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藏天掩月
元嬰道主在兀自感懷著。
原地里,柳元正卻仔細的凝視著那柄丹陽羽扇。
修行至於今日,道人也算是見過許多道器了,可是如兩儀元幽幡、靈塵量天尺之類,皆是鎮教道器。道器乃是品階,但重中之重在於「鎮教」二字。
那是以寶器承載一宗之道,是將鎮教法門化作無形無質的本源,化入寶器的根髓之中。
如此載道之器,方能鎮壓此宗氣運,方能開化此宗修士根髓法門。
至於刑殺、鎮壓之諸事,反而還要在其次。
便如元道老真人,出手攻伐時,也多仰仗金章篆書之力,更多的時候,也只是以兩儀元幽幡引動雷霆之道護體。
可是如今,在這柄丹陽寶扇上面,柳元正看不到絲毫的載道之韻味。
所謂的五火七禽,丹陽之道只是外相,根髓處,卻是一點殺念,是殺伐之道!
此般寶器自然無有鎮教之能,但攻伐之利,則已然駐足殺道絕巔!
即便此時那五火七禽扇只是被元嬰道主握在手中,未曾施展大法力催動,可遠處的柳元正不過是凝視了片刻,便頓感一縷烈陽殺念直襲而來,間合有無之間,刺痛道人雙眸。
幾乎下意識地,柳元正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再睜開的時候,卻見蹈空步虛的元嬰道主不再惆悵感懷,反而折身面向自己,臉上露出和煦的笑意。
「如此殺伐道器,道友可要嘗試一二?」
雖說於塵世之中,鎮教道器皆是駐世真人這一級數的巨擘所能掌控的無上寶器,可對於已經能夠凝練道寶的柳元正而言,祭煉一尊道器,甚至無需承載道韻,而是用於殺伐的寶器,自然不能算是難事。
況且見得了這柄丹陽寶扇的銳利殺機,再聯想到如今塵世的崢嶸大局,一時間,柳元正遂也洞悟了有這麼一件寶器傍身的便宜。
心中躍躍欲試,可道人遠遠地眺望著諸相紛呈的無何有之鄉,抿了抿嘴之後,還是微微搖頭。
「貧道終是後進之輩,未曾駐足過道與法之絕巔,眼界上到底差了些底蘊,這般寶器雖好,貧道卻需多思量一陣。」
聞聽此言,元嬰道主笑著點了點頭。
「善!雖說殺伐道器不承道法,不載本源,然則到底是道器品階,化生於世關乎氣機運道,自古至今,祭煉此般寶器者,從駐世真人到仙君諸聖,從來都只得唯一之數!開弓沒有回頭箭,自要審慎思量,方得萬全相諧,便如這柄寶扇,煉得不過片刻,可這之前,老夫已然思量了一路。」
感慨過後,道主不再去看陷入沉思的柳元正,繼而偏過頭,看向掩月道人。
「道友可要……?」
元嬰道主說的欲言又止,原地里,長久沉鬱的掩月道人,先是點了點頭,復又搖了搖頭。
開口時,掩月道人喑啞的聲音響起。
「歷劫……歷劫……這萬古一世里,元嬰道友是奔著殺伐去的,可是……貧道若是回返塵世去,要面對的,又何止是殺劫?貧道是存神觀想境界的道主!是曾經被三身道眾逼迫到遠走無何有之鄉的喪家之犬!是逃禪祖師極樂佛主的經年舊友!我——是冥師和月師的兒子!」
不知何時,懸空而立的元嬰道主已經悄然而退。
原地里,本來沉鬱的掩月道人逐漸七情上面,不復死寂。
話說到最後,道人罕有的咬牙切齒著,一字一句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與此同時,他一步踏空,旋即蹈空步虛而起!
端見這番,元嬰道主反而兀自鬆了一口氣。
恨!
哪怕是如此滔滔的恨意!
那總也好過真正的沉寂與陰鬱!
與此同時,蹈空步虛之間,掩月道人的身形忽地一頓,復又回望柳元正。
兩人四目相對。
那場初見是未竟的論道,齊皆湧上了兩人的心頭。
「存神觀想之道自我而始!」
「謂觀想圖者,類今日紫府開懸之道圖也!圖之所錄,道之所在!」
「貧道的觀想圖,是為《藏天掩月》!」
「藏天者,陰冥也!」
「此吾父所留冥師正朔!」
「掩月者,月相之隱逸也!」
「此吾母所傳月師偏經!」
「我知道……回返塵世之後,該面對的是甚麼!」
「不只是殺劫!還有昔世外仙道未竟之功業!」
「欲要祭寶器傍身,便不能止於殺伐……」
這是論道的延續,至於此刻,掩月道人仍舊在指點著柳元正。
只是說及此處,掩月道人的身形終於還是凌空懸於無何有之鄉的上空!
道人俯首,入目所見,是他鎮守了萬古歲月的諸相。
他的身後,是一卷間合虛實的道圖高懸。
那是他的觀想圖,是他的道與法之所在!
藏天!
掩月!
道圖瑰麗而陰森,恍若陰冥界顯照於此,層疊的陰煞湍流之中,似是有一輪圓月高懸,卻又於中央天元隱而不現,交疊折射,輻照於陰冥之中,便是諸炁間,一道又一道朦朧殘月。
「元嬰道友為這柄寶扇思量了一路,貧道為了今天,已經在這無何有之鄉中,苦思冥想了萬古歲月光陰!」
「月華開智,彎刀斬首!」
「陰冥蘊道,濁煞葬身!」
「駐守此界萬古,貧道曾斬滅執念殘靈不計其數!今日,以昔年之功果,來鑄百口斬業之刀!」
話音落時,恍若口含天憲,恍若言出法隨!
偌大的無何有之鄉中,前所未有的轟然震動!
霎時間,諸相破碎!灰燼與塵埃換若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引動,四散瀰漫,有如陰煞湍流一般,化作灰濛濛的層疊霧靄!
而在那層疊霧靄之中,一道道冰冷的弧光,恍若是那諸炁間,一道又一道的朦朧殘月!
是月相!也是寶刀!
是遺蛻!更是菁英!
這是驚世絕倫的盛景!
原地里,柳元正端看的心馳神往,連元嬰道主亦是感慨莫名。
半懸空處,掩月道人似是在追憶著甚麼,看著一道又一道寶光迎面而來,沒入身後顯照的觀想道圖之中,口中不斷的輕聲呢喃著。
那是古之名刀的號。
「漏影……鳴鴻……龍雀……含章……白鹿……桂溪……百辟……」
百口寶刀,便是曾經埋葬在古史里的百個故事,便是曾經道人在歲月里走過的路,便是月相偏經的諸般顯照,便是一道之主的根基源泉,便是他回返塵世的心念!
一刀劈開生死路,兩腳踏出是非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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