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來電提醒沒提醒

第12章 來電提醒沒提醒

婦人和老人一問一答,說的都是瑣事,我卻聽得溫馨,覺得鼻子發酸。我從來沒和張秀芬說過雞毛蒜皮的事情,張秀芬也從來不關心,她只關心能給她帶來面子的事情,其他的一概入不了她的眼睛,我一直覺得張秀芬有做大領導的資質,她可能也是這麼認為的。

我恍然驚醒,原來這才是親情。親情是建立在瑣碎的事情上,無數的瑣碎組成了生活,親情就像潤滑油,把瑣碎卻不可缺少的環節潤養,然後構成幸福的真實感。我的生活沒有填充,所以我到了二十九歲還如同懸空的樓閣,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卻處處碰壁。

吃完飯,老人躺在走廊里的躺椅上打盹,婦人利索的收拾起碗筷。

我把盤子端過去,和婦人一起洗。

「阿姨有你這個女兒真幸福」。

「她我婆婆」,婦人咯咯笑了。「我媽待我比親媽都好,要說幸福啊,那是我幸福才對。」

我尷尬的扯了扯嘴角,我沒想到天底下還有這麼和諧的婆媳關係,印象中,婆媳之間都是隔著空氣再宣戰。

「我老公在城裡上班,下午回家」,婦人擦擦手說,「以前我也是上班的,不過前些年生過一次病,身體不太好就不上了。那次生病,醫生都下了死亡通知書了,說是再耗著也是費錢,建議我們拔管。」

婦人看了看過道,壓低聲音說,「那時候,人不行了,我婆家的錢也都花光了,我爸媽早就放棄了,他們後來連醫院也不去了,就等著給我送葬了。只有我婆婆,她說我嫁過來就是這家的人,我不死她就要救我,不然那就是謀殺。

我後來才知道的,我婆婆偷偷賣了她媽媽留給她的首飾,給我續命,讓我在重症監護室又多呆了幾天。也許是我婆婆的堅持感動了上天吧,結果我真的醒過來了,我醒過來之後連醫生都不敢相信我居然會醒過來。」

我承認我淚點低,抖了抖嘴唇說,「阿姨她,真好。」

「是啊,她待我如親生,你說是不是我最幸福?」

我點點頭。

我心裡想的是,如果自己被下了死亡通知書,張秀芬會不會砸鍋賣鐵的救我。

拉倒吧,我勸自己現實點。如果自己被下了死亡通知書,張秀芬毫不猶豫的會給我拔管。天吶,我太天真了吧,真實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如果我病了,我都活不到被醫生下病危通知書的那一天。

洗好碗,我的衣服也都幹了。

我換上自己的衣服,從包里掏出三張因為暴晒而變形的鈔票給婦人。這也是他錢包里僅存的大面值現金了。

「今天給你們添麻煩了,這就當是我給阿姨買點禮物的錢吧」。

婦人擺擺手笑道,「我媽每年都會帶回來幾個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她可不是為了要你們感謝哦,你們好好活著就算是沒辜負我媽了」。

跳河的人還真不少。我尷尬的想,只好把錢放起來。跟命比起來,三百塊實在太少了。

婦人說我可以住這裡的,如果沒有想去的地方的話。雖然我沒地方去,可是我不想在她們家住,不是因為她們對我不好,而是她們太好了。

我就像個渣滓,一個沒被壓緊實的蜂窩煤,隨時都會散掉,卻又有個和別的蜂窩煤一樣的外表,我的虛榮心作祟讓自己離開,我怕自己在她們面前崩潰、散掉。

一直低眉順耳慣了,如今真的特么的害怕別人看穿自己,我討厭自己,更怕她們對我好。我不習慣。

「出門直走,三百多米你就能看到公交站台了」。婦人送我到門口,指著門前的路說,「活著啊比什麼都好,記住哦妹妹,不管這世界多糟,世上總有一個人希望你活著。」

我虛偽的點了點頭。我不知道活著是不是好,不過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會在乎我的死活的,至少現在如此。

順著婦人指的路,我很快到了一個只有一個牌子的公交車站台,那裡有兩個老太太挎著籃子聊天,好像是要去城裡給孩子送土雞蛋。

坐上去城裡的公交車,我在一家修理手機的店門口下了車。因為跳河,我的手機壞了,打不開了。

修理手機的小夥子檢查了一番說是電池進水了,我默默點點頭。

換了一塊電池,三百塊。店家接過三百塊硬邦邦的人民幣問我這錢怎麼了,我說和手機一起放洗衣機里了。

「不小心放洗衣機了啊,我也這樣干過,話說人民幣的紙張還真是結實呢,換做別的紙,早就碎了。」

「是啊,是啊」。我心虛的附和他,生怕他聽出我的錢不是進了洗衣機而是進了河裡。

換電池的錢是我原本打算給救命恩人的三百塊。

和我命等價的電池果然把手機打開了,幾條簡訊進來,都是廣告。一條加微信退錢的,一條小說推送還有一條是澳門銀河什麼的,不是騙錢的就是騙我花錢的。

沒有來電提醒。

我記得,我的手機是開通了來電提醒的。我手機關機時打來的電話,開機後會收到提醒的,我就不會錯過任何一個電話了。多好的功能啊。

不過昨晚關機至今還沒有人打過我的電話,連賣房子的都沒有。

別瞎想了,一夜未歸,張秀芬是不會擔心的。我心中湧起渴望接著被現實說服。

記得以前張秀芬對思月不滿時,她白天隱忍不發,一直到晚上才開始開戰,爭執到半夜時,再毫不留情的把思月趕出家門,她就大戰獲勝似得安穩睡覺覺去了。

不止一次如此,每次都是如此,而且張秀芬從來不會關心思月去了哪裡,有沒有地方可去,會不會有危險。李一天就像是個沒腦子的木偶,只會重複張秀芬的話和贊同她的做法,被子一蒙呼呼大睡,就像是沒有思月這個女兒。

那時候,我對思月的固執完全不解,我一度覺得思月太笨,笨到總是被打然後半夜無家可歸。

直到現在,我才恍然發現,家裡最可悲的不是思月,而是自己。

小心聽話的我以為自己比思月幸運,比思月更受張秀芬的疼愛,至少從自己沒被打到趕出家門。

可是現在,我知道了,二十九年以來,自己只是把用無底線的屈服換來的忽視當成了愛。

真相是,張秀芬根本沒愛過自己!

明白真相的我站在人行道上,鼻子一酸眼淚直流,跟個要玩具不成當街哭鬧的孩子一樣,完全看不到路上還有別人,委屈的肩膀跟著一起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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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歲的我有點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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