「喲,這給兩位兄長安排好的,不好的卻給了自家夫君。你就不怕四弟埋怨你?」朱棡又開始挑撥離間,不嫌事兒大。

「便是王爺剛剛跟我商量,讓我別古板辦事,循序漸進才好。」徐青青故作乖巧回答完,就對朱棡朱樉行禮,立刻去了。

朱棡朱樉互相看了一眼,倒有幾分不自在了。

「想不到四弟臉上冷漠,背地裡還挺照顧我們的感受。」

「我也沒看出來。」朱樉低聲對朱棡道,「噯,咱們是不是有點過了?好歹是親兄弟。」

「是他先不待見我們!」朱棡眨眨眼,哼了哼,「罷了,以後對他好點就是。」

……

徐青青折返回通達苑后,便對朱棣用善言咒,用之前她就隱隱感覺可能會沒效用。因為她不知道燕王或書生的心防到底是什麼,而善言咒有它獨特的使用方法,並非萬能。

用咒之後,書生朱棣的目光變得有點空洞,徐青青以為起效用了,馬上試著告訴他真正的身份,想把其燕王主人格召喚回來。

書生突然打個激靈,眼神恢復清明,和徐青青四目相對。

徐青青湊上前,睜大眼睛觀察他。她想了下,試探問:「王公子?」

「你剛剛說……我是燕王?」書生朱棣蹙眉不解地問徐青青。

丘福曾經說過,書生人格時候的朱棣如果知道自己是燕王會立刻崩潰,徐青青馬上道:「我正要跟你說,我其實是燕王妃,才會這副婦人打扮。」

「你是燕王妃?那你為何在這道觀中?」書生朱棣震驚不已,越發不解起來。

徐青青就將皇帝派三位王爺來鳳陽曆練的事兒簡單說了,也將她的身世道明,只是模糊了認親的時間。

「我便隨燕王回到鳳陽,再回平安觀清修,算個挂名住持。之前礙於身份特殊,沒能跟王公子陳明,實在抱歉。」

徐青青覺得自己這謊扯得,連自己都不信。不過書生倒是點了頭,沒再多問,似乎礙於她身份尊貴的關係。

「剛在道觀住下的秦王、晉王,皆性情詭譎,不太喜歡見生人,特別是在他們吃苦做下等粗活的時候,更不喜外人見了笑話他們。煩勞公子一定要記住,不能擅自離開通達苑,便先在這好生讀書。當然,偶爾觀內可能有些雜務需要公子幫忙,公子可不要介意。」

書生朱棣點了點頭,一直垂著眸子不再說話。

待徐青青離開后,書生朱棣才撩起眼眸,望著徐青青的背影,薄唇微微抿起,眼底儘是數不清的落寞。

她竟早已嫁為人婦……

徐青青等丘福辦完事回來,趕緊通知他燕王轉換人格的事。

丘福憂心不已,如今秦、晉二位王爺正在觀內,特別是晉王,最能鬧大事的主兒,這秘密如果被他發現了,就不愁全天下人不知道。

「王爺說王妃可能會有辦法?」丘福急切地望著徐青青,希望她能儘快解決。

徐青青搖頭,「你跟我仔細講一講前幾次的經過,我也好奇我到底從中起了什麼效用,才會使得王爺得以恢復。」

丘福便將自己所知的一切告知徐青青,包括王爺之前的總結分析。

上一次燕王發作,便是在道觀見到了晉王之後,這次情況也差不多。看來親人是引發燕王人格分裂的重要原因之一。

「碽妃於王爺來說有何特別?」徐青青再問。

「當初皇後娘娘幾乎連年生下五子,精力有限,實在照顧不過來這麼多孩子。剛巧碽妃和孫貴妃無子,皇後娘娘與二妃處得情同姐妹,二妃便經常來幫忙照顧兩位王爺。碽妃溫柔賢淑,一直待王爺極好,王爺對她亦是感情深厚,二人相處得似如親生母子一般,只可惜碽妃走得早——」丘福提到這臉色微變,不再說下去。

