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往事陰影

八點鐘，彭主任和羅歡一前一後進了放療科，大家習慣性集合在直線加速器操作室。

彭主任宣布：「后裝機很快要安裝使用，以後有后裝病人的時候，小羅負責后裝，沒有后裝病人，小羅和沃琳協助李博完成技師工作，沃琳因為加了班補休的話，郎少敏再頂上。」

也就是說，除非人手實在不夠，郎少敏這個放療醫生就要從技師工作中解放出來，專心做醫生的事。

彭主任對沃琳道：「多了個后裝機，你又多了個機器要維修，后裝治療需要做治療計劃，這屬於物理師的工作範疇，你有事做了。」

「有事做是好事呀！」沃琳心存期待，「我空掛一個物理師之名，能做的事太少了。」

羅歡向沃琳誠摯道：「沃琳，我當時把你關在機房裡，向你道歉，單隻以為搞錯了操作順序而已，並沒意識到後果有很嚴重，這次學習半個月，后裝老師給我系統普及了射線知識，我才真正意識到當時我錯得有多離譜，對不起，沃琳，對不起！」

她這突然的道歉，搞得沃琳措手不及。

稍微愣怔過後，沃琳接受道歉：「不是我氣量小揪著舊事不放，這事的危險性不可估量，幸虧當時有幾處湊巧，否則後果的嚴重性不是你能想象的，以後你可要注意了，不要再犯。」

她並沒有親眼見過被誤照射的後果，但無論在大學上專業課的時候，還是在直線加速器廠家跟著老師調試機器的時候，都被反覆教育過誤照射的嚴重性，也看過老師放的事故圖片。

其實看圖片的當時，她也只是當時覺得震驚，過後也就沒感覺了，直到彭主任說會領著他們幾人進入放療界大門那一刻，她的興奮中忽然夾雜了緊張，那些圖片所呈現的事實，已不再遙遠，說不定哪天就發生在自己身邊，甚至發生在自己身上。

沃琳邊說話邊坐在了電腦椅上，她雖極力掩飾，依舊被彭主任看出了疲軟狀態，彭主任明白，沃琳這是被迫重溫了當時被關在機房時的恐懼。

但他沒有阻止羅歡再一次的道歉和鄭重其事的保證：「沃琳，我知道，對不起，上次的事我謹記在心，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類似的事我也一定多加註意。」

多重溫幾次恐懼感也好，能更加學會保護自己，彭主任就這樣看著沃琳和羅歡互動。

八點鐘到，彭主任去了腫瘤科參加交班會和查房，李博進機房做放療前準備。

羅歡猶豫了一下，要出操作室，被沃琳叫住：「羅歡，準備好了嗎？」

羅歡有些囧：「我先上去看看后裝機房。」

這個準備好了嗎，不需明說，兩人心照不宣，沃琳是問羅歡有沒有做好上手直線加速器技師的思想準備。

「好。」沃琳沒再說什麼。

她對被關在機房的事有心理陰影，羅歡肯定沒比她好到哪裡去，越是了解的深入，越是懂得那事的可怕性，她和羅歡都需要有緩衝時間。

羅歡上樓沒多久，李博從機房出來，直盯盯看著沃琳。

沃琳誇李博：「我開機時已做過晨檢，你再查錯補漏一遍，你這做法好，值得嘉獎。」

李博的神情毫變化，依舊盯著沃琳。

沃琳敗下陣來：「好了，好了，我說還不行嗎？」

每天開機，不管別人是不是已經檢查過機器狀況，也就是對機器的晨檢，李博都會親自做一次，這已是放療科所有人已知的慣例，沃琳刻意提起這個，不過是拖延時間而已。

沃琳知道李博想知道什麼，可她不想再次回憶那恐怖的經歷，但也不得不說。

李博是放療科收治第一個放療病人那天來的，沃琳被關在機房是那之前測量機器數據時，如果不是今天羅歡提起沃琳被關在機房的事，李博根本不知道。

而這事關乎李博今後的安全，李博有權知道。

「我兩次被關在機房，都在同一天下午。」

「第一次我就站在機架下面，調整水箱，聽到防護門關閉的聲音，我慌了，只顧急著對著攝像頭打手勢，卻沒想起牆上有急停開關，幸虧那時羅歡對操作台還不熟，射線沒出成功。」

「第二次，我進了迷道，還沒出機房，防護門就在我眼前關閉，聽到機器出射線的聲音，我懵了，腦子空白，看到身邊牆上的急停開關，我拍下去之後，才意識到我是在自救。」

「沒有經驗，兩次的反應，都是下意識的，現在有了經驗，但我不希望能用得到。」

用上了，就說明又發生了同樣或類似的事故。

李博默默點頭。

說和做，是兩回事，沃老師教他的時候，講過遇到被關在機房裡的情況時該怎麼應對，講得清楚明了，沒想到，沃老師自己遇到這種事時，竟然那麼慌張。

可也正是沃老師親身經歷了這事，才會給他講得那麼仔細，並多次反覆強調。

羅歡上三樓，在後裝室轉了一圈，還真沒什麼可看的，機房空空如也，操作室空空如也，置管室空空如也。

哦，不對，每個房間都有一台抽濕機。

放療樓是新建的，牆壁還沒幹，而當地又潮濕多雨，不及時排掉空氣中的水分，機器很容易出故障，而後裝機馬上就要安裝使用了。

實在沒事可干，羅歡想了想，打算叫衛生員上來，把后裝室好好打掃一下。

她在後裝室又整個轉了一圈，仔細觀察，也好告訴衛生員重點注意打掃哪裡。

最終，她放棄了這個打算。

因為，這個后裝室三個房間，每個房間都被打掃得乾乾淨淨，就連最容易被忽視的機房和操作室連接處的線纜地溝處，都沒有一點建築垃圾，她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沃琳負責科里雜務，如果沒有沃琳的仔細，線纜溝這種地方，怕是一般人注意不到。

恰巧這時袁麗萍進來，問羅歡：「袁醫生，你現在是不是要用這個房間？」

直線加速器室、模擬機室、醫生辦公室，這三處使用最頻繁，她每天下午下班前會把這三處全部打掃乾淨，以確保第二天一上班這三處就能正常使用

如果當天下午因故沒能全部打掃這三處，她第二天早上會提前上班。

正常上班時間內，她是不隨便進入這三個地方的，除非工作人員有需要的時候喊她進去。

其他地方，她都是在上班時間內打掃，所以她看到小羅在後裝室，就問清楚是不是要用，如果以後這裡也經常使用，她就要調整打掃計劃了。

羅歡糾正袁麗萍的稱呼：「我不是醫生，我是護士，我年紀比你小，你叫我小羅就行。」

被從醫生改稱護士，曾經是她的痛，雖然現在她覺已麻木了，還是能避免就避免吧，

「那我就稱呼你袁老師，」袁麗萍亮起一貫的大嗓門，「袁老師，這裡是不是要用起來了？」

「對，很快就要用起來了。」羅歡笑笑，出了后裝室，袁老師就袁老師吧。

實在沒事可干，她也只能下樓去直線加速器室了，心理上抗拒，可終究是躲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