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請安
掌管一個候爺府對於現世的紅衣來說,那真真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了。這是歷經千百世唯一的好處?
「呵呵,」老太太笑了起來,她知道這是媳婦給她留面子說人和物不好帶:「你都做了這麼多年了,做得很好。我一個老太婆在窮鄉中哪有什麼可以教你的!只要你不嫌我是個老厭物就好了!」呵呵的笑聲中,紅衣連連道不敢,說還要托老太太的福呢,還要請老太太多看顧看顧呢。
「至於人嘛,婆子和粗使的你看著來吧,只要老老實實就成,至於丫頭們嘛,仔細耐心的,手腳乾淨利落的就好。買就買吧,看仔細就成了。不行就讓人牙子領了回去就是了。」
「是的,老太太。」紅衣應道:「老太太跟前用多少人呢?人少了可不行,我看貼身的四個大丫頭,再加上掌管梳流與衣服還有釵環以及財物的各一個大丫頭並一個小丫頭,其餘茶水上的值夜的洒掃的針線上的……」紅衣計了一個人數與老太太,老太太點了點頭:「也罷了,我這樣一個老婆子,不值這許多人的。」
「要的,一定要的,這些人我還擔心不夠使呢,」紅衣接過話:「您看還缺什麼人?」
「這樣就好,你想得很周全。」老太太笑眯眯的道。
「老太太您看,這些丫頭與雲娘的月錢?」
「依府里的規矩就成,你做主就好。」
「謝老太太體諒,依我看呢,跟老太太的人比府里的定例都再加一成,雲娘的份例我看就按老人們的月錢拿吧。這也是他們能孝敬老太太的體面。」紅衣看了看雲娘道。
「我看也行。」老太太遲疑了一下,聽到紅衣說的關於體面的話才答應了下來。而雲娘連忙向紅衣蹲了蹲,他們是紅衣長輩跟前的老人兒了,見了紅衣他們還是有一些臉面的,不用跪下行大禮的:「雲娘可不敢,太太厚愛了,抬舉雲娘了。」
紅衣連忙站起來,虛扶了一扶「應該的,這些年來一直是你在老太太跟前代替我們盡孝,這點體面是應該的。」
說完,坐下后對著老太太又道:「老太太的月例我看不用照府里的舊例,還是按老封君的例好了。還有其它一應用具我都讓人送了過來,我年紀小經得事少,您看要是短了什麼立時使人說與我,這也是老太太對我們小輩的關愛了!只望老太太不要惱了我。」
老太太的臉上笑開了花:「好的好的,就依你。好玲瓏的一個人兒。我不是貪圖那幾個銀錢,只是這個,嗯,很好很好。祺兒有你這一賢內助,阿彌陀佛!那真是祖上保佑。短了什麼自會使人與你要的。」
說完老太太的事後,紅衣平平靜靜的問:「香姨娘跟前也沒有多少人,老太太您看?」
「喔,依府里的規矩就是了。」老太太不經意的說道。
「是的,老太太。」紅衣答應著:「香姨娘有了身子,除了規矩里定下的人數,還請老太太指兩個嬤嬤照顧香姨娘。」
「你這孩子,真真是。好的,我知道了。我明兒會讓嬤嬤們過去的。」老太太看了看紅衣答應了下來。
紅衣稟完了事,告了退回自己的梅院。在梅院門口卻看到香姨娘房裡的雙兒立在那兒,雙兒看到了紅衣,猶豫了一下,過來給紅衣道了萬福,告退後飛也似的走了。
紅衣搖了搖頭,布兒道:「這雙兒不在香姨娘房裡伺候著,到這兒來做什麼?」
綢兒接過話頭:「想是香姨娘在房裡等著給太太請安呢吧?咦?也不對,香姨娘在太太屋裡,這雙兒不進去怎麼反而跑了。」
紅衣笑笑,沒有說話,進了院門。
紗兒和緞兒帶著丫頭們迎了出來:「太太可回來了,可感覺乏了么?早飯正溫著呢,現在用嘛?」
「現在擺上吧。」紅衣吩咐著。進了屋,看到只有幾個丫頭,香姨娘並沒有在屋裡,綢兒低聲問了紗兒緞兒什麼,紗兒緞兒都搖頭。
綢兒來到紅衣身邊嘀咕:「也不在廂房,這也太奇怪了。」
紗兒過來拉綢兒:「嘀咕什麼呢,還不快給太太擺飯?」轉過頭來問紅衣:「今兒早上備下的是杏仁酥、人蔘小米粥和燕窩碧玉粥,太太用哪樣,還是每樣來一些。」
「碧玉粥好了。」紅衣笑了笑道:「其它的你們幾個用了罷。」
「謝太太賞。」幾個大丫頭並幾個小丫頭笑嘻嘻福了下去。
紅衣正用著早飯呢,院門的婆子來報說香姨娘來給太太請安。
「先引到廂房坐了,」紅衣看了看高高的太陽:「我用完了早飯,再引香姨娘過來。」紅衣在老太太那兒立了半天規矩,又稟了一會子事兒,這會兒確也餓得急了。婆子應了下去了,紅衣笑了笑,看看綢兒也沒說話,心道這不是雙兒的作用嘛?雙兒不在這兒,香姨娘又怎麼知道我在不在呢?
