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異時空少女

「啊……」

一聲長叫殘留在空氣中，枝丫的斷裂聲一直延伸到黑暗深處。

深達百米的死火山底部，生長著無數參天樹木。

「救命啊！有沒有人！……」

不知是第幾次呼救。聲音已經靜靜的被黑色吞噬，盪不起任何迴音。頭頂窗口般大小的火山口，撒下稀薄的光。

千冬月緊緊抓住樹枝的雙手，已經到極限了，渾身無數傷口已經讓她感覺不到自己是不是還抓著，那枝救命樹枝。

在地面上與巨莽的交鋒，耗盡了千冬月的所有力氣。但最不幸的，還是掉進了火山口。如果不是千冬月自己，硬要出來為野外生存訓練探路，也不至於落得這個下場。而最讓千冬月擔心的是，天黑后好友御心兒找不到她，會急瘋的。

一道白光閃過，千冬月手一松，掉了下去。

「啊~」慘叫聲突然停止。

千冬月看著地上碎爛的樹枝，不由地擦了擦汗。要是遲一秒拉住那枝救命樹枝，那麼粉身碎骨的還有她。

「啾啾……」

伸手不見五指的火山底部，突然響起奇怪的聲音，千冬月頓時汗毛豎立，小心翼翼的尋聲看去。

黑暗中，一隻顯眼的，散發著銀光的狐狸，正朝著冬月叫。四眼相對幾秒后，銀狐一邊轉身走，一邊回頭看看千冬月。

千冬月在動漫里，見過不少類似的場面，也沒心思去顧及這些，一瘸一跛地追趕上去。也許能找到出口什麼的也說不一定。

地上的樹枝藤蔓，躲在暗處，像惡笑的小鬼一般，瘋狂的絆倒千冬月，似乎在阻止什麼大事發生。

已經凝固的傷口，又滲出了溫熱的血。千冬月只能用手捂住傷口。以求不會流血過多而死掉。

銀狐停在了一棵巨樹底下，借著銀狐身上微弱的光亮。千冬月終於看清楚那巨大的黑影，是一棵如此嚇人的巨樹，巨樹底下盤根錯結的根系，讓人眼花繚亂。偶爾吹來的冷風，讓千冬月縮了縮身子。

銀狐看一下千冬月，騰空而起，曲成一團，變小，化作光球鑽入了樹桿。四周一下子被黑色攏罩，奇怪的咕嚕聲由地底漸漸升起。地面也似乎一瞬間有了生命一樣，不停的蠕動。

千冬月慣有的空手道警惕感，讓千冬月反射性的，一下子跳到高處的樹根上，眼看四周，靜待敵人。

樹桿猛烈顫抖幾下，硬是把千冬月甩了出去。就在千冬月下落時，一張符咒出現在了下一根樹根上。千冬月想也沒想，粘血的手一把抓住樹根。正想一個飛盪翻身。

剎那，符咒變形，擴大，構成一個結構複雜的光圈法陣。

光亮，第一次照亮了這個火山底部。

幾秒鐘后，一切恢復如初，沒任何聲響。

灰色的樹枝上，冒出了一朵朵粉色的花苞，微冷的風吹來了一抹抹綠色。

而空氣中瀰漫的，卻是刺鼻的血腥味。

黑紅色的土地，有些粘粘的潮濕。眼看四下，竟堆著數不盡的屍體殘肢。

輕風掠過，一隻冰冷有力的手，死死掐住千冬月的脖子。

抬眼的那一刻，千冬月看見了這個，註定讓她流盡，一生淚水的人。

毫無表情的臉上，嵌著一雙凜冽的眼睛。紅色的瞳孔散發著無盡的寒氣，銀白色的長發間，有一對類似牛角的犄角。外套一件無袖黑色古代長衫，無袖處露出裡面長衫的紅色袖子。白色的綢布系在腰間，黑色的褲裙旁，站著一個有點滑稽的小老頭。

那人無焦點的眼睛看著千冬月，絲毫沒有因為千冬月的疼痛，而心生半厘米的憐惜。

「放開我！」千冬月使勁地扳著那人的手，雖然沒有絲毫作用。

「在這個只有殺戮、死亡和痛苦的時代，所有人都沒有選擇的權利，只有殺或被殺。對於卑賤的人類來說，更是如此。」那人的似乎知道千冬月的到來，理所當然的開口。語氣沒有任何波動，只有冷。

「你不是人類？開…什麼玩笑！」千冬月很確定自己還沒傻。

「我們夜晞少爺，可是久朔家的三少主，修行百年的妖怪。」那滑稽的老頭得意的說，轉頭看向久朔夜晞時卻十分恭敬，應該說有些害怕。

「少爺快殺了她，追兵來了。」

「等一下！」

千冬月的吼叫讓久朔夜晞停頓了一下。從來沒有人類敢吼久朔夜晞，這不怕死在人類，似乎有點意思。

千冬月趁著空隙，在大腦里搜索著，所有可能活下來的方法。

喉嚨的疼痛越來越強烈。這痛讓千冬月徹底清楚的知道。

她真的穿越了！

千冬月困難地吸了吸氣，看著久朔夜晞似曾相似的眼神。千冬月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準備拼了。

「你的眼神為什麼那麼冷，我不知道你以前發生過什麼，但是……只有了解內心痛楚的人才能明白世間的痛苦，無論何種生物，活著都不輕鬆。予人慈悲便是予己慈悲。」千冬月的話，讓久朔夜晞的身子猛然一震，微鬆開了手掌。

千冬月趕緊吸了幾大口氣。心裡想著，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滿手的殺戮，無盡的傷痛和空虛，這樣活著一定很痛苦吧！

