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刁難
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唐夜忽而開口:「不如這樣,送一些我們自己做的點心如何,這樣一來不會讓人覺得太過便宜,二來也是自己得一番心意。」
沉默半晌,柳文卿終是答應了。
這樣也好,不必廢她的銀子,況且先生還是挺喜歡吃甜食的。
午後,唐夜挑了菜譜上食材簡單但是好吃的桂花糕,如今正是初秋,這村口老王家的桂花樹正結著香氣撲鼻的花兒,唐夜讓柳文卿去送些山楂糕同老王家交換。
這山楂糕留存了有三四天了,她也是吃膩味了,柳萱柳蓉也沒了興趣,就正好能夠派上用場。
待到柳文卿提著一籃子的桂花回來,唐夜已經將其他的材料都準備好。
拿了一半的桂花做成桂花糖水,還剩下一半留作他用……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通體棉黃的桂花糕便已完成了,唐夜將一大塊兒桂花糕切成了方塊裝,可惜她沒有模殼子,否則的話搓成糰子再給模殼子壓一下,這樣看起來更加有食慾。
她捏了一小塊兒送到柳文卿的嘴邊:「嘗一嘗味道如何?」
柳文卿愣怔了一瞬,隨後自然而然的張開嘴吃下,細細咀嚼。
入口知識,唇齒間充斥著桂花的香味,糕點軟糯,香味清爽,雖有些黏潤但並不膩味。
他看向蘇清菀的眼神布滿了驚訝,但很快,他也想的明白蘇清菀應當是學了那本菜譜,吞咽下糕點,他緩緩道:「倒是十分美味。」
唐夜一笑,將糕點拿出去風乾幾分,現下還有些水珠子在上面。
半柱香之後,唐夜將糕點拿回了屋裡。
一籃子的桂花做了差不多有三斤的桂花糕,唐夜包了兩斤的拿去送人,剩下的留著給大房還有老太太。
趁著天色還早,二人趕忙聯繫了村裡的牛車去了城裡的私塾。
看著柳文卿回來,門口看守的小廝很是熱情的將夫妻兩個人領到了正廳里。
如今正是秋假的時辰,私塾里也沒幾個人,梅家的府邸和私塾是連著的,穿過私塾在走過一個月亮門,便是到了梅家的府邸。
二人到了正廳,便見五十多歲的老者一身墨綠色的長衫,頭髮黑白相間,但是那眉眼卻透著股形容不出的精氣神兒,光是看這張臉倒像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學生攜內人拜見先生。」柳文卿卑躬行禮。
唐夜微微低頭,表示恭敬。
老先生看了眼柳文卿,鼻叫一斥:「好了,做這些沒用的做什麼,一旁坐著吧。」
話落,他看向一旁的蘇清菀。
那雙明艷的黑眸盈盈笑著,氣質落落大方,完全看不出是村裡的姑娘家。
梅先生點點頭,笑的開懷:「你們二人可真是郎才女貌,不錯不錯。」
聽到「郎才女貌」這個詞,柳文卿耳尖驀然一紅,目光低了幾分,將桂花糕送過去:「這是學生內人的一點心意自家做的桂花糕,還請先生笑納。」
「桂花糕?」
梅先生目光一亮,伸手便將柳文卿遞過來的糕點盒子給打開。
方方正正的形狀,棉黃的糕點還帶著股怡人的桂花香味。
梅先生立刻拿起來嘗了一塊兒,綿軟香甜卻不膩味,還有幾分爽口意味。
這和他先前在那些點心鋪子里吃過的都不一樣,入口的瞬間,好像整個人都舒爽了起來。
一邊吃著,他一邊道:「嗯,這個不錯,文卿媳婦兒啊,你這手藝可了不得啊,嘖嘖嘖,這京城的糕點師傅都比不上你的一半,嗯,味道真不錯,」
「先生喜歡就好。」唐夜輕笑,瞥了眼柳文卿。
這梅先生,怎地和她想象中的老先生不一樣。
不是說這位老先生是個不苟言笑的老者么,怎麼看這模樣,像是八百年沒吃過點心的小老頭兒一樣。
柳文卿笑而不語。
很少有人知道,梅先生是極為喜歡吃甜食的,他也是在偶然間得知,那時候還聽見先生的妻子指責先生不懂控制自己,每天吃了許多甜的東西,險些將牙給吃壞了。
蘇清菀的手藝這樣好,那桂花糕的確好吃,所以我難怪先生這般喜歡。
梅景澄接連著又吃了兩塊兒,隨後想到還有兩個小輩分還在,這才沒有繼續。
幾個人閑聊起家常來。
「這麼說,你祖上也是讀書人了。」梅先生問。
唐夜點頭:「嗯,我父親,我爺爺都是秀才出生,不過我父親亡故的早,所以,我們也識不得多少字。」
「原來如此,倒是個可憐人啊。」他摸了摸鬍鬚,突然道:「文卿啊,你這媳婦兒可不錯,你得好好待著,知道么。」
柳文卿耳尖的緋紅還沒有徹底退下去,就聽的老先生這樣說,堪堪應下:「是,學生知道了。」
梅先生這才滿意了。
幾人說著話,梅夫人領著兩個丫鬟來了。
柳文卿當即起身,唐夜學著他一樣對著梅夫人行禮。
梅夫人盯著柳文卿身邊的女子,目光銳利:「是文卿啊,起坐吧,不必多禮。」
「是。」
柳文卿和蘇清菀坐下。
梅夫人坐在梅先生的身邊,不等柳文卿開口介紹蘇清菀,便問:「想必你就是文卿的妻子蘇清菀了?」
梅夫人言語之間的態度儼然是不大喜歡蘇清菀。
唐夜皺了皺眉,點頭稱:「是。」
「當真是一副好容貌,便是我家雨彤也是趕不上呢,難怪啊。」她端起茶杯來,像是隨口一句話罷了。
梅先生和柳文卿的臉色卻是微微變了變。
雨彤?
