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悲傷的故事

為了特意照顧夏霖，在接到徐琳琳電話的時候，杜坎就把今天晚上的飯菜特意弄得比較清淡一點，就是擔心太油膩了對她身體不好。

然而，當坐在飯桌前，夏霖看都沒看杜坎做的飯菜，直接端著那碗熱乾麵吃了起來，其他的一律沒動。

搞得杜坎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做的菜賣相太難看了！

期間，杜坎和徐琳琳兩人旁敲側擊的故意跟夏霖說話，為的就是能夠打通這姑娘心中的執念，讓其能夠接受幫助，結果卻十分的不理想。

這姑娘也不知道怎麼地，一上桌子，跟之前和秦明單獨相處的時候完全變了一個人，不管杜坎和徐琳琳說什麼她都是一言不發，自顧自的吃著麵條，問啥啥都不回答，也不接話，就連剛才聊得好好的秦明問她，她也一樣！

如此來三番五次的試探之後讀卡和徐琳琳兩人果斷選擇了放棄！

對方都不願意配合，就算他兩嘴皮子說破估計都沒用！

索性大家都安靜的拿著筷子吃飯，什麼都不說，一頓飯吃下來，氣氛是前所未有的尷尬。

杜坎還好點，覺得沒什麼，畢竟這個事情最主要的還是看夏霖自己，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怎麼選擇都必須的承擔後果，他是很想幫她，幫助她度過這個難關，不過貌似恨得太深，夏霖並不願意接受，那就只能這樣。

但是徐琳琳就比較難受了！

看著夏霖這樣子，心裡很來氣，可以說恨鐵不成鋼，但是又不好發作，瞬間搞得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

