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洞里藏千日

第二十六章 洞里藏千日

詩云:

曾在壺中養日月,貫煉菁英照紫金。

丹青寫下赤玉篆,神鴉飛舞玉龍吟。

神都立起仙霄壇,金章垂降丹天品。

寶器蒙塵今逢主,傾落瓊漿杏滿林。

端看來,這火鴉神壺不算太大,放在架子上,不過尋常人小臂一般高,大小恰可雙手合握,通體以赤玉雕琢而成,一面刻山川日月,有火鴉飛在半空;一面刻鳳篆小字,書《引凰古經》全文。

底座雕成蓮花包裹,壺塞刻作鏤空亭閣。

偏生赤玉通透晶瑩,只是遠遠地站在那裡,柳元正卻是看到壺中火焰跳動,升騰不息。

越看越是心喜。

修道便是貴在一個緣字,仙緣、眼緣,都是緣。

只是淺淺的這麼端詳了幾眼,柳元正心中便已經認定了大半,但還是偏過身子來,朝著老道這裡憨直的一笑。

「我觀這火鴉神壺端的是精美,只是不知跟腳深淺,唯恐認差了,還請執事指點一二。」

能做寶器殿執事,這老道也是浸**道一生的人物,說不得還是此道大家,此刻聽了少年的話,只是眉頭一挑。

「哦?火鴉神壺!小友端是會選,這一排架子上的法器,只以精妙而言,能比得過此壺都不算多,與你分說一二倒也無妨,這件法器乃是老道師叔昔年所煉。

這玉也非尋常赤玉,乃師叔早年間自南疆霞山尋得,南疆有八百群山鎮壓世上最大的地肺火脈,這霞山便是其一,此玉本就歷經地火之氣蘊養不知多少年月,本就靈韻飽滿。

尋得了此玉的時候,師叔他老人家變動了煉一法寶的心思,後來坐鎮兩界山時,曾斬一火鴉妖獸,得了妖丹元珠,以及此妖心脈精血,如此方才開始煉器。

你仔細看這玉壺,最下面蓮花包裹的地方是不見火光的,這是師叔將火鴉的妖丹元珠與赤玉煉到了一處,不分彼此,以此為法寶諸般禁制的樞紐。

而後,師叔又以此妖心脈精血,混以諸般天材地寶,煉成血墨,將之法煉,在玉壺中烙印下《月華引凰禁》,這部禁法本是法寶級別的禁法,共九九八十一道禁制。

其中又有六九禁製為輔,三九禁製為根本,師叔的本意是在壺身赤玉中烙印下六九禁制,再將三九禁制打入妖丹元珠中,誰知等師叔準備煉製妖丹元珠時,方才發覺那火鴉還有殘魂存於妖丹。

終歸是那火鴉自身修鍊而成的妖丹,隱匿功夫十分了得,早先師叔也是不察,若是尋常時候發現了倒也無妨,可煉器緊要時候,輕易分神不得。

無奈之下,師叔只好舍了那三九月華引凰禁制,遂將《玉神煉陽禁》的三九道根本禁制煉入妖丹元珠之中,這兩部禁制倒也不算衝突,若是能成,仍可成就法寶。

只是那火鴉殘魂凶戾,導致這《玉神煉陽禁》無法與妖丹元珠徹底圓融混一,有數道禁制無法動用,這寶物便也跌落了品階,只得上品法器。

如此品質,對師叔而言只是差強人意,故而早些年師叔做寶器殿輪值長老時,便將這件法器放在了寶器殿,雖說是上品法器,小友若是溫養得法,也未必沒有晉陞法寶的機會。」

最後一句話,柳元正只當是沒聽見過,能把出現疏漏的根本禁制重新煉至圓融混一的狀態,只怕柳元正那個時候,修為境界也和老道口中的師叔相差彷彿了。

但是聽了老道分說跟腳之後,少年在仔細看壺中跳躍的火焰時,但見焰光跳動,卻能看出幾分火鴉騰飛的模樣來。

抿了抿嘴,柳元正追問道:「敢問執事,這壺中火鴉之魂,也還算靈動?」

「嘿!都是殘魂了,哪裡來的靈動,這些年火鴉神壺一直擺在這裡,也無人溫養,多半還是如故,凶戾多些罷!煉丹怕是難,煉器也要分用法。

不過若是對敵,倒是算件極好的攻伐法器,據說這火鴉跟腳也不差,有那麼幾分鳳凰血脈,這壺中火頗為神異,全力催動,更可祭出一道火焰神鴉之身,如火鴉復生,殺伐端是厲害!」