扯到皇宮妃子了,果然就少不了一些深宮秘聞。丘福的反應告訴她,碽妃的死可能有內情,

徐青青見丘福沒有說的意思,也不好再繼續逼問。反正他一個侍衛知情的應該也不多,回頭等燕王人格回來了,親自問他就是。

一般的心理問題大多都受到年少時的一些遭遇所影響,碽妃那裡一定有燕王過不去的坎,而他潛意識裡的書生人格,剛好幫他逃避了這一切。這大概就是書生一旦被告知自己燕王的身份,便會崩潰的緣故。

雖然丘福說過,同一種方法重複使用並不見效,徐青青還是在傍晚的時候做了酸蘿蔔炒粉,給書生朱棣送去。

書生一見她來,立刻緊張起來,馬上起身欲跪下行禮。

徐青青哪敢受他此大禮,回頭人格恢復了,燕王還不得把她的皮給扒了。

「快別見外。」

徐青青讓來嘗嘗她新做的酸蘿蔔炒粉。

「草民惶恐,豈能讓燕王妃親自下廚。男女授受不親,還請燕王妃儘快回吧。」書生恭敬地和徐青青保持距離。

徐青青:「……」

她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早知道不那麼輕易曝光燕王妃的身份了。倘若不說明的話,秦王、晉王還有整個道觀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也瞞不住。但如果以後她一直和書生人格的燕王保持距離,還怎麼幫燕王治病,這個阻礙一定得破了!

書生是最善良不過的人……

徐青青忽然想到一個絕好的主意。

徐青青轉過頭去,用手狠勁兒揉了揉眼睛,胸腔誇張地起伏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抽了兩下鼻子。再轉頭回來的時候,徐青青通紅的眼睛噙著淚,似有訴不盡的委屈。

「如今連你也嫌棄我了!不吃便不吃,我現在就收走!」

書生朱棣見徐青青這般,有些慌了,連忙解釋:「在下並無惡意,在下只是——」

「以前都好好地,現在對我這般拒絕,還不算惡意嗎?」

徐青青拿出她從徐妙書那裡學來的功夫,極力地把自己塑造成一朵風中搖曳的天然小白花,楚楚可憐、淚眼巴巴,且嗓音一定要糯嘰嘰地喊話。看似在控訴,其實不過是虛張聲勢,本質跟委屈撒嬌沒什麼兩樣。

徐青青做這些的同時,禁不住在心裡暗暗吐槽自己:好做作,好矯情,好無理取鬧。

「王妃已嫁為人婦,孤男寡女在一室相處,只怕對王妃的名聲不好。」書生依舊垂眸,聲音淡淡地拒絕。

徐青青衝到書生朱棣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你還看不出來么?」

書生朱棣震驚地把手縮回去,詫異地回望徐青青。見她白皙的小臉蛋上,掛滿了淚珠兒,看著自己的眼神充滿受傷的情緒,嬌弱又可憐,曾幾何時她是那般活潑、開朗又愛笑的姑娘。

徐青青之所以敢出這招,就是抓准了書生善良。

一般的男人,在當面拒絕女子表白后,或多或少都會覺得有點愧疚,對不起女方。

書生本性純良,一定也會有同樣的感覺。加上她曾經有恩於他,如今遭遇的境況還這樣凄慘可憐,書生拒絕她后的愧疚感定然會加倍。那麼燕王妃和書生之間的身份差距,就會因為這一場表白而被破除,雖然氣氛略有尷尬和曖昧,但至少沒有隔閡了。以後只要抓住書生的這種愧疚感,藉機對他治療就可以了。

「從他把我打發來道觀那天,我早就沒什麼名聲可言,我也恥於對外人說出我燕王妃的身份。王公子說得對,我確實不能留在這,以免污了公子的清白名聲。」

徐青青委屈地擦一把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頂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去撤桌上的飯菜。

