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監牢

羅升看著面前似男非男的盜光，輕笑道：「城主找我何事？」

「何事？」

「你在我的城裡說些說不得的故事，每隔三天說一次，你說···」盜光眸子忽然變得陰冷，「你說我找你幹什麼？」

「我說你的故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羅升搖搖頭，「沒事兒的話我先走了。」

「你以為這裡是你的家嗎？」盜光目光一寒，手中的長刀直接架在了羅升的脖子上，再一用力，似乎可以將羅升的腦袋割下。

「要不是看你長得好看，你以為我會留著你？」

「以後就留在我的城主府，給我說故事聽。」

葉長安笑了笑，忽然變作女子模樣，「城主，我是女兒身。」

「哼！不識好歹！」

盜光瞬間氣急敗壞，「不同意就算了，來人，給我把他關進牢房，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給他吃的！」

羅升點點頭，跟著兩人走向監牢的方向。

牢房不大，僅關著不到百人。

一條焦褐色石頭鋪就的兩米走廊兩邊各有十幾個牢房，羅升被關在最裡邊的一個空牢房裡。

沒有陽光，一盞昏暗的油燈在不遠處。

潮濕的地面散發出惡臭，羅升盤膝而坐，抬手間，眼前的空間扭曲，再出現，眼前還是一模一樣的牢房，只不過，關押的人，全都變了。

羅升目光落在了對面關著的一個身影上。

這是一個老頭，骨瘦如柴，蓬頭垢面，渾身血跡。

兩條手臂粗的黑色鐵鏈穿過了他的肩胛骨，將他吊得雙腳離地。

此刻，他那好幾年沒有睜開過的眸子忽然抬起，眼皮沉重得像是好久不曾打開已經銹跡斑斑的鐵門。

「老頭，你看什麼？」

老頭沒有說話，只剩下羅升自言自語。

獄卒一走，牢房裡又想起了窸窣的交談聲。

不遠處的幾人正在商量逃跑，可惜，說道激動之處，幾人又垂頭喪氣，隨後發瘋似的滿地打滾，顯然是精神不太正常。

「不如，我給諸位講講故事？」

羅升的眸子掃過老頭看不真切的面孔，笑道：「我是說書的，給大家解解悶。」

「小子，快說，老子要聽北荒之主一統北荒的故事！」

「不行，我要聽九天玄女出家之前的情事！」

羅升看著對面的老頭，意味深長道：「老頭兒，你想聽什麼？」

「隨便。」

羅升站起身來，倚靠在手臂粗細的牢門上，輕聲開口。

「一萬多年前，在南極疆域，冰天雪地之中，有一靈物自天邊而來。」

「落地便將南極疆域砸出一條數千里長的寒冰峽谷。」

「數不清的修士前往查探，一無所獲。」

「然而，就在那些修士失望之際，一名嬰孩的哭喊聲響徹整個南極疆域！」

「然後呢？」旁邊管著的一個漢子靠近，滿臉好奇地看著羅升，「那個孩子是不是被吃了？」

「胡老三，你放什麼狗屁，」斜對面關著的青年盤膝坐在地上，竟然不知道從哪裡取出一壺好酒，「這等嬰孩，自然是要當做靈寵養育，這肯定是天生地養的孩子，說是天之子，也不為過！」

「窮書生，你放屁！」胡老三的身子穿過鐵柵欄，直接伸手搶過了窮書生的酒壺，又回到了自己的牢房裡，「既然是天生靈物，那用來下酒吃，最合適不過。」

對這一幕，羅升絲毫不感到吃驚，對面的老頭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說書的，接著說，那小孩兒後來如何了？」

羅升點點頭，「有人要吃了那孩子，說是靈物化形。」

「也有人說，是一隻人形靈獸，要當做受寵。」

「數萬人爭奪這個孩子啊，都說得到他，就能夠成為南極疆域的王。」

書生又取出一壺酒，輕聲開口，「然後呢？」

「然後？」

羅升目光里滿是笑意，「然後，那些人都死了，被那個嬰兒的哭聲壓迫成了碎片。」

「從此，那道寒冰峽谷，變成了血紅色，峽谷里，冰凍者無數血肉碎片，這就是魔鬼冰峽谷的由來。」

「你怎麼就知道所有人都死了？」一開始在那裡商量如何逃走的三個男子忽然走到一起，身影疊加之後，竟然融合成為一人。

「每次看你的分身融合還有脫離，本仙子都想吐，」一個陰暗的牢房角落，一女子緩緩走出來，照樣是蓬頭垢面，頭髮亂如雞窩，身上的麻布衣裳不知道破了多少洞，露出來的肌膚照樣漆黑油膩。

可她偏偏自稱仙子！

「雲煙，別說我了，你看看自己這幅樣子，你就不能打扮一下？」

「本仙子的美貌，豈能讓你們再看，」雲煙冷哼一聲，看向羅升，「說些我們不知道的。」

「你們不知道的？」

「那麼多人，就你們活下來了，你們能有什麼不知道的。」羅升撇撇嘴，滿臉無奈繼續道：「那個嬰童汲取了所有人血液中的力量，眨眼睛變成一個俊朗男子。」

「聽說這男子三頭六臂，後有一尾，誰都不曾見過這樣的存在。」羅升看向對面的老頭，頗感興趣道：「老頭兒，是這樣嗎？」

老頭不說話。

「不止如此，你們這些活下來的人，聯手將這怪物封鎖住，以自身的所有力量為代價鎮壓。」

羅升搖搖頭，嘆了口氣，「落得個誰也不能離開十丈之外的局面，何必呢？」

「你懂什麼，」書生冷笑，「等把他們熬死了，我就會擁有一頭最強大的靈寵，成為南極疆域之主。」

「放屁，」胡老三冷哼一聲，「這麼多人互相牽制，誰先死還不一定呢，等你們都死了，老子就一口吞了這老頭兒！」

「本仙子才不像你們這麼噁心，」雲煙雙眼放出精光，「天之子啊，只要等你們死了，我就帶著他遠走高飛，等他成為南極疆域的主人，本仙子，就是女主人！」

「本聖尊要將他煉製成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分身！」說話的男子又分成三人，出現在三個牢房。