與千冬月不同，久朔夜晞，是淹沒在自責，仇恨和殺戮海洋中的魚。

要麼淹死，要麼痛苦的活著，游戈其中。

千冬月不能像御心兒那樣，感化強盜或搶劫犯。不聽勸告的，統統武力解決。但這次，就算千冬月的空手道再厲害，對妖怪也沒多大作用了。

「為什麼用冰冷來武裝自己。因為你不敢慈悲，不敢溫柔，不敢去愛！所以用殺戮來填補生命的空隙。」雖然想用激將法來應對，但這也是千冬月深有的體會。

小時候，父母只顧工作，千冬月和弟弟千一傑都是由爺爺帶大的。爺爺對姐弟倆很好，但相比其它孩子，他們還是缺少了很多東西。

為了不想痛苦，不想那份失落的愛。千冬月瘋狂地練空手道，累到大腦無法思考。

這樣就舒服了，不痛了，不空了。

幸運的是，在廟會上認識了神廟老爺爺的外孫女，御心兒。御心兒擁有巫女的溫柔與智慧，兩人從此形影不離，分享彼此的快樂悲傷。

就如御心兒說的那樣。父母拚命工作都是為了他們姐弟，他們應該對父母寬容一些。與其彼此痛苦，不如理解對方，讓心快樂起來。才能擁有真正的溫柔，強大。

「妖為何化身為人形，因為人身來之不易，也因為人類有愛，有慈悲。就算是在這隻有殺戮、悲傷和仇恨的時代，心是自由的！如果可以，請讓我幫幫你。」

千冬月很清楚。她是父母的愛情，所以她是快樂，幸福的。

如果如御心兒所說，千冬月是快樂的陽光，有把快樂傳遞給他人的力量。那麼就讓她幫幫眼前的冰物吧！

久朔夜晞的眼神，終於聚焦在千冬月的臉上。紅色的衣袖揮動了一下，千冬月被狠狠地摔了出去。

「你也太天真了，你能做什麼？沒有力量就什麼也守護不了。就算明白內心的痛苦，世人的愚昧，醜陋，依然無法原諒！」久朔夜晞的臉上寫滿了憤怒。千冬月的話起了反作用。

千冬月努力平穩內心的慌張，一邊應對，一邊摸索著背包里的刀。

「那又如何，就算我沒有力量，我還是那麼認為，人與人，人與自然的一切能夠相互理解，真正的和平時代終會來到的！」

這顆古老的星球，經歷無數漫長的時光荏苒，雖然到21世紀，人類的文明時代。社會依舊利益橫流，但千冬月始終相信。終有一天，戰爭會消失，暴力會無蹤，人與自然共生共利。

久朔夜晞打量了一下千冬月，那顯眼的黑色長發被紅絲帶系著，幾根髮絲因為打鬥而散落到風裡。一身破破爛爛的奇裝異服，顯得十分狼狽。而最讓久朔夜晞在意的，是千冬月左手腕上的繃帶。

「你看什麼？」千冬月睜著大眼睛，看著久朔夜晞，每一個目光所及之處。

難道，這就是極樂鳥說的宿命嗎？

久朔夜晞微哼了一聲。「你手裡的刀可以收起來了。」

千冬月愣了，握著刀的手停了下來。這話是表明他不殺她了嗎？

千冬月剛想鬆口氣，但久朔夜晞的眼神突變，漸弱的殺氣又涌了上來。千冬月趕緊抽出刀子，準備拼了。

「低下頭。」久朔夜晞冷冷地說。

「什麼？」千冬月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不是要殺她嗎？小老頭實在看不下去了，跳到千冬月頭上。看似矮小的身材卻十分有力，硬是把一米五五的千冬月，壓進了土裡。

千冬月拚命從土裡，擠出了半隻眼睛。只見久朔夜晞飛身躍過倆人，慘叫聲便從身後響起。

血，四處飛漸。

千冬月全身一震，猛一起身，把小老頭甩到一旁，沖了出去。

久朔夜晞把手上的妖怪屍體，扔到成山的屍堆里。紅色的瞳孔冷看著憤怒的千冬月。而來襲的妖怪，則被千冬月的奇裝異服，驚在原地一動不動。

「為什麼要殺他們？他們跟你有仇嗎，就算是妖也是生命啊！」千冬月質問道。

只見久朔夜晞一步步上前，千冬月湧出的憤怒一點點冷卻。千冬月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不禁後退了幾步。

只見一片黑色遮在了眼睛。淡淡的花香混著血腥味撲鼻而來。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額頭流到下巴，掉了一地猶如梅花的腥紅。

抬眼，便看見刺眼的亮黑色。一把長劍，插在久朔夜晞右肩上。而久朔夜晞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痛楚，彷彿習慣了疼痛一般。

久朔夜晞左手捏住，刺劍妖怪的脖子，一發力，甩到遠處，妖怪瞬間裂成碎片。

久朔夜晞鬆開右手環抱的千冬月，左手同時拔出劍，衝進妖群里。

千冬月軟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任憑撕殺聲亂響。

「久朔夜晞，別以為你殺了我們就可以安身了，只要你還活著，殺戮就不會停止。你這個妖界的污點，不管是三界六道的誰，都會抹掉你這個，不應該存在的存在。久朔家的時代早過去了，哈哈……地獄里見吧，哈哈……」妖怪們死前，還不忘說幾句狠言。笑聲突戛然而止。

冷風，一下子捲走了許多綠葉。

千冬月微抬起粘血的臉。久朔夜晞平靜地跨過屍體，從千冬月旁邊經過。

「他們是來殺我的。」

久朔夜晞丟下一句雲淡風輕的話，便離開了，只留下風裡的血腥。

看著久朔夜晞冷清的背影，千冬月的心，一下子失落了。