此一招叫以退為進,只等著善良的書生會於心不忍,主動挽留她。

「燕王對你不好?」書生驀地抬首,終於如徐青青所料那般,開口了。

「不過是利用我,想讓我助他罷了。我們之間沒感情,彼此早就說清楚了,等他利用完我,就會放我走。」徐青青這兩句說得可都是實話。

書生也能感覺到徐青青這話沒扯謊,他不禁蹙眉心疼徐青青的遭遇,卻又不知該如何勸慰他。畢竟她所嫁給的人可是堂堂燕王,真龍天子的兒子,身份尊貴無比,實在是強大到讓人無法對付。

難怪她才剛說『如今連你也嫌棄我了』,她已然是一名被燕王嫌棄的棄婦,剛才自己又那般冷淡對她。這段日子,他住在平安觀,多虧了她的照料。她更是好心地救過自己兩次命,儘管這兩次尋死是一場誤會。

「怎會如此,你們畢竟是夫妻,你的家世還那般好。」書生喃喃道。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心尖被一處白月光照著,便再容不下別的風景。這樣說吧,我救你,留你在道觀,照顧你的事,其實燕王早就知道,他的人一直跟著我。你看他有管過什麼嗎?再打個比方,你種一棵樹在院里,目的只為了在嫌熱時納個涼而已,你會在乎這棵樹平日里是否受風吹雨曬嗎?」

「我會。」書生應承道。

徐青青根本沒打算聽到書生的回應,驚訝地和他四目相對后,突然發現書生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你真的心悅我?」書生表情凝重,清澈的眸子透露著異常認真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徐青青的雙眼。

不會吧!!!???

這都能瞎貓碰上死耗子!?他剛才那句問話連敬稱『王妃』都不叫了,直接說『你』。

書生該不會是真的喜歡她,不打算拒絕她了?這一天天的,都是什麼魔鬼的運氣!

「我——」徐青青猶豫地拉長音,『幸福』來得太突然,她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好。

「你騙我?」書生朱棣一直看著徐青青,明澈見底的眼睛里漸有薄淡的悲涼浮現,叫人當真不忍心傷害他。

「沒有沒有!我現在有點冷靜下來了。剛才我見你拒絕我,我一時情急居然把心裡話衝動說出口。我到底是燕王妃,就算不顧及自己,也該顧及你的命。燕王雖然不在乎我的死活,但只要他還沒有休了我,這種事情如果被有心人宣揚出去,丟了他的臉,你我只怕都活不了。」

徐青青打算立刻把她開出去的車拉回來,她轉身用帕子遮住眼睛,傷感而象徵性地抽搐了兩下身體。

「我不能連累你呀!」徐青青用帕子捂著嘴,嗚嗚地繼續道。

書生踱步到徐青青面前,捉住她的手,將她的雙手緊緊握在自己兩雙手的掌心中。

「生,我所欲;爾,亦我所欲。若二者不能兼得,願捨生取爾。」

「別,」徐青青忙攔住書生,一臉欲哭無淚,「別說這種話。」

她好蛋疼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個好姑娘,你以前常偷窺我,怕是早就心悅我了對不對?那時我本以你為你一個小道姑,不懂情愛,不過是好奇心作祟罷了。如今才知道,並非如此,你受了這麼多苦,卻依然心向光明,心存善念,熱情幫助他人,著實難得。」

書生漸漸挽起嘴角,儒雅地笑了,低眸凝視徐青青的眼神里充滿了無限的溫柔。他抬起手,修長的食指掠過徐青青的鬢角,將她的碎發撫弄到耳後。指尖在她臉頰帶來的淡淡癢意,令徐青青禁不住縮了下脖子。

這一縮,頭本能地向前傾,倒是靠著書生的胸膛更近了。書生順勢把她摟在了懷裡。

徐青青真要哭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

「知道。」書生低沉地應一聲,將下巴溫柔地靠在徐青青的頭頂,聞著她發上散發的淡淡花香,勾著唇角道,「捨生取爾。」

好的,破除身份隔閡計劃成功完成,但她自己輸進去了!