「我吃好了！」

反倒是夏霖似乎沒得什麼，匆匆忙忙把一大碗熱乾麵給吃完之後，丟下一句話，扔下碗筷，起身就下了飯桌，徑直朝著門外走去，看樣子應該又是去抽煙去了。

「額……我也吃好了！」

見到這一幕，秦明緊跟著也放下了碗筷，然後跟著夏霖身後也出去了。

「他們倆這是？」

杜坎有些懵。

這夏霖的舉動還能理解，可是秦明這又是鬧得哪一出啊？

「不知道！」

徐琳琳到時沒在意秦明看了一眼夏霖氣鼓鼓的回答道。

杜坎一看，這姑奶奶的臉色不對，趕緊閉嘴沒敢接話，悶著頭吃飯。

店門口，夏霖剛走出來就一屁.股坐在了之前的台階上，然後掏出了從秦明那裡掠奪而來的黃鶴樓，正好秦明這是也走出來了，看了一眼，緊跟著再次坐在了她的身邊。

夏霖扭頭看了一眼他，一改剛才的樣子，笑了笑，自己掏出一根煙之後，主動遞給了他。

秦明也不客氣，直接也拿了一根在手上。

「其實你完全不用這樣對待杜哥和玲姐的，就算是你不願意接受我們的幫助！」

若是沒有吃飯之前兩人的相處，或許飯桌上夏霖的表現，秦明倒是覺得沒什麼，然後在了解到夏霖這姑娘的性格之後，他還是覺得她對杜坎和徐琳琳的態度不是太好！

「嗯，我知道！」

夏霖訕訕一笑，點頭承認道。

吧嗒！

將手中的煙點燃之後，她將夥計遞給了秦明這才繼續說道。

「我現在最不想接受的就是別人的好，我知道我自己有病，我說的不僅僅是我那壞掉的腎，而是心理！」

被狠狠傷過的人，就算被治癒了，傷口永遠都會有一塊疤痕，更何況夏霖這姑娘依舊鮮血淋漓。

「我能理解你！」

秦明一聽或多或少有些理解。

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都是經歷過傷痛的人，就像他現在依舊沒有癒合。

為什麼抽煙？

就是每次回憶起從前，心理就難受，痛苦還有深深的悔恨，這個時候也只有那略帶苦澀的一口煙才能讓自己好受些。

夏霖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悶頭抽煙，一根接著一根，連續三四根之後才開口。

「你送我回家吧？我有點累了！」

「現在？」

秦明有些詫異的問道。

「嗯，現在。」

夏霖看著秦明直視道。

「額……好吧！我去跟杜哥他們說一下，拿車鑰匙，你等我一下。」

秦明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下來。

說完，他起身走回了店裡。

而此時的只剩下杜坎和徐琳琳的飯桌上在經過短暫的沉默之後已經開始討論了起來。

「夏霖這姑娘要是拒絕幫忙怎麼辦？」

徐琳琳拿著筷子不停的懟著自己碗里的一塊土豆問道。

「還能怎麼辦？要麼繼續勸，要麼尊重他本人的意見。」

杜坎看的很開，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大家都是成年人肯定要為自己的選擇的買單。

「那她不是得等死？」

徐琳琳繼續問道。

杜坎看了一眼有些傷感的徐琳琳，沒有回答，準確的是不知道怎麼回答。

死亡有時候真的是不期而遇！

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前些天倒在高速路口辦公室的那個站長……

疫情之下誰能說得准死亡和明天誰先來？

這一瞬間，張晨的影子在他的腦海里不停的浮現。

「我先問問許倩現在哪裡能做透析，先解決眼前的問題，至於換腎這事兒，我估計懸，只能以後再說，到時候疫情結束了什麼事情都好說。」

過了好一會，杜坎才回答道。

「好！待會我送她回去的時候試著再勸勸她，希望她……」

徐琳琳正說著，秦明正好回來了。

「那個杜哥……」

「有事兒？」

看著有些猶豫的秦明，杜坎問道。

「那個……夏霖說她累了，想回去休息！你們還在吃飯，要不我送她吧？」

秦明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說這話的時候心理很沒有底。

聽到這話，杜坎趕緊看向了徐琳琳。

意思很明顯，這樣會不會打亂你的計劃？

「好啊！來，車鑰匙給你，路上注意安全。」

徐琳琳雖然有些意外，但是並沒有拒絕直接掏出了車鑰匙遞給了秦明。

「知道了，琳姐，我送完她就回來。」

秦明接過鑰匙說道。

「如果可以，路上勸勸夏霖！」

杜坎這時趕緊補充道。

「好！」

秦明鄭重的點頭應道，然後才轉身離去。

「這小子今天感覺有點不對勁啊……」

看著秦明離去，杜坎一邊感嘆道，一邊掏出了手機。

「我問問許倩，透析的事情！」

然而電話打給許倩，卻沒有人接聽，無奈之下，杜坎掛了電話，拿起了筷子，繼續吃飯。

很快，門外傳來了汽車發動的聲音，徐琳琳下意識的扭頭朝著外邊看去，眉頭緊皺。

夜深，因為白天的暖陽，天空中漸漸的起了霧。

灰色高爾夫穿梭在冷清的街頭，顯得格外的孤單。

秦明把車開的很慢，一半是遵從車主徐琳琳的囑咐，為了安全，而剩下的一半則是有些鬼使神差，甚至秦明覺得今天從開始跟夏霖交談起，自己整個人都有些不對勁，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他自己也說不出來，只能想到一個詞，同病相憐。

相對於秦明的傷感，副駕駛的夏霖則是顯得自然的多，甚至有些開心，一邊欣賞著窗外的景色，一邊抽著煙。

「這根煙抽了先別抽了，琳姐不喜歡車裡有煙味！」

秦明瞥了一眼說道。

畢竟這個車是徐琳琳的，要是杜坎得到那輛麵包車，怎麼抽都無所謂。

以前秦明向徐琳琳借車的時候就收到過這樣的叮囑，今天要不是因為看著夏霖的樣子，不忍心，不然當她點煙的時候就會制止他。

「額，抱歉！」

聞言，夏霖趕緊猛吸了一口，然後依依不捨的將其扔出了窗外，順帶還伸手扇了扇身前的煙霧。

「來吧，說說你身上的故事。」

「我？」

此話一出，秦明愣住了。

他沒想到夏霖會對他的故事感興趣，頓時有些慌了起來。

「我沒什麼故事啊！」

「你知不知道我們倆都有一個共同點？」

夏霖看出了秦明的慌張，漏出一個笑容，問道。

「共同點？那是什麼？」

秦明也被這句話給說的一愣一愣的。

「眼裡藏著很深的悲傷！」

夏霖解釋道。

而秦明聽完這句話臉色一變，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了起來，一下子就沉默了。

對！

夏霖說得沒錯，當初杜坎見到秦明得到第一眼的時候也是這個感覺。

從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二十歲出頭應該有的那種精氣神，有的只是渾身散發出來的難以隱藏的傷感。

沒想到今天卻被相處不過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夏霖也看出來了。

「要麼被人傷得很深很深就像我一樣，被那個王八蛋搞成這樣子，要麼就是心裡無比的悔恨，恨自己的那種！」

夏霖盯著秦明一句一句的說著，彷彿看穿了一切。

「我猜你是屬於後者！」

聞言，秦明扭頭看了一眼夏霖，沒有再回答，車內瞬間安靜了下來，只有風刮過車窗的雜訊。

行程過半，沉默了一路的秦明終究還是開了口。

「其實也沒什麼好講，無非就是叛逆少年遇到一些事情然後幡然醒悟，但是為時已晚，釀成了一輩子的悔恨！」

然而儘管秦明極力表現的十分平靜和淡然，但是臉上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遺憾和悔恨還是徹底的出賣了他，毫無疑問，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肯定不會這麼簡單。

