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我的目光垂下來,眼前的光圈模糊了。
但聽聞一道聲音:「臣妾並不比其他女子更為聰慧,只是陛下待我不似旁人罷了。」
那聲音輕輕柔柔,就如同春日裡剛剛舒展出新芽的柳條。
桓礬不再說話。此時的寂靜就好像畫卷中的留白,若是添上色彩,便顯得獃滯擁塞。
曉漪將茶撤下去,又換了一杯新的,聞著甘冽的茶香,我悠悠道:「今年的茶比去年好了許多。」
桓礬道:「今年雨水充沛,而且江南新開了幾畝茶田。上面的茶樹長得很不錯,就跟你殿中的這株綠樹似的。」說著手遙遙一指,果看見一株矮松,綠雲似的聳立在那兒。
我淺淺地笑,而後道:「是花房裡送來的。臣妾就讓人把暖爐燒上,因而跟花房裡一樣,時日久些。」
桓礬點了點頭,轉臉問道:「未見到璋兒?」
我答道:「剛才乳母來回稟,說已經哄璋兒睡著了。」
非雨非雪的天氣,地上的積水一汪一汪,宮人們常常出去不一會兒就急忙忙地回來了,嘴裡還念叨著太冷了。
我擁著湯婆子,手中暖融融的,舉目望到遠方,四四方方的天,陰翳沉重的天,如同垂翼之雲。
自瑛姬去世以後,我彷彿都不知道跟誰都了。活在這個世上,總歸要愛一些東西或者恨一些才能支撐著自己活下去。
宮裡的孩子少,命卻金貴,同時,也多舛。能一帆風順地從出生到老了,實屬罕有。
我端詳著璋兒的臉,小小的,白嫩的,透著幾分憨態可掬之氣。
曉漪說道:「過兩天宮裡要扎花燈,說是張羅張羅,添添喜氣。」
我道:「也好,皇上登基也有好一段日子了,還沒有好好熱鬧熱鬧。」
曉漪默然,她和眉凝很不相同,眉凝會為我苦心謀划,會提點我,她就像個泥胎木偶,只聽吩咐做事。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事情做得還算得力。
我問道:「長內侍有派人過來嗎?」
她搖搖頭,說道:「三天前派人回話,送了那盆矮松之後就再無消息了。」
我凝視著不遠處的那盆翡翠流光般的矮松,便思索了半晌,又說道:「傍晚你親自跑一趟,本宮寫封信,你交過去。」
小長曾在先帝身邊侍奉過,後來又一直在宮中運籌帷幄。現在,他只是循著從前劉內監的老路子走下來,與之相較的區別在於劉內監是真正退下來,無權無勢,而他假借隱退之名,行斂財擴權之實。
我對他的行徑頗不認同,宮中從來不缺看不清人之權勢大小者,即便他如世外高人一般隱匿起來,也會有源源不斷的麻煩找上他。
而權力是他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如若毒蛇似的人事纏上他,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斬過去,鮮血四濺,亦不足為懼。
我懂得小長是怎麼想的,若是女子,尚且可以靠得夫君,若是以男子之身,就得需要自己去刻苦,篳路藍縷。
曉漪應了一聲,靜靜地站立著。
我提起筆,筆尖緩緩地在紙上開始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