這燕王是不是跟他生辰八字不合,燕王人格的時候套路他,變成溫柔善良的書生了,還是照樣可以套住她。

蒼天啊,大地啊,誰來救救她這個可憐的假談戀愛的渣女娃子。

徐青青這回是真哭了,實名哭自己真慘。

書生感受到她身體的抽搐,把她從懷裡放出來,看見徐青青的眼淚,忙用手溫柔地幫她擦拭。

「別哭了,是我不好,剛才不該對你那麼無情的說話。我答應你,我這輩子都會對你好,絕不負你,絕不會有他心。這世間的女人,唯有你一人足矣。」

徐青青淚眼巴巴地看著對自己虔誠發誓的單純書生,更覺得自己這招用得太爛,哭得更凶。

「可我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了,我配不上你。」徐青青找理由拒絕。

「你以為我會在乎這些?」書生笑了笑,小心地捧著徐青青的臉蛋為她再度拭淚,「傻丫頭,只要你人在就夠了。」

卧槽,這是什麼絕世分裂好人格被她給遇見了!

如果燕王就這樣該多好,她或許考慮一下就會心動了。

徐青青被擦乾眼淚后,抽了抽鼻子,默默由著書生拉她在桌邊坐下。

「那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心悅我?」徐青青半啞著嗓子,做起了問卷調查。

「不知道,或許從習慣你每天偷窺我的時候,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書生淡淡笑看一眼徐青青,眉眼間儒雅清雋,語調更是徐徐悅耳如風吹竹林,「我等你。」

徐青青聽這話禁不住又要淚奔了,總感覺自己很對不起書生。

她愧疚地垂著腦袋瓜子,悶悶地嗯了一聲。

書生還以為她害羞,把手覆在徐青青的手上,與她十指相扣。

徐青青與書生黏糊到深夜才離開,她真不想趁此時機占書生的便宜,實在是書生太溫柔乖巧、秀色可餐,而她剛好犯了色病。

次日,徐青青帶著秦王和晉王去河邊放鵝,告訴他們該怎麼看鵝、趕鵝,另外準備了一隻籃子給他們,如果鵝在河邊下蛋了,也要撿回去。

所謂入鄉隨俗,站在這大陽賊大的河邊,秦王、晉王都免不了俗,戴上草帽遮陽。站久了耐不住,就撩起袍子蹲在河邊的石頭上坐著,手裡拿著一根趕鵝的竹竿。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二位王爺如此一打扮,正經就是鄉下人了。

「四弟呢,怎麼沒來?」朱棡問。

「就一百隻鵝,兩人放足夠了。他負責拔蘿蔔。」

在燕王恢復之前,徐青青是不可能安排他們兄弟互相見面的。說罷她就對二位擺擺手,先返回道觀。

秦王和晉王並沒有偷懶的機會,那便有皇帝父親派來的親軍監視,真偷懶了,回京受皇帝罵被罰禁足,反倒不如好好放鵝有趣了。再說體會一下祖宗們的辛苦,也不是什麼特別丟人的事,做就是了。

燕王這頭同樣有親軍監視,徐青青自然沒辦法讓書生偷懶,只能笑著對書生謊稱她拔蘿蔔需要人幫忙。好在書生仁善熱心,只要不是過分的要求他一般不會拒絕。

倆人一起在觀后的菜田裡幹活的時候,徐青青因為色病,總控制不住時不時地看書生。書生竟每次都能精準地抓住她的目光,和她相視一笑。徐青青被搞得有點心虛,最後都不敢太頻繁地偷看他了。

天近黃昏時,秦王和晉王趕完鵝回來,二人遠遠經過菜園的時候聽到笑聲,特意循聲湊過來瞧。只見蘿蔔地里,四弟和四弟妹正蹲著,一起撿蘿蔔送進筐里,四弟突然用手點了一下四弟妹的臉,弄得她又抱怨又笑,也舉起沾泥的臟手往他臉上抹……

