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解詩

不過想歸想，方偉倒是沒多嘴問個究竟，這種事情畢竟是交淺言深，就是問了人家也不一定會說，遇上個心眼小的，說不定還會因此記恨上你。

兩人一路聊著，腳下也不慢，很快就從內科樓出來，到了醫院療養花園的位置。

花園中心原本是一塊平整的空地，此刻卻是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旁邊的各棟樓道口，還有零零散散的人往這邊跑。

人群的中央拉著一條頗為寬大的橫幅，上面貼著一串白色的大字。

「有序排隊，讓殘助貧，文明領錢，嚴禁推搡。」

方偉樂了，這周老闆倒是有意思，發錢不說，還特意拉著條幅過來。估計之前沒少因為病人哄搶而焦頭爛額。

可惜瞧這這些人『群情憤涌』的樣子，顯然是沒把這行字看在眼裡的。

跟方偉過來的中年人顯然也沒有遵守規則的打算。

他見方偉沒動腳的意思，還以為方偉是因為太年輕對這種事情抹不開面子，當下直接抓起方偉的手道：「我說兄弟，這時候就別糾結一張臉了，臉面這東西值多少錢？有錢不賺王八蛋，走，跟我領錢去！」

說著，他就拉著方偉，朝擁疊得好似肉團般的人堆里擠了過去。

方偉就這麼被這個『異常好心』的中年人拉進了人群里。

讓他感覺難以置信的是，這中年人行進的方式還相當有門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擠菜市場擠出了經驗，三下五除二的，他居然就這麼拉著方偉，從人群最後硬生生殺開了一條『血路』。

等方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大哥，我只是想看看你頭頂紅光，究竟能不能發筆橫財而已啊。怎麼你還非得逼著我也發橫財了？

方偉看著中年人動作迅速的竄到橫幅下方的長形桌前，開始跟一個像是做記錄的人交談，心裡是無語得不行。

兩人的位置大約只有兩米的距離，但因為交頭接耳的人實在太多，方偉並沒有聽清楚他跟記錄人員到底說了什麼。

方偉只看見了他手裡揮舞著的一張紙條。

還有那疊被旁邊的人交到他手裡的、數目不少的紅票子。

好傢夥，這怕是得一兩萬吧？說給就給了？

此時此刻，方偉除了感嘆句有錢人就是闊氣以外，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這麼想著，方偉就看到了中年人朝自己招了招手。

方偉搖搖頭，又擺擺手，示意他自己並不想領錢。

中年人卻是熱心得有些過分，見狀翻了個白眼，直接走過來將方偉拉到了桌邊。

他對那記錄人員道：「周小姐，你看看他能拿多少錢？......兄弟，你剛才不是從觀察室里出來的嗎？快把收據單給周小姐看看。」

方偉有些尷尬——我清理消毒總共花了才不到一百塊，這點錢也找別人報銷，也太磕磣了。怎麼好意思拿出來？

他只能找了個借口道：「收據單丟了......」

話還沒說完，方偉就是一愣。

——這個一直低頭記錄的周小姐抬起頭來后，著實讓方偉驚艷了不止一點半點。

她有著一張典型的江南女子的俏臉，鵝蛋狀的臉頰，立體感十足的五官，那秋水般的眸子和粉嫩的薄唇彷彿帶著無窮的魅力，耀得人心裡發慌。

但周小姐美則美矣，卻並非讓方偉愣神的主要原因。

他之所以會愣神，最主要還是因為看到了周小姐放在身後椅子上的、用來整理妝容的小鏡子。

——鏡子中的自己頭頂紅光一片，其中居然也是一張鈔票的圖案。

......這意思是，上天註定我今天會在這發一筆橫財？

所謂天授不取，反受其咎。方偉是沒什麼道德潔癖的，更不會假惺惺的推辭到手的人民幣。

人家做善事，我還不能拿著了？

沒有這種道理不是？

有了這個念頭，開口說話的方偉就難免有些遲疑起來。

周小姐自然是不知道方偉心裡想法的。

不過這並不妨礙她有所猜測。

周小姐的猜測是——面前這個衣著狼狽卻氣質上佳的男子應該是遇到了什麼突發的事情，瞧他這副猶猶豫豫的樣子，顯然是覺得到這領錢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但又糾結於拒絕後的得不償失。

這樣心有傲骨、卻因為生活的苦楚而只能選擇搖尾乞憐，放棄心中矜持的人，周小姐這幾天見得太多了。

不過這麼年輕的，還是第一個。

周小姐覺得自己或許該幫幫他。

......反正都是散財發錢做好事，選個自己看得順眼的，也沒啥問題不是？

怎麼說錢也是我家發的。

周小姐想到這，頓時皺著可愛的小鼻子笑了笑。

她看了方偉一眼，撩了下鬢髮，開口道：「丟了就丟了吧，喏，這是一萬塊錢，給你了。」

對於周小姐來說，一萬塊甚至不夠自己做一次SPA，給了也就給了，自然沒什麼好磨嘰的。

方偉卻有些發獃......照你這樣發錢，也太隨性了點吧？你就不怕我是個騙子？還是說，我看起來就這麼像是一個好人？

旁邊的中年人瞧見方偉沒動，咳嗽了一聲，想要提醒他。

可惜因為吵鬧聲太大，方偉並沒有聽到。

「怎麼？還想著君子不受嗟來之食這一套呢？」

周小姐覺得自己已經看透了面前這個男人的心理，雖然不太認可，但也沒多說什麼。

她直接將錢拿起來，塞到了方偉的手裡。

接著，她很是老氣橫秋的『教育』方偉道：「有傲骨是好事，但前提是你得有與之相匹配的物質基礎，否則，那就只是書生意氣，可笑的狂傲罷了，那樣的傲骨，是沒有意義的。」

說完，她也不管方偉是什麼反應，抬起頭朝就後面喊到：「下一個！」

早就等得不耐煩的其他人頓時推搡過來，將方偉擠到了一邊。

中年人見狀，拉了把方偉：「走了，兄弟。你把錢收好，這裡人太多，別被順了。」

方偉像是發獃一樣，站在原地注視著周小姐的頭頂，半晌，才回頭問中年人道：「老哥，你覺得這女人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