梅先生和梅夫人的女兒?
她沒說話。
這個梅夫人說話夾槍帶棒的,乍一聽沒什麼,可是若真切一些,就能聽出其中的態度來。
唐夜堂堂財神爺又豈是逆來順受之人。旁人對她這般態度,還能想她溫柔相待。
她又不傻。
當然,柳文卿這個文曲星的面子還要給的,況且她還得指望著梅景澄趕緊將柳文卿培養成狀元呢。
「夫人說笑了。」她淡淡的答了一句。
察覺到唐夜的態度冷淡,柳文卿看了一眼梅先生,二人都有這不知所措,這女人間的戰事,似乎往往是因為一句話不和就開始了。
柳文卿一直都知道,先生的夫人向來不喜歡他這樣村子里出來的人,哪怕是他做的再好,成績比所有人都更加出色她也依舊是這個態度。
一開始他還想著能得到夫人的認可,這樣也免得先生和夫人為了自己吵架,但是久而久之,他發現夫人對自己的成見並不是來自於他的所作所為,而是他的出生,他也就隨之淡然了。
他依舊會尊她,但對於從來看不到自己努力的人,也不會過多的在意。
放下茶杯,梅夫人勾唇笑了笑:「模樣長的不錯,可惜了些出身,聽說你是被賣到柳家去的?」
此話一出,梅先生臉色一沉,忙道:「婦道人家,胡說八道什麼呢?」
雖說柳文卿的妻子是買來的,這件事私塾里的不少人都知道,可誰也不會拿到明年兒上來說。
梅先生盯著梅夫人,他沒想到第一次見面這個女人便如此說人家,未免太過無禮。
梅夫人瞪他一眼,並沒有住口的意思,反而盯著蘇清菀看,一定要等她回答似的。
柳文卿頗為擔憂的看著蘇清菀。
他知道,她一開始是不願嫁到他們柳家來的,畢竟誰也不是牲口,被當做貨物一樣發賣了還要被人拿捏來說笑,世間沒有哪個女子願意忍受這樣的閑話。
見她不說話,梅夫人又道:「怎麼,難不成,不是?」
「夫人,這件事,應當與你無關。」
柳文卿突然開口。
屋子裡的幾個人一愣,梅夫人更是沒想到,平日里她無論如何指責呵斥都不曾說什麼的柳文卿會在這個時候忽然開口。
她的目光冷然起來,盯著柳文卿透著陰沉,不過轉而她又呵呵的笑起來,彷彿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文卿倒是會護媳婦兒,不過,我就只是問問,你這樣著急做什麼?」
身側的梅先生算是鬆了口氣兒。
他這位夫人,就是喜歡沒事兒小事兒,人家夫妻兩個好好的,她非要插嘴來攪和一下。
「學生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學生就先回去了。」柳文卿起身就要走。
梅夫人這下沒說話了,只是那陰沉沉的目光像是鎖在了蘇清菀的身上似的。
梅先生沒阻攔,讓小廝送人出去。
待到二人出了正廳,過了月亮門的拐角,他臉上的笑容撤下來:「你這婦人,人家也沒招惹你,你說說你這是要做什麼,啊?」
被指責的梅夫人端坐著,不緊不慢的的拍了拍身上的素色衣裙,淡淡道:「我怎麼了,這柳文卿如此的不識好歹,說她兩句怎麼了,你也不看看,她那個妻子和我說話的態度,像是晚輩和長輩說話的態度么?鄉野之人,就是這般不懂規矩,粗鄙的很。」
聽她的長篇大論,梅先生氣的坐在一旁:「還不懂規矩,你懂規矩,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對人家什麼態度,又是譏諷又是話裡帶刺兒的,人家不起身來罵你兩句都是好教養了,還規矩。」
他簡直要被這個婆娘氣的笑了。
「你說什麼,梅景澄你敢再說一遍?」梅夫人霍然起身,瞪著身側的人:「我這麼做為了誰啊,你還好意思說。」
「我說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的很。」梅先生反駁一句。
「你……」
「老爺,夫人,賬房先生來報賬了。」
二人爭吵之際,小廝匆匆的帶著賬房先生過來,二人的爭吵這才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