「哎呦我的天吶,沒眼看了。」晉王朱棡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轉身就往回走。

朱樉倒是再多看了兩眼后,才笑著跟上自己的三弟。

「我沒看錯,那真是咱們四弟?」

「是是是,我看的清清楚楚。沒想到四弟也有對女人如此溫柔的時候,以前見他不管瞧見多漂亮的歌姬舞姬,那都是蹙著沒一臉厭惡掃興相,我還以為他這輩子對女人都不可能感興趣了。誒,你說他怎麼就被徐達這個鄉下長大的女兒給迷住了?」朱棡怎麼都想不到,四弟居然並非沖著徐達之女的身份才娶的徐青青,竟真的是心悅她。

「緣分妙不可言,你我便沒此福氣。」朱樉嘆畢,對朱棡道,「四弟妹可不簡單,只瞧她有膽量管我們便可知,虎父無犬女。」

「這話二哥說對了,真不是犬女,正經的虎女。」朱棡便把他當初在聲鵲樓遇見徐青青被她罵的經過講了,把朱樉逗得直笑。

「依你睚眥必報的性子,定想報仇吧?收斂點,到底是一家人,可別惹毛了他們。」朱樉警告道。

「放心,我自有分寸。」朱棡眨眨眼睛,看著路邊的小野花片刻,唏噓道,「總算覺得舒服些了。」

傍晚,徐青青和書生洗完手后,就一起折返通達苑。

朱棡正拿著玉扇在院門口徘徊,書生一見是晉王,立刻緊張地看向徐青青。徐青青就使眼色給他,書生馬上謹遵徐青青之前的囑咐,趕緊先去別處躲著。

隨後,徐青青就走過去。

朱棡眼瞧著自己四弟在看見自己后,轉頭飛奔離去,正納悶怎麼回事,見徐青青過來了,忙笑道:「放鵝太沒趣了,明天我也想拔蘿蔔。」

「正好還剩一塊地,那明天三哥和二哥就拔蘿蔔,我和王爺去放鵝。」

「我才不跟二哥一起,他太沒趣了,我要跟你們一起,你們放鵝那我也放鵝。」朱棡非要做二人的狗皮膏藥。

徐青青當然不能讓他如願,「三哥,我們新婚才沒多久,父皇和母后特意體恤我們,才准我來鳳陽。」

「嗯,我知道。」朱棡臉皮厚,當聽不懂。

「怕你尷尬。」徐青青盡量委婉道。

「我不怕尷尬,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明兒咱們一起去放鵝,讓二哥自己拔蘿蔔。」朱棡說罷,不等徐青青應下就走了。

徐青青一個頭兩個大,只得回去想應對之法。

次日,朱棡果然厚臉皮地跟著他們去放鵝,朱樉本也想跟著,奈何這樣就沒人拔蘿蔔了,只能作罷。

徐青青給書生的解釋是,晉王放鵝沒趣,想找個人作伴,所以就麻煩他陪著一起去。朱棡這邊,徐青青則一大早給他個提議,大家各自扮演一個跟自己不一樣的人物來放鵝,如此就多些趣味性,不至於無聊。

「好啊,那我就扮武林高手!」朱棡當即命人給他準備一身夜行衣,一把大刀,蒙面布和黑紗草帽。

徐青青就扮道姑,書生根本不知道,便還是書生。本來這角色扮演就是忽悠朱棡一個人,為了掩飾掉燕王現在的書生人格而已。

三人在河邊匯合后,朱棡見朱棣這一身象牙白袍的儒雅扮相,佩服不已。四弟打扮得極其斯文,連氣質神態都很像書生,少了很多往日的戾氣和冷淡。想不到他四弟不僅給父皇辦差認認真真,連扮演人物這種小把戲也玩得這麼認真。