「本皇要··」

「本聖佛··」

「可笑，你們就還不怕這老頭比你們先死？」羅升撇撇嘴，「這老頭真是可憐。」

「自誕生之日起，就被你們囚禁，萬年了，成了這蒼老的模樣，估計也快死了。」

羅升走出牢房，來到老頭面前。

瞬間，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周身氣息爆發，竟然使得這片空間開始沸騰！

「小子，不管你怎麼找到這裡的，沒有你的份！」

「想死的話，你就再靠近老頭一步！」

「三頭六臂，」羅升眉頭一皺，「他的另外兩顆頭顱，還有四隻手臂呢？」

「書生裝了一隻在自己身上，」胡老三彷彿想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哈哈大笑，「老子也吃了一隻。」

「本聖尊的分身，就是他的一條手臂。」

「還有一條，不知道被那個該死的搶走了，還有兩顆頭顱。」雲煙仙子雙眼彷彿要冒出火光，他周圍的空間開始變得熾熱，彷彿要灼燒這片天地。

目光掃過牢房裡的其他人，雲煙仙子目光里閃過一絲忌憚，「不管是你們中的誰，不管你們有多大本事，別讓我發現！」

「否則···」

「否則又要被你吸干血肉和修為？」萬體聖尊的一道分身戲謔一笑，「雲煙，你才是最噁心的。」

羅升心裡已經有了計較。

這些人的實力很強，至於有多強，在這裡熬了萬年，現在的實力大概比自己弱一些吧。

「造物主不出，你們倒是無法無天了。」羅升笑了笑，看向老頭，「我可以救你離開，條件是，說出你的來處，可否？」

老頭的目光平靜，一眼不發。

羅升點點頭，「你考慮考慮吧。」

數年前，當羅升聽聞南極疆域的傳說之後，就懷疑那名來自天邊的嬰孩不屬於這個世界，當然，這只是懷疑。

然後費了幾年時光，才尋到此處。

「閑來無事，說書的，再說說新鮮事，然後你就滾吧！」

「你們有實力讓我離開？」羅升笑笑，盤膝而坐，「等你們死了，我自然可以帶他離開。」

「說說造物主的故事。」書生忽然開口，「你見過造物主？」

羅升點點頭，「傳說啊，有一尊造物主，強大無比，然後，被鎮壓了起來。」

「不可能！」雲煙仙子出現在羅升面前，滿臉瘋狂，「造物主怎麼可能被鎮壓！」

「事實就是這樣。」

羅升不理會雲煙仙子，繼續開口，「閑來無事，造物主只能和自己說話。」

「他想要創造出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可是鎮壓他的那片空間，什麼都沒有，他就在腦海里幻想啊。」

「一開始，他幻想出了一個小泥丸。」

「後來又幻想出了其他的泥丸，他就幻想把這些泥丸融合到一起，不斷重複，重複，重複了千年。」

「他還給這些泥丸取了個名字。」

「什麼名字？」對面的老頭第一次開口，聲音像是從你萬古之前而來，蒼涼，悠遠。

羅升咧嘴一笑，「他稱這些泥丸叫做夸克。」

「後來又出現了原子。」

「然後呢？造物主還幻想了什麼？」

「庫克，原子，這些泥丸都不能說話，」

「造物主無聊了，就想起了自己曾經吹過的風，見過的火，還有雷電，四季。」

「他想，自己是造物主，應該有自己的臣民，所以，他就幻想自己腦海里有另外一個世界。」

「這個世界有生靈，什麼都有。」

「他瘋了吧！造物主瘋了！」

其他人全部站了起來，癲狂道：「竟然沉迷在自己幻想出來的世界，沉迷於假象之中，這就是造物主的本事？」

羅升點點頭，「在他的幻想中，這個世界有數不清的生靈，他們不斷修鍊，不斷強大，卻還是像他一樣，被關在他的世界里。」

「和他自己一樣，永遠離不開被鎮壓的那片空間，存不存在，就連造物主自己是真是假，也就沒有什麼差別了。」

這番話，讓眾人沉默。

「造物主，也這麼悲慘嗎？」

羅升點頭，「我偶然見過造物主一面，他和我說了這個故事，那片空間，只有造物主之下可以離開。」

「在哪裡？」老頭忽然開口，其他人也滿臉瘋狂地看著羅升。

「不知道，我是被造物主帶進去的。」

羅升笑眯眯的，忽然又平靜地說了一句話，「聽造物主說，他從幻想的世界里放出了十幾個人，放到了這個『真實』的世界。」

「轟！」

百來人，所有人的氣息開始狂暴，良久，終於沉默下來。

「你是個瘋子，竟然編造了這樣的故事，當殺！」

「亂我心者，必死！」

「說書人，你的想象力，讓我佩服。」書生嘆了口氣，「天方奇談，尋常人怕是喝醉了也想不出來這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