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的視野,只有右邊。
可是為什麼……都已經這樣了……她連個慘都不賣,咬著牙還要嘴硬成這樣?!
陸放幾乎是暴怒,他都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這樣暴怒,恨不得將洛嫵撕碎,「你以為自己這樣不說,會讓我覺得你在隱忍什麼嗎!」
洛嫵心口一刺,她摸著毫無感覺的左眼眼球,沖著陸放笑,聲音平淡,才愈發顯得麻木和殘忍,她說,「你知道嗎,陸放,你坐牢那一天,我瞎了一隻眼。」
那一年,20歲的陸放被抓坐牢,那一年,18歲的洛嫵左眼被宣告徹底報廢失明。
那一年,她和他同時退出了自己熱愛的電競俱樂部。
那一天,曲終人散,法庭結束審判,陸放被押走,而她帶著渾身的傷,眼前蓋著紗布來到俱樂部門口,簽下退役的合約書。
經理痛心疾首地對她說,「gemma,沒了你和DOPE,我們的戰隊就散了。」
Gemma是洛嫵在戰隊的名字,而dope,則是陸放。
那一天,從洛嫵眼裡掉下來的,是鮮紅的淚。
「可是我再也舉不起槍了。」
那回憶腥風血雨般將她吞沒,陸放的聲音幾乎是破碎的,他看向洛嫵,想到自己幾分鐘前還在諷刺她瞎了眼,他是有多狠啊,這話到底有多傷人啊……
那簡直是在誅她的心!
可她洛嫵認了,倒還自己評上自己一句瞎了眼!她戳著傷口挖出心來捧他的場!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多受點委屈,就可以扭轉局面,讓你看起來更像個受害者?!你這個無恥之徒!」
她憑什麼,她憑什麼不說,來佔據這個高點!
陸放將她從地上一把拽起來,狠狠晃著,洛嫵身體虛弱,咳嗽兩聲,又被他摔鬆了,踉蹌著扶著門,她聲音尖銳,「您這不會是在心疼我吧?」
「洛嫵,你就是死,我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那一刻,刺透她孱弱胸膛的,是他冰冷的話語,和那雙無情的,恨她恨到了極點的眼睛。
真好啊,陸放,你這雙眼睛,縱使是在恨我,都是發著光的。
那道光就像當年,十五歲的少年闖入陰暗小巷,一把將她拽出去,那個時候洛嫵睜眼,被外面刺目的光蟄到——就如同現在陸放的眼睛一樣。
「我的死如果不能取悅你,那我不死。」
洛嫵咳嗽了一下,麻木地笑,眼前似乎再一次出現了那個十五歲白襯衫少年的影子,隨後越來越遠,被沖淡在了空氣里。
她深呼吸一口氣,無力地喃喃著,「我賴活著,好讓你……不無聊。」
「不用來我面前表演,這不會讓我有一絲動容。」
陸放急切撇開眼去,隨後用冷漠的聲音說出這句話。
這點折騰的時間,洛修估計都已經被送到陸家了,陸放抬手看了眼表,隨後勾唇說,「兒子我帶走了,你太平點,母子倆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洛嫵,這都是你欠我的。」
洛嫵沒說話,退後幾步,眼睛緩緩閉上。
「你是要報復我嗎?」
「不是和你說過嗎?好日子還在後頭。當年設計陷害我,現在就做好覺悟吧。」陸放看了一眼她虛弱的臉色,嘖了一聲,隨後轉身,狠狠摔上了病房的門。
洛嫵跌坐回了病床上,陸放的保鏢還站在四周,想來是怕她逃跑。
她伸手,摸著自己的左眼,緩慢地,發出了動物般瀕死的抽泣聲。
伴隨抽泣聲,腦海里翻天覆地地湧起的,是雷鳴般的掌聲,還有主持人嘴中至高無上的讚譽——
「你可以永遠相信gemma的槍,國服第一獵空無出其右,她的閃光視野幾乎是全場的,總會在最後一秒閃回到被切的隊友身邊。」
——「那戰場上,gemma該相信誰?」
——「DOPE,那個頭禪『隨便玩玩』的男人。」
他們SA戰隊,曾經所向披靡。
可是陸放,可是陸放……
洛嫵窒息般按住自己胸膛,似乎這樣可以按住自己的心臟似的,直接將它按滅到奄奄一息,她低微的話語逐漸消弭在空氣里,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
「可是陸放……我再也打不了職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