「這般說,這火鴉殘魂,如今算是神壺的器靈了?」

「硬要計較,也可以這麼算,總之有著殘魂在,此壺斷無再演化器靈的可能了,但較之真正的器靈,還差些意思,不夠靈動嘛!」

柳元正又沉沉的思忖了片刻,方才點點頭道:「既如此,多謝前輩指點,弟子就選這尊火鴉神壺了。」

「好,那麼這火鴉神壺便是你的了,你隨我來,入冊登記。」

……

傍晚,玉都北斗閣。

卧房中,柳元正一手捉著刻刀,一手摁著桌上的一方白玉。

那火鴉神壺就被柳元正擺在一旁,此刻少年聚目凝神,也不去多看那上品法器。

隨著最後一刀落下,柳元正放下手中刻刀,輕輕吹落玉屑,便見那方白玉已經被柳元正修成了臉盆大小的圓形祭壇,最上面十分平整,其上篆刻著密密麻麻的符篆道紋,一眼看去,直教人眼花繚亂。

柳元正又翻出乾坤袋,取出鼠須符筆,以硃砂靈墨,仔細的將這些符篆道紋勾勒,從頭至尾,一氣呵成,筆鋒不斷。

做完這些,柳元正才靠在背椅上,目光沉沉的望著火鴉神壺。

昔年那位寶器殿輪值長老煉器時唯一的敗筆,便在於這火鴉殘魂上,其實此事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除去以大法力大歲月一點點溫養之外,還可以用香火之力彌補火鴉之魂的殘缺。

但這就涉及到神道的範疇了。

玄門諸宗,規矩森嚴,尤以神道最甚!

但這世間,也不知是唯有玄門掌握著神道之法,單說起來,佛門、妖族、左道,都善此道。

妖族便不談,此族魚龍混雜,甚等樣千奇百怪的道法神通都有。

至於佛門香火之道,佛門本就是古玄門逃禪,這幾乎已經是修行界的一樁公案,兩宗道法也算是同源而出。

而左道香火之術,不誇張的說,左道香火之盛,還在古玄門之前,甚至左道因之而崛起,左道群神也曾立下神庭,鼎盛時號稱是小仙鄉。

只是歲月更迭,一切終歸煙消雲散。

但即便是左道式微衰弱之後,左道神庭遺澤尚存,仍有神道規則散逸在天地之間,左道散修敕封毛神也是尋常輕易的事情。

此間手段,《心竅玲瓏篇》中亦有記載,甚是詳細,顯然昔年五雷散人也是位不安分的主。

這般沉沉的思忖了片刻,柳元正方才緩緩收斂起散發開來的思緒,手捧著白玉祭壇,走到南牆正中,將玉壇放在牆根處,復又捧起火鴉神壺,將之放在玉壇正中央。

這一番做完,少年又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袖珍銅爐,擺放在玉壇正前方。

如此,柳元正手捏三炷香,立在壇前站定。

「吾為世外法教傳人,今啟世外神庭南方丹天,依教規律令,敕封南方丹天境逢難化生靈焱丹老玄君。」

開口說話時,柳元正的聲調都變得和往常大有不同,聲音含混且古怪,如泣如訴,更似吟唱。

昔年左道神庭劃分二十四天,丹天便是南方六天之一。

鼎盛時,左道神庭亦是正神無數,這「逢難化生靈焱丹老玄君」便為丹天正神之一,亦稱丹老、丹君。

自然,隨著左道神庭煙消雲散,左道諸神也早已消失在天地之間。

部分算是徹底寂滅,部分伴隨著古玄門神庭的興起,遂改換門庭,不少如今仍在玄門神庭之中,受香火供奉。

但因為昔年左道神庭的神道規則仍在,便給了後世左道散修鑽空子的可能。

重新敕封左道諸神,那些改換門庭的不敢敕封,唯恐衝撞神君本尊,但那些已經徹底煙消雲散的左道古神,重新敕封起來便很是輕易。

當然,因為左道神庭已經不復存在,如此敕封,神靈不歸業位,不算正神,只是虛封,盡歸毛神之屬,這樣的好處便是,同樣的神位,王二封得,李四也封得。

如這丹老的神位,歷來不知被左道散人封了千千萬個,柳元正也只是緊隨左道門人的傳統,效仿前輩而已。

如此,少年一遍遍不厭其煩的重複著口中的敕封之語,乃至於到了後面,一邊誦念,一邊踏罡步斗,腰晃身子抖,狀若癲狂一般。

直至某一刻,柳元正重複說完敕封之語,但見一縷清風拂過身周,三炷香就這麼悄悄地燃起。

柳元正復立在祭壇前,捧著三炷香,朝著火鴉神壺拜了一拜。

「見過南方丹天境逢難化生靈焱丹老玄君。」

語罷,柳元正將三炷香插進祭壇前的袖珍香爐之中,只見香煙裊裊升起,卻不往高處升騰,最後絲絲縷縷,盡數飄蕩著,沒入火鴉神壺之中。

法器上陣陣靈光閃爍,柳元正仔細觀瞧時,卻見升騰的焰光中,仍是那火鴉殘魂凶戾的身形。

少年也不氣餒,轉身走到木桌旁,翻找出一本道書來,便盤膝坐在祭壇前,一字一句的輕聲誦念著。

仔細聽時,卻是曾經柳元正在丹殿聽講之時所做的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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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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