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皇后病重期間,我有孕之身名為協理,實則主理後宮一眾事宜,那時候,無人敢動我以及腹中的孩子,過了五六個月,我平平安安地誕下瑗兒,未足月,桓礬就封她做了公主,賜號月煌。月乃清幽澹靜之物,而煌從火,有明亮光耀之意思。桓礬定下這個封號,意在此女溫柔端莊,貞靜明朗。我心裡思忖著,月屬太陰星君,火是祝融之物,一陰一陽,若是處置得當便是風調雨順、萬物相適,若是一個不小心,陰陽相衝,則水火不容、一生坎坷。
想到此處,原要為她爭一爭,擬一個更好的名號,現下也就擱置一邊,落花流水隨舟去,順遂天意吧。
我撫案上之書,細細翻閱,曉漪走到一旁說道:「小柳帶著人來了。」我抬眼看了看,是一個婦人,帶著個幼童。婦人見著我,便立刻跪地磕頭,說道:「娘娘,賤婦也不知犯了甚麼錯,請娘娘明示。」嗓音中隱隱有哭訴凝噎之感,再看她的眼角,淚痕猶在。
我眉頭微微軒起,曉漪當即道:「柳內監,就是請人來問個話,怎地就讓人家哭天搶地的?」
小柳俯身拱手,回道:「實在是九大娘心繫家中小幺兒,才如此的,並非奴才的意思。」
那婦人連忙止住了哭聲,恭恭敬敬地低著頭,說道:「娘娘明鑒。賤婦與柳內監從無干係,前幾日他忽地命人將賤婦擒來,說有幾句話要問。賤婦一一答了,可柳內監不信,將賤婦夫家一干人等悉數拘了起來,要挾賤婦。」
小柳辯駁道:「娘娘跟前兒,你自己個兒說,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有無跟我說實話?」
九氏眼珠東溜,不敢望向小柳,支支吾吾地道:「賤婦也是情不得已。」
小柳剛想出聲譏諷,曉漪便擋道:「你且說來。」
她微微地將頭抬起來,這張臉似曾相識。腦中靈光閃過,我詫異道:「你莫不是?」九氏微微一笑,早已沒了一進來時候的惶恐不安,道:「正是,賤婦正是春枝。」無怪乎她自稱賤婦,若是宮裡的人稱是奴婢、婢子皆可,若是宮外之女子稱妾身、民婦也就罷了。她甫一進來就自降一等,那便是宮裡出去的,回來了就是罪人。她娓娓道:「賤婦從前侍奉過傅娘子。」曉漪疑惑地投向小柳一瞥。小柳解釋道:「便是瑛姬。」瑛姬之名,斛朝帝都之人如雷貫耳,曉漪瞭然地點了點頭。春枝繼續說道:「自傅娘子被黜,賤婦見棄於宮廷,不為同僚所容。賤婦暗想著,此處不活,移到他處,或者能有一線生機。於是,將體己錢拿出來,買通門官,在拖去亂葬崗的一堆死屍之中爬了出來。」她的眉頭流露出哀愁,聲音仍舊兀自如風散雲動。她道:「賤婦在帝都人生地不熟的,做慣了伺候人的差使,乍一出來,只覺得天地浩大,不知何處為家。在茶寮歇息的時候,恰好聽聞有一商隊從帝都返鄉,途經賤婦的故鄉,毫州,便找了商隊當家,順路回去了。可天有不測風雲,賤婦回了毫州不足兩年,春日裡一滴雨水不見,那一年毫州大旱,為尋出路,又到了帝都。」曉漪呵地一笑,說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春枝半點也沒露出怯相,只道:「正是這個理兒,賤婦感嘆因果之事。到了帝都,又得去找差事做,否則家裡那口子在毫州能悠哉悠哉地做個私塾里的教書先生,可來了這兒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哪件事不要做人家妻室的親力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