朱棡當即覺得自己在朱棣的對比之下,有太多不如人家的地方。辦正事不如他就算了,這武林好漢他一定要扮好了。

白鵝晃晃悠悠下河遊了一圈后,又遊了回來。

朱棡猛地從岸上跳進水裡,拔出大刀,對準面前游過來大白鵝們厲聲道:「此山是我開,此河也是我開,要想過此河,留下買河錢!」

大白鵝們被朱棡嚇得撲棱翅膀飛跑。朱棡揮舞著大刀追逐,要它們一定要留錢才能走。

坐在岸上的書生見到這一幕,疑惑地望向徐青青,用『晉王是不是腦子有病』的眼神看向徐青青,「他怎麼了?」

「大概王爺做久了,需要放鬆一下。」徐青青嘆口氣,一本正經地對書生道,「燕王比他還嚴重呢。所以說,你平常一定要離他們遠點,盡量不要跟他們說話,性子真的詭譎著呢,叫人琢磨不透。」

燕王居然比這位晉王還瘋,太難以想象了。

書生越發心疼徐青青,沒想到她居然嫁給一個這種不正常的人,難為她能忍到現在。

「看,我撿了個鵝蛋。」朱棡跑回來,膝蓋以下的衣袍都濕了,手裡拿著一個白晃晃的大鵝蛋。

「好漢厲害!那幫賊人終於肯留下買路財了!」徐青青拱手表示佩服。

朱棡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要保持他武林高手的形象,高興地顯擺了一下手裡的鵝蛋,揚著下巴得意洋洋道:「那是,我朱老三可是江湖上一頂一的高手,縱橫江湖、打家劫舍都不在話下!你們兩個,以後都由我朱老三罩著了!」

「那便多謝朱大俠了!」徐青青繼續拱手配合。

朱棡高興一笑,扭頭看向朱棣,見他飛速垂眸,竟躲開自己的目光,忙問:「四弟,你怎麼不感謝我?」

四弟?

書生朱棣正疑惑著,徐青青馬上打斷他的思緒,替他跟朱棡道謝。

「他一個書生膽子小,不敢隨便說話,貧道代書生謝過朱大俠!」

「嗯,很好!那我繼續去練武了。」朱棡說罷,就揮舞他手裡的大刀,朝鵝群奔去。難為那群鵝了,被朱棡追得多掉了好幾根羽毛。

「他為何稱我四弟?」書生不解地問徐青青。

「剛才沒聽他說么,他是江湖好漢朱老三,要護著咱們,跟咱們稱兄道弟。你比他小,自然只能是四弟了。」徐青青解釋道。

「原來如此。」書生眼睛里又有掩藏不住的同情情緒,投射向徐青青,「難為你了,嫁到夫家后竟整日跟這些人朝夕相處。」

「現在有你了呀。」徐青青拿出帕子,欲給書生擦汗。

書生忙眼色示意徐青青周圍有侍衛在守衛,還有朱棡在,他們之間不好太親密。

徐青青會意,只好把帕子攥在手裡,心裡琢磨著這燕王主人格到底怎麼才能回來。書生性子好歸好,可是有朱棡這個鬧事精賴著他們,書生隨時都有暴露的危險。現在她既不能破壞書生對自己身份的認知,也不能破壞大家對燕王身份的認定,維持這個平衡簡直太難了。

終於熬到黃昏,三人回去。朱棡笑著跟朱棣道別,又喊了他一聲四弟。

書生朱棣只得微微點頭,行禮送別。

朱棡還當他演書生,把自己當成好漢供著,便沒計較,笑哈哈地直嘆好玩,高高興興地走了。

徐青青在陪書生往回走的時候,突然被書生拉到房內坐下,他故意把臉正對著徐青青。

「現在可以了。」

「可以什麼?」徐青青不解。

書生看眼徐青青手裡的帕子。

徐青青這才反應過來,忍不住笑起來,把帕子按在他的額頭,一點點給他擦汗。

「惟願歲歲如今日,桂子飄香,佳人在側。」書生隨後溫柔地握住徐青青的手,一雙澈如明溪的鳳目深情凝視著她。

徐青青能深切地感受到書生此時眼裡對自己訴說的情意,心不禁漏跳了一拍。她垂下眸,有些不敢再去直視書生的眼。太乾淨了,而她則心思太多。所以他的眼神對她來說,很容易灼傷。