一時用完飯,漱口凈手,卻沒有人奉茶,紅衣看了看幾個大丫頭,嗔道:「茶呢?」屋裡的大丫頭與小丫頭都笑了,布兒回道:「姨娘來了不是奉茶的嘛。」
「你們幾個!討打!」紅衣笑著說了幾句,吩咐紗兒去引香姨娘過來,紗兒卻指了一個小丫頭去。
紅衣也沒有怪她,姨娘的身份是比丫頭們高些,卻並比丫頭們金貴:都是要伺候老爺太太的人,不過姨娘比丫頭還多了一個活計:還要在床上伺候老爺就是了。所以丫頭們都是金貴的女孩家,而姨娘們就不是了。
就聽門口的緞兒道:「香姨娘來了,姨娘可要注意腳下,婢子給姨娘打帘子,呦,姨娘小心頭上了!」紅衣分明聽緞兒把姨娘兩個字咬得重了幾分,屋裡另外三個丫頭扭臉偷笑。紅衣瞪了她們幾個一眼,什麼也沒有說。
「香兒給太太請安。」香姨娘福了福,站了起來,臉上有些怏怏的。
「哦。」紅衣淡淡得應了聲。都不用叫起,人家自己就起來了,這真省了我紅衣不少事,香姨娘還真是體貼人哪。想著,紅衣沖香姨娘笑了笑。
紗兒已經把茶端到了香姨娘的面前,香姨娘拿起茶來,喝了一口:「太太的茶淡了些,我較喜歡有花味的。」說完又把茶盞放在了紗兒手裡的托盤上。
紗兒愣在那兒看著她,其它的丫頭們也看著她,紅衣咳了一聲,紗兒回過神,把茶端走了,布兒給紅衣奉上了茶:「太太喝茶。」
「嗯。」紅衣接了過來,放在了桌子上。
「姨娘這麼早來有什麼事么?」
「沒什麼事,只是按規矩來給太太請安而已。」看看日上三竿的太陽,紅衣笑了笑,心道這安請得早啊。照這個時代的規矩,這妾嘛,妻不睡她是不能睏倦的;妻起床之前,妾就應該在正房外候著了;妻未用飯前妾只能餓著,還要服侍妻洗漱、用飯、鋪床疊被等等不一而足,總之是一個高點身份的全能女僕就對了。紅衣看著香姨娘不知為什麼想起了西廂記上的一句戲詞:怎捨得你鋪床疊被。那是張生對紅娘說的。鶯鶯要是嫁給了張生,紅娘就是張生的通房或者抬舉了她做妾。你看你看,紅娘那麼一個大名頂頂的腕兒,做了妾還不是一樣要給人鋪床疊被!布兒拽了她衣袖一下,很輕很輕,她馬上從神遊中醒了過來。
「以後姨娘不用過來請安了,我一向早起,有許多的事情要處理,得閑還要到老太太屋裡請安。」紅衣頓了頓,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才道:「沒什麼事就不用特地來了。」
「啊?啊。是的,太太。不過……」
「沒有什麼如果,就這樣好了,有人問起就說是我的意思。」紅衣打斷了她,必竟是二十一世紀待過的人,而且人家也不情不願的,還是算了吧,這樣兩個人都好:沒聽人說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嘛。退一萬步說,人家是妻禮迎進門的平妻,而不是妾不是?暫時做妾只是對她紅衣有個交待罷了。
「是的,太太。」香姨娘福了福,又道:「那我就回去了。」轉身出去,在門口扶了寶兒的手走了。
要說古代最大的特色就是這家庭成員的關係了。一家之長是男人就不用說了,妻妾都是圍著這個男人轉。妻是法定的配偶,妾並不是。妾在這個時代的法律上與貨物等同。再次等的還有通房啊什麼的,連個妾的名份都沒有。至於她們的孩子,對於嫡子們與其說是兄弟,不如說是高等的奴僕更貼切。妻如果沒有孩子,才能輪到妾的孩子繼承家業,不過妻是這個孩子的娘,妾對孩子來說只是一個身份卑下的姨娘而已。孩子長大后呢?孩子長大奉養的雙親之一是父的妻而不是他自己的生身之母,否則,哼哼,等著律法來吧。妾的地位有多低下可想而知了。可是這麼大牌的妾應該只此一家,別無分號了吧?!
「這也太擺架子了。哪有姨娘這樣的,大戶人家的太太也不過如此吧。」紗兒吐了口氣,說道。在這個時代中,王公與大戶人家是有區別的,區別是什麼?那就是低一等嘍。
「人家必竟是大小姐出身,」紅衣說:「而且孩子出世后,她就不是姨娘了。」
「太太說得是什麼意思?」布兒看了看其它幾個丫頭問。
「意思就是,那時候她就是平妻了。」紅衣淡淡的說。是啊,平妻。會不會以後還會有側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