「有關父母的事情？」

夏霖沒有再笑，而是一臉嚴肅的看了一眼他，追問道。

「嗯！」

秦明微微點頭，握住方向盤的手微微的有些顫抖，打開了話匣子。

「我們家就我一個，因此從小我就生活在各種寵愛之下，到了初中那會，開始叛逆，他拿我沒辦法，只能動手打我，結果更糟糕，就像電視劇裡面一樣的，我們倆成了仇人，而我也開始了輟學，打架，不學無術的日子！或許是我把他的面子丟完了，他也不再管我，從那裡后我就基本上不怎麼著家了。網吧，賓館，街頭，橋洞，反正能不回去就不會回去……」

「那後來呢？」

夏霖自然之道秦明口中的那個『他』是他的父親。

「呵，後來？」

秦明笑了笑，有些自嘲的了一下，繼續說道。

「後來慢慢的長大了，那些狐朋狗友也慢慢的離開，等我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上學的機會沒了，只能出來打工咯！拜拜的浪費了那麼幾年，又沒學會什麼技術，最後為了不向他低頭拿錢，只能去送外賣！」

「送外賣也挺好！」

「是挺好啊！那個時候自己也沒其他事兒做，每天拚命的跑單，從早上睜開眼睛開始一直到晚上兩點，三點，甚至每次跟他吵了架我都會通宵跑單！然後我在外面租了房子，有了落腳點，於是我更加不會回家了，每年我媽過生日我都是偷偷的回去看一眼就走，有關他的消息都是我媽告訴我的！」

「這就是你後悔的事情？」

聽到這裡，夏霖也有些疑惑了。

如果是這樣的遭遇的話，或許人生是有很大的遺憾，但是遠不及那種無法釋懷的程度。

「結果沒想到今年突然爆發了新冠肺炎，一切都太突然，等我知道他確診入院的時候，當時整個人一下子就朦了，這麼多年第一次因為他手足無措。在後來，我媽也確診的，等我想去看看他們的時候，已經進不去了，隔離了！剛開始住院的那兩三天我媽每天還能給我發發微信，偶爾打打視頻，越往後消息越來越少，到最後電話打不通，微信不回，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說是讓去醫院領遺物，我趕過去才知道，人沒了，只留給我兩部手機和一串鑰匙，而且因為疫情的原因兩個人已經送去火化了，至於骨灰，必須等到疫情結束之後才能去領取！」

說到這裡，秦明的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流下了下來。

「當我從護手手裡接過那個塑料袋子的時候，才發現我這輩子錯過了什麼……」

伸手揩了一下眼淚，秦明繼續說道。

「所以我恨我自己，跟我為什麼那麼不懂事，恨我為什麼當初要那麼叛逆，乖乖的不好嗎？你知道嗎？其實最開始他生病的時候，我媽給我說過讓我回去看看他，說是有點嚴重，可是我卻依舊沒有回去！要是那個時候回去或許看能見他最後一面，也能見我媽最後一面！」

當說完所有的遭遇之後，秦明情緒再也控制不住自責的咆哮了起來。

「我真他.媽的還是個人嗎？……不是人啊……不是人！」

看著陷入自責和悔恨之中的秦明，夏霖眼中閃過一絲同情，她掏出一根煙，點燃之後緩緩的遞給前者。

「抽根煙，緩緩！」

秦明伸手接過煙，猛吸了起來，漸漸的情緒平靜了下來。

「那天我本來想去自殺的，可是鬼使神差的騎著車在路上晃悠，結果沒想到碰到了一個帶著孩子的大姐暈倒在了路邊，恰巧碰到了杜大哥，然後慢慢的跟著他一起給醫院送盒飯，給社區送盒飯，幫助那些在網上求助的人，慢慢的我才發現，與其這樣帶著悔恨終結一生，還不如多幫助一些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死了或許很輕鬆，一切煙消雲散，而活著還要面對無盡的回憶和後悔。但是我也想通了，只有活著一切的一切才有意義，活著我才能時刻的提醒自己，曾經已經做錯了很多事情，往後的每一天都不能犯錯！」

「是呀！活著才有希望！」

夏霖這時也忍不住感嘆了起來。

結果，剛說完，車子猛地一個急剎車，哐當一聲，夏霖的頭直接撞在了副駕駛台上面。

「啊！你發什麼神經啊！」

與此同時秦明看著車頭前面的一幕，驚出一身冷汗，脫口而出。

「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