「青青。」書生輕聲地呼喚。

徐青青「嗯」了一聲,驀地抬眸。一雙手輕輕地托住她的下顎,便見書生突然放大的俊臉,唇際被柔軟觸碰了一下,便迅速撤離。書生頷首沒有再看她,但卻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徐青青看見書生的臉頰至耳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他害羞的樣子太過可愛,引人禁不住想犯罪。這個吻雖然是書生主動,但徐青青卻有一種她在調戲書生的感覺,一點都沒有感覺被冒犯到。

書生這時小心地抬眸看向徐青青,徐青青也看他,倆人隨即相視而笑。

「早點睡。」徐青青笑著跟書生道別,見他關上門了,才轉身離開。

徐青青哼著小曲兒一路慢悠悠地閑走,順便采了一朵路邊的菊花準備拿回房裡裝飾。

她推開房門,點燃油燈,猛然發現東窗大開,窗前站著個人,嚇了一跳。待她辨認出這熟悉的背影時,朱棣已然轉身,冷著臉走過來,他看一眼掉在地上的菊花,全然沒有理會的意思,撩起袍子便在桌邊坐了下來。

徐青青觀察朱棣片刻,出於謹慎,還是試探問:「王公子?」

「是王爺。」朱棣冷聲道。

「王爺回來了?太好了,我真怕你再等幾天回來,我會撐不住了。」徐青青拍拍胸口,鬆了一大口氣,卻也為書生的離去略覺得惋惜。

朱棣得知自己變成書生的時間是一天半后,問徐青青可找到治療的方法沒有,這次他能提早回來是否跟善言咒的幫助有關。

徐青青搖頭,「善言咒對王爺沒用,不過我倒是有點弄明白王爺為何發病,又如何恢復了。」

朱棣涼涼地凝視徐青青,等待她的答案。

「簡單來總結的話,王爺似乎是覺得痛苦的時候,便會發作;覺得特別開心幸福的時候,便會恢復。」徐青青從剛剛見到朱棣恢復之後,便有了這個思路。

朱棣思量了下,覺得徐青青的總結簡單精闢,似乎正是如此,但書生那邊的情況他卻不確定。

「那你們剛剛做了什麼,讓書生感覺到開心幸福?」朱棣問道。

這話從他口中說出,好像『書生』是另一個跟他不相干的人一樣。

「就——」徐青青對著朱棣那雙陰鷙的眼,有點說不出口,「就做了些開心的事兒唄。」

「你早就脫了道籍,卻一直以平安觀住持的身份行道作法,可知這屬招搖撞騙?」

徐青青反應過來朱棣沒得到答案,就來威脅自己,便反威脅他:「燕王殿下,我們現在是夫妻,同榮同損,我要是出了什麼醜事傳出去,你名聲也不會好。」

「殊不知這世道對女子從不寬容,男兒若被女兒騙了,休了再娶就是,不礙什麼名聲。倒是徐家,很可能被你連累。」

「狗燕王!我幫你治病,你還威脅我!」徐青青炸毛了。

「放心,已焚毀了你的道籍留檔,今後不管是誰都查不出來。」朱棣對於徐青青那一聲罵竟毫無反應,只是淡淡地陳述結果。

徐青青反而理虧了,罵了人家親王之後,人家不氣不惱,說幫你解決後顧之憂了,能不愧疚么。

狗燕王真特么能套路人,便是你不想說,也能有法子逼著你出口說。

「我給你戴綠帽子了。」徐青青乾脆道,因見燕王驚訝地看自己,她忙道,「這可是你讓我說的,我可是為了顧及你的面子才沒講。不過反正你們都是一個人嘛,或許你應該也不會計較這些的。」

徐青青猜得沒錯,朱棣當然計較,而且非常計較。

特別是當他聽徐青青敘述,書生居然不在乎她不是完璧之身,更是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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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後